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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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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弘达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亡羊补牢,如何将功补过。朱弘达觉得只要抓住了徐明峰,对他而言,一切都还有转寰的余地,否则全站皆知的他跟许淑娴的暧昧关系会让他很被动,甚至可能被撤职查办。

    “变色龙还指认了许淑娴的丈夫陆昱霖就是把二十箱杜冷丁送往苏北的那个共党,而且也是把那批文物运往苏北的主谋。先前还让一个姓田的银行行长逃离了七十六号的手掌心。”

    朱弘达又是被炸了一下:“真没看出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记者居然能干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他果然是条大鱼。”

    “哦,还有这个。”谭敬廷把卷宗打开,把那张变色龙交给他的照片递给朱弘达:“这是变色龙带来的照片,墓碑上写的是‘爱妻许淑娴之墓’。朱站长,你跟这个许淑娴很熟,你能解释一下吗?”

    朱弘达看见这张照片,感觉天旋地转,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同名同姓,长得一模一样的许淑娴,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从上大学起,他就认识许淑娴了,怎么可能现在出现真假许淑娴呢?

    朱弘达手上捏着照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只有那个水母知道真相。”

    “站长,我查过之前我们截获的两份共党电报,上面提到珍珠和珊瑚,不知你还记得吗?”

    朱弘达猛然醒悟:“你是说那两份电报,我记得原文中有这两句:珍珠虽碎,珊瑚仍在,旋即至沪,悉听尊便。”

    “对,我现在初步判断,那个坟墓里的就是代号珍珠的许淑娴,而在逃的那位应该就是珊瑚。世界上能有如此相像之人,除非是孪生姐妹。”谭敬廷把他的分析和推测告诉了朱弘达。

    “可我从没听说过许淑娴有过孪生姐妹,我从大学时期就认识她了。”朱弘达还是一脸疑惑,他真的不知道淑娴还有孪生姐妹。

    “站长,这个许淑娴估计是个老牌共党分子,也许她有许多事都瞒着你。”谭敬廷说这话时,心里有点幸灾乐祸,朱弘达一直被许淑娴玩于股掌之间却毫不自知,可见这位站长愚蠢之极。

    “是的,她一定是有许多事瞒着我。”朱弘达喃喃自语。

    朱弘达双手捂脸,脑中不停回忆过去的点滴。如果那个躺在坟墓里的人是许淑娴的话,那很可能是被自己射杀的,他记得当时他朝军用卡车射击,一颗子弹击中了那个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人,现在看来那一定是许淑娴。没想到自己心仪的初恋女友最后竟然死在自己手里。他又回想起,之后陆昱霖告诉他许淑娴摔伤了,得了间歇性失忆症,所以后来当许淑娴回到站里,有很多迹象与以往不同,比如右臂上的伤疤,字迹由娟秀变成硬朗,而性格也从温婉变成了率直,这些原本让他产生怀疑的细节都被那个假许淑娴给搪塞掉了,他也始终认为之前之后的两人同为一人。事实上,这是共党早就筹划好了的李代桃僵之计。

    这次,他栽大了。

    这时,阿强进来了。

    “报告,共党嫌犯已经带到。”阿强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把他先带到审讯室去吧。”朱弘达一脸沮丧,朝阿强挥了挥手。

    “你先留一下,我要跟你说一下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你先到我办公室等着。”谭敬廷打算给阿强交个底,待会儿审讯陆昱霖的时候,也好有的放矢。

    “好的。”阿强吩咐手下把陆昱霖带到审讯室去,自己则走进了谭敬廷的办公室。

    “谭处长,你还有什么情况需要告诉我的吗?”朱弘达随口一问。

    谭敬廷没想到朱弘达会忽然抛出这个问题,这让谭敬廷有点措手不及,他以为朱弘达已经掌握了他跟陆昱霖之间的关系。

    谭敬廷想了想,陆昱霖被抓获了,经过审讯,他一定会告诉朱弘达,他跟自己的关系。与其被动地承认,不如现在主动说出来,这样主动权还在他手上。

    “报告站长,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汇报。”

    朱弘达双眼盯着谭敬廷。

    “陆昱霖是我在黄埔军校的同学。”谭敬廷据实相告。

    “谭处长,这么说你早就认识陆昱霖了?”朱弘达反问道。

    “我跟陆昱霖已经十多年未见了,这次我们也不过刚刚才见上面,就是去你吉祥里的东厢房里拿侦听设备的那次,才偶遇的。”谭敬廷连忙解释,他怕朱弘达误会他跟陆昱霖之间来往密切。

    “可那天到今天也已经好些日子了,你怎么一字不提?谭处长,你想隐瞒到什么时候?”朱弘达声色俱厉,他满肚子的怨气正无处可撒,便抓住谭敬廷的小辫子不放。

    “报告站长,我之所以不想提这件事情,因为我当时发现你跟许淑娴的关系比较那个,我怕你会误解我,以为我帮着老同学来打压你。因为当时站长您跟那个陆昱霖不是情敌关系吗?”谭敬廷故意把情敌二字重点突出,以掣肘朱弘达对他的打压。

    “好了好了,别提了,谭处长,我要提醒你,那两个许淑娴都是共党派来的卧底,她们想使用美人计来腐蚀我,拉拢我,从而想要获取更多的情报,但我这个人党性还是很强的,所以,她们没有从我那里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当然,我也有用人失察的情况,念及许淑娴是我大学的同学份上,没有经过严格的审查,就让她进入机要室,这个我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好在现在我们已经逮捕了陆昱霖,那么我们要把这个损失降到最小。”

    谭敬廷看着朱弘达的那副嘴脸,简直想吐,为了尽快撇清关系,他把自己装扮成无辜者的模样。

    朱弘达见谭敬廷一声不吭地望着自己,知道自己的这番话难以自圆其说,想了想,拉着谭敬廷的手:“谭处长,我看这样,既然你跟陆昱霖是同窗好友,那么你就利用这层关系,让他早点招供。”

    “好的,我这就去。”谭敬廷急切地想要与他的这位老同学见面。

    “不过,不要一味地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要是不识抬举,死扛不招的话,该用刑的时候也别手软,当前局势,首要任务就是要让这个陆昱霖供出跟徐明峰接头的具体时间,地点,方式方法,只要把徐明峰,这个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抓住了,就能一俊遮百丑,站里其他的事情,上面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看来朱弘达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这个陆昱霖的身上了。谭敬廷点了点头,便走出朱弘达的办公室。

    朱弘达垂头丧气地坐在办公桌前,今天一早接到谭敬廷的电话时,自己心情飞扬,以为抓住了共党的大鱼,就能把上海地下党组织一举歼灭,能立功受奖,没想到,这共党的大鱼竟然就是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欧阳夫妇,尤其是淑娴,居然潜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还痴心妄想跟淑娴结为秦晋之好,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朱弘达想到了什么,从办公桌里取出那只假淑娴送给他的不锈钢酒壶,这只酒壶曾经是他的最爱,是他这辈子最珍惜的礼物,但此时,这只酒壶无疑变成刺痛他的罪魁祸首,一见到它,就会让朱弘达想到自己的愚蠢,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朱弘达愤然地把酒壶扔进了垃圾桶里。

    朱弘达摁了摁铃,勤务兵进来了。

    “把这个垃圾桶倒了。”

    “是。”

    勤务兵把垃圾桶拿了出去,走在走道上,他发现垃圾桶里面有个漂亮的不锈钢酒壶,便拿了起来:“这么好的东西都扔,唉,真是可惜。”

    勤务兵对这只酒壶爱不释手,便打算占为己有。

    “你在干什么呢?”

    谭敬廷从勤务兵身后走过,看见他拿着那只不锈钢酒壶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便随口问了一句。

    “报告谭处长,这是站长刚刚扔掉的酒壶,我觉得怪可惜的,所以就想……”

    “站长的东西你都敢打主意?”

    “不敢。”

    谭敬廷从勤务兵手上把酒壶拿了过来,看见壶底刻着“弘达留念,淑娴惠赠”八个字,嘴角向上扬起。

    “这只酒壶可能是站长不小心放错了地方,我待会儿给他送回去。”谭敬廷把酒壶放进自己的兜里。

    “是。”勤务兵悻悻地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侃侃而谈

    谭敬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见阿强的右手腕上绑着绷带,连忙关切地问了一句:“阿强,你的手受伤了?”

    “挨了陆昱霖这小子一枪,不过,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辛苦了。”谭敬廷拍了拍阿强的肩膀:“来,我现在把陆昱霖一案的具体情况跟你通个气。”

    谭敬廷把卷宗打开,然后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告诉了阿强。

    “看来这个陆昱霖还真不简单啊。”当阿强把陆昱霖的情况了解清楚之后,也禁不住对这个陆昱霖刮目相看。

    “是啊,我的这位小兄弟还真不是一般人,阿强,待会儿我跟你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们恩威并施,看看能否突破。”

    “好的。“阿强点了点头。

    谭敬廷离开刑讯室后,黑皮对阿成审了一个小时,阿成被鞭子抽的是遍体鳞伤,但他始终没有把陆昱霖和鸣儿的真实关系说出来,一口咬定是表舅跟表外甥的关系。

    黑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把阿成从刑柱上解了下来,关进旁边的休息室里。

    当谭敬廷走进审讯室时,陆昱霖已经被带到那儿,额头处有一块瘀伤,估计是拒捕时被打伤的。

    “小霖子。”谭敬廷一进门,便跟陆昱霖紧紧拥抱在一起。

    陆昱霖一言不发,僵硬地杵在那儿,谭敬廷低头看见陆昱霖的双手还带着手铐。

    谭敬廷尴尬地笑了笑在:“怎么还带着铐子呢?快把钥匙拿来。”

    阿强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交给谭敬廷。

    谭敬廷亲自把陆昱霖的手铐解开:“小霖子,让你受委屈了。”

    陆昱霖揉了揉手腕上红红的手铐印,低头不语,看见那张审讯椅,便坐了下来。

    “还不快点上茶,瞧你们这帮没眼力见的。老同学,怠慢了,别见怪,这帮粗人就这德行。”

    阿龙倒了杯白开水过来,谭敬廷一看,接过杯子,把水倒在地上:“阿龙啊,你耳朵聋啦,没听我说是上茶吗?我的这位老同学以前可是西关大少,天天是锦衣玉食,我看我这儿最上等的茶也未必能入我这老同学的眼,你居然拿凉白开来糊弄我老同学。是不是以后不想在这儿混下去了?”

    谭敬廷对陆昱霖很是殷勤,这与他平日里的高冷形成极大的反差,不仅陆昱霖觉得谭敬廷有些装腔作势,就连阿强和阿龙也一时看不懂。

    阿龙连忙重新倒茶。

    “谭兄,何必呢?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用不着这套虚礼。”陆昱霖觉得眼前的谭敬廷像是在演戏。

    “哎,小霖子,今天你是我的阶下囚,说不定明天你就是我的座上宾了呀。这礼数啊,该有的还得有。这人啊,就是此一时,彼一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谭敬廷笑容可掬,这与他一贯的高冷相去甚远。

    “时至今日,我陆昱霖何福之有?”陆昱霖从谭敬廷嘴里听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八个字时,觉得甚是可笑。

    陆昱霖很清楚自己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之后,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死是最爽快的,但他知道敌人不会这么爽快就让他死,那就是遭受毒刑了,他曾经在广州日本人的陆军特务机关的刑讯室里有过这样的体验,让他至今一想起来,心里都不禁哆嗦一下。除了叛变之外,他看不到任何所谓的“福“,但叛变对他来说是”福“吗?恐怕是”耻“,是”祸“吧。

    “小霖子,你是聪明人,这还不明摆着吗,只要你投诚,你就是我的座上宾。”谭敬廷直接切入正题,劝降陆昱霖。

    陆昱霖抬头瞥了谭敬廷一眼,冷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阿龙把新泡的茶恭恭敬敬地端给了陆昱霖。

    陆昱霖接过杯子,吹了吹,喝了一口:“谭兄,你这茶不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

    谭敬廷转过身对着阿强和阿龙:“看到了吗?这就是西关大少的派头,这啊,你们学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你们啊,就知道大鱼大肉,就算是给你们一根人参,你们也只会当作树根给糟蹋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跟我兄弟叙叙旧。”

    阿强和阿龙退出了审问室。

    审讯室里就只剩下谭敬廷和陆昱霖二人了。

    谭敬廷拍了拍陆昱霖的肩膀:“唉,老弟啊,我们才刚刚重逢了没多少日子,没想到今天我们竟然在此地又见上面了。“

    “是啊,造化弄人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你相见。“陆昱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想想我们分开的这十几年里,我们都是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过来的,消灭了军阀,打跑了鬼子,本想过几天太平日子,没想到又轮到你们来跟我们抢地盘了。这仗啊,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啊。”

    “明明是你们率先来攻打我们,还倒打一耙。到底是谁撕毁了和平条约?是谁攻打延安?你们把这个国家搞得民不聊生,还要在舆论上造谣,歪曲事实,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吗?”陆昱霖连珠炮似的逼问谭敬廷。

    谭敬廷招架不住陆昱霖的连珠炮似的发问,连忙转移话题:“我知道我们身处两个阵营,彼此政见不同,算了,我们不谈政治,政治不是你我能玩的,但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应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曾经都在总理遗像前宣过誓的,要忠于三民主义。”

    “可你觉得现在的局势是孙总理当初的设想吗?当初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政策可有半点得到执行?三民主义只不过是某些人为蛊惑人心而打的旗号,早已成为虚设。”陆昱霖攻势不减,继续反诘谭敬廷。

    “好了,好了,我们不争了,三民主义也好,**也罢,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些东西就让那些哲学家去研究吧。”

    谭敬廷感到若是和陆昱霖谈论意识形态问题的话,自己会处于下风,他自知在对时政局势的辩论方面不是陆昱霖的对手,况且现在的**的局势乏善可陈,再继续辩论下去,只能被陆昱霖驳斥得体无完肤,所以便放弃了从信仰方面改变陆昱霖的想法,转而想从感情方面入手,进行策反。所以马上转移话题。

    “小霖子,上两次见面我们谈兴未尽,要不,我们还是拉拉家常吧,你老父亲现在可好?”

    “我老父老母都已经过世了。”一提起父母,陆昱霖的心再次被刺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谭敬廷一听,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短短的十几年里,竟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想当年你父亲古道热肠,为我爹寻找名医,接济我家,这个恩情我至今不敢淡忘。没想到,你的父母年岁都还不大,却都已经作古了。”

    “谭兄,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陆昱霖主动向谭敬廷谈起父亲之死。

    “你父亲难道不是病故的吗?”谭敬廷听陆昱霖这么一说,有些诧异。

    “日本人想让我父亲出任广州维持会会长一职,我父亲宁死不从,他在就职典礼上,当面揭露日寇的暴行,大义凛然,被日军当场射杀而亡。我父亲为了中国人的气节舍生取义,他是我最好的榜样,这也是我们陆家的门风。”

    陆昱霖想通过讲述父亲之死,让谭敬廷明白,不用再费尽心机来策反自己,让谭敬廷死了这条心。

    谭敬廷自然也明白陆昱霖的话外之音,跟他讲父亲之死,无非是想要表明心迹,不愿卑躬屈膝,苟且偷生。

    “小霖子,你父亲面对鬼子杀身成仁,视死如归,令人钦佩,是中国人的骄傲。可是,你现在跟你父亲所处的形势不同,现在我们是手足相残,你以前不就是反对中国人打中国人才退伍的吗?”

    “谭兄,你不要偷换概念,当初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所以我不愿放着侵略者不打,反而自己人打自己人,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所以我愤然退伍。我至今依然认为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谭敬廷有些理屈词穷,不知该如何劝降陆昱霖。而陆昱霖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

    “谭兄,而如今形势不同了。如果这个政府是一个鱼肉百姓,横征暴敛的政府,那它应不应该被推翻?就像是历史上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是因为当政者让百姓民不聊生,水深火热,哀鸿遍野,而当政者却暴内陵外,为非作歹,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这样的政府是不是应该被人民所遗弃。这就是官逼民反。”

    “小霖子,你这也太偏激了,你这是中毒了,中了**的毒。”谭敬廷自知辩论不过陆昱霖,一时无言以对。

    “只怕是谭兄被锦衣玉食迷住了双眼,你出去看看,上海底层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去年冬天,上海一天之内就冻死了一百六十八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并非只写在书上。谭兄,你也曾经是为了理想而驰骋沙场的汉子,也曾经为了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国家而甘洒鲜血,难道你现在对百姓的疾苦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同身受吗?难道你没有看见民众轰轰烈烈的游行示威,你难道愿意成为这座即将倾覆的蒋家王朝的殉葬品吗?”

    谭敬廷没想到,陆昱霖竟然反过来策反自己。

    “老弟,我知道你虽出生富贵,但悲天悯人,怀有一颗仁慈之心。不过,目前的现实是,你应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今时今日的形势,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看的明白。你们的上海地下党组织已经名存实亡了,你的那些战友们都已经在四处逃散,被我们追捕得差不多了,你就不要逞一时之英雄,做无谓的牺牲了吧。”谭敬廷希望陆昱霖为自己的前途多想想。

    “谭兄的情报有误吧,时至今日,你们也就抓了我一个人而已,怎能说我们的组织已经名存实亡了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们只剩下一兵一卒,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的队伍还会有壮大的那一天。”

    “天真,幼稚。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谭敬廷没想到陆昱霖如此冥顽不化。

    这时,电话铃响起,谭敬廷连忙走进里面的办公室,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朱弘达的声音。

    “谭处长,进展怎么样了?”

    “正在审讯中。”

    “时间要抓紧啊,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了,徐明峰过几天就要来上海,他应该还不知道陆昱霖被捕一事,我们要尽快拿下陆昱霖,迟一分钟,我们抓获徐明峰的机会就会少一分,快点突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陆昱霖的嘴给撬开。”

    朱弘达提醒谭敬廷,希望手上的这条大鱼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而不是一条冥顽不化的死鱼。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严刑逼供

    谭敬廷听出朱弘达的意思,是让他对陆昱霖动刑,这是他不愿做的,他不愿看着自己的兄弟遭受酷刑,他在感情上过不了这一关。

    “好的,我明白,站长,不过我觉得对付像陆昱霖这样的共党分子,还是攻心为上。”

    “谭处长,攻心是需要时间的,可我们耗不起,我看还是用最直接的办法吧,要是陆昱霖跟我们玩拖延战术,那我们可就上当了。”

    朱弘达的担心不无道理,他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抓捕徐明峰,把徐明峰所携带的长江防务兵力部署和作战方案要图拦截下来,这样共军就得不到这份情报的支持,要想过江谈何容易。所以只有尽快让陆昱霖开口,得到徐明峰来上海的确切时间,地点,才能及时抓捕这位上海地下党负责人。若是陆昱霖跟他们玩拖延战术,那么就算是陆昱霖到时候供出了徐明峰,但错过了抓捕时机,一切都是一场空。

    “我对这个人还是了解的,站长,能否再给我点时间?”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弘达把电话挂了,谭敬廷听得出朱弘达的不耐烦。看来想要慢慢地感化陆昱霖时间不允许,要是真的是像朱弘达所说的,陆昱霖跟他玩拖延战术,放跑了徐明峰,那他真的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是谭敬廷回到审讯室,这次他声音不再柔和,脸色不再和蔼。

    “老弟,我实话跟你说,上面对你很是重视,命令我要尽快让你招供,我们也不要兜圈子了,我们抓紧时间,你清楚我们想要知道些什么。你告诉我,徐明峰什么时候来上海?是从陆路来还是水路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见面?在哪里见面?怎么见面?他此行的任务是什么?”谭敬廷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有关徐明峰的一切。

    “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陆昱霖很干脆,直接把门给堵上了。

    “老弟,你这就有点不识时务了,你作为徐明峰的军师智囊,你会不知道这些?他这次来上海,难道不是与你接头?你难道真的要逼我对你使手段吗?”谭敬廷见陆昱霖的态度坚决,知道他不会轻而易举地就把情报吐露出来,便不得不开始威逼陆昱霖了。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里是你的地盘,当然是你做主。”

    陆昱霖抬起头来,目光直逼谭敬廷,让谭敬廷感到如芒在背。

    “那好吧,我就先给你上一课吧。”谭敬廷咬了咬牙,希望这一课能让陆昱霖知难而退,回头是岸。

    “悉听尊便。”陆昱霖淡淡地说了一句。

    审讯室的灯灭了,墙上放映着幻灯片,那是一张张令人心惊胆战的受刑者在受刑时所留下的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以及一幅幅各式各样刑具的照片。

    “但凡看过这些照片的人,十有**都会被吓个半死。无须动手,都乖乖地招供了。”谭敬廷边说边注视着陆昱霖的脸上神情的变化。

    眼前的一幅幅图片不禁让陆昱霖想到了陆军特务机关,在渡边的刑讯室里,陆昱霖曾经看到过各式刑具,也尝过皮鞭的滋味,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仍不时出现在梦魇中,令他经常冷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而此时谭敬廷给他看的刑具则更为可怖。

    陆昱霖感到手心在出汗,心里觉得一阵反胃,喉咙口似乎有东西要喷薄而出。但他不能也不愿让谭敬廷觉察到他内心的紧张和惶恐,于是,硬生生地把涌到喉咙口的东西给咽了回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问了一句:“谭兄是打算把这些个玩意都在我身上过一遍吗?”

    谭敬廷见陆昱霖脸上虽然依旧很平静,但喉结处却动了几下,知道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对他有所触动,一般有正常思维的人,见到这些照片都会面色惨白,汗如雨下,甚者浑身颤抖,陆昱霖的反应算是极为镇定的。

    “过一遍?开什么玩笑,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都扛不住三四样,就你这样的身板能全扛下来?真要是把这些个玩意都试一下,我估计够你死个七八回的了。所以,我说小霖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呢?你我同学一场,又是好兄弟,我可不想把这些个玩意用在你的身上,哥哥我虚长你几岁,别的不敢夸口,顺势而为这个道理我还是比你懂的深。只要你写份悔过书,把你们组织里的那些个人员名单告诉我,我保你平安无事而且还能得到一大笔钱。这是哥哥的肺腑之言,你就听你谭大哥这一回,行吗?”

    陆昱霖默不出声。

    谭敬廷一拍脑袋:“嗨,我忘了,你是西关大少,不在乎钱,如果你想当官,也没问题,我可以把我处长这个位置拱手让给你,怎么样?哥哥我说到做到。”

    “谭兄,十多年未见,你怎么变得我都不认得了,你怎么会变得如此俗不可耐,整日想的就是升官发财,想当年你我浴血沙场,满脑子就是砸烂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国家,为了民族和国家的利益可以奋不顾身,舍生忘死。而现在,你的这些理想,信念,追求,使命都去哪儿了呢?”

    “别跟我提这些个没用的,什么理想,信念,追求,使命,那些都是糊弄人的,只有权势,金钱才是实实在在的,怎么样,兄弟,我们一起合作,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到时你我一起升官发财。”

    谭敬廷黔驴技穷了,他知道升官发财对于陆昱霖而言,太缺乏吸引力了,但他此时也没有其他什么招了,只能把这四个字抬了出来。

    “恐怕我要让谭兄的升官发财梦破碎了。真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果不其然,陆昱霖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你这个人就是一根筋,太倔,真的是执迷不悟,不可救药。“谭敬廷对自己感到十分懊恼,拿陆昱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人怎么就这么铁板一块死脑筋呢?

    “好了,谭兄,你也别多费口舌了,带我去见识见识吧。”陆昱霖站起身:“否则,你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陆昱霖知道谭敬廷进退两难:进,对他施以酷刑进行逼供,尽管这是谭敬廷不愿干的,但又不得不干,否则便会授人以柄,说他因徇私情而立场不稳,同情共党;退,谭敬廷什么有用的口供也没得到,双手空空,无法向朱弘达交差。

    谭敬廷叹了口气,摁了摁铃,阿强和阿龙走了进来。

    “你们带他去开开眼吧。”谭敬廷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

    陆昱霖被带出审问室,朝刑讯室里走去。谭敬廷连忙叫住阿强:“阿强,你过来。”

    阿强停住脚步,转身来到谭敬廷身边:“处长有何吩咐?”

    “手里有点分寸,吓唬吓唬就行了,千万别给打残了,说不定他以后还是你的上司,我们的同事呢。”谭敬廷知道阿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被他刑讯过的人非死即残,所以,特别嘱咐了一句。

    “明白了,处长。”阿强点了点头。

    这时,电话铃响了,谭敬廷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又来催了。”

    谭敬廷悻悻地走进里面的办公室,拿起电话。

    “谭处长,有进展了吗?”朱弘达询问道。

    “站长,正按照你的指示在进行中。”

    “国防部的庞副部长在我这儿,他对你破获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情况很感兴趣,想具体了解一下你们抓捕陆昱霖的过程,你马上过来一下。“

    “好的,我这就过来向庞副部长汇报情况。”

    谭敬廷挂了电话,拿起帽子和外套,朝门口走去,忽然他止住脚步,又折了回来,朝阿强走去。

    “阿强,我去站长那儿,我的这位老同学就交给你了,出手别太狠了,千万别打残了。”谭敬廷还是不放心,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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