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乱世宏图-第16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转眼间,众人来到了夹河县的官衙前。隔着老远,便有一个大家伙儿都熟悉身影,晃着屁股迎上前来。双手抱拳,躬身长揖,“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县城里又脏又乱,秩序好没恢复,万一有某些居心叵测之徒……”

    “得了,顺子,一般刺客,未必能靠近得了我!”柴荣笑着挥了下手,低声打断,“况且你们沧州军的威名也不是吹出来的,有你们在,谁还敢冒死往我身边凑!”

    “多谢殿下夸赞!”李顺跟柴荣早就混熟了,毫不客气大声回应。“您是来看募捐的情况么?请稍等,末将进去一下,让县令和潘美他们出来接……”

    “不必了,孤,我就是随便看看。咱们悄悄进去,看看你家侯爷施了什么法术,能从铁公鸡身上拔下毛来?”柴荣之所以换了普通下级军官的装束,就是想要微服私访一番。因此,不待李顺儿把话说完,立刻笑着摆手。

    “那,也好。殿下,末将这就带您进去!”李顺不敢违抗,先是抱拳领命。然后又犹豫了一下,低声询问,“就说,就说您是我的,我的族中长辈!特地前来观摩。您看,这样可行?”

    “可行!”柴荣向来不喜欢在熟人面前摆架子,笑了笑,轻轻点头。

    “那,那,也罢,殿下请跟末将来!”李顺知道柴荣的秉性,喜欢做事不喜欢啰嗦。想了想,转身替大伙带路。

    此刻的清河县大堂内,宾主之间正忙着讨价还价,吵得热闹。因此,除了县令刘英才之外,谁也没心思去管,新进来的几名底层军官,到底姓是名谁,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而那刘英才,也只是三、四日前,匆匆见过柴荣一回。当时只顾着替自己摘清安置流民不利的责任,根本未曾,也没胆子仔细打量太子殿下的长相。故而看到李顺领着一名指挥使打扮的下级军官和数个士兵入内,还以为这些人是特地前来向众地方乡绅施加压力。不安地笑了笑,便又快速将目光转回了一众乡绅的脸上,屁股微翘,带着几分求肯的语气说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并非本官强求你们捐献粮食。郑,郑侯爷麾下这位潘将军说得明白,是买,平价购买。你们拿出多少粮食,他们付多少钱,童叟无欺。”

    “刘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那仓库早就空了,都借给自家的那些受灾的亲戚去了,不信你可以去亲自搜。”一名肥头大耳乡绅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叫苦。“如果能搜出一袋子多余的粮食来,草民愿遭天打雷劈!”

    “可不是么,真的没有,没有啦。甭说是按照平日的价钱,就是按照这几天的价钱,我等家里也没有粮食可卖了!”

    “可不是么,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我们这些人家的存粮,还不都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才积攒下来的?青天的大老爷啊,您行行好,也让我们给自己留一口吃食吧!”

    “不瞒县令您说,我们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吃的起白米。其他日子,哪天不是野菜和米糠在对付。去年大儿媳妇怀孕时多吃了一碗饺子,老夫差点就让儿子休了他!”

    “是啊,是啊,我等都是勤俭持家多年,才攒下的家底。青天大老爷,你不能随便破我等的家啊!”

    ……

    其余乡绅们紧紧跟上,说出的理由各不相同,但答案却别无一致:不卖!坚决不卖!要粮食没有,要命一条。

    “胡扯!”坐在县令身侧的沧州军水师指挥使陶六顺,气得火冒三丈。将手用力一拍桌案,大声喝问,“姓张的,刚才问你等是否有钱买地之时,你等怎么说的?不是家里的钱都多得花不完么?还有你,王庄主,你今天一口气买下了三千亩荒地,家中怎么可能没有积蓄?还有你们,姓卢的,姓鲍的,姓高的,你们,你们这些土财主,莫非欺负老子手中刀子不够快么?”

    “冤枉!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话音刚落,众乡绅立刻齐齐跪倒于地,涕泗交流,“军爷饶命,我等家里头真的已经没有存粮了。刚才官府发卖土地,说的是用铜钱和银子付账,并且可以只付三成,余下的在五年之内逐年付清。若是,若是说用粮食,我等,我等肯定买不起,买不起啊!”

    “买不起,买不起,军爷,您就是杀我等,也拿不出粮食来啊!”

    “冤枉,军爷,我等冤枉!”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您老赶紧为我等说句话。否则,我等死了事小,万一毁了太子殿下的清誉,可是百死莫赎!”

    一声声,哭得撕心裂肺。就好像遭受了多大的委屈般,恨不得立刻死给全天下的人看。

    县令刘英才是个读书人出身,又素来重视名声。听乡绅们哭得可怜,顿时就慌了心神。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方巾,用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带着几分祈求的口吻对陶六顺说道:“将军,您应该知道的,本地民风淳朴。他们说家里没有余粮,恐怕有八分为真。要不然,您看,能不能让沧州军再帮忙支撑几天,朝廷不是已经派人去荆楚收购米粮了么……”

    “等朝廷的米粮到了,外边的流民早就都饿死了!”被糊涂县令气得两眼冒火,陶六顺又拍了下桌案,厉声断喝,“来人,给我……”

    “小六子,不要冲动!”坐在大堂正中央位置潘美,赶紧站起身,低声打断,“没必要!郑大哥有令,不准用强!”

    说罢,又快速将目光转向众乡绅,笑着说道,“既然诸位家里都没有余粮了,那购粮之事情就此作罢。各位可以走了,希望今后大伙都不要后悔便好!”

    “什么,我等可以走了?”众乡绅原本还想继续撒泼耍赖,见对方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了自己,顿时有些无法相信各自的耳朵。

    “走吧,对了,临走前,记得过来签个字,把你们准备认购的田产,也都确认一下!”潘美轻轻点点头,英俊秀气的脸上,写满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原本就长得唇红齿白,一笑起来,愈发像菩萨旁边的善财童子。然而,众乡绅却从他的三品武职官袍上,判断出此人绝非可以轻易糊弄之辈。犹豫了片刻,咬着牙道:“虽然我等家中余粮不多,但省一省,还是能省出一些来。这样吧,郑侯爷不用买了。我等认捐。”

    “对,认捐!”先前那个叫苦连天的胖子,嗓门儿最高。跳起来,大声补充,“草民,草民认捐白米十石,绝对是十足十的好米,不掺杂任何沙子和稻壳!”

    “草民,草民认捐粟米十五,十五石!”

    “草民,草民家里穷,捐,绢粟米八石!”

    “草民愿意替郑侯爷分忧,认捐白米十石!”

    ……

    本着不撕破脸的原则,众乡绅纷纷开口。忍痛拿出了一部分米粮,以免眼前这个看上去英俊得如同女扮男装的少年将军,过后再登门找自己的麻烦。

    明知道乡绅们在打发叫花子,潘美也不生气。先笑呵呵地将众人认捐的记录下来,然后用笔杆又敲了敲账簿,慢吞吞地开口,“好了,各位义民,末将在这里,先替太子殿下和我家侯爷,谢过各位了。”

    “不敢当,不敢当!”

    “应该的,应该的!”

    众乡绅齐齐拱手,唯恐反应太慢,对方再提出其他额外要求。

    “行,请各位义士过来签字画押,要是不会写字,按个手印也行!”潘美冲着众乡绅又是微微一笑,低声吩咐。“签完了字,就可以离开。潘某绝不阻拦!”

    “真的?”众乡绅兀自不敢相信如此轻松就被放过,瞪圆了眼睛再度确认。

    “我骗你们干什么?”潘美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挑。

    “那,那大人记录如此详细是为何故?莫非,莫非还怕我们抵赖不成?”胖子乡绅被潘美笑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又硬着头皮,低声追问。

    “问得好!”潘美放下笔,轻轻抚掌,“我读一遍,你来听着。这上面写的是,清河县张家庄庄主张思远,心忧乡亲,特响应朝廷诏令,认购无主荒地两千亩,同日捐,捐赠灾民十石白米,未掺杂任何沙子和稻壳!。”

    “啊!”话音落下,满堂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乡绅面如土色,两股战战,脚步再也迈不动丝毫。

    那潘美,却唯恐对众人的打击力度不够,顿了顿,又笑着朝着张思远拱手,“张庄主见谅,我家大人是要末将清楚记下各位的功劳,说是以后,要让沿岸黎庶,知道该向哪个感谢活命之恩!”

    “啊!”张思远闻听此言,脸色登时又是一变,赶紧从袖子中递过几粒银豆子,快速塞向潘美手心,同时,用极低的声音追问:“敢问冠军侯大人他,他到底打算……”

    潘美和没事人一样,轻飘飘的收了银子,声音却丝毫没有降低,“张庄主,各位义士,大伙儿尽管放心。我家侯爷说了,这次诸位买多少田地,卖出多少米粮,他都不会在意。只是,只是他不能让诸位的善举,最后落得无人得知。所以,所以,侯爷特地命人准备了石碑,打算在治理好后的黄河各渡口处,勒石为铭。记录下所有良善人家在救灾期间的所作所为,以供后人万世敬仰!”

    “这,这,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众乡绅的脸,一个个臊得跟猴子屁股般,随时都可能滴出血来。

    勒石为铭,勒石为铭。这那里是为了弘扬大伙而善举,简直是要把在场所有人,都永远钉在石头上,让来来往往的百姓和客商,唾骂万年!

    正羞得无地自容间,却又看见潘美忽然把脸色一板,手按剑柄,大声吩咐,“来人,请诸位义士签字画押!”

    “是!”两排彪形大汉冲入堂内,拿起账册,就准备按个请众位乡绅上前用墨。

    众乡绅顿时吓得再也顾不上从长计议,“噗通!”“噗通!”“噗通!”接二连三跪倒于地。一边磕头,一边争先恐后地喊道:“大人且慢,大人且慢。草民想起来了,草民刚刚想起来,我家另外还有一处存储粮食的仓库,我打算全部捐献出来,全部!”

    “草民,草民认捐,认捐三千,不,五千石!”

    “草民,草民家里,刚好还有两千石余粮,愿意,愿意全部捐给太子殿下和郑侯爷,赈济灾民!”

    “草民认捐三千石……”

    “草民……”

    “各位,末将刚才都把账本写好了,你等这样一来……”潘美看着这群汗出如浆的铁公鸡,心中笑得好生畅快。该,活该,叫你们软硬不吃!也不仔细想想,我家将军连契丹人的千军万马,都能杀个七进七出,还怕治不了你们这群滚刀肉?!

    “将军,县令大人……”众乡绅跪直身体,大声干嚎,“行行好,二位大人就行行好,让我等多捐一些吧,我等看着那些没饭吃的难民,其实心里头每天也犹如刀割啊!”

    “是呀,将军,县令大人,我等回家就让族人省吃俭用,一定与流民们共度过难关。”

    “改了吧,改了吧,潘将军,行行好,就让我等改了这一次吧!”

    ……

    “也罢,末将就勉为其难,收下尔等的善心!”听众人哭得狼狈,潘美装出一幅感动的模样,撇着嘴回应,“不过,记住了,是平价买入,不是让尔等白白出粮食。说实话,这点儿小钱,我家侯爷看不上,太子殿下更看不上!”

    “是,多谢将军,多谢侯爷,多谢太子!”众乡绅闻听,捐出去的米粮,居然还能按平时价格换回现钱。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动歪心思,继续囤积居奇,害得自己把贪婪吝啬的名字,刻在石头上,遗臭万年。

    “唉!”站在远处看了半晌热闹的柴荣,连连摇头苦笑。三弟这招够奸够狠,端地是把一众铁公鸡的心思,算了个精光。“顺子,你让潘美继续,不要出来。孤走了,不耐着你等继续放手施为!”

    说完,也不待李顺回应。起身就朝门外走去,刚出大堂,便再也忍耐不住,扬起头来,笑了个酣畅淋漓!

第八章 人心 (一)

    第八章人心(一)

    齐州,暴雨初晴。

    浑黄的河水,带着不知哪里冲起来的树枝石块,像沸腾般,咆哮鼓荡而下。一次又一次,拍打着堤坝,发出闷雷般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声声急,声声敲得河堤摇摇欲坠。

    大大小小的漩涡,沿着堤坝边缘席卷而过。就像地狱里魔鬼张开的大口。无论什么东西落入其中,都瞬间被吞得不见踪影。

    如此险恶的态势下,通常是不会有人胆敢再靠近河堤的。且不说稍不小心就可能滑进水里头,被卷去东海喂龙王麾下的虾兵蟹将。即便人走得再稳,侥幸没有滑倒,万一脚下的河堤倒塌,下场也是万劫不复。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阳光刚刚刺破了乌云的阻拦,便有三万多民壮,推着独轮车,扛着铁锹和扁担和草编口袋,浩浩荡荡朝河岸扑了过去。紧跟着,数万条手臂齐齐挥舞,用泥沙将袋子填满,用独轮车将填满了的袋子推上河堤,然后一个挨一个码过去,顷刻间,就让原本摇摇欲坠的河堤,长高、变厚了半尺有余。

    “起……落……起……落……”

    “起……落……起……落……”

    满是泥泞的堤坝上,一排精壮的汉子齐声喊着号子,将手中的大沙包,继续填到堤坝最单薄处,加宽,加高,加固。

    有个别地方,河水已经顺着蛇鼠钻出来的孔洞向外喷涌。三五个身穿火红色号衣的沧州军士兵率先扑上去,用木板死死顶住出水孔。数百名训练有素的民壮紧随其后,砸下木桩,系住绳网,然后用沙包和石块,堆出一座座坚固的堡垒。

    熟练,专业,且有条不紊。从濮州、博州到齐州,数百里险情,一寸寸排除下来。早就令参与治河的士兵和民壮们,炼出了铜筋铁骨和火眼金睛。先派出一小股精锐,站在河岸附近粗粗一望,就能判断出最危险的地方在哪。然后竖起旗帜,吹响铜笛,转眼间,就能发现的问题,传遍全军。

    接下来,便是规划、调度和临场指挥了。虽然河水不是敌军,但治河抢险,所需要本事,其实和领兵作战差不多。都需要主将料敌机先,并且身先士卒。都需要士卒悍不畏死,且令行禁止。都需要将士们上下齐心,众志成城……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临近拐弯处的三里长河堤,总算被加固到了一丈宽。大大小小沙包,就像数万名英勇的士兵,肩膀并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直面沸腾的河水。而先前嚣张霸道的黄河水,在整齐如军阵般的沙包前,终于一败涂地。调转身形,偃旗息鼓,灰溜溜地朝下游奔去,期待着能在下游某个位置,寻找到新的突破口,给人间制造更大的灾难!

    “呼,总算挡住了!”柴荣丢下指挥旗,朝运送草编袋子的马车上一趟,四脚朝天。“他奶奶的,要是像先前那种雨再来上一场,老子这一百来斤儿,恐怕就得直接填了窟窿!”

    “填窟窿也轮不到你,有符昭序文呢。他胖,一个上去能顶俩沙包使!”郑子明笑着抹了一把脸,从满是泥浆的嘴唇下,露出满口的白牙。

    “胖,再胖还能胖过你郑节度?别人都是越累越瘦,只有你,越累越上膘!”工部侍郎符昭文如同个泥巴团般滚了过来,很没尊卑地往柴荣身边一靠,撇着嘴道。

    “我是累胖了八十斤,你是累瘦了八十斤。结果,郑某却依旧胖不过符兄一条大腿!”郑子明涅斜着眼砖头,反唇相讥。“唉,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你……”符昭文在汴梁时,就恨别人拿自己痴肥说事儿。顿时举起拳头,就要给郑子明一个教训。然而,看看对方那一身虬结的疙瘩肉,又豁不出去手疼。只能恨恨地朝自己身边的车厢板上锤了一下,低声道:“呸,老子是读书人,不跟你个兵痞一般见识。等……”

    话音未落,车厢板却因为负担太重,被压散了架。直接将三人丢到旁边的水坑里,滚得满身都是泥浆。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子明第一个跳起来,指着符昭文,笑得前仰后合。“说你胖,你还不高兴,如何?本来我们俩人时还好端端的,你往旁边一倒,车就垮了!”

    “胡说,哪里。哪里是符某一人之力,太子,太子殿下肯定也有份儿!”符昭文无脸反驳,只好拉柴荣当垫背。

    “好,好,是我,是我!”柴荣脾气和性格,都被当年刚刚离开汴梁时开朗了许多。点点头,笑着承认。随即伸出一只手,“子明,拉我起来,哎呀,原本想歇一歇……”

    “你呀,天生就是劳碌命!”

    “劳碌就劳碌吧,反正,再苦再累也要拉着你们。”

    “行,谁让你是太子呢,算我们欠你的!”

    三个全身上下都滚满了泥浆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在水坑旁肆无忌惮地斗嘴为乐。,不是熟悉的人,谁都想不到,这就是大周朝的太子殿下、七镇节度使和工部侍郎。

    而不远处,潘美、陶大春、李顺儿等将领,更是放任不羁,居然当着数万人的面儿,就揭开了葛布做的罩衣,从土坑里捧起雨水,直接朝各自的光膀子上撩。

    正所谓什么将带什么兵。其余沧州军士卒见潘美等人都袒胸露背,也大咧咧地揭开衣服,用河水及雨水,擦洗身体。一年多来的艰苦劳作,令每个人的骨架,都比当初从沧州出发之时,又粗了小半圈。因为伙食油水足,作息时间安排得当,每个人的皮肤,洗干净之后,都像棕色的绸缎般,在太阳下泛着暖融融的光芒。

    “就弟兄们这身子板,这肉皮子,啧啧,绝了!等哪天治好了黄河,殿下不妨带着他们,光着膀子回汴梁走一遭,绝对让汴梁城里那些未成亲小女娃娃,一个个看得连眼珠子都舍不得挪!”符昭文天性诙谐,冷不防,大声提议。

    “那可不行,到时候,岂不是半个汴梁的光棍汉,都要以孤为敌!”

    “为敌就为敌,反正冠军侯骁勇善战。有他在,谁敢跟咱们龇牙?”符昭文笑了笑,话语若有所指。

    按辈分,他算是柴荣的叔伯小舅子。所以在协助柴荣治河之余,对汴梁城内的风风雨雨,都分外关心。而自打柴荣除外治河这一年多来,汴梁城内,也的确发生了许多充满玄机事情。不由着他不时刻提醒柴荣,早做提防。

    以柴荣的智慧,岂能听不出符昭文的话里有话?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不想把太多心思,都花在朝堂中那些无谓的争斗中。

    皇帝郭威的妃子们,在这一年多来,依旧未能产下只儿半女。迄今为止,依旧无人能威胁到他的皇储之位。通过治理黄河,柴荣在朝野的声望,以无人能阻挡的速度,节节拔高。而除了郑子明这一条臂膀之外,赵匡胤、高怀德、潘美、陶大春等少壮派将领,已经都成长了起来,每个人拉出去都可以独当一面……

    有了这些依仗,柴荣又怎么会在乎汴梁城内的那群垂垂老朽如何对自己百般诋毁?随他们说去吧,反正天下百姓都不是瞎子,吐沫也淹人不死。况且,义父郭威如今春秋鼎盛,并对他信任有加。根本不不会被流言蜚语所动!那群老朽折腾得越欢,恐怕越会适得其反!

第八章 人心 (二)

    第八章人心(二)

    “我说你们仨,一个当朝太子,一个掌管七州的节度使,好好的锦衣玉食不享受,跑到这里来抗沙包,我也是服了你们了。!”就在三人躺在水坑旁喘气歇息的时候,一个银甲白袍的武将大步走了过来,笑着数落。

    回应他的,是一大团黏糊糊的老泥。直接命中盔缨处,顺着银盔的边缘淌了此人满脸满身。

    “哎呀,我新做锦袍!”银甲将军顿时大怒,挥舞着双拳要上前拼命,“郑子明,你个不识好歹的杀材。高某人今天跟你没完!”

    “啪!”“啪!”“啪!”“啪!”又是数团老泥凌空而至,将其打得抱着脑袋,盔斜甲歪。“太子,符胖子,你们,你们两个居然跟姓郑的狼狈为奸。哎呀,别打了,投降,高某投降。再打,我一会儿就没法去见家人了!”

    “今日且留你一命,改日再取!”见这么快就开始讨饶,郑子明悻悻丢下手中的泥巴团,装作皮影戏里楚霸王的模样,叉着腰道。

    “既然投降,就速速过来跟本将军见礼!”太子柴荣也笑着朝银甲将军点了点,大声吩咐。

    只有符昭文“仁义”,见对方主动认输,便不为己甚。丢下泥巴,将脏手搭在嘴边上,大声喊道:“兀那贼将,既然已经投降,就速速过来通名!”

    “呸!好心没好报。亏得高某一到齐州,连口气儿都没歇,就赶过来看你们。早知道这样,高某今天一定躲得远远的!”银甲将军一边用手清理身上的泥巴和脏水,一边大声抱怨。嘴里说得虽然委屈,双腿却毫不犹豫地朝三人身边迈。

    “好了,既然投降了,孤就不难为你了,赐座!藏用,你不在前线防备北汉和契丹犯境,怎么有空跑到齐州来了?”柴荣顺手拉过几张稻草编织袋丢过去,叫着对方表字询问。

    “谢殿下赐座!”高怀德单脚接住编织袋,然后轻轻一挑一甩,将其摞成垫子。顺势坐了下去,嘴里发出一连串遗憾的嘟囔:“北汉和契丹哪里用得着我防备啊?耶律家的那几个,为了争夺皇位,自己杀得人头滚滚!得不到耶律氏的支持,北汉和幽州就全成了断了脊梁的野狗,根本没胆子犯境!只可惜了,老天爷不作美,竟然让咱们大周接连闹了两年水灾。否则,否则咱们即便不能趁机光复燕云十六州,打进太原城里去,活捉刘崇老儿应该不成任何问题!唉!”

    “唉!”闻听此言,柴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歪在稻草袋子上,仰头长叹。

    “唉!”受二人的情绪感染,符昭文也跟着长吁短叹。

    他虽然是个文官,可毕竟是出身于符家。平素对天下大事,都甚为关心。据他所知,辽国皇帝耶律阮在前年八月,因为不顾群臣劝阻执意在秋冬两季出兵找大周的麻烦,搞的天怒人怨。结果,才走到火神淀,便被耶律察割和耶律呕里联手割了脑袋。

    随即,耶律察割称帝,命群臣向自己效忠。谁料才登上皇位不到五天,大惕隐耶律屋质已经领着平叛大军杀至。双方在火神淀附近恶战一场,叛军溃败,耶律察割被俘。耶律屋质乘胜追击,将耶律察割本人和耶律呕里、耶律盆都,耶律底裂等一干可能参与谋反,或者平素与自己关系不睦的勋臣宿将,尽数以谋逆罪乱刃分尸。就连早已被流放到祖州替耶律阿保机看守陵墓的耶律刘哥,也没逃过一杯毒酒。

    将所有政敌都清理一空之后,耶律屋质拥立耶律德光之子耶律景为帝。耶律璟非常“知道好歹”,终日与美酒佳人为伴,将朝政尽数托付给了耶律屋质。君臣各得其所,倒也彼此相安无事。

    然而,此举却惹得其他重臣的不满,很快,太尉忽古质就跳了出来,指责耶律屋质擅权误国。

    耶律屋质大怒,立刻以谋反罪,诛杀了忽古质。紧跟着,又发现了其他的潜在谋反者,政事令耶律娄国、侍中耶律神都、郎君耶律海里等,发兵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归案,斩杀一空。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起泥。在搜查耶律娄国的宅邸时,耶律屋质又“目光如炬”地发现了此人与耶律李胡之子耶律宛的书信,顺藤摸瓜抓获了阴谋篡位的太平王耶律罨撒葛、林牙耶律华割、郎君耶律新罗等,于是将他们全部拘捕,或杀或囚,明正刑典。

    连续两年多的大清洗下来,辽国的领兵将领被洗掉了一大半儿。剩下要么昏聩无能,要么作战经验浅薄。可以说,此刻,乃是辽国自立国以来,最为虚弱之时。如果老天爷去年没让黄河决了口,如果大周朝能君臣齐心,兴兵北伐,恐怕燕云唾手可得。

    然而,如果终究是如果。

    去年和今年的多雨天气,令黄河两岸哀鸿遍野。大周连赈济灾民的钱粮都凑不齐,拿什么来支撑北伐大军?更何况,眼下大周最英勇的将军,最善战的兵卒,都被洪水拖在了黄河沿岸,没有他们做先锋,就凭朝堂上那群光知道窝里横的老朽,能不在燕都城下损兵折将,才怪!

    “有什么可惜的,太原和燕云十六州又不会挪地方?”四人当中,唯一没有叹气的,只剩下郑子明。只见他低着头沉吟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大声说道。“与其以倾国之力,去抢太原和幽州,我宁愿像朝廷像现在这样,把心思都花在治水和赈灾上。否则,自己家里头的百姓都饿死了,抢别人家的两块地盘回来何用?更何况刘家占据太原已久,韩氏在幽州也颇得人心,我军贸然打过去,即便能打得垮刘崇和韩匡嗣,没有足够的钱粮往外洒,也安抚不了这两地的百姓!”

    “怎可能安抚不了,他们应该知道,韩氏和刘氏都是契丹人的走狗!”高怀德虽然对于郑子明这个人很佩服,对于他的观点,却坚决不敢苟同。

    “老百姓哪会在乎谁做皇帝啊!只要少收赋税,少服徭役,官府处理事情再多少公道点儿,不要明火执仗,大伙就满足了。至于谁来当皇帝,是契丹人统治,还是中原人统治,他们根本不会关心!”看了一眼高怀德那写满愤懑的脸,郑子明笑着摇头。仿佛自己已经活了好几辈子,而对方只是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一般。“不信,你仔细去数数?数数那历年跟着契丹人南下打草谷的队伍里头,多少兵卒本来都是中原人?”

    “你……”高怀德气得两眼喷烟冒火,却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

    被郑子明推荐为节度使,镇守边塞这两年多来,他没少跟越境打草谷的辽国流寇作战。每次获胜后抓到的俘虏里头,总是一大半儿是中原面孔。剩下的一小半儿,才是契丹、奚、秣鞨、室韦等塞外诸胡。并且那些生着中原面孔的“二胡子”,杀起中原百姓来,丝毫不比真正的胡人手软。

    这种情况,令他在震惊之余,痛恨异常。然而,却找不到其中缘由,也找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战国之时,天下七分,齐楚燕韩赵魏秦,如今,谁还记得自己祖上是齐人还是楚人?”明知道高怀德不会认同自己的观点,郑子明也不生气,拍了拍对方肩膀,继续笑着补充,“自魏晋之后,咱们的祖上之所以都自称为汉人,并非汉高祖刘邦能打败项羽。而是有文景之治,让大部分人都过上了安稳日子。有汉武北征,让敢犯我汉境,杀我百姓者,都死无葬身之地。如果在哪边都是饿肚子,在哪边都是朝不保夕,做汉人还是做胡人,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