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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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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身前三尺处的冰缝之中。

    “预备——”赵尔德低声召唤,随即深吸一口气,迅速弯腰。左手前推,后手勾住一支狼牙箭迅速后带,借助腰杆重新伸直的惯性,双臂用力将角弓拉了个满圆。

    “放!”凭借弯腰前目光的预判,他朝着冰城上某个高大的黑壮汉射出了今天的第一箭。然后看都不看,再度俯身,勾箭,运力、直腰,将第二支狼牙,朝着先前同一个位置射了过去。

    “嗖——”“嗖嗖——”“嗖嗖嗖——”十几道寒光,猛地从距离冰墙二百步远亮起。闪电般,直扑呼延琮和他身边的弟兄。待呼延琮等人听到羽箭破空声之后想要躲闪,哪里还来得及?只能凭借本能将身体向下缩了缩,以期能避开要害,不至于当场被冷箭射个透心凉!

    “呯!”千钧一发之际,有面盾牌从左下方飞来,挡住了三支羽箭。第四支羽箭却从半空中直冲而下,正中一名绿林好汉的脑门。锐利的狼牙刺破额骨,刺破颅骨,从毡帽的边缘,吐出一股殷红。倒霉的好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仰面便倒。

    第五、第六、第七支狼牙箭落下,带起三蓬浓重的血雾。第八、第九支狼牙箭落点略低,命中了冰铸的城垛口,溅起了两团粗大的白烟。将城垛口凿豁的箭头,却去势未衰,又借着惯性向内推进了足足三寸许,才终于停了下来。粗大的箭杆带着黑色的尾羽,在垛口外摇摇晃晃。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战场中央偏左,战场左侧,各自距离冰城二百步左右的位置,也连续腾起了数道寒光。更多的狼牙箭被从预想不到的远处,射上了城头。带起更多的血雾,制造出更多的无法瞑目的尸体。

    注1:据出土的元代长弓实测,弓长138cm,上、下弓臂长均为33cm,弓梢长34cm,弓弝长18cm。弓身用碱土溶液做表面碳化处理,所以呈现暗红色,俗称“润羊血”。

第十一章 磐石 (九)

    第十一章 磐石 (九)

    “轰!”“轰轰轰轰!”在接连挨了三轮羽箭之后,城头上的弩车终于开始了反击。一支支丈许长的弩箭凌空扑下,在两百多步远的山坡上,溅起了漫天雪沫和冰渣。

    众射雕手被吓了一跳,攻击的节奏顿时停滞。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这边毫发无损,嘴里发出疯狂的大笑,瞄准城头再度拉圆了角弓。

    弩车的威力虽然巨大,但准头却不尽人意。并且装填过程甚为耗时耗力,半晌都发射不了一轮。而角弓的发射准头和频率,则完全依赖开弓者的本事。只要臂力充足,一名训练有素的射雕手在十几个弹指间,就能把整整一壶箭尽数射向目标。(注1)

    转眼间,冰墙上就又飘起了一团团血雾。毫无防备的乡勇和呼延家将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低下头四下躲避。而冰墙外的幽州神雕手们,则毫不客气地将战线从大约二百步位置,又向前推进了五六十步,直到再也找不见合适的落脚点,才重新分散开,朝着城头继续倾泻致命的雕翎。

    “反击,反击!”陶大春终于组织起了一群弟兄,以墙垛为遮挡,挽弓向城外的敌军展开了攒射。然而,乡勇们手中的弓以一石弓居多,最强不过一石半力,准头也照着对方差得太远。仓促之间所射出的羽箭,要么只飞了**十步,就彻底失去了力道,在地面上徒劳地蹭出一道道白烟。要么勉强达到了一百四十步范围,却离目标至少五尺开外,除了吓射雕手们一跳之外,未能取得任何战果。

    “嗤!”射雕手头目赵尔德冷笑着用弓梢将一根“路过”自己附近的流矢磕歪,顺手抄住箭杆,掂了掂,随即搭上自家弓臂,朝着冰墙上那个络腮胡子大块头一箭射回。

    “阿爷小心——!”呼延云大声惊呼,抄起一面盾牌,迅速挡在自家父亲身前。雕翎羽箭正中盾牌中心,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巨大的冲击力推着盾牌连连后退,恰恰砸上了呼延琮的鼻子尖儿。

    “嗯呜——”饶是大部分力气已经被自家女儿的手臂化解掉,呼延琮依旧被砸得眼泪直淌。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咸的,一时间,鼻孔里五味尘杂。

    “阿爷,阿爷你怎么样……”呼延云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扭过头去查看自家老父的伤势。呼延琮却一把推开了他,指着冰墙外的幽州射雕手们高声咆哮,“奶奶的,还有完没完了!谁有三石弓,给老子取一个三石弓来!看老子不射死他!”

    三石强弓乃为平素勇将们锻炼臂力所用之物,通常根本不会用于实战。所以一时间,哪里能够找得出来?倒是郭信手里,握着把的朱漆大弓,看上去勉强有几分硬弓的模样。然而郭信却舍不得给任何人用,对呼延琮的叫嚷充耳不闻。

    “借我用用又用不坏,别那么小气!”呼延琮向来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连喊了好几嗓子得不到回应,干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郭信身边,劈手便抢。

    郭信身上还带着伤,当然不是他的对手。转眼间便被推到了墙垛后的旮旯里,朱漆弓当即易主。呼延琮顺手又抢了三支羽箭,加在左手指缝里,起身、引弓、松弦,“嗖嗖嗖”,三支羽箭连珠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了三道耀眼的闪电。

    “好——”众喽啰齐声喝彩,均为自家大头领的神射而感到骄傲。然而,很快,他们的喝彩声便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一个个红着脸,耷拉下脑袋,恨不得找个冰窟窿朝里头钻。,

    三支雕翎羽箭,呈品字形排开,呼啸着扑向敌军,一开始,的确气势惊人。只可惜,品字的三张口彼此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飞着飞着,就上下东西,各朝一个方向,最后集体不知所踪!

    “奶奶的,老子就不信射你不中!”呼延琮饶是脸皮厚,也觉得双颊发烫。从身边乡勇的腰间抢过一个满满当当的箭壶,搭上一支又一支羽箭,朝着目标连番猛射。

    自从数月之前被杨无敌一箭贯胸之后,他可是没少在射技上下功夫。上好的角弓拉断了四五张,柳木制造的靶子也射烂了七八回。然而,明明于平素训练时十箭能中六七,实战中,却一二再,再而三地丢人露怯。眼看着一壶箭都快射完了,战绩依旧为零。反倒把城外很多射雕手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这边,不停地朝着他发射冷箭。砸得他所藏身的墙垛冰渣乱飞。

    “给我!”有人猫着腰,快速冲上前,自呼延琮手里夺走了朱漆大弓。

    呼延琮大怒,张嘴就要问候对方老娘。然而,脏话才冒到嗓子眼儿,却又果断咽回了肚子里头。

    从他手里抢走了朱漆大弓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儿子呼延赞。只见后者猫腰顺着冰墙继续向前滑行了数尺,猛地站稳脚跟,转身,引弓,松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三尺长的雕翎羽箭如闪电般,飞下了城头。随即,在一百三十步外的位置,溅起了一抹耀眼的红。(注2)

    “啊——”有名正在弯弓搭箭的幽州射雕手难以置信的瞪圆双眼,惨叫着,缓缓跌倒。血顺着胸口与脖颈交界的位置,喷射而出,将周围的冰面儿染出一道又粗又长的痕迹,与四周围的纯正的白色相对照,格外醒目。

    事发突然,敌我双方,预先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齐齐为之一愣。数支原本该飞向城头的狼牙箭,相继偏离了目的地,或者高高地窜上的半空然后陡然掉落,或者贴着地面撞上了墙角,溅起一团团孱弱的烟尘。

    那呼延赞却好像早已习惯了给大伙制造惊喜,毫不停顿地又是“嗖嗖”两箭,将一名秣鞨射雕手和一名室韦射雕手放翻在地,手捂着肚子来回翻滚。鲜红色的血浆如同喷泉般,一会儿喷在冰面上,染得通红一片,一会儿又对着天空腾起老高。

    “好,呼延将军神射!”到了此刻,城头上的众喽啰和乡勇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从冰铸的城垛口或者木头盾牌之后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喝彩。

    城外那一群来自幽州的射雕手,几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顿时再也顾不上袭击别人,齐齐调转角弓,瞄准呼延赞,乱箭齐发。

    好个呼延赞,根本不与敌方逞勇斗狠。猛地弯下腰,身体消失在了墙垛之后。令射向他的狼牙箭,尽数落在了空处。除了砸起更多的冰渣之外,别无所获。

    “有种别躲!”“有种就跟大爷对着射,看谁先死!”“冷箭伤人,算什么英雄!”众射雕手破口大骂,弯弓搭箭,四处寻找呼延赞的身影。然而,呼延赞却如同融化了般,彻底与冰墙融为了一体,迟迟不肯现身。直到众神射手的胳膊都拉酸了,不得不悻然松开了弓弦,他才猛地从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垛口后站了起来,“崩”!长箭脱弦而出!

    “啊!”下一个瞬间,射雕手头目赵尔德仰面便倒。一直雕翎羽箭从此人左眼窝穿了进去,直贯后脑。

    其余各族射雕手大惊失色,连忙重新拉弓还击。而呼延赞的身影却再度消失,令他们把两只眼睛瞪得发酸,都寻找不到。

    “呼延将军,呼延将军,呼延将军……”众喽啰和乡勇们士气大振,异口同声地喊着呼延赞的姓氏,为他的神射之技喝彩,同时向城外的敌军示威。

    城外的各族射雕手气急败坏,停止对呼延赞的追杀,重新朝城头进行冷箭袭击。然而,无论他们射中了目标,还是射歪了羽箭,都无法再打击到守军的士气分毫。

    二十几张弓,对于近千人来说,实在太少了。况且守军有了准备之后,城外的每一轮射击,也无法制造出太多的杀伤。偶尔一两个喽啰或者乡勇不幸中箭,第一时间就会被冲上来的辅兵拖走,无论是惨叫声还是血迹,都不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嗖!”“嗖!”呼延琮的身影于城墙西段一个与先前跑动方向完全相反的位置出现,连续射出两支羽箭。一支偏低,贴着冰面掠过,带起一股浓浓的白色烟雾。另外一支,却再次射中了一名对手的小腹,将其射得倒退坐倒,手捂伤口,双腿乱蹬,嘴巴里同时“嘶嘶嘶”不停地倒气儿。

    城墙外的射雕手们不敢再停留于原地拉弓,迈开双腿左右跑动,以免成为下一个被偷袭的对象。光滑的冰面儿,很快就再建奇功。将这群神雕手们一个接一个个滑倒在地,摔得鼻青脸肿。

    射向城头的冷箭威慑力大大减弱,郑子明终于等到了机会,挥舞着令旗,大声调整部署“靠拢,能拉一石半以上硬弓的人,或者手里有硬弓的人,向我的将旗靠拢!”

    “巡检有令,能拉硬弓的人,和手里有硬弓的人,向将旗靠拢。”

    “巡检有令,能拉硬弓的人,和手里有硬弓的人,向将旗靠拢。”

    “巡检有令……”

    李顺儿带着几个大嗓门儿弟兄,扯开嗓子,一遍遍重复。唯恐声音小了,城上城下的人,听不清楚命令。

    在他们的全力协助之下,很快,便有三十几张大威力硬弓,被集中到了位于冰墙正中央处的将旗之下。来自李家寨和太行山的六七十名用弓好手,也自告奋勇,聚集到了郑子明的周围。

    “来,咱们分两波,轮着射!每人三箭,对准我用令旗指向的位置,射完就换人!”郑子明迅速将弟兄们分组,同时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明作战要求。

    乡勇们训练有素,很快就理解了他的安排。来自呼延琮手下的喽啰们也都是一等一的精锐,虽然稍作迟疑,但也迅速选择了服从。

    三十几个拿到了硬弓的弟兄们,贴着附近的冰墙垛口站好,羽箭上弦,凝神待命。郑子明迅速朝城外扫了几眼,猛地举起手中令旗,朝着一个方位猛点,“一百五十步,左前方那个大个子,三连射射!”

    “崩”!“崩”!“崩”!“崩”!……,弓弦声,瞬间响成了一片。三十多张硬弓,以最快速度射出了三波羽箭,先后奔向了同一个目标。

    “啊——!”目标处,幽州射雕手头目拔悉米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变成了一只大刺猬。距离他四尺远的位置,另外一名神射手也遭受了池鱼之殃,被三支偏离了目标的羽箭同时命中,当场气绝。

    “换人!”“换人!”“换人!”“……”冰墙上,兴奋的叫嚷声响成了一片。先前没有轮到发威的用箭好手们,纷纷上前从打头阵的同伴手里抢过角弓,搭箭上弦。

    “正前方偏右,那个帽子下缀着狐狸尾巴的家伙,射!”郑子明再度找到了一个目标,果断下令。刹那间,弓弦声又响成了一片,数十支羽箭飞起,齐齐扑向同一个区域,夺走目标处的生命与灵魂。

    城墙外,射雕手们发了疯般开弓反击,将狼牙箭一**送上城头。无论准头还是攻击威力,他们所射出了每一只羽箭,都远远超过城墙上的射下来的。但是,他们却惊诧的发现,自己无法再占到任何便宜。

    凭借冰墙和盾牌的掩护,守军很容易就能避开狼牙箭的袭击。而几十支羽箭同时朝着城外同一个方位落下来,几乎每一轮都能在他们当中制造出伤亡。

    更令他们痛苦的是,那个幽灵般的神射手,再度把握住了机会。趁着他们与城头守军展开对射的时候,果断发起了偷袭。连续四箭,命中其二。威胁程度丝毫不低于几十张硬弓的攒射。待幽州射雕手们分清楚威胁的主次,再度把注意力调整到他身上时,此人却又干脆利落地藏了起来,任城外的叫骂声如何喧嚣,都坚决不肯露头。

    “轰!”“轰轰轰轰!”安放在城墙上的五张床弩,也在陶大春的指挥下,重新投入了战斗。这回,操弩手都学精明了,不再单独瞄准,而是尽量集中起来,朝着同一个目标招呼。

    因为精度不足,这一轮攒射,依旧毫无建树。但弩箭砸出来的一道道白烟,却又粗又长,惊天动地。令城外的射雕手们本能地就跑动躲闪,射出去的狼牙箭,愈发大失水准。

    “鸣金!”在山路上观战的韩匡美,咬着牙发出命令。

    三个射雕手头目战死了两个,三十名射雕手也阵亡了一小半儿。再打下去,甭提摧残敌军士气了,自己这边士气还能下剩几分,都很难说。还不如就此退军,去营地里重整旗鼓,以待来日报仇雪恨。

    “大帅——”韩倬上前半步,试图劝阻。然而,看到周围一片冰冷的目光,他又果断地将劝说的话,憋回了肚子。

    “且让他猖狂一晚上!明日大军养足了精神,定要踏平此寨,人芽不留!”韩匡美岂能不知道韩倬在担心什么,故作大气地挥了挥手臂,高声断喝。

    “踏平此寨,人芽不留!”“踏平此寨,人芽不留!”“踏平此寨,人芽不留!”周围的亲兵们,心领神会,齐齐扯开嗓子大声叫喊,以壮自家军胆。然而,他们的叫嚷声虽然宏亮,每个人眼底,却隐约露出了许多困惑。

    连最骁勇善战的射雕手,都未曾从对方头上占到丝毫便宜,踏平此寨,真的很轻松么?

    没人能够告诉他们答案。

    山梁上,那冰铸的城墙,与整座山凝结为一体,如同一块巨大的青石。

    风吹不动!

    雷击不垮!

    磊磊磐磐,无忧,亦无惧!

    注1:按照佛教理论,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为三十须臾。所以一个弹指为七点二秒

    注2:关于角弓射程和攻击范围,普通弓箭手,通常很难射中一百步外的目标。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超过五十步距离,将领都会选择攒射,靠覆盖密度来弥补准头的不足。但神箭手,则属于顶尖运动员级别,可以在二百步之外向对手发起攻击,准确命中一百步以外的目标。史书上有记载,成吉思汗手下有名神箭手,甚至能射中四百步(六百米)外的马头。

第十二章 少年

    第十二章 少年 (一)

    本想杀一杀守军锐气,却不料折了自家威风。韩匡美心里头,就甭提有多郁闷了。将剩余的射雕手尽数召回之后,立刻带领麾下大军匆匆撤离了战场。赶往不远处的陶家庄营地养精蓄锐。任冰墙上呼延琮等人如何撩拨、辱骂,也坚决不再上当。

    陶家庄大营内,倒是欢天喜地。一万五六千援军已经赶到,接下来的仗,无论怎么算都没可能再输了。最不济,也是个平手。大家伙儿也能跟随援军一道撤离,不至于再像先前一样被丢在庄子里等死。

    心中有了希望,做事自然就肯下力气。没等韩匡美领着大军进门儿,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已经指挥起留守的一众爪牙,替整个大军准备好了饭菜。庄子里的空闲屋子,也尽数打扫得干干净净,只要主将一点头,指挥使以上将佐,就能直接入住。不用再陪着小兵们一道于庄子里布满了积雪和粪便的空地上扎营。

    见自家两个侄儿如此体贴,韩匡美当然没有不领情的道理。温言慰勉了几句,便吩咐麾下众将领各自去吃饭安歇。然而,那新投靠他的参军韩倬却有些心急,分明已经走到了临时中军帐门口,却又忽然掉头而回,三步并作两步堵在了帅案前,朗声提议道:“大帅,属下观那李家寨众贼,气焰颇为嚣张。今天侥幸又占了我军的便宜,恐怕更是得意忘形。而据属下所知,进李家寨的道路不止一条。山左处还有一个峡谷,地势远比山后的道路平坦。大帅与其来日再与贼人正面硬撼,不如今晚就派遣良将带领一哨人马偷偷绕到山左,穿过峡谷,打他郑子明一个措手不及!”

    “你是说山左的那个狐狸谷?!”韩匡美闻听,眉头顿时一皱,低声追问:“你既然早知道有这么一条捷径,为何前次与马延煦两个不走?”

    “这,大帅容禀!”韩倬被问得脸色微红,拱着手解释:“那座山谷里头布满了陷阱,郑子明曾经在该处多次打败前来跟他相争的地方豪杰。属下,属下上次带的兵马少,怕,怕走那条路折损过重,所以,所以才……”

    “呯!”一句话没说完,韩匡美已经重重拍起了桌子,“笑话! 你跟马延煦两个怕折损兵马过重,老夫手底下的弟兄就活该去填陷阱么?我见你平素也是个斯文人才,怎么心肠,心肠居然如此狠毒!”

    “大,大帅。卑职,卑职不是这样意思,不是这个意思!”韩倬顿时被骂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弯着腰,大声自辩。然而燕京统军事韩匡美却懒得再听,将手背冲着屋门口摆了摆,沉声道:“退下去吧!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别人的谋士。若不是看在咱们两家乃为世交的份上,就凭你今天这句话,老夫就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这,这……”韩倬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怒火万丈。然而,他却终究没勇气跟主帅硬扛,躬身行了个礼,低声道“晚辈受教。晚辈先行告退!”

    “下去后多读书,没事儿就写写字,练练养气功夫。年青人,别那么急着表现自己如何与众不同!需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韩匡美朝外摆了摆手,装出一幅长辈口吻,低声教训。

    “晚辈一定牢记大人大帅吩咐!”参军韩倬心中有苦说不出,又躬身行了个礼,倒退着离开了临时中军议事堂。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兄弟俩在一旁看得好生解恨,不待此人的脚步声去远,就围拢到韩匡美的身边,大声说道:“叔父刚才好威风!”“叔父刚才,怎么不把这小子推出去一刀给砍了?我们哥俩,差一点儿就被他给活活害死!”

    “狗屁,杀了他,鲁国公那边如何交待?”韩匡美轻轻白了两个晚辈一眼,低声数落。“都多大人了,做事还只想着一时痛快?老夫先前派人给你们哥俩传的话,难道都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了出去么?”

    “没,没,嗯咳,咳咳!”耶律赤犬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回应,“叔父的金玉良言,做侄儿的怎么可能不牢牢记在心里头?就是,咳咳,咳咳,就是看到那小子在您面前耍小聪明,侄儿,侄儿就恨不得生劈了他!”

    “那厮性子太阴险,叔父最好不要将他留在身边。哪怕是施舍给他一个地方官做,也比在身边藏着一条毒蛇强!”韩德馨的想法,和他的孪生哥哥耶律赤犬差不多。也对韩倬的重新出现,充满了警惕。

    “不能急于一时!否则,会让两家之间平白生出嫌隙!”韩匡美笑了笑,轻轻摇头。“如今这种情况,我把他留在身边,反倒更好。第一,可以亲眼盯着他,提防他再给你们兄弟俩使绊子。第二,只要我不对他痛下杀手,哪怕经常给他些委屈受,鲁国公听了,也只能认为我这是在磨砺小辈,无法说出任何多余的话来。”

    “那倒是!”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听了,连连点头。“有叔父这尊大佛在,什么妖魔鬼怪,都翻不起风浪来!”

    “按住他,把他按在人堆里头,让他一辈子无法出头才好!”

    “不可能,鲁国公不会让他的亲孙子,永远都无所建树。顶多一年到两年时间,就会将他设法调走,去别处建功立业!”听两个侄儿说得幼稚,韩匡美又笑了笑,低声指点。“即便他在自家人眼里,再不争气,也轮不到别人教训。否则,鲁国公一家,就会被外人看到可趁之机。这就好比你们哥俩,虽然这次丢了家族的脸,老夫依旧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别人收拾!”

    “侄儿不孝,劳叔父费心了!”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顿时羞得面红耳赤。齐齐躬身下去,赔礼谢罪。

    “罢了,小鹰初飞,不经历几场风雨,怎么可能长硬翅膀?”韩匡美却看得非常开,摇摇头,大声鼓励,“只要你们俩人没事儿,比啥都强。活着的人,才能吃一堑长一智。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谢叔父!”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感动得热泪盈眶,低下头去,用手掩面。

    家族,永远站在每个人身背后的家族。只要家族在,韩家子弟的荣华富贵就永远在。哪怕是换了皇帝,哪怕是改了朝廷。所以,兄弟俩将来,也要把家族给与的恩德,十倍百倍的奉还。只有如此,韩氏家族才会永远强大下去,永远替子孙们遮风挡雨。哪怕,哪怕周围尸横遍野,血海滔滔!

    “行了,别跟娘们似的!吃一次亏,就学一次本事就好!”见到两个侄儿掩面而泣的模样,韩匡美心里也隐隐涌起一股温情。说话的语气更缓,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慈祥。

    乱世当中,韩氏家族已经背弃了自己的故国。所以,家族利益,就该摆在每个人心里头的首要位置。如此,数百年后,才会有子孙替祖先的行为张目。如此,后世提起韩家来,才会先看到他们的辉煌,而不是成就辉煌所付出的代价,以及所采用的那些歪门邪道。

    “嗯,嗯!”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兄弟抽了抽鼻涕,小声答应。“侄儿,侄儿不是委屈,侄儿,侄儿这是见了叔父高兴,高兴!”

    “二文钱买的茶壶,就剩下个嘴儿好!”韩匡美笑了笑,低声打趣。随即,又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安慰道:“你们两个,也不用太妄自菲薄了。那郑子明是个天生的猛将,为叔我都在他手上吃了亏,你们两个,输给他一点儿都不冤。第一次仓促遇袭,能平安脱身。第二次又能主动留下替大军断后,虽然丢了些脸面,却赢了士卒之心。第一次单飞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比马延煦和韩倬两个,强出许多!”

    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被别人逼着留下来替大军断后的。虽然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明白自家叔父知道这一点。于是乎,双双躬身施礼,大声表白,“侄儿不敢忘记家中长辈们的教诲!侄儿在这两天,还借助叔父的虎威,从那郑子明手里,强行索回了七百六十多名被俘的弟兄。他们都恨死了马延煦,发誓今后要为咱们韩家粉身碎骨!”

    “嗯?有这么多!”韩匡美先前从回去向他报信的家将嘴里,已经听说了两个侄儿擅自做主用粮草辎重换取俘虏的举动,却不知道具体数量。如今听了耶律赤犬和韩德馨的亲口汇报,顿时心中疑窦丛生,“那郑子明为何如此好说话?这多么俘虏,说还就还了!俘虏都甄别过了么?小心里头藏着细作!”

    “都甄别过了,没有细作!都是能找到三个以上弟兄作保的,并且都能报出自己先前所在行伍的都头名姓!”

    “郑子明估计是想给他自己留条退路,毕竟,毕竟他在汉国那边,也不受待见。说不定哪天,哪天还要求到咱们头上!”

    两个打了败仗的家伙,唯恐最得意的功劳也被自家叔父抹杀。想了想,争先恐后地出言辩解。

    “嗯,这样,就更加蹊跷了!据老夫观察,那郑子明,可不是个首鼠两端的!”韩匡美无法相信自家侄儿所给出的说法,手捋胡须,低声沉吟。

    然而,无论他怎么搜肠刮肚,却看不出交换俘虏的事情里头到底藏着什么阴险图谋。七百来人不算多,刚刚被俘虏过的人,也很难再被主将放心第投入战场。但七百多人回到幽州之后,却会传诵韩家的仁义之名!

    无论近处还是从长远看,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小哥俩,都做了笔好买卖。虽然他们哥俩,花的是大辽国的军资!

    正百思不解地想着,却有一阵冷风从窗户缝隙钻了进来,直接浸入了他的骨髓。“阿嚏!阿嚏!啊,啊——阿嚏!”接连打了三个大喷嚏,韩匡美猛然站起身,晃晃脑袋,满脸凝重:“此事蹊跷,你们哥俩,今天不要休息了。立刻点齐了原本留守在这里,和被那些你们交换回来的弟兄,退至山外五十里处择地安营。为叔不知道那郑子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干脆把被俘过的人都拉到山外,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第十二章 少年 (二)

    第十二章 少年 (二)

    “叔,叔父,如今,马上可是天就要黑了!”耶律赤犬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提醒。

    “弟兄们被俘时,受了些风寒。很多,很多人都正发着烧,如果逼着他们连夜行军,恐怕,恐怕会,会雪上加霜!”韩德馨紧随其兄之后,一边用毛巾抹着鼻涕,一边将自己所面临的难处“如实”上禀。

    眼下虽然已经开了春,但山区的天气依旧冷得厉害。特别是太阳落下去之后,夜风立刻就变得如同小刀子一样,扎在人身上,多厚的衣服都无法挡得住。

    而还有一件他们哥俩不好意思启齿的事实就是,弟兄们被俘时,遭了李家寨乡勇的无耻洗劫。全身上下的铠甲和厚衣服,都被乡巴佬们当作战利品给扣下了。从换回来的当天起,大部人便陆陆续续就发起了烧。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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