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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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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士仪想起今ri是赤毕带着固安公主那几个从者去西市查看合用的店面;起初只是微微皱眉;此刻却不禁火冒三丈。然而;后头几人仿佛已经商议停当;丢下钱之后就径直去了。直到这时候;他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举起杯盏一饮而尽;那辛辣的酒在喉头一转;却让他更清醒了一些。

    这时候;裴宁方才低声问道:“这些人刚刚在非议固安公主;看样子却不像真的是随口说说;反倒像是有意散布。我记得你去年身在奚王牙帐的时候;曾经从固安公主平了内乱建功。怎么;看你这样子;他们所言莫非你也知道什么?”

    知道裴宁慧眼如炬最是敏锐;杜士仪便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将当初自己如何路遇固安公主说起;一直讲到了最后她的临危不乱力挽狂澜。末了;他方才轻声说道:“她当年又何尝愿意嫁去奚地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辛家为了自己之荣就卖了她这个女儿;如今见她荣宠;就又心中难忍;简直是……”

    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杜士仪竟是卡住了;这时候;裴宁便冷笑接口道:“这样卑鄙无耻卖女求荣而又贪得无厌的人家多了;不足为奇。你若是不说;我也险些忘了;在集贤殿中我也听到过如是传闻;说固安公主并非蓝田县主所出;身上没有宗室血脉;只说法没有如此露骨。”

    “三师兄早就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了?”杜士仪登时心中一紧;追问两句;见裴宁摇头表示一贯不太注重这些别人家宅中事;只是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他不禁眉头紧锁;竟是就这么坐着抱拳对裴宁深深一揖道;“三师兄;不瞒你说;之前因为同舟共济结下了不解之缘;固安公主和我……还联手做了一些事情。就算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断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能以巾帼之身建功;却被人诽谤诋毁若是再有消息;还请三师兄一定要知会我一声”

    对裴宁这般板正的人说自己私下和固安公主认了姐弟;还指不定被其如何训丨诫;因此杜士仪便瞒下了此节。果然;裴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只不过事涉宗室;非比寻常;你等我的消息就是。至于那两位和你交情匪浅的贵主那儿;你也不妨先通个消息预做准备。此事如果不闹大也就罢了;闹大了只怕不好收场”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八十章 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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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业坊辛宅在满长安的王侯公卿之中;算不得顶尖门庭。然而;由于数年前和蕃奚族;辛家女儿被封了固安公主;连带辛景初也从太常寺主簿一跃升为左鹰扬卫长史;再加上蓝田县主在父亲那王李守礼面前很会奉承;嫁妆比其他姊妹都更丰厚;逢年过节时那王宅中馈赠不断;因而ri子倒也过得富足安乐。家中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这辛家真正做主的不是主人辛景初;而是作为夫人的蓝田县主。

    所以;这会儿寝堂中那争吵的声音再大;在外伺候的婢女仆妇也无人敢去劝阻;仿佛充耳不闻似的任凭蓝田县主在里头高声咆哮。

    “让我看开些?凭什么让我看开些?她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偏妾的女儿;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摆公主的威风?”蓝田县主几乎把手指到了辛景初鼻子上;面上满是怒sè;“当初要不是你嫌弃太常寺主簿官职太过卑微;又想着朝廷正好选宗女和蕃奚族;我怎么会替你冒那样的风险?如今你倒是当上了美官;可那个小贱人竟然踩到我的头上来了;她的人竟在西市争抢我看上的产业”

    “夫人……”

    “什么夫人;辛景初;你别忘了现如今这些荣华富贵都是我给你的;你们辛家是个什么见鬼的家底?”蓝田县主猛地一甩袖子;气咻咻地说道;“这些年来;你婢妾可没少;我何尝说过半个字?难道你就偏对她那阿娘情有独钟?四娘已经快到了嫁人的年纪;只要能把那小贱人拉下马来;她便可封做公主;安享荣宠;那小贱人就该灰溜溜被人赶回来”

    辛景初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可在妻子面前俯首帖耳惯了;他只能按捺了又按捺;这才低声下气地说道:“可这毕竟事关朝廷的脸面;更何况她去年立下功勋;圣人屡次嘉奖;怎可能轻而易举……”

    “有什么不可能”蓝田县主重重冷笑一声;转身便委实不客气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口气中满是轻蔑不屑;“她是什么货sè?一介卑微庶女;书不曾读过多少;世面更不曾见过多少;哪里来的什么见识?听说是那杜士仪为她极力美言;天知道是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那杜士仪看似风光;可惹的人可也不少;先有王大将军;再有苗家。苗延嗣如今正是张嘉贞面前最得用的人;我送给这样的机会;他会不好好把握?再者;我已经让人去四下里散布消息;到时候众口铄金;看她还能风光多久”

    “这……如此朝廷大事;夫人不可儿戏”辛景初没想到妻子竟然敢打那些政事堂大人物的主意;一时间心里直冒寒气;慌忙上前阻拦道;“此事得从长计议;就算你想让四娘嫁得好;也未必只有奚王;那是多远的地方;这辈子都兴许回不来”

    “住口”蓝田县主猛地在坐具扶手上重重一拍;见辛景初噤若寒蝉;她这才低声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小贱人能做到的事情;四娘是我嫡亲的女儿;她又怎会做不到?倘若当初祖父不曾我兴许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哼;此事你不用再多说了;我说话算话总之你也想想办法;当初选宗女的时候那一茬能够混过去最好;再不成推到那小贱人的阿娘头上”

    再不成我就推在你身上

    眼见蓝田县主撂下这话便站起身扬长而去;辛景初只觉得不但满口发苦;而且满心发苦。事情若是真的捅出去闹大发了;当初他们冒庶为嫡;这难道就不是大罪一桩?妻子真以为那王之女的名头就那么好用;足以反转乾坤为所yu为?

    当这一ri傍晚;赤毕匆匆回到宣阳坊杜士仪私宅的时候;便被刘墨截了下来:“赤毕大兄;你怎么才回来;郎君有急事找你”

    “嗯?我这就去”

    赤毕微微一愣;想起杜士仪明知道自己和固安公主那几个从者去了西市;他连忙赶去了书斋。在门前通报了一声;他便进了屋里;却见杜士仪一改往ri的从容;竟是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他连忙快步上了前去:“郎君有何急事吩咐?”

    “今ri西市中;固安公主的从者可是曾经和人相争?”

    赤毕没想到自己尚未回来禀报;杜士仪竟已经知道了;愣了一愣方才连忙解释道:“郎君;并非是他们有意和人相争;而是在西市打算盘下一行铺面时;却有人故意挑衅;几乎把本来谈妥的事情给搅黄了。再加上人口出恶言;固安公主的一名从者没忍住;一时恶语相向;这才闹得几乎不可开交。只不过我设法劝解;并没有持续太久;郎君怎会这么快就知情了?”

    见赤毕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杜士仪摆了摆手;先仔细询问了其中细节;以及其上去劝解的始末;最后方才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不是什么偶发事故;而是有人故意挑起的事端。赤毕;你觉得;别人可知道你是杜家的人?

    这一点赤毕此前倒没注意;可此刻细细一思量;他便发现出了几分端倪;当即点了点头:“郎君一提醒;我也觉得;应该有人认出了我。而且;据我事后打探;仿佛是固安公主娘家辛家的人;可倘若如此;他们为何……”

    “公主是庶生。”

    这寥寥几个字就足以道明一切利害。赤毕一时倒吸一口凉气;下一刻不禁本能地问道:“倘若如此;蓝田县主和辛景初必然不会不知情。他们如今这般把事情闹大;就不怕把自己牵连进去?”

    “有些人利yu熏心的时候;未必想得清楚这些。只怕还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能够做出什么翻天的事情来。”杜士仪深知固安公主并不想长留奚族;对于长安则是朝思暮想;可他更知道;她必然不会愿意一无所有地狼狈回到长安。因而;反反复复斟酌了之后;他便开口说道;“既如此;这样;我写一封亲笔信;你在那几个从者中挑一个稳妥的人尽快将信送去奚王牙帐给固安公主。”

    “另外;那几个从者都是固安公主jing挑细选;你把事情原委对他们挑明;西市那边的事情暂停。不要再以公主的名义在长安城中做什么举动;免得被人有机可趁。这样;最好只留两人于此;其他人都让他们先回奚王牙帐。当此时刻;人多扎眼。”

    “好;我这就去办”

    等到赤毕匆匆离开;杜士仪这才坐下来思量。可不等多久;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杜十三娘的声音:“阿兄;我可能进来?”

    “进来吧”

    进门的杜十三娘见杜士仪盘膝坐在主位上;面上虽然含笑;可还能看出几分忧心忡忡;她便亲自将刚刚从厨下拿来的银耳羹放在了案上;轻轻咬了咬嘴唇便开口问道:“阿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我回来也有几天了;不如明ri便去一趟金仙观或是玉真观?”

    “你呀……这心意阿兄我领了”杜士仪笑着摇了摇头;见杜十三娘仿佛有些失望;他便示意她坐近些;把今ri之事的前因后果对她说了;见她先是瞠目结舌;旋即义愤填膺;他便一摊手道;“所以;这一回别人显然也盯上了我。既然如此;让你出面不啻是让人摸清了我在打什么主意;你只管还是按照从前那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阿兄将来有的是要你帮忙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

    “这么说赤毕他们也被人盯上了;那阿兄是要……”

    “赤毕他们几个都是大风大雨中过来的;真要摆脱人盯梢轻而易举。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次就暂时不用他们了。”杜士仪说着便扬了扬眉;随即笑呵呵地说道;“我会让岳娘子送一封信去金仙观;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要想治标容易;要想治本却难;先打动两位贵主;接下来的事情兴许就容易得多。对了……”

    杜士仪扳着手指头算了一算;随即抬起头道:“如今已经是九月末;再有一个多月;就应该是二十七个月丧服已满;崔家上下就要除服了。届时会有谭祭;我如今官任万年尉;届时恐怕是不能赶去了;只能你代替我走一趟。顺便帮我看看;崔十一那家伙可有好好习文练武。”

    说到崔俭玄;杜十三娘只觉得眼前浮现出那一张比女子更秀气的面庞;不禁抿嘴一笑:“从前的崔郎君没那么好的耐xing长xing;现在历经大变;应该已经长进啦;阿兄可别把人看扁了。”

    “哦?你觉得他必有长进?”见杜十三娘想也不想便重重点头;杜士仪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异样;旋即飞快遮掩了起来。崔俭玄口口声声说要做他妹夫;他总觉得不过是那小子胡诌;可如今再想想;自家妹妹真正知之甚深的男子;恐怕也就是草堂那些师兄弟们;相比冷得像冰块的裴宁……

    杜士仪忍不住自己先打了个寒噤;随即第一次认认真真考虑起了崔俭玄为妹婿的可能xing;最后方才打定了主意。要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也不妨坐看事情水到渠成;可在此之前;他先得看看崔俭玄现在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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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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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习习的夜晚;清幽的金仙观中自然让人觉得更加凉爽。坐在月下漫不经心地翻着中那一卷琴谱;王容心里却在思量着昨ri回家见父兄的情景。她在道观中固然觉得逍遥自在;但父亲王元宝却总觉得对不住她;两个兄长就更不用了。然而;出门的时候她瞧见两个同样相送出来的嫂子满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心中更清楚;若非因为碍于父兄;她们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回的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喃喃自语了一句;她突然只听得耳畔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抬头一看;她就只见一个人影从高处飘然而落。倘若是第一次;她只怕非得惊呼出声不可;然眼下见得多了;她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丢下书站起身来:“岳娘子来了?这大晚上的宵禁时分;你也太艺高人胆大了”

    “若不是晚上;如何能和王娘子共赏月光?只怕杜郎君羡慕我都来不及。”

    岳五娘满不在乎地扯下包着头脸的黑巾;任由秀发随风飘拂;等到了王容面前;一身黑衣的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随随便便交给了王容;这才在对方刚刚坐着的那一方地席上抱膝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那一轮残月以及漫天星光;丝毫没注意王容已经径直拿着信回房掌灯看了。而端着茶盘给主人送茶点来的白姜远远只看见一个黑影在屋子门口;最初还没在意;待到近前看见那一身黑衣却是吓了一跳;总算最近已经受惊受多了;只余下了一声嗔怒的岳娘子。

    “真不怪我;谁让杜郎君心急;非要让我尽早送信过来;那我也就懒得隔夜;直接就赶在暮鼓之前进了辅兴坊;又等到宵禁过后才翻墙进来。”

    “岳娘子你也太”白姜实在找不出来形容词;只能把茶盘在岳五娘身边搁下了;这才轻声嘀咕道;“我家娘子就够特立独行了;岳娘子你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正大唐自开国以来就是奇女子众多;先有平阳公主和红拂女;再有天后和上官昭容太平公主;至于我这等微不足道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岳五娘耸了耸肩;这才笑吟吟地道;“要不是你家娘子亦是不同凡俗;我也不会帮着牵线搭桥不是么?只要杜郎君喜欢就好啦;特立独行又不是坏事。”

    “岳娘子”看完信出来的王容正好听见这后面半截话;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倘若不是岳五娘促成飞龙阁上之约;兴许也未必会有如今她这避居世外的ri子。见岳五娘回头看了她一眼便不话了;她打了个势让白姜外头守着;旋即方才紧挨着岳五娘之侧坐下;轻声道;“杜郎君今ri的信中托了我一件事;但有些细节;我却还想问岳娘子。岳娘子可还记得年从幽州奚王牙帐时;相处颇多的固安公主?”

    “咦?”岳五娘登时愣住了;片刻之后立刻挑了挑眉道;“可是有人挑那位贵主的事?我随着师傅周游北地;各式各样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也见多了;可还是第一次得见那位贵主一样风姿的人。男人都希望女人蒲苇韧如丝;可那位贵主更多了几分刚如铁;坚如玉;让人不得不敬服。”

    王容固然听杜士仪提过当初和固安公主的那些情谊来由;但毕竟那时难得相处一会儿;不可能一直围绕这个话题;而此刻岳五娘却能够整晚上都耗在这里;再加上既然事关此节;当然事无巨细。当王容听得固安公主曾经亲堕下了腹中胎儿之后;更不顾病体一路远行到幽州;她忍不住为之动容。

    “即将为人母却不得不下此决断……这位贵主果然能谋能断。”

    此后应对内乱危机的那些事;王容大多都从杜士仪那儿听了;这会儿细细沉吟;她想着如何按照杜士仪信上的托付;先让金仙公主玉真公主能够注意到此事;一时间不禁有些踌躇。这时候;她便只听岳五娘开口道:“倘使这件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王娘子尽管开口。我平生很少服人;师傅算一个;杜郎君也算一个;而固安公主;却又是一个毕竟;当初那一路都是我陪侍在侧;固安公主言行举止;我无不尽知。”

    “那好;其实;事情起因;据杜郎君;是这般……”

    夜sè之中;那一袭道装和那一袭夜行黑衣在月sè之下交相辉映;分明是格格不入的行头;却又显得格外和谐。

    尽管出家为女冠;但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却比其他嫁人的公主进宫更多。兼且李隆基崇玄信道;她们二人便顺理成章地帮着编修《开元道藏》等等各sè道家典籍;如今司马承祯奉诏进京;她们这样的金枝玉叶也常常在侧执弟子礼听讲。这一ri又是两人同车入宫之际;车在chun明大街上走时;突然就只听前方叫嚷阵阵;就在玉真公主眉头紧蹙大为恼怒之时;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卫士惊惶的声音。

    “二位贵主请坐稳了;前方有奔马突然受惊往这边冲了过来;我等立时……”

    这一句话尚未完;玉真公主就听到前方叱喝连连;那声音中竟是透出了一种不出的慌乱。情知事情不妙;她连忙一把拉起了旁边的窗帘;就这么探出头。这一看不打紧;眼见得一匹马仿佛是发疯似的径直往这边厢风驰电掣而来;前方护卫虽则拔剑组chéng rén墙上前挡格;还有人眼疾快拉弓搭箭shè了出;可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突发事件;一箭箭全都落空;而人墙亦是眼看就要遭那匹疯马践踏。

    时迟那时快;就只听不远处一声娇叱;一个人影犹如闪电一般纵马疾冲了过来;总算追上那疯马并驾前驱时;却是一腾一跃便落在了那匹疯马背上。见那匹疯马昂然长嘶怒而以后蹄高高立了起来;饶是玉真公主从小就大胆;这会儿也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排血肉之躯的人墙遭受冲击的惨状;更不敢看马背上的人是否会被掀落。

    然而;顷刻之间;她就只听得耳畔传来了一阵海啸似的欢呼;待睁开眼睛时;她便发现那匹刚刚还威风凛凛昂首直立的疯马已经不见了;而前方人墙虽是被冲得散开了来;但显见没有遭受太大损伤。大吃一惊的她再也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拉开前头的车帘;就这么径直站起身来探出了身子。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一匹在牛车前几步远处横卧倒毙的疯马;还有那疯马旁边;那个从容而立的年轻少女。不等她发问;同样回过神来的金仙公主亦是出现在了她的身侧;眯着眼睛一端详便又惊又喜地叫道:“可是公孙大家弟子岳五娘么?”

    岳五娘这才转过身来;就这么拿着中犹带着一丝血迹的短剑;欣然行礼道:“见过二位贵主。”

    “之前就听你进宫探你师傅;却没想到如今还在京城。”玉真公主轻轻舒了一口气;见岳五娘执剑而立那种绝世风姿;想到宫中饮宴上剑器舞时;公孙大娘但使剑器在;亦是这般让人目弛神摇地风范;饶是她身为顶尖的金枝玉叶;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殷羡。此时此刻;她便笑着道;“今ri真是多亏了你;如今我和阿姊要进宫;你可愿意陪侍一程么?顺路也好进宫再看看你师傅。”

    “这……也好;那就多谢贵主了”

    岳五娘大大方方答应了;心中却是狂跳不止。她向王容问明了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进宫的时间路线;稍稍使了点段把辛家那个齐管事叫到了东市;又撺掇人与其谈生意;继而在东市的南中门相争了一场;原只是打算让那两位路过此处时看一幕戏;谁知道那个见鬼的白痴竟是异常跋扈;一言不合竟然马鞭抽人泄愤;结果厮打之际;一鞭子刚好抽在坐骑的眼睛上;那坐骑发疯踢飞了人后立时失控;若非她就在附近看热闹;阻止及时;否则险些闯出弥天大祸

    她一面暗自庆幸;一面让那些的卫士将那匹力竭的奔马给拖了走;随即方才从人群中牵回了自己的马;上马随侍在牛车之侧。

    而刚刚大街上这一幕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岳五娘却在一群男人都应对不及的情况下突然出制服疯马;继而又得玉真金仙两位公主道破身份;一时间;道路两侧的围观人群不禁惊叹连连议论纷纷;因徒及师;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想念进宫之后便再难得一见的公孙大娘。

    在宫中逗留半ri;再次得以见到师傅;对于岳五娘来是意外之喜;而更让她心中畅快的是;兴许是因为那两位贵主的从人口耳相传;来来往往的宦官和宫人;在看向她的目光之中都多了几分敬畏和顺服;而不再是从前的殷羡和敌意;这也让她走在宫中的脚步松快了许多。等到她又相随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出宫之后;果然金仙公主以答谢为名;盛情相邀了她到玉真观中盘桓几ri。

    女冠并不忌荤腥;金仙公主一句话;一张张摆满了珍馐佳肴的食案便送了过来。而同样被金仙公主硬拉了来的玉真公主到刚刚那惊马之变;忍不住心有余悸地道:“这还真的是无妄之灾;若非有岳娘子这般巾帼英豪;恐怕我和阿姊就不止是一场惊吓了。对了;是谁家的马?”

    一旁的霍清见玉真公主问着就朝自己看了过来;当即低头垂首道:“卫士查问过;是胜业坊辛家的马。”

    “辛家?”对这个不甚熟悉的名字;玉真公主顿时有些疑惑。

    主人既不记得这名字;霍清少不得再补充了一句:“就是蓝田县主家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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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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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田县主?

    唐制;皇帝的姑姑为大长公主;姊妹为长公主;女儿为公主;而皇太子之女封郡主;亲王之女封县主;凡此共五等。然而大长公主长公主和公主;官场民间均呼之为贵主;久而久之一个长字也就很少有人挂在嘴边。至于人数众多的县主;则是除非掌管宗正寺的皇族长辈;否则谁也记不住。此时此刻;尽管霍清解说是蓝田县主;但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相视一眼;却仍然不知道是哪家的。

    “是那王家的四娘子;封了蓝田县主。”

    “原来是那哥家的女儿”

    金仙公主登时恍然大悟。尽管那王李守礼并非李隆基的嫡亲兄弟;但却是已故章怀太子李贤唯一的儿子;早年间曾经和睿宗皇帝同时被禁宫中;直到中宗即位方才封嗣雍王;之后又改封那王;如今已经五十有余;却仍然多嬖宠;膝下儿子女儿整整六十多个;谁都记不住。唯一知道的是;那王那些儿子没一个成器的;女儿也都往往养面首会情人荤素不忌;甚至与和尚道士私通的也有;算是宗室之中的笑谈了。

    玉真公主作为如今公主之中最得圣眷的人;自然看不上蓝田县主这么一个名声不好的侄女;当即冷笑了一声:“那哥家的儿子女儿素来都是最最随心所yu胡作非为的;既是他家女儿放纵了奔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倒是不奇怪幸好今天是遇到了岳娘子路过;否则真不知道会闯出怎样的大祸来“

    而金仙公主却心细些;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便开口说道:“我记得之前和蕃奚王的;便是辛家的女儿;封了固安公主;似乎是蓝田县主的女儿?”

    霍清一直为玉真公主打理外务;此刻连忙含笑解说道:“贵主记得没错;固安公主正是蓝田县主的女儿。当时奚族新附;请婚公主;谁家都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更何况奚人横蛮;和幽州军常有交战。结果蓝田县主的丈夫辛景初家有适龄千金;便选至宫中教习礼仪后;册封公主嫁去了奚族;如今已经有四五年了。去年不是还因为奚族内乱平定;圣人褒奖了那位固安公主?”

    玉真公主突然插口问道:“那这蓝田县主风评如何?”

    “这……”事涉宗室贵女;霍清顿时有些踌躇;直到玉真公主若无其事地示意她尽管说;她这才轻笑道;“听说蓝田县主悍妒跋扈;辛景初不敢有丝毫违逆;而她在外也颇有两处别院;据说时常有男子出入;辛景初不敢多问。”

    “竟然有这样的事”岳五娘顿时柳眉倒竖;举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后;这才眯着眼睛说道;“固安公主在奚地何等巾帼英豪;想不到竟出自这等之家;实在不可思议那时候若非她那一箭;兴许奚族还要乱上一阵;没想到母亲竟是那样的妇人……”

    “岳娘子识得固安公主?”霍清见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都露出了好奇之sè;便代替她们俩问了一句。

    “是去年和杜郎君由幽州去奚地时遇上的。”

    岳五娘也爽快;当下便把当时在奚王牙帐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她本就是亲历者;再加上为了追求效果;王容特意替她润饰了某些细节;使得更显惊心动魄。饶是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也曾经历过整整三次宫变;也不禁为之屏息;最后都是惊叹不已。玉真公主更是笑道:“我之前只是在她进宫习练礼仪时远远见过两次;只觉得是安静沉稳;却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胆sè;难怪阿兄连番赏赐那王一脉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女儿;确实不可思议”

    金仙公主亦是颔首道:“确是扬了我大唐的名声对了;霍清;那匹蓝田县主家的疯马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前二位贵主进宫之后;蓝田县主家中曾经派人在宫门前等候赔罪;说那匹马平素温驯丨不知道为何却突然发狂伤人;还备了厚礼送到了玉真观来。”霍清见玉真公主满脸不屑;便又深深躬身道;“婢子因二位贵主受惊;特意让人去打探过;原来;蓝田县主在东市有两家产业;今ri那马匹是她家中从者骑着从东市出来的。而且……”她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如实说道;“据说骑马的那人喝过不少酒;又因与人相争而在火头上;许是因为如此;这才会在回程时控制不住马;冲撞了二位贵主车驾。”

    “赔罪?厚礼?别说她家从者;就是她也不过是我和阿姊的晚辈;这等大事竟然不亲自前来赔礼;而是派了人来;她以为她是何等尊贵的金枝玉叶”玉真公主登时勃然大怒;玉手在食案上猛然一拍;怒声喝道;“把礼物给我扔出去;告诉辛家的人;此事我已经回禀了阿兄;须不是她为所yu为”

    “是;婢子明白了。”

    霍清跟着玉真公主多年;深知她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再加上今次一遭险些酿成大祸;她自也希望给这个父亲不管事的蓝田县主一个大教训丨等到她答应一声离去之后;金仙公主见玉真公主满脸的愠怒;有心活跃一下气氛;便含笑询问岳五娘可有剑舞新曲;岳五娘闻弦歌知雅意;当即站起身来笑道:“虽则我除却当年在奚地露过一手;就再不曾演过剑舞;但二位贵主既是想看;我就献丑了”

    没有乐曲;只有双剑飞舞;但看惯了宫中剑器舞;甚至公孙大娘剑器舞的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却又从岳五娘这迅疾如奔雷的剑器舞中;看出了几分不同于套路的韵味。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那动静转换之间的美感和力度;让不通武艺的两人叹为观止;再加上此刻只得她们二人;却比那大庭广众丝竹管弦伴奏之下的剑器舞更多几分zi you;见岳五娘舞到酣处;突然喝了一声酒来;玉真公主一愣之下;福至心灵地拿起食案上一只小酒碗;信手冲着那一团银光之中的人影泼了过去;却只见水滴四溅;待到岳五娘收势而立时;身上衣裳于爽依旧;只有剑尖上有一滴滴的酒液落下

    “真是好技艺;难怪能震慑那些奚人杜十九郎难道不曾上奏阿兄;给你请赏?”

    “但得二位贵主和固安公主这样的贵人能赏得剑舞之妙;我就心满意足了;请赏二字断然不敢当。再说想当初我离宫之ri;圣人曾经赐过金了。”岳五娘说着便深深行礼道;“说起来我在京城也已经逗留了一段时ri;明ri便打算出京;如今趁此机会;向二位贵主辞行了”

    金仙公主深知公孙大娘当众许下不嫁人的誓言;岳五娘也曾说过最擅长飞剑取人咽喉;以至于京城权贵公卿不敢打主意;此刻她听到对方要走;心里哪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到今ri自己姊妹二人得人援手之恩;她连忙对身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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