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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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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吃了半包饼干,剩下的包好,放在饭桌上。然后背起鞋箱要朝门外走去,正巧,薛太太回来了。
“姆妈,侬回来啦?”
“这是啥人家的小囡啊?”
“伊是西厢房的,姆妈,格个小弟弟还送给我吃梳打饼干,我留了半包在台子上,侬也尝尝米道,老好吃呃。”
“是伐,哦哟,这家人家客气来。好了,小宝,饼干侬拿去吃,下半天肚皮饿了当点心。”
薛太太把桌上的半包梳打饼干塞在儿子手上,小宝拿出几片塞进母亲的嘴里:“侬也尝一尝嘛,老香呃,是伐?”
“嗯,香,香。”
“姆妈,我走了,小弟弟,再会。”
小宝跳跳蹦蹦下了楼,淑娴则从楼上下来。
“鸣儿,你回去吧,表舅要教你唱儿歌呢。”
鸣儿听话地朝楼上走去。
“侬好,侬啊是西厢房里刚搬来呃,是伐?谢谢侬送给阿拉儿子吃饼干。”薛太太望了望淑娴,眼里满含感激。
“一点点小么子而已,薛太太,我正好有事体寻侬商量。”
“哦,啥事体啊,侬进来坐啊。”薛太太连忙掸了掸床单,让淑娴进来就坐。
淑娴坐在硬板凳上,笑着说“是格能呃,薛太太,我听楼下杜太太讲,侬在弄堂里帮人家做生活,所以,我也想请侬帮帮忙。”
“好呃呀,侬需要做点啥生活啦?我都会呃。”薛太太一听,心里满是欢喜。
“像倒倒马桶,汰汰衣裳,烧烧饭之类呃生活。”
“可以可以,我不会收侬多呃,三样生活,一个月五块大洋,侬看可以伐?”
“好呃呀,哦,阿拉先生呃皮鞋也请小宝擦。我一个月给侬六块大洋,好伐?”
“好好好,不好意思,哪能称呼侬?”薛太太接到了大订单了,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阿拉先生姓欧阳。”
“好呃,欧阳太太,就格能讲定了。”
薛太太心花怒放,没想到今天遇到大客户了,一个月有六块大洋的进账了。
“哦,薛太太,阿拉先生一般早上自己买早点,中晌不回来吃呃,只有夜头回来吃夜饭,我嘛,有呃晨光中晌在屋里厢,有呃晨光也在外头,所以一般一天只要烧一顿就可以了,衣裳也用不着天天汰。”
“哦,是格能啊,个么我收了太多了,我以为那是一天三顿,个么减掉一块大洋好勒,我收侬五块。侬看哪能?”
“勿要减忒了,讲好六块就六块,侬赚呃都是辛苦铜钿呀。”
“欧阳太太,侬太客气了,个么格能,我每礼拜免费帮侬家里打扫一趟。侬看好伐?“
“好好好,薛太太,就依侬,我要是有需要,就麻烦侬来帮我打扫打扫。”
“欧阳太太,侬真呃是大方,不像楼下呃杜太太,小家败气,斤斤计较。上个号头还扣忒我一块大洋,讲有三四天是伊自己烧中饭呃,还讲上个号头落雨天数多,我衣裳汰得少,真是碰着赤佬了。“
淑娴听后,不置可否,只能无奈地笑笑。
“侬晓得伐,伊是姨娘呀,看上去风风光光呃,其实,男人在外头花擦擦,伊男人在浦东老家是有老婆呃,前几年大太太还来上海跟伊大吵大闹,请伊吃了两记耳光。”
“还有这种事体啊?后来呢,哪能摆平呃?”
“具体哪能摆平呃,不太晓得,不过好像讲格个男人把此地呃房契交给她了,回去跟大老婆过日脚了,不过,这种男人嘛,心野呀,跟其他女人也搞不清爽,我亲耳听见这只女人跟杜先生发飙,叫伊滚出去寻四马路呃拉三去。伊也不想想,自己这只肚皮不争气,又是老菜皮,又好吃懒做,啥呃男人要跟这种女人过日脚啦。“
杜太太见淑娴没有接话头,觉得自己话好像太多了:“不过,欧阳太太,我是把侬当自己人,才跟侬讲讲呃,侬勿要到外头乱讲噢。”
淑娴听了笑了笑:“我懂呃,我懂呃。哎,薛太太,个么迭个东厢房呃情况侬清爽伐?”
“格家人家不常蹲了屋里厢,不过,出手还是蛮大方的,不管格个号头在屋里厢里蹲几天,哪怕是三四天,都是按照一个月给我工钱的,从来不赖帐。”
“个么,东厢房里住呃是啥人啦?”
“一个三十几岁呃男人,姓沈,闲话不多,不过,老是用眼角看人,在伊拉屋里厢做事体,总觉得吓丝丝呃,伊有枪呃。”
“真啊?侬看到过伐?”淑娴听薛太太这么一说,有些吃惊。
“我要是没看到过,哪能敢讲格闲话,我是亲眼看见伊有一把小手枪,放在写字台里。”
“哦,格倒是下趟要当心点。好了,薛太太,耽误侬吃中饭了,我走了。”
“啥闲话,侬挑我生意做,我谢侬还来不及呢。”
“大家是邻居,相互关照是应该呃。侬吃饭吧,我上去了。”
“好好好,有空来别相。”
淑娴回到西厢房,把和薛太太之间的对话告诉了昱霖。
“每个月六块大洋,再加上玉蓉那儿生意刚开张,上海的物价又这么高,我们的手头是有些紧,而党组织活动经费也有限。这样吧,我写封信给庄老先生,让他帮我把小白楼和小黄楼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了,寄来上海,充当我们的地下活动经费。”
“可这些东西都是陆家祖传的宝贝,现在世道又不好,买家肯定会压价,岂不是太可惜了。”
“淑娴,如果我陆昱霖贱卖这些传家宝是为了吃喝嫖赌,那我就是我们陆家的败家子,不配做陆氏后人,但我是用它们来支持我们的事业,是为了江山社稷,那它们就物有所值,我想要是我爹娘在世,也会支持我这个想法的。”
“昱霖,还是你的境界高。”
“你每次一夸我吧,我就会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好了,我这就去给庄老先生写信。”
昱霖走到写字台前,拿起钢笔,给庄熙卿老先生写了封信。
庄老先生尊鉴:
广州一别已有数载,当年先生义薄云天,挺身而出,替家父家母举行公祭,厚葬入土,后又替吾兄料理后事,今又为陆家执掌在穗生意,先生对陆氏一脉的再造之恩令昱霖铭感五内,没齿难忘。他日定当徐图宏业,结草衔环。
今愚侄有一事相求,吾日前滞沪,所带盘缠已尽,生活窘迫,望老先生出手相帮,变卖吾与吾兄家中字画珍宝,将银票寄往《申报》欧阳锐。兹事体大,还望您老成全。
敬颂颐安
晚辈昱霖敬叩拜上
写完之后,昱霖把信交给淑娴过目:“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淑娴看完,点了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那这事要不要跟老陈商量一下?”
“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寄出去了。老陈那儿我明天跟他碰头时再告诉他吧。”
昱霖把信封写好,将信件装入信封之中,用胶水将信封口粘好,放入公文包内。
第八十八章 摩拳擦掌
夫妇俩正说着,听得楼下杜太太的声音:“格间房子老灵呃,侬看,窗门嘎大,透光通风都勿错呃,地板是柚木的,家什都是齐全呃。”
昱霖夫妇连忙起身走到窗前,往天井望去,原来是杜太太带着租客来看房。
来租房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扭动着腰肢,身着一件玫红色的绣花旗袍,挽着旁边一个头戴礼帽的男子,这个男子约莫四十来岁,嘴里叼着烟斗,长得矮胖,粗壮,左脸颊上有一道刀疤,显得尤为醒目刺眼。
两人随杜太太进房间看了一圈,然后走到天井里。
“婷婷,侬觉得哪能啦?可以伐?”中年男子抬头问身旁的妖艳女子。
那个被唤作婷婷的女子嗲声嗲气地回答:“三爷觉得好就好。我听三爷呃。”
“嗯,嘴巴甜呃,好,个么就租下来,好了。房东太太,一个号头三十块大洋,是伐?”那个三爷眉开眼笑地拧了拧婷婷脸颊。
“是呃,何先生打算住多少晨光?是今朝一道付清呢,还是住一个号头,付一个号头呢?”
“先付三个号头的租金,另加一个号头的押金,总共一百二十块大洋,对伐?”
“对呃,对呃,何先生算术老灵呃。”
何先生打开手上的提包,从里面拿出两卷半大洋,交给杜太太:“房东太太,侬数一数,对伐?”
杜太太接过大洋,数了数,笑得眉毛都弯了:“一点也不错,何先生,侬等忒些,我现在就写张收据给侬。”
杜太太在八仙桌上刷刷刷写好了收据,交给何先生:“何先生啥晨光搬过来呢?”
“婷婷,要么明朝我叫几个兄弟来帮侬搬过来,好伐?”
“好呃呀,麻烦三爷了。”婷婷依然嗲劲十足。
“好了,婷婷,格桩事体我帮侬办好了,个么,今朝夜头侬陪我去大富贵见见桥本课长,好伐啦?”
婷婷面露难色,扭捏着身子:“三爷,桥本这只日本人老戳气呃,上趟就对我动手动脚。”
“人家是欢喜侬,侬勿要拎勿清,再讲侬不是在舞厅里一直被男人摸来摸去呃,装啥一本正经啦?”
婷婷见何三爷生气了,连忙赔罪:“人家又没讲不去,三爷帮我寻了嘎好呃房子,我还没报答三爷呢,我又不是嘎不懂事体呃人。”
“嗯,这句闲话听了适意呃,好了,我夜头六点钟到百乐门来接侬。走了。”
何三爷把手臂抬起来,婷婷立马挽着何三爷的臂膀走出吉祥里18号。
楼下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被楼上的昱霖和淑娴看得真真切切。
“看来这个何三爷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居然跟上海的日本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桥本来往密切,我们得多加防范。”
“是啊,昱霖,我怎么觉得我们身处狼窝,周围危机四伏。”淑娴眉头紧蹙,内心有些惴惴不安。
昱霖看到淑娴一脸担心的神情,连忙过来宽慰她。
“危险与机遇相伴相行,虽然这里危机四伏,但同时也是最容易得到各种情报的场所。我明天见老陈的时候会把这里的情况向他汇报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这是跟陈旭光接头的时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老陈那儿一般是每月的五号,十五号和二十五号碰头,交流一下各自的状况和目前的局势,如遇紧急情况,则随时都可以碰面。
当昱霖的脚刚踏进一品斋的店门时,就看见虎仔托着餐盘穿梭于各张餐桌间,看见门口有客人进来,连忙前来招呼。
“客官,里面请。”虎仔殷勤地跑到门口来迎客。
当虎仔抬头见是昱霖时,两眼放光。昱霖连忙用眼神示意他克制激动的情绪,要把自己当作陌路人。
虎仔已经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年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现在,他在一品斋当跑堂。
“客官订座了吗?”虎仔殷勤地问道。
“我昨天就订了聚贤厅。”昱霖指了指楼上聚贤厅。
“那客官,楼上请。”
昱霖点了点头,朝楼上走去。
陈旭光见陆昱霖来了,也连忙跟上楼去。
进了聚贤厅之后,陈旭光锁上包厢的门,然后,打开密室,两人进入密室详谈。
“昱霖,怎么样,都安顿得差不多了吧。”老陈关心地问道。
“差不多了,我也已经被《申报》录取了,下周就可以去上班了。玉蓉的药铺也已经开张了,那家照相馆也整理得差不多了,两周之后也可以对外营业了。老陈,上级有没有给我派什么任务啊?”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不错,你的陆家军果然办事效率高,才来上海没几天,就卓有成效。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昨天刚接到上级指示,有两项任务需要你们去完成。”
陆昱霖一听说有任务,立刻来了精神:“老陈,什么任务?”
“主要是两项任务,第一,上级希望我们能扩大组织的影响力,团结并争取一些进步青年加入我们的外围组织,我们的组织遭受了重创,缺乏人手,所以,需要给组织注入新生力量。同时,在青年中宣传马列思想,让马列主义的种子在青年人中生根发芽。“
“那组织的意思是……”
“淑娴曾是震旦大学的学生,她父亲许恒亮老先生又是震旦大学的教授,在震旦教了多年的书,淑娴在这所大学里应该是有些人脉的,让淑娴去震旦的图书馆,让她到那儿去开展工作,多争取一些进步青年,作为我们的后备力量。”
“这个环境淑娴熟悉,我想她一定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可是,如果淑娴去震旦上班了,我又忙于报社工作,这照相馆就没人照看了。”
“我给你派个帮手,平时就在你照相馆里打打杂,接接电话,安排安排预约,接待接待客人,如果可能的话,也可以让他学学拍照,这样你就可以分身有术了。”
“谁呀?”
“虎仔呀。我看这小家伙不错,人蛮机灵的,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我这儿做了几天跑堂,很多客人都夸他手脚勤快,动作麻利。”
“好啊,这孩子跟我熟,放我这儿正合适。我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让虎仔过来吧。”
“胖婶也很不错,菜烧得好,厨房也搞得干净,我这几天的营业额猛增。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胖婶来的。昱霖啊,你们陆府真的是人才济济啊。”
昱霖裂开嘴笑了:“老师,你夸得我都找不着北了。那第二项任务是什么?”
“这第二项任务可能有些棘手。是这样,有个名叫田家骐的银行行长,他是我们自己的同志,由于组织遭到洗劫,他和许多同志都一起被捕入狱了,但敌人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田家骐是我们内部的同志,再加上家属愿意出赎金将他保释出狱,所以,田家骐就被释放回家了,可目前被软禁在家中,但现在问题是,在这些被捕人员中,有个人是清楚田家骐的底细的,如果这个人扛不住敌人的威逼利诱,那么田家骐同志很有可能再次入狱,这次进去之后可能就出不来了。田家骐同志是我党难得的金融领域的人才,帮助组织筹措了不少资金。所以组织决定尽快把田家骐同志和他夫人送往我苏北根据地。”
“那他现在住哪里?”
“麦琪路5号的田公馆里。我昨天路过时,发现公馆的周边都是便衣。很难下手。”
“这样看来,直接从田公馆里硬抢是行不通的。那么关于这个田行长,老陈你目前还掌握哪些具体资料呢,越详细越好。”
“据我所知,他的夫人周兰芬是广东汕头人,跟你算是同乡,他的两个女儿和女婿目前都在美国,身边没有其他子女,家里就老夫妇二人加上一个保姆。这位同志其他方面都还不错,就是身体差,体质太弱,经常性的感冒咳嗽,而且还有严重的哮喘,每年秋冬季节交换的时候,都会引发几次哮喘,据说每次吃了海鲜之后,也会引发哮喘,所以他是药不离身。当初我们就是担心他落入敌人之手后,扛不住敌人的刑讯,不过,还算是走运,敌人还没来得及刑讯逼供,他就被保释回来了。”
“哦?是吗?这点倒是可以加以利用。那我们在医院有没有自己的同志?”昱霖在脑海里已经有个一个大致的方案,但关键是在医院里要有内应。
陈旭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曾经有过,但被逮捕入狱了。现在在医院这条线上,没有我们自己的同志,不过,在一个叫圣玛丽的教会医院里有个叫马克的美国医生,他倒是挺同情我们的,我们曾经有位同志在执行任务时受伤,遭到日本特高课的追捕,逃到圣玛丽医院,是马克帮他躲过特高课的搜捕。”
“这么说来,这个马克医生倒是能帮上忙。”
“我跟这个马克倒是有几面之缘,他是个基督徒,厌恶战争,‘八一三’淞沪战役时,救治过不少平民和我方战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去跟他联系。”
“好的,老师。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昱霖,你说说看。”老陈没想到昱霖这么快就有方案了,眼里充满了惊喜。
昱霖把自己的设想和盘托出,陈旭光频频点头。
“我看可以一试,我会积极配合你的。”
第八十九章 街头混混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准备。”陆昱霖站起身来,刚想走,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陈旭光说:“老师,还有件事我要向你汇报一下。”
“什么事?”
“我所住的吉祥里18号里,住户情况比较复杂,东厢房里住的是个姓沈的军统特务,经常不在家,但行为诡秘,而房东先生常来往于苏北和重庆之间,今天楼下东边次间里又住进来了一位跟日本特高课的桥本课长颇为熟识的人。”
“哦?情况属实吗?”陈旭光听后,眉头紧蹙。
“基本属实。”
“看来是我当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疏忽了,当初房东只说是东厢房里的人基本不住,我问她是什么人,房东太太大概是怕我不租她的房子,就没告诉我东厢房的住户的真实身份。现在你楼下又搬来与特高课有瓜葛的人,唉,没想到把你和淑娴扔进狼窝了。要不,我再重新给你们物色一处住所。”
“老师,不用重新找房了,我觉得危险与机遇并存,虽然这样的环境要求我们更为小心谨慎,但同时也是最容易获取情报的地方。我倒觉得吉祥里18号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昱霖,你说的不错,但一定要多加小心。”陈旭光的目光里透露出信任和关切。
“我会的,老师。”
“哦,昱霖,我这儿有一部电台可以跟苏北方面进行联络,我打算在你的照相馆里再放一部备用电台以防万一,我已经跟苏北方面联系了,他们过几天会派人把备用电台送来,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去取货。”
“好的。我等你通知。”昱霖点了点头。
“昱霖啊,你们最近忙着准备开张啊,开业啊,开销一定很大,我这儿还有些活动经费,你拿去。”陈旭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塞进昱霖的手里。
“老师,不用,我已经着手解决我们活动经费问题了。”昱霖连忙推辞。
“你怎么解决?报社预先支付你薪水啦?”陈旭光颇感意外。
“我已经写信给我们陆家的世交,广州的庄熙卿老先生,让他把我家和玉蓉家值钱的字画等物变卖了,他会把银票寄过来的。”昱霖把自己筹措经费的事情如实相告。
“昱霖,你……”陈旭光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紧握昱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昱霖,这些钱还是拿着吧,就算是等庄老先生把钱汇过来,也还有不少时日呢,在上海滩,没钱可是寸步难行啊。“
昱霖见老陈这么一说,便不再推辞,接过老陈手中的钱。正当昱霖跟陈旭光要分手之时,忽听得楼下传来一片嘈杂声。老陈示意昱霖先不要出去,他去外面打探一下。
老陈走下楼去,原来是五六个街头小混混正与一名顾客在争执不休。
“你们这群小赤佬,居然敢偷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信不信,老子马上去叫警察来,把你们都抓起来。”一个中年男子一手捏住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的手,跟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弱男孩在理论。
“阿拉偷了侬啥么子了啦?捉贼捉赃,侬又没少啥么子,做啥捉牢我兄弟?”那个十二三岁的瘦弱男孩并不示弱,扯着脖子跟中年男子理论:“侬快点放手,侬一个嘎大模子呃大人捉牢阿拉嘎小呃小人,侬坍燥死伐?“
“什么小人不小人,我老早就注意到你们这帮小贼了,一直在我旁边转啊转,就是想趁机下手。他要不是手伸进我袋袋里,我怎么可能捉住他呢?”
“侬勿要瞎三话四,侬旁边不能走人啦?格块地方是侬买下来啊?阿拉阿弟只不过碰了侬一记,侬就捉牢伊,一口咬定伊偷侬么子了,伊偷了侬啥么子啦?”那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看上去像是这帮孩子的头,面对着狂怒的中年男子,一点都不露怯,针锋相对。
老陈连忙下楼,走到他们中间,对着中年男子鞠躬赔罪。
“对不住,对不住,您不要发火,您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老陈冲着中年男子点头哈腰。
“你是这里的老板,是吗?”中年男子望了一眼老陈。
“是的是的。”老陈赔笑着点了点头。
“幸亏被我及时发现,所以才没被这帮小毛贼得逞。我说老板,你这家饭馆也算是有点档次的,怎么能让这群小混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跑进来,而且还在这里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做生意的,开门都是客,只有客人挑我们,我们哪有资格挑客人呢?你说是不是?”老陈满脸赔笑。
“老板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吃了,我可不想跟这群小毛贼在一起吃饭。”中年男子气呼呼地站起来,起身要走。
“不好意思,客官,今天你来我小店吃饭吃得不高兴,我也有部分责任,这样吧,你把桌上的菜打包回去,我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中年男子一听这话,转怒为喜,连忙说:“那就这样吧,老板,你人厚道,可不要被这群小混混给弄得关门大吉喽。”
“不会不会,他们都是小孩子嘛。”老陈连忙招呼虎仔给客人打包:“虎仔,给这位大爷打包。“
“小孩子,小的时候是小偷,大了,就变成大偷了。”
老陈把打包好的食物交给中年男子,那男子给了老陈打八折的钱,拎着打包盒,大模大样地走出了一品斋。
“虎仔,你去厨房拿二十个包子给他们。”老陈转身吩咐虎仔。
“为什么?”虎仔一脸不情愿,凑近老陈的耳朵,悄悄地说:“老板,我看见这个小孩把手伸进那个男人的口袋里的。”
老陈笑了笑:“虎仔,我知道,你去拿吧,各种馅的都拿一点。”
虎仔见老陈还是护着这群小混混,心里有点不开心,闷闷不乐地朝厨房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大袋包子过来了。
老陈把袋子交给那个大男孩:“毛豆子,以后饿了,跟我说一声,可别到客人那里去毛手毛脚的。”
毛豆子尴尬地笑了笑:“谢谢陈老板,今朝开小差了,没管牢瘌痢头。”
“你呀,好好管管你那帮小兄弟,要学好,你先要做个好榜样,毛豆子。”
“晓得了,陈老板,兄弟们,走了。”毛豆子一招呼,五六个小屁孩便跟着一起走出了一品斋。
“老板,你干嘛这么护着他们?”虎仔还是没想通:“这样下去,我们饭店的生意都要给这帮小混混搞黄了。”
“就算是每天少赚二十个包子也没关系,我的一品斋不会因为少了几个包子而关张的。“老陈笑着摸了摸虎仔的脑袋,又望了望这些孩子的背影,感叹道:这些孩子也可怜,都是一些流浪儿,要是有大人在身边好好调教的话,也不会沦落至此。”
老陈朝楼上瞟了一眼,昱霖已经站在楼梯口,老陈向他示意了一下,昱霖点头回应,便下楼走出了一品斋。
昱霖走在大街上,觉得身后有人尾随,他吃不准后面的人是什么来路,照理,他刚来上海,还没开始活动,应该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那会不会是广州的日伪一路跟踪到了上海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得把“尾巴“干掉。
于是,昱霖加快脚步,后面的“尾巴“也快速向他靠拢,昱霖见前面有个弄堂,连忙拐弯进去,还没等他转身看后面的来人是谁,就听得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朝他撞了过来。昱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单薄的身影一闪,昱霖觉得自己的裤兜好像被触碰了一下,立刻明白,原来一直尾随在身后的是小偷。
昱霖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小偷的手,一看,原来就是刚才在一品斋里惹是生非的毛豆子。
毛豆子的左手手腕被昱霖紧紧钳住,动弹不得,连忙用右手吹了一记口哨,身旁忽然涌出五六个孩子,他们死死抱住昱霖的大腿和胳膊,有的甚至张口来咬昱霖那只抓住毛豆子的手。
昱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阵势,这种死缠烂打式的扭抱让他寸步难行,而对手又是一些小毛孩,昱霖不忍下狠手,所以一直处于下风,手上被咬的全是齿印,痛得他只得松开手。
毛豆子见昱霖的手松开了,连忙飞快地往前奔跑,其他孩子见大哥跑了,也全都撒了欢似的一哄而散,昱霖捂住被咬得红肿的手腕,一摸裤兜,皮夹已经不翼而飞,而皮夹里是刚才老陈给他的活动经费,这可不是小数目,昱霖连忙上前追赶。
眼见就要追上毛豆子了,忽然,毛豆子朝前面的人呼叫起来。
“师傅,救我。“毛豆子一边呼叫,一边把手上的皮夹扔给了前面被他唤作师傅的年轻人。
那个师傅接过钱包,还没塞进口袋里,就被昱霖一把抓住,这下,昱霖不客气了,用力抓住年轻人的手腕,往后一扭,那年轻人“哎呦“一声,钱包掉在地上了,毛豆子见状,立刻要去捡钱包,被昱霖一脚踩在钱包上,用脚一勾,钱包飞了起来,昱霖向上一跃,接住钱包,放回裤兜,然后,一只手把年轻人的手扭扣在后,另一只手把毛豆子拦腰一拽,毛豆子立刻被甩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后面跑来驰援的小毛孩们见大哥和师傅都被昱霖制服了,不敢贸然近身。
昱霖按住那个年轻人的手臂,那个年轻人大声求饶:“放开我,求求侬,我手臂膊要断忒了。“
昱霖一听声音,连忙放手:“阿荣?“
第九十章 混吃骗喝
那个年轻人回过头来,果然是阿荣。
“爷叔,是侬呀,哎呦,真呃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自家人勿认得自家人了。“阿荣甩了甩胳膊:”爷叔,没想到侬功夫噶好。“
“我也不过是小时候学了点皮毛而已,不过,对付几个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昱霖把地上的毛豆子一把拉起,毛豆子恨恨地甩开昱霖的手,拍了拍摔疼的屁股。
“阿荣啊,你是他们的师傅?“昱霖很是惊讶,他没想到阿荣居然是个老江湖。
“格是老里巴早呃事体了,我爷娘老早就死忒了,从小我就流落街头,后来就跟一个混混学扒窃,一天到夜靠偷皮夹子为生,后来就碰到毛豆子格点流浪儿,阿拉是同病相怜,所以我就把我的平生所学传授给了伊拉,伊拉就叫我师傅,不过,我老早就已经改邪归正了,自从我进了商务印刷厂,当了印刷工之后,阿拉师傅一直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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