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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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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代,使用奎宁来治疗歌德希尔德,纯属《天方夜谭》,虽然这部作品已经开始流传于世了。金鸡纳呢?它们还骄傲地生长在美洲大陆上呢,要是派船队去寻,莫说不可能到达,就算找到回来了,怕是歌德希尔德早已化为白森森的骸骨了。

    高文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几下,他首次觉得,先前时代的诸多科技是多么的伟大重要,而自己在这个时代,却颇有白手起家不知所措的感觉。

    不,不,不,还有办法的,高文用大手不断紧张地搓弄着自己的头发,接着对安娜说,“也许有药草能治疗歌德希尔德,现在安娜你害怕疫病吗?”

    坐在肩舆里的安娜眼神坚定,已驱散了先前的恐慌,和高文一起重新并肩镇静下来,“我是不害怕的,但高文你要告诉我,应该如何防备疫病,我们一起前往阿达纳。”

    “不用防备人,但是却要防备这初秋的蚊子。”高文这话,让安娜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塞琉西亚的城墙上,卫队们齐齐吹响了号角,苍茫的声音传遍了整片山谷平原,而后手持军役命令的传令骑兵和兄弟会成员,开始一个村庄接着一个村庄,一个城堡接着一个城堡地宣布:征服安条克乃至圣城的战斗已重新拉开帷幕,不但所有塞琉西亚、西奇里乞亚的吉那特地主、保罗派们要提供军役(以前被承诺免除的,高文加用津贴的方式重新适当征调人马),整个红手旅团,和半个守卫者旅团在休整完毕后,统统整装,准备向阿莫诺斯山脉的隘口进军,“鲍德温爵爷会在那里与我军会师的!”

    城下营房区内,迪姆。胡瑟欣。歌利亚已经龇着牙,把马上出征所用的“红手七岭徽旗”举高又摆下,但实际整个营务,还是交给了韦萨特。梅洛负责——因在城市通往东海滨的砂砾道路上,卷来雷鸣般的海潮边,高文骑着黑色的萨宾娜,带着举着火把的兄弟会骑兵,护送着小小的肩舆,正兼程倍道,已率先朝着希德努斯河彼处的阿达纳城前进!

    “歌德希尔德姐姐,坚持住,别轻易向死神屈服。。。。。。”肩舆内,安娜的小手紧紧握住扶手,在内心不断祈祷着。(未完待续。)

第25章 烧草

    这支队伍行进是飞速的,待到次日时刻,已经抵达了缓缓流淌的希德努斯河边,副纹章官莱特特意带着大批人手,帮助队伍推送辎重渡河。塔尔苏斯城水门的活动木桥伸出,迎接了高文一行,“夫人的情况不是特别好,也许不出三五日,天使的手就会将她送往极乐的天堂。”在城中的奥登修士,面色懊丧地在教堂里对高文与安娜如此说到,说完便捏住了念珠祷告着,安娜情绪不断滑向消沉,她伏在了中廊的座椅上,看着面前墙壁上悬挂着的圣母圣子镶嵌画,呆呆出了神,大概是想哭,但又怕哭出来冥冥里会坐实“歌德希尔德必然会死”这样的想法。

    一只夜枭怪叫着,自教堂门廊边的森然大树间弹起,掠过了沉沉的半空,高文与奥登并肩站着,看着停放在侧边房间里的一具棺椁,里面刚刚摆入新的亡者,“维桑城堡的尤代拉德,一名身经百战的勇士。”

    “我认得他,在费拉米斯河战役里,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追击诺曼人,砍下了五颗敌人的脑袋。”高文举着火把,照亮了幽暗的空间,看着灰色石制的棺椁上黯淡惨然的铭文,这个曾经生龙活虎天不怕地不怕的骑士,鲍德温属下首屈一指的勇者,就这样在闪电般的速度中,被死神的吻夺去了性命,他的灵魂已消散无踪,留下的躯体则毫无生意地摆在了黑沉沉的棺椁里,四周全是让人窒息的空气。

    “也是疟疾。”接着奥登揉揉眼皮,咕哝着说到。“他在临死前,对我说愿意前往那个时间。继续执剑扈卫歌德希尔德夫人,也许他的这个愿望很快就会实现。”

    火光带着响动划了两划。印出了高文棱角分明的脸庞,“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奥登。”于是经常在战场上,对敌人砍瓜切菜般的修士奥登,诧异地看着他,而后听到他更为清晰的一句话,“不要退缩。”

    短暂休息的两个时辰,高文仰面靠在教堂穹顶下的入壁石椅上,安娜蜷着小小的身体,横卧在他的膝盖上。两个人依偎着小憩了会儿,接着木扎非阿丁立在了教堂的门廊处摇动沙漏壶,他身为异教徒是不被许可进入神圣之地的,提醒了卫士时间。

    “时间到了,我们继续出发。”醒来的高文声音有些沙哑,拍拍裹在毯子里的安娜。

    他们抵达阿达纳城,是次日早晨的第一个时辰末尾时分,这座城市到处在鸣响着丧钟,不详的声音让安娜很容易想到那死去的君士坦丁。自己曾经的未婚夫,还有那黑色残酷的景象,不由得战栗起来。

    殿外,许多痛不欲生的骑士。拄着剑三三两两坐在屋檐之下,不发一语,他们没想到自己最爱慕的女主人。竟然在远征大业尚未告成时分,就要香消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当中。

    在教堂前的殿内。脸上满是悲戚的鲍德温坐在椅子上,曾经饱满的额头与眼眶都好像凹进去了。眼神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狮冠,那是高文在费拉米斯河战役后,自鲁本那里缴获来的战利品,作为礼物馈赠给他的。

    “原本是准备戴上它,与歌德希尔德一起。。。。。。”看到立在他眼前的高文,鲍德温压抑不住,泪水刷刷流出。

    但风尘仆仆的高文没有说什么,只是擦擦嘴角边的面包屑,就径自走入了相隔一个大庭院的教堂台阶,鲍德温有些呆怔地看着他背影,安娜提着匣子并背着箱箧,大大小小,亦步亦趋,矮着一头,跟在高文身后。

    “高文,喂,高文!”鲍德温跃出,在台阶前拉住高文,“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和安娜都不能进入,歌德希尔德现在在禁闭的状态,随便的碰触,会让沾染疫病的灰尘和气伤害你和安娜的,我不能再失去像你这样的友人了。”

    而安娜也就此立在原地,她有些畏惧摇摆,高文的所言(只要没有蚊子,就不会沾染)和鲍德温的所语,她不知道该信哪位,“高文,我听说在阿拉尔曼堡北面的高峰洞窟里,那里的空气具有神奇的效果,能治疗人的疟疾,我们把歌德希尔德送往那里,可能会奏效——那里是尼卡。卡列戈斯的地盘,我们去要求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安娜的声音有些颤抖,其实她知道,这样做是根本来不及的。

    结果,高文从她背着的箱箧里,抽出把带着梳齿的小镰刀,沉声对鲍德温说,“你马上带着所有的仆役,把这座教堂庭院和外面的草丛,全部刈除得干干净净,而后纵火焚烧。”

    “把所有的门窗封闭关死。”

    “叫人暂时堵住所有的下水通道,并把建筑四周的水渠抽干,此刻所有人的饮水,都从地窖里取出煮沸后,食物必须烧熟方可食用,不论是领主还是仆役都等同。不允许任何只蚊虫随意飞过,出现在教堂方圆三十尺的范围内。”

    鲍德温一把握住了小镰刀的柄,低声切切,好像是劝说,也好像是正告,“高文你疯了。。。。。。对不起,起码我想歌德希尔德走的时候,带着奔赴天堂的从容。”

    “别妄想了鲍德温,没人会死的从容,现在还没到退缩的时候。照我所说的去做。”高文摁住了对方肩膀。

    “我,我该怎么做?”安娜握着肩带,紧张询问说。

    这时候,从教堂的内厅里,传来了歌德希尔德虚弱而惊诧的声音,“是高文,是安娜。。。。。。我想我的信件已经说得非常清楚,在我死后,希望就葬在这后面的墓园里,只是愿夫君鲍德温不要随便将我迁走,至于心脏我想送回我的故乡去下葬。”

    “不要说话歌德希尔德!你现在应该是出完汗水了,那就尽快睡去,不要顾忌外面的任何人和任何响动。”隔着墙壁和台阶,高文厉声地说到,歌德希尔德的声音便立刻消失了,她向来是善解人意的聪明女子。

    而后,仆役们纷纷走入了庭院当中,遵循着高文的训诫,开始使用大小镰刀,割刈着所有可见的植株和杂草,再堆积到后院焚烧,滚滚的烟火顺着教堂的尖顶升起,连墓园里的一草一木也没有放过,全部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几座墓碑立在光秃秃的泥土之上,在冲天的大火前显得格外诡异。

    “安娜!”走回到偏厅的高文,对着她点点头,安娜会意,便将匣子里的图纸取出举起,横着铺到在案几上,对着簇拥过来的骑士、修士和仆役,“那现在,急速去山谷寻找这样的草!”(未完待续。)

第26章 羊肠管

    几名骑士走过来,将图纸细细端详,面面相觑,在他们的眼中,安娜图纸上的草,和其他的草到底有什么不同,他们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这种草在丘陵、山谷和溪流边都有生长。”安娜照着高文事先所语,对所有人嘱咐说,“闻起来带着清香,嚼起来带着辛臭,叶子宛如翅膀般裂开,茎秆中部的叶子裂成二到三片,底部则裂成四到五片,先去找吧!只要找到实物比照下,下面的工作就快了,歌德希尔德夫人的性命,也许就关乎在这些植物的身上。”

    在安娜说话的同时,高文那边也已经忙乎起来:几名匠师在其余人在满庭满院割除杂草时,忙着在厅堂的中央,用铜炉、炭盆、多彩的玻璃瓶搭建着某种设施,“找城中的撒拉森医师来,他们手头有那个东西。”高文急切地打了个响指,对鲍德温请求说。

    没一会儿,当设施以及搭建起来后,两名惊恐万状的撒拉森医师捧着匣子,在武士的押解下走了进来,他们不知道这次邀请会不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灭顶之灾——暂时还没有法兰克领主请他们治疗的,只有用剑屠杀他们的。

    那边,鲍德温私人的医师,和许多修士团团环绕,言辞激烈,他们认为高文是要这群撒拉森的医师来医治夫人,“这样即便能医好,歌德希尔德夫人的灵魂也会遭到玷污的。”

    “这异教的医师居然也出现在主的殿堂当中。”

    “这里不过是驿馆区,还未到教堂处,算不得数。”鲍德温生气地反驳说。

    吵闹声里。高文已经对着两位战战兢兢的医师,用希腊语说到。“你们的手头有那种东西吗?”

    “什么?”带头的医师,满头是汗。声音微弱。

    “就是那个!”高文的手,做了个微妙的手势,在旁边的安娜也看不出,但是那撒拉森人急忙点头,虽然他不明白眼前这位棕发碧眼的武士要这东西何用,但还是双手颤抖,打开了精细分格的医药匣子,自里面取出了高文所说的“物什”来。

    安娜定睛,原来是截黄乎乎半透明的东西。像是皮,也像是气囊,看起来好像有点恶心,但另外名医师顺手,同样从背着的匣子里,取出瓶奶来,“不要这个了!”高文断然说到,看来他对这物什倒是很熟悉,那医师吃了一吓。便立刻又把奶瓶给放回去了。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好奇宝宝安娜的好奇心又涌起来,她不住问道,但高文没有回答。见到众人认真忙碌,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下来,高文将那几截皮套牵扯了下。对撒拉森医师说,“用针线把它们全部缝合一起。”

    那医师满脸惊诧的表情。长着白胡子的他,看看娇小可爱的安娜。又看看高大威猛的高文,然后再联想下高文的指示,虽然心中惊骇,但也只能稍稍摇头,与另外位同行,紧锣密鼓地按照要求,娴熟地用针线操弄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高文有些不安地走来走去,而鲍德温也继续坐在座椅上,喃喃自语着什么。

    几名使女走过来,“夫人刚才睡醒了,重新开始打寒颤,身体上冷得像冰窖般。”说着,便从厅堂的每个地方寻找垫子和毯子,来来去去。

    听到这个汇报,鲍德温刚刚渺茫燃起的希望,似乎又消沉为了泡沫,眼睛密布血丝,颓然靠在椅背上,呼吸开始沉重起来,从使女的表述来看,歌德希尔德正在承受着死亡前的痛苦,那种如同地狱般的煎熬,即便能升入天堂,也是无法弥补的。

    安娜也紧张万分地,用手指绞着束带,但高文却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走来走去,眼睛不看任何人,只看着外面的门廊。

    没过多久,几名骑士和仆役,急匆匆抱着许多的草走入进来,安娜和高文一看,各种花样的都有,“怎么办!”其实拿着图纸的安娜,一遇到这种根本她极难辨别的各种草来,也是束手无策的。

    高文却半跪下来,用手沉静而细心地在成堆的草里拨弄着,眉头紧锁,不一会儿,高文从里面抽出了一两根来,在眼前看看,再嗅嗅,再将茎秆被轻微遮断,用手指蘸里面的浆水尝尝,“就是这个!”高文把其余的草给踢开,将实物举起来,“牢牢把它的形状外貌记住,出动全部的巡哨骑兵和步兵,在整个阿达纳城四周找,越多越好。”

    “是的!”带头的旗官骑士吉塞尔伯特,把高文手里的这种草物,端正而恭敬地接过,小心翼翼,就好像它是整支军团的旗帜那般神圣,而后所有人走过来,围成一圈,细心品鉴着,要把它的一点一滴都记在心中,因为这可是关乎主母生命的圣物。

    “你们也来记,马上一起去找!”高文挥手,对着那些继续呱噪不休的修士们喊到,那群人虽然脸色不虞,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凑过来。

    “完工了。”那边的撒拉森医师,长吁口气,将缝成一大根的皮囊套子给端起来,不断抹着汗水,接着又看看安娜和高文的身材对比,就很谨慎地探询,“需要在内外涂上油脂吗?可以稍微轻便舒爽点。”

    “辛苦了,回到你们的诊所里去,缝合更多的羊肠来。”说完,高文自腰囊里取出了一排小面值的金币,交到了医师手中,“把所有的徒弟全都召集起来,从事这件事。”

    那两位医师接过金币,胆子开始壮起来,急忙表示感谢后退去。

    “原来是羊肠啊,不清楚到处缝起来,如同个管子会有什么用处?安娜好期待,果然在见到实物前妄自动笔是不明智的行为。”安娜看着这长长的东西,恍然大悟,但对其用途却有了更大的困惑,待到事情过去后,再问大蛮子不迟。

    不一会儿,出去寻找那草的骑士、士兵和众多的仆役们,纷纷抱着收获回来了,草物很快堆满了厅堂的地板上,高文身边带来的人,把它们的叶子纷纷裁剪下来,摆入了大的带木塞的玻璃瓶当中,在木塞上用木工的钻头打出了孔,并把刚才撒拉森医师缝起来的羊肠管顺着孔深入了装满草叶的瓶中,接着往巨大的铜炉里面注入了冷水,把玻璃瓶用装置固定在铜炉的底部,让它四周被水包围起来。(未完待续。)

第27章 油膏

    接着,高文拖着羊肠管,把它如法炮制,塞入了另外个小铜炉里放置的空玻璃瓶当中。

    “好像是古风时代的饮水槽原理。”在旁帮忙观看的安娜,暗忖到。

    而后她听着高文自言自语番,“实在是没法子提纯了,只能蒸出油膏来,看看能不能去热再说了。”

    接着,四周的人在大铜炉下的炭盆里生火,噼里啪啦,高文退到了一旁,说现在只需要等待就行,其余的比如结果,“就交给上帝来裁决”好了。

    整个场面静肃下来,只剩下炭盆燃烧的声音,安娜也沉默着注视,不久铜炉里的水发出了翻腾的声音,这种声音安娜是熟悉的——昔日在皇宫里,她被未婚夫之死惊吓发高热,高文也是不断把水给煮沸,给她饮用或擦洗身体,难道现在这种草叶,也要发挥如此作用?“哦,什么东西升腾起来了。”鲍德温也自座椅上站起来说道,因为他看到,一种深色的气体,大约是从被沸水包围的玻璃瓶里的草叶里升起的,正通过热冷不均的作用,顺着那薄薄的羊肠管子,转而注入到了全是冷水的小铜炉当中。

    修士和骑士们议论纷纷,高文说到,“你们继续寻找这种草叶,越多越好,一半插在夫人所在教堂四周,用火点燃驱赶蚊虫,其他全用开水煮沸,而后准备给夫人饮用,使女将其余的草叶水再倒入到大木桶里,给夫人沐浴擦洗全身!”

    “可是一旦沐浴的话,人体可能就失却了抵御疫病的灵气了。”一名年老没胡须的修士。翻着典籍书稿上的羊皮纸卷咕噜噜说到。

    “闭嘴,这里照我所言去做。”高文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修士气得七窍生烟,但骑士们和鲍德温却好像重新看到了希望。纷纷跑了出去,继续满世界采集了。

    厅堂再度安静下来,安娜睁着圆乎乎的眼睛,看着高文,“我想去看下歌德希尔德姐姐。”

    “马上有你看的时候,现在就呆在这里。注意瞧,安娜。”高文大约觉得差不多,便摆了下手,仆役们暂时停止朝盆里摆放木炭。高文举起长钳,揭开了带孔的小铜炉盖子,十分灵巧地将里面的玻璃瓶给钳出来,横在安娜的面前。

    在上好的亚历山大里亚出产的玻璃瓶里,安娜清楚看到,里面的水,不,是掺和了那种神秘气体的液体,现在巧妙地分为了三层。最上面的是层绿莹莹的油浮起,中间是透明的水,最底层的像是露。

    “把最上面的油水给取出来,小心。”

    安娜嗯一声。接着很认真地举着另外个更小点的玻璃瓶,旁边的使女握着木塞,待到用勺子很细心地将“油”给缓缓倒入了小瓶子后。一声响,木塞被塞上。始终举着长钳没敢松手的高文,立刻呼口气。原本紧绷着的毛孔,瞬间全都舒张开来,汗水刷得汹涌而出,浸透了他身上的薄长袍,“其余人都按照如此的程序,把整个奇里乞亚地区的精油工坊的器具都集中在这里,如此提炼这种油,不要间歇——安娜你先去把这瓶子里的涂抹在歌德希尔德的身上,记住涂的时候,才能把软木塞给取出,不然油遇到风和阳光,就会挥发得无影无踪。”

    “是的,阁下!”所有人都齐齐答应着。

    高文不断地擦汗,身边的两名使女也围过来替这位斯特拉提哥斯将军擦拭后背和肩膀,几名不明所以的修士,或抱着研究好奇的目的,或抱着幸灾乐祸的想法,开始在羊皮纸上记录着,“主道成肉身第一千零九七个年头,金星运转的第十二个日头,这条日记是说塞琉西亚城的酋长斯蒂芬。高文。卢塞尔,一位据说出身于奥伊语部落的人物,是如何大胆医治尊贵的鲍德温夫人的疟疾的,当然效果如何还在进一步的观察当中,可能夫人会受到医治活过来,可能夫人活过来但并不是因为这位人物的特制药膏,或许夫人最终还是会撒手人寰。。。。。。这其间也许掺杂了瓦良格的巫术、撒拉森人的恐怖医学,和远东的神秘学。。。。。。但是因为鲍德温。尤斯塔斯爵爷不允许其他人插手,我们也只能旁观记录,并在基督前祈祷。”

    沙沙的书写声里,听到高文话语的安娜则认真点头,举着性命那般重要的瓶子,在前后左右数名使女的护卫夹峙下,走过了心中觉得无比漫长和艰辛的庭院地板通道,那儿的草已被全部除尽,而后踏入了窗户全被封闭,只在榻上燃着灯火的榻前,在帷幔和垂帘间,歌德希尔德脸色青白,双眼发黑,浑身压着各色毯子,但还在颤栗着躺在那里,呼吸毫无规律,十分痛苦地看着她,“我本来以为用信件,向你和高文道别就可以了。”

    接着她看到,安娜捧着瓶子,就站在帷幔前,也怔怔看着自己,“害怕了吗?安娜,别哭,生病沉疴的女人都是这副模样。一段时间不见,没想到我的相貌变化会如此之大吧?”歌德希尔德说完后,脸颊又开始火红起来,是那种不正常的红,她的头发散乱不堪,脸色和指甲一样的惨白,在黑压压的房间里格外显眼,她挣扎着靠着垫子坐在榻上,不断要求安娜不要靠近她。

    “歌德希尔德姐姐。。。。。。”安娜大胆走了过来,外面的厅堂和庭院里不断有人在忙乎着,还夹杂着高文的指挥声,看来准备大举炼制这种油膏了,安娜便想起高文的话语,“这种疫病,人和人之间是不会互相感染的”,而后便坚决不顾歌德希尔德的推阻,越过了帷幔,解开了歌德希尔德的衣领和衣裳,歌德希尔德便闭上了眼睛,嘶哑喘息着,她的胸脯依旧曼妙白皙,但安娜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用油膏不断擦拭着她,而后使女们接力,将一罐罐煎出来的草叶水,送给夫人饮用。

    忽然,安娜觉得手背一凉,原来是歌德希尔德眼角的泪水,落在了其上,“女人真是可悲的动物,也难怪神会说我们的灵魂是有缺陷的。在高文、鲍德温和安娜你,都在为我奔波时,我却在胡思乱想——要是我死了,鲍德温会再娶吧,再娶一位比我漂亮,更有权力的女子——那样,死去的我,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听到这话,安娜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下,她定了定,最终没有接话,继续帮衬着榻前治疗的事务。(未完待续。)

第28章 头颅为凭

    “所以我还是畏惧死亡的,并没有信件里所说的那么洒脱。女人,往往是天生的弱者。”歌德希尔德唏嘘着,泪流满面,“有一个对比,但是安娜你不要生气。”

    安娜将盛着那草叶煎液的水罐摆在了床头前,“说吧姐姐,我们之间是最亲密的挚友,是发过誓言的。”

    昏暗里,歌德希尔德的眼神像是灼烧起来似的,也不清楚这种油膏药剂是否能真的挽救她,但神智和言语都还十分清晰,“那就是我刚才亲眼看见你站在帷幔外,远不如我在榻上听到高文的声音,更让我感到安心。”

    安娜当即满是愣住的表情,但是歌德希尔德随即抱歉地艰难笑出来,连说“别误会,我对你的大浪子可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当我知道丈夫都在消极等着我的死亡时,这时候高文的出现,真的就像是诗歌里衣甲鲜明的骑士,出现在等待拯救的淑女前那般戏剧化。”

    随后歌德希尔德闭上双眼,轻轻吟出一句《罗兰之歌》里的台词,“以我的头颅为凭,我也要去。”

    安娜记得这句话,是查理曼大帝的随军主教屠宾所言,当众人皆不去救援深陷绝境的罗兰时,只有这位本不是武士的屠宾,在喊出这句话后,冲往战场和罗兰并肩面对万千异教徒勇士鏖战,最终和罗兰一起英勇殒命。这句话歌德希尔德吟诵出来,描绘得恰恰是高文啊,这位大蛮子手持骑矛,在战场上的名言不就是“不要退缩”嘛?即便是面对死神,也是如此。

    “将高文的勇气,和我的智慧结合在一起。”安娜最后。喃喃说出这话来。

    歌德希尔德嘴角重新泛起了微笑,她苍白的手,握住了安娜的,“重新唤起甜蜜的回忆吧,现在苍白无力的病人就在你的眼前,趁着眼前都是红色的花、黄色的花。满是潮湿的雨,和清爽的风,与你的爱人牵着马匹,爱到哪里去就去哪里,爱如何拼搏就如何拼搏。。。。。。也许斗争,本身就是种乐趣,高文是个挺可爱的男人对不对,虽然他有时候。。。。。。”

    “有时候还真的很要命呢!”安娜也笑起来,她将歌德希尔德时而滚烫时而冰冷的手合住。贴在自己的脸腮上,“好起来吧,我向圣母和一切圣使徒祈祷。高文是如何要命的,还要等到你痊愈时分,慢慢在榻上,只有你我的密谈环境下,向你倾吐呢。”

    “我也期待那一天,但是紫衣公主啊。千万不要为我可能的灾祸而悲哀,因为你得知道。歌德希尔德在得到了你和高文的帮助后,是能够快乐坦然面对任何事,包括死亡。”

    “死亡不会消散夺走我们的友谊的,永远不会。”安娜将额头靠在对方的手背上,不断说到,像是为歌德希尔德打气。也像是为自己鼓劲。

    日头落了下来,整个房间更加黯然漆黑,外面的火光不断透过窗棂的缝隙,闪烁爆裂着——是许多仆役,绕着这所屋舍。把那些采集来的草叶,如同圈起的篱笆般插了起来,并且用火炙烤点燃,半是清香半是刺激的味道和烟雾,缭绕翻滚在整个庭院内,这是在驱赶任何一种蚊虫,在光秃秃一片的庭院和墓园内,鲍德温在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看着墨染的夜色,和余火的光芒,希望妻子的病情出现转机。

    高文也靠在那边的廊柱台座上,“该做的我都做的,能做的我也都做了。歌德希尔德,真的要看你的造化了。”

    在先前的时代,高文是掏钱,以“华裔”(虽然他这个身份有点勉强)的身份,给祖国的抗疟疾的重大发现捐资过的,所以对于这方面他稍微略懂:比如,这种药物的油剂,并不能从植物学里的“青蒿”提取,而是从黄花蒿里得来的。

    原本,极大量的黄花蒿,才能提纯出来相当少的抗疟疾素,并且还要使用现代的化工技术——虽然高文认为,在这个年代,想要实现高精度的提纯,在器具层面上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歌德希尔德的病情迫在眉睫,是根本等待不下去的。

    他只能在有限时间里,采用了土法蒸馏,先将油剂自草叶里蒸发出来,再通过羊肠管子,落入小铜炉里的冷水玻璃罐当中冷凝下来,接着让挥发油浮在了水层上——但这种挥发油,对疟疾的抗性十分有限,倒是对退热和痢疾有不俗的疗效,所以高文一开始,在安娜面前自言自语,也是如此原因。

    “阿婕赫。。。。。。”高文确实是想见到她,并且委托她的,哪怕对方向自己索取什么也完全可以考虑,能够送来现代社会俯拾皆是的药物,但阿婕赫现在,却半个“鬼影子”都摸不着——毕竟高文只是她的债务人,而不是能够召唤她的主人。

    别的不说,高文心中最清楚的是,哪怕阿婕赫能捎给他一个简单注射器,两盒药剂就行啊:就这注射器,就凝结了人类多么巨大而漫长的进步在里面,中空的医用针头,带着刻度的塑料管,契合无缝的推进芯杆,密封的橡胶圈。。。。。。

    想到此,高文也有些痛苦,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宛如又回到了当年,对那个小小村庄无能为力的时刻,一双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是面带着苦涩笑意的安娜,“她的热好像退去了,又睡着了。但是不知道何时。。。。。。”

    接着安娜将手巾缠在臂弯上,也挨着高文,坐在台座边沿,看着在墓园,用剑刃不断砍着脚下泥块的鲍德温,低声询问,“男人现在为女人如此痛苦,但是姐姐要是进入天堂,鲍德温。尤斯塔斯会不会转瞬间再娶?”

    “应该会吧,毕竟这是这个社会的常态啊。”高文没有任何躲避的想法,直接对安娜如此道说,“鲍德温不但会续弦,还会毫无耽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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