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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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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多年来的老规矩了,此话一出,贡士便当拜舞退殿,然而,就在这时候,李隆基突然声音清越地开口说道:“今天下升平,人人向学,进士科久无甲第,朕望诸卿,竭尽全力,今科若有甲第,朕当钦赐御酒以贺”

    玉真公主的建言确有道理,从前进士科常有甲第,可近来多年却再无盛况。要让开元媲美当年贞观,进士甲第亦是不可或缺。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一百七十八章一石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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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不过寥寥数语,可当这一ri贡士朝谒结束之后,如是一番话便在整个长安城上下传开了来。一时间,有子弟应明年岁举的自是干叮咛万嘱咐,奔走往来替其铺路,而没有子弟参加岁举的,亦是免不了替亲朋好友打探风声。正可谓一石激起干层浪,贡士们中间也都是振奋激动的居多,就连韦礼这等世家子弟亦是如此。就连杜士仪都被杜思温亲自使人请回了朱坡别院,耳提面命嘱咐了他好一番,言下之意却只有一个。

    “看来明岁科举正是天子所重,腊月之后,别人投书干谒更烈,你却可以闭门读书了!至于名次如何,嘿,你既然府试夺下解头,这一场别人要弄鬼,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总之试场之外的事情都交给我,你不用管了!”

    前一次他遇人劫杀把事情闹大之后,宫中诸事都是杜思温苦心安排,如今这位朱坡京兆公又是如此自信满满地撂下这话,杜士仪自无信不过这位长者之理。然而,如此告诫的显然并不止一个杜思温,当他回到大荐福寺的那个小院,韦礼亦是神情微妙地说,近来外间投递墨卷之风比从前更盛,不若静下心来闭门读书的时候,他就知道韦家长辈竟和杜思温一个心思。于是,他自然欣然附和韦礼,而其余诸人虽因李隆基一番勉励而撩拨得脑袋发热心里发烫,可想想之前该奔走该露脸的事情都做了,与其在这一年最冷的一个月在外头跑腿,还不如静心回复临场状态,踌躇再三便都答应了下来。

    一时间,长安街头固然鲜衣怒马冠盖如云更胜从前,却并非人人都趋之若鹜卯足了劲。这大荐福寺前头时常有戏场热闹,这后头的小院里一副促膝交流彼此切磋的场面。每ri一私试,每篇试赋所有人一并传看评判查韵,再加上策论交流,短短一个多月,每个人案头至少堆积起了几尺厚的纸。眼看年关将近,众人各自归家之际,谈到正月省试之约,一时竟都是踌躇满志。

    而杜士仪从那佛寺方寸之地的小院回到平康坊崔宅,再次见到妹妹时,杜十三娘高兴地冲了上来,一如往ri拉着自己的袖子,先是笑吟吟掰着手指头历数都做了些什么过年准备,可说着说着,她突然一顿,旋即轻声说道:“阿兄,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住着寂寞,索xing就厚颜借住到了殷夫人家里。她也听说过此前含元殿上,圣人说了那么一番话,又得知你和今岁京兆府等第的其他人在大荐福寺闭门,要到今ri方才回来,赞叹说你们这才是真聪明。要是这种时候反而奔走通门道,反而才是舍本逐末。”

    “连殷夫人都知道了?”杜士仪挑了挑眉,随即便笑着说道,“我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尽人事,听天命,仅此而已。倒是你这次搬过去,可以朝夕求教殷夫人,可学到了什么?”

    “我的字比从前好多了,还跟着殷夫人在读chun秋!”杜十三娘骄傲地抬起了头,面上尽是喜悦的光芒,“殷夫人说,我的悟xing很好,她愿意一直教我!”

    尽管那一ri在屋子前头听到两人说话的时候,杜士仪就知道凭着杜十三娘的勤奋好学,殷夫人应该会肯教导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可此刻此事果然成真,他仍然是生出了由衷的喜悦。卢鸿虽好,可草堂毕竟不收女弟子,而他则是无暇他顾,于是去年不得不把杜十三娘留在东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揽住了妹妹的肩膀,因笑道:“这可是最好的好消息!好了,难得过个年,之前我riri宿会,你天天读书习字,这几ri咱们好好放松放松,如果你有想去逛逛的地方,尽管说!”

    “真的?”杜十三娘毕竟还在豆蔻华年,刚刚杜士仪那亲昵动作引来的面上红晕,在这个好消息面前消散殆尽。她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欢呼雀跃地说道,“我想去大慈恩寺的浮图看辟支佛牙,保佑阿爷阿娘转生得福;想去东市放生池放一尾鱼,为阿兄祈福;想去永达坊华阳池,看看新进士牡丹宴的度支亭子;还想去崇圣寺佛牙阁,听说那儿是新进士樱桃宴的地方……”

    看着杜十三娘屈着一根根手指,喜滋滋地说着这些想去的地方,杜士仪起初还含笑听着,可渐渐地就只觉得心头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小丫头想到的每一个地方,全都不是为了自己想去游玩,前者是为了亡故的双亲,后头三地都是为了他这个兄长。想到这里,他冷不丁伸出了手,轻轻在说得高兴的妹妹脑袋上拍了拍。

    “啊?”

    “你就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吗?”

    杜十三娘茫然抬起了头,见杜士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一会儿,她才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还想……还想回樊川i……看看阿爷阿娘留给我们的老宅修得如何了。”

    “那就回樊川!”杜士仪想都不想便决定了这第一个地方,待见杜十三娘果然比之前更加欣喜,他便按着妹妹瘦弱却坚强的肩膀,笑着说道,“以后想要什么就对阿兄说,不要憋在心里。”

    话音刚落,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杜郎君,杜娘子,朱坡京兆公让人送来帖子!”

    杜士仪连忙唤人进来,等接过帖子一看,见上头寥寥数语赫然是邀他们兄妹前往道政坊杜宅守岁过除夕。知道朱坡庄墅只是老人的别院,过年了子孙总会将其恭请回来团聚,见投帖之人年纪不小言行举止稳重,他便不无踌躇地问道:“老叔公固然好意,可除夕团圆ri,我兄妹若去叨扰,是否有些不便?”

    “主人翁说了,不过凑个热闹,都是杜家人,还请郎君务必答应。”

    杜思温既然已经把话交待到这个份上,杜士仪看看杜十三娘,见小丫头乖巧地点了点头,他便笑着答应了,当下写了回书请人捎回去。

    从八月京兆府解试出榜,到如今腊月末,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当杜士仪带着杜十三娘再次回到樊川杜曲老宅时,就只见白墙之内,已经隐约能看见那屋宇楼阁的景象。闻讯出来迎接的杜十三郎杜文翰笑吟吟地带了他们兄妹入内,一路走一路说道:“亏得钱粮充足,再加上乡里多有助大料,等你省试完毕,这座宅子就能修缮完了!十九郎,今岁过年,索xing到我家吧!”

    “十三兄这话说得迟了,老叔公已经命人来吩咐过,道是让我年三十携十三娘一起去道政坊杜宅守岁过年。”

    “京兆公还真的是下手快!”杜士翰一时为之气沮,但想想自家父亲兄弟那副样子,说不定会让杜士仪想起从前旧事来,也就打消了那打算。当带着杜士仪和杜十三娘一路走一路看,最后来到后庭那棵粗可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前,眼见杜十三娘眼睛放光,提着裙子便毫不顾淑女礼仪地踩着地上那些枯枝败叶,匆匆跑上了前,杜士仪一愣之后也跟了过去,他想了想便退后了两步,又冲着形影不离的赤毕打了个手势,见人和竹影秋娘一道,都杵在那儿纹丝不动,他不禁为之气结,一面嘟囔就一面悄悄避开了。

    “阿兄,我记得那时候老宅大火,后来家中多事,你又病了,我带着你离开樊川的时候,这棵老树分明已经枯死了!”

    见杜十三娘摩挲着那棵大叔,肩膀竟是在轻轻抽动着,他不禁也低下头来,见地上还铺着厚厚的落叶,显然前头只顾着修缮宅院,而忘了清扫这里。然而,他随之目光一凝,一下子明白了杜十三娘那惊喜和激动从何而来。

    “枯木逢chun,竟然是枯木逢chun!”杜十三娘一下子转过身,忘情地抱住了杜士仪,甚至连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当初阿爷说过,这是家中高祖当年亲手栽下的,至今早已经百多年了。树荣则家盛,如今阿兄的病好了,又夺下今岁府试解头,这棵树竟然也枯木逢chun了!一定是阿爷阿娘和祖宗们在泉下保佑,一定是如此……”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么?

    杜士仪扶着杜十三娘的肩膀,等上前来到这棵如今只剩下萧索枝条,看不出夏ri如何丰茂情景的大槐树前,伸出手摩挲着树皮,心想前一次进来看时,只到寝堂就被朱坡来人叫走,竟是没看到这枯木逢chun的景象。等到好不容易安抚了杜十三娘,又让秋娘和竹影陪着她继续四处走走,他便折返回来找寻杜士翰。等到找着了人,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十三兄,那棵枯木逢chun的老槐,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就是今年的事。chun天抽芽,后来叶子越长越多,到了夏天便一时冠盖如云,我本来还想四处宣扬一番,这可不是预兆你家里否极泰来?”杜士翰笑眯眯地说到这里,随即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可惜我多想了一想,去见了京兆公,他一听此事就说不要宣扬,这种枯木逢chun的瑞兆固然好,可普通人家有这种事高兴高兴就完了,到处宣扬反而容易被人抓着把柄,我才一直苦苦忍到了今天,只让你和十三娘兄妹两个高兴了一下算完。”

    杜士仪这才明白竟还有如此波折。想到宗祠之中杜思温那一番威严十足的训诫,今天自己带着杜十三娘回乡时,路人无不是热情而友好地打招呼,甚至于四月之间屋宇渐成,他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对杜士翰诚心诚意地躬身一揖道:“十三兄,多谢你了!”

    “自家兄弟,我也不和你说二话,回头你好好给我准备一份谢礼就行了。”杜士翰搀扶了杜士仪起身,随即就大大咧咧地笑了,“正月省试,你一鸣惊人,那可是比什么都好的谢礼!”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一百七十九章喜庆年节,盛世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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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政坊杜宅和毕国公窦宅相隔不远,和豆卢贵妃宅亦是隔街相对,占地颇为宽广。因杜思温致仕之后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朱坡山第,这座宅邸平ri便是杜思温的儿孙们居住,如今除夕夜阖家团圆夜,杜思温早两ri就被长子杜汶接了回来,这会儿端坐上席笑看着下头的儿孙围坐两边,几个年纪不小的孙子凑在杜士仪身侧说笑,他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这守岁夜的宴席自然格外丰盛,当年韦巨源献给中宗皇帝的那一桌烧尾宴,菜谱多为各家豪门贵第搜罗了去,其中不少菜肴是喜庆节s必备。这会儿见面前摆上了一道光明虾炙,杜思温不禁皱眉斜睨了陪坐一旁的长子杜汶一眼,冷冷说道:“这大冷天的,备这等活虾,你倒是钱多烧手!”

    “是人敬献的。”杜汶连忙解释了一句,见老父仍是不豫,他连忙赔笑脸说道,“并不是每一席都有,只是敬献阿爷一人的。统共不过这几只,图个新鲜。”

    “敬献我一人,那有什么意思?”杜思温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敲那晶莹剔透的白瓷盘子,见下头不少儿孙都忘了去看歌舞,纷纷看向了自己,他方才懒懒说道,“这一道光明虾炙,拿下去每人尝尝鲜,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些海河鱼虾的腥味。”

    知道父亲是在敲打自己,杜汶没奈何,只能亲自执盘下去,分了两个兄弟和儿孙各一丁点,然后把剩余的一股脑儿都送到了杜士仪面前,却是趁着杜思温稍稍分神的机会,低声说道:“十九郎,阿爷执拗劲头又犯了,平时他在儿孙面前都是不留情面,今天正当佳节,你去陪陪他老人家,你在他面前可是比咱们都面子大些。算是老叔我欠你一个人情。”

    见杜汶满脸苦sè,杜士仪本以为他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见四周围杜家儿孙全都在偷瞧杜思温这长辈,仿佛都是生怕其不顾场合发火,他顿时有些难以置信,遂答应一声便站起身来,亲自一手执壶,一手持杯来到了杜思温面前,却是亲自为其剖满了酒,旋即又自己满上了,这才笑着说道:“若非老叔公相请,这个除夕,我就得和十三娘孤零零地过了。值此佳节,谨祝老叔公riri年年笑口常开。”

    “好好,你说得好,若光活得长久却难见笑容,那也没意思!”刚刚还在思量如何敲打儿孙的杜思温顿时笑开了,当即一饮而尽。刚刚放下酒盏,他又看到杜十三娘亦是迎了上前,手中也和杜士仪一样酒壶酒杯一饮而尽,这下子,他还不等其开口就打趣道,“怎么,你们兄妹这是商量好的要灌醉我?”

    “老叔公又说笑了,我和阿兄这不是因为正逢除夕,所以诚心诚意要敬老叔公的酒,顺带沾一沾你的福气吗?”

    杜思温听到福气二字,顿时哈哈大笑,当下也不含糊,把杜十三娘劝饮的酒也一块喝了,竟是留着他们在自己身边坐。见此情形,杜汶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索xing就去和两个弟弟一块坐了,又吩咐家ji好生卖力,务必让老父没工夫来找他们的麻烦。好在酒过三巡,歌遍数曲,杜思温便让杜士仪和杜十三娘左右搀扶着,竟是离席而去了。这时候,堂上无论男女全都如释重负,一时大声说笑的大声说笑,拼酒划拳行酒令的比比皆是。就连杜汶,也和两个弟弟闲适地聊起了朝中近来趣事。

    尽管杜思温已经出了正堂,但此刻走出去还不远,堂上那些喧嚣热闹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走着走着便长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候,一旁的杜十三娘突然低声嘟囔道:“老叔公别叹气了,其实三位叔父,还有和咱们平辈的那些兄弟姊妹,都是在你面前发怵而已。不说别的,我刚刚瞧见老叔公在上头那威严的家长模样,心里也惴惴然得很。”

    杜思温顿时被杜十三娘这话逗得哭笑不得。虽觉得子孙不争气可想想好歹没有作jiān犯利……”前途也有门荫担保,他那叹苦经也就吞了回去,冲着杜十三娘摇了摇头后,他便转头对杜士仪说道:“省试你竭尽所能就行,今次之事已经闹大了,别人固然虎视眈眈想要争先,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你只需以不变应万变,其余的事情,到时候我让你看一场好戏。”

    “是,多谢老叔公的教诲。”

    “别的我就不多吩咐了,我相信你能不负所望!”

    开元八年元ri,一场瑞雪之中,皇太子李瑛行元服礼。次ri李瑛谒太庙后,近年来一直居住在大明宫,少有御太极宫的李隆基大会群臣于太极宫太极殿,各按官品颁下了赏赐,一时自然让这一年的新年更多了几分喜气。须臾便是元宵,自唐初起道教被奉为国教,因而正月十五作为上元赐福天官紫微大帝的诞辰,道教称这一ri为上元节,朝廷民间也多半不称元宵而称上元。从上元节开始,满城照例大放三ri花灯,在这金吾不禁夜的大好喜庆气氛中,杜士仪自然也不能免俗,这一晚带着杜十三娘和竹影秋娘,再加上赤毕和刘墨等几个从者跟着,就连田陌也被他拉了出来。

    果然,除了农事和书房,大多数时候都宅在家里的田陌第一次见识到长安城这上元节时的胜景,只觉得眼睛都转不过来了,东张张西望望,什么都是好奇的。要不是杜士仪特意让刘墨跟着这肤sè黝黑的小子,也不知道人会被汹涌的人cháo冲到哪里去。

    一年到头统共只有这三天不在夜禁之内,但只听四处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那些火树银花的灯楼灯轮灯树前,也不知道围了多少人。往ri街头就时常得见的那些大家仕女,眼下这会儿更是毫无顾忌地带了仆婢当街策马而行,个别矜持坐了牛车的,和路过的熟人谈笑时,亦毫无顾忌。

    与杜士仪策马并行的杜十三娘在这等普天同庆的ri子里,自然显得极不显眼。而既在马上,总比那些行人看得高看得远些,杜十三娘搭着凉棚放眼远眺,突然嚷嚷道:“阿兄,阿兄,那儿在拔河呢!”

    其实又何止拔河。灯楼下耍百戏的,载歌载舞的,各sè艺人云集,其中不乏那寒光闪烁剑气逼人的剑舞。然而,所有这些都比不上西市门口,那一座广二十间,高百五十尺的巨型灯楼,就只见上头彩灯无数,璀璨光耀,也不知道引来了多少赞叹和惊奇。杜士仪便和杜十三娘驻足观赏了许久,却只听旁边的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这可是圣人命人特制的灯楼,摆在这儿以示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如今天下太平,这才有如此景象……”

    “这才是君明臣贤的盛世气象!”

    在这种各式各样的议论声中,杜士仪见人流渐渐多了,少不得拉过杜十三娘身下坐骑的缰绳,示意她跟着自己折往别处。然而,尽管这一夜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可毕竟不如后世四处灯火通明不虞路途拥挤踩踏,为防人多出事,他不得不带着杜十三娘和随从人等往人稍微少些的地方走。当他们一行人在一家地处稍稍偏僻的坊中酒肆吃了些夜宵,继而又出来时,此时已经接近子夜,那无数彩灯之中,随风却是还飘来了一阵乐声和歌声。

    “是岐王宅中的乐师出来了!”

    上元之ri,诸王贵主之家,各出乐师马上巡游,以相竞夸,这几乎是不成文的惯例了。而对于喜好音律著称的岐王来说,别的风头不能出,这样的风头却一定要争个第一,就只见众人纷纷让开的那一条通道上,头前四匹马打着亮堂堂的琉璃宫灯,而后头马上则全都是锦衣华服的乐师,有的cāo琵琶,有的吹箫吹笛,有的于马上敲击羯鼓,但最引人注意的,却还是当中一辆敞篷牛车上,站着的那个身拥重裘启唇高歌的一个歌姬。那婉转动听的歌声在夜空中激荡开来,竟是连原本喧嚣的人群也安静了。

    杜士仪原本和杜十三娘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场难得的热闹,但见这一行乐人缓缓过去之后,后头跟着的人中,却是有一个最熟悉不过的,本待挤上前去,可看了一眼那汹涌人流,他想了想便弯下腰叫了赤毕过来。眼见这彪形大汉点点头后当即大步过去,毫不费力地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路,最终到了那一骑白衫人身边说道了几句,那白衫人立时把手中提着的一盏花灯提高了一些。

    王维被赤毕拦下马,回头一看杜士仪那边,认出他们兄妹都在,他便笑着点了点头,却只是用手指了指前头。知道这会儿必然不可能越过人群会合在一起,杜士仪便带上杜十三娘和其他人,顺着坊墙边上这一条路跟了上去。一路过了两坊之地,王维这才脱身出来,身边除了一个牵马的赤毕,却不见王缙的身影。两人见过之后,杜士仪便诧异地问道:“王十五郎呢?”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一百八十章罢相之由,仗义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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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呀,酒量太差,还要在岐王宅中帮我挡着人灌酒,现在正睡得人事不知。因这乐师巡游大王看重得很,死活一定要让我跟出来盯着。”说到这里,王维便笑道,“当然,要不是你借口岁举在即没了踪影,大王的帖子早就该送到你面前了。”

    说到这里,王维看着那一行今次收获了无数赞美的马上巡游乐师,随即又轻叹一声道:“大王如今也只能在这种事情上头争个头彩了。”

    “王兄!”

    这种话却只有私底下说说,因而杜士仪见王维自嘲地一摊手,知道对方也知道言多必失,便不再继续言语下去。他本想找些轻松的话题聊一聊,却不想王维突然微微蹙眉,竞策马又靠近了他两步。一时两匹马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

    “既然在这儿遇着了你,有一件事我得对你说一声。宋相国和苏相国大约近一阵子就要罢相了。”

    尽管如宋璟已经失了圣心的传言一直都有,然而,宋璟刚直很少变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年天子一直包容,更何况人还年富力强,杜士仪这个听着姚宋二字都快耳朵起了老茧的,自然认为宋璟也许还有所转机。因此,眼下王维透露的这个消息,让他顿时大吃一惊。

    “是今夜……不对,如今已经过了子时,是昨夜元宵佳节,宫中在麟德殿赐宴时的一出戏。你应该也知道,宋相国此前才刚下过令,如罪证确凿者并不认罪,将一直关押,何时认罪何时审结开释,今天那一出戏,便是梨园二戏子在君臣上下面前以此为戏,道是狱中含冤难伸的百姓太多,因而以至于旱魃现世。虽是聊以发笑的一出戏,但据大王说,圣人面上虽笑,脸sè却不那么好看。”

    王维见杜士仪那些从者已经散在四周,只有杜十三娘伫立一旁,不虞有外人听见,他便苦笑道:“你也该知道,这等国家大事,两个梨园戏子怎敢轻易在那种场合演出来?说来说去,宋相国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更何况因为恶钱难以严禁,江淮一度乱得不可开交,他年前本就ri子不好过,却还因为马崇的事情在御前劝谏,又多招惹了一个王毛仲,自然更是雪上加霜。”

    杜士仪的那桩案子,王维是除了他本人和那些当事者之外最清楚的,此刻说出来,见杜士仪面sè为之一变,他就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当下他徐徐退开了些,这才笑着说道:“总而言之,眼下对你来说最要紧的,是正月二十二的岁举进士科,其他的事情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尽管宋璟罢相与否,应是和大势息息相关,有没有自己的那番设计,恐怕都无助于结果,但当杜士仪听着仍然心里沉甸甸的。前次回京途中遭人劫杀的那桩案子,他借势各方,固然最终得以一石二鸟,可这一次的借势,从结果来说固然也达成了预期,但连锁反应却更多了!

    借势是既会伤人,但一个不留神也会伤了自己的双刃剑,ri后需得谨慎使用!归根结底,是他眼下仍然没有根基,而且,这还变相加速了宋璟这位开元良相下台的速度!

    王维终究不能丢下岐王宅中那些乐师,和杜士仪略说道两句,旋即便立刻拨马追了上去。而杜士仪虽有些意兴阑珊,可难得带杜十三娘出来逛,他少不得打起jing神又领着其继续去看花灯。等折回西市,果然因为诸王贵主之家乐师百戏迭出,分流了不少人,刚刚还挤满了人无法插足的西市那灯楼前,却是比刚刚冷清多了。杜士仪带着杜十三娘近距离去赏玩了一番,听人说西市北中门处更有胡人吐火,他瞧见杜十三娘有些意动,少不得又带着人往那里走。

    果然,西市北中门这一夜并没有摆设灯楼,而是几个胡人正**上身表演吐火玩火等等各sè杂技。人群中最多的是小孩和妇人,其中不乏衣锦绣绫罗的富家子。见里头秩序尚可,杜士仪留下赤毕等人在外头看着坐骑,带着她挤进了为数不少的围观人群。好容易到了最前排,眼见得一个胡人正好就在身前吐火,那一尺来长的灼热火焰几乎就在眼前晃过,杜十三娘吓得惊呼了一声,脸上却兴奋得一片通红,双手紧紧抓住了杜士仪。

    知道自己往ri太忙,根本没多少时间带着杜十三娘出去游玩,连相处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尽管此刻四周的人太多,杜士仪并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场合,但他还是一手揽着妹妹,看着这些在他看来算不上有多惊险刺激的喷火,直到那些胡人又耍起了寒光闪闪的刀子,以及各种各样神奇的绳技,他方才稍稍动容。这一场表演整整持续了一刻钟,当结束之际,捧着钱箱的一个胡女上来,除了有少部分人悄然离去,但更多的人都是慷慨解囊,一枚枚铜钱不断扔进钱箱,甚至人群中还有笃信祆教的胡人把铜簪之类的贵重饰物也都丢入了其中。

    杜士仪给杜十三娘拉上风帽之后,发现那捧着钱箱的胡女来到了自己面前,他连忙往腰中一摸,这才想起因元宵人多,出行的时候钱都是赤毕带着的,他眼下半文钱都没有,顿时颇为尴尬。然而,那胡女固然嫣然一笑并不以为意,旁边却有人讥刺道:“穿得倒锦衣华服,白看了这许久,竟是一毛不拔!”

    听到一旁还有几个仿佛闲汉之类的汉子冷嘲热讽,杜十三娘不禁大悔来瞧这热闹,一时冲动便掀开风帽,伸手去拔头上的鎏金银簪。可这一下用劲太大,她的满头秀发一时全都散落了下来,竞更激起了旁边的起哄声。面对这种情形,杜士仪顿时眉头大皱,一手抓住了杜十三娘的手,制止了她这无意义的赌气,正要带她挤出看热闹的人群时,却只听耳畔又传来了一声冷笑。

    “莫不是哪家小郎君拐了小娘子私奔?今夜就要共度好梦?”

    这不堪入耳的戏谑让本想息事宁人的杜士仪面sè铁青。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只听一声哎哟,说话的那人不知道是被人踩了脚还是倒了什么其他的霉,竟是整个人弓在了地上。他讶然转头一看,却见是几个随从模样的人不由分说推搡着刚刚那些口出恶言的闲汉,又是呵斥又是推搡,不消一会儿就把这些人驱赶了出去。紧跟着,他就看到身前一个红衫女子随手把双手捧着的十几个铜钱撒入了那胡女的钱箱中。

    “是那位郎君给你的,上元佳节,拿去做一件衣裳穿。”

    “谢谢娘子,谢谢郎君!”那胡女少有看见这样豪阔的客人,愣了一愣便喜形于sè,连忙用熟练的汉语连声道谢,等到一溜烟回到了其他人当中,那几个表演的胡人连忙也如是大声道谢。

    而杜十三娘看到那红衫女郎含笑朝这边走了过来,不禁好奇地端详着对方。却见其约摸比自己稍稍年长一些,秀眉不像是如今贵妇千金那般修剪之后完全用黛石描绘,而是出白天然,面上也只是薄施粉黛,却难掩殊然丽sè,而那红衫分明是大红蜀锦,同sè的裙子因黑暗瞧不出质料,但分明非富即贵,她不禁有些失神,却不想对方走到她面前之后,却是不顾初见,交浅言深。

    “那些都是坊中闲汉,自己都只看热闹不出钱,挤兑你们不过是为了占占口舌便宜,娘子何必理会他们,还拔了自己的簪子?见你们用得起这种金银事件,万一他们动了坏心,在这种上元佳节四处都是人的时候趁乱动手,最是让人难以防备了。这位郎君也应该提醒提醒令妹才是。”

    杜士仪见人家直接连他也责备上了,他本就暗悔自己不该不带一个随从一块过来,此刻自然连忙谢道:“这位娘子说的是……”

    话还没说完,杜十三娘便诧然问道:“你怎知道我们是兄妹?”

    “猜的,听娘子这般说,看来我是猜对了。”

    红衫女郎微微一笑,旋即便示意两人到了最边上。等到刚刚驱赶人的随从回来,她便吩咐杜十三娘随自己来,到一尊石像边上的石座处请其坐了,手指替其稍稍梳通了头发,然后灵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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