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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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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成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袁梦的事情也瞒不过你。”

    范闲应道:“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这种事情想瞒过我,本来就是件难事。”

    李弘成微微往里面让了一下,请他上马车。范闲摇摇头,接着却瞧见宽敞的马车里,除了那位浑身丰润,微微低着头的袁大家之外。还坐着另外一位人物。

    那位高贵的人物,正半蹲在座椅之上,用一种温和而诚恳地目光看着范闲。

    范闲瞳孔微缩,马上回复了正常,微笑着抱拳,行礼道:“见过二殿下。”

    “春天的时候,你我之间并没有这般生分。”二皇子薄薄的双唇微动,清亮地眸子里流露着一丝可惜神色,缓缓说道:“怎么忽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范闲笑了起来:“或许范某人有些不识抬举吧。”

    二皇子默然,片刻之后说道:“此处不方便谈话,范大人可否移驾详叙?”

    范闲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急着回家收拾那不成器的孩儿,没有时间。”

    “我只是路过而已。”二皇子微笑望着范闲,说了一句大家彼此都不会相信的话。

    抱月楼的案子查与不查,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范闲要查下去的话,终究还是范府自己损了脸面,丢了利益,如果不查地话,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大家各自有一只手在同一个碗里夹菜吃,范氏以后在官场上,总要对自己“包容”一些才是。

    虽然二皇子在眼看着内库有不保之虞的今天,自然很在乎这间青楼所带来地银钱,但与能否拉拢范闲比起来,银钱…就只是小事了。

    范闲叹息说道:“查案子查到自家头上,让二殿下看了场热闹,实在是好笑。”

    二皇子也摇了摇头,叹息道:“笑不出来,抱月楼的事情太复杂,我虽然没有插手,但也知道除了老三那浑小子之外,至少有七成股是在范思辙的手上,你们毕竟是亲兄弟,能不管的事情还是放手吧。”

    二人说话隐有所指,彼此心知肚明。

    “他哪里有这么多钱去当大老板?”范闲摇头苦笑着。

    “弘毅公家的两位孙子…也出了不少钱。”二殿下似乎好心提醒道。

    弘毅公就是柳氏府上,范闲假意一怔后,黯然道:“看来这案子还真只好不查了。”

    二皇子知道不查案就代表了范闲愿意暂时和平的态度,心里微微一喜,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真切:“虽然大家身份地位不一样,但其实都是在京都里捞生活的可怜人。你如今也是府上的要紧人物,总要为下面这些子侄们做做主。”

    范闲说道:“不瞒殿下,我也不是一位忠于律法地精纯铁吏。”他直直盯着二皇子的眼睛,“更何况殿下将所有的细节都算的这么清楚。哪里还由得我不让步呢?”

    二皇子微微一凛,他知道范闲向来不是一位会示弱地人!果不其然,范闲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双掌,只听得马车后方的抱月楼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喧杂之声,人仰马翻之声,桌椅倒地之声,楼里姑娘们惊恐尖叫之声。

    李弘成面色微变,不知道范闲究竟安排了多少监察院一处的人手,放在了抱月楼中,满脸担忧说道:“安之。说句实话,你就算把这事儿治成铁案,也不可能伤到我们。何必折腾呢?”

    弘成倒真是个直接的人,范闲这般想着,眸子里的自嘲之意一闪而过。

    见他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二皇子再有淋养,心头也渐渐凉了起来。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不过是些小孩子们的事情,思辙和老三闲着没事,整这么个楼子玩耍一下。你不要太认真了。”

    范闲知道这抱月楼的买卖,层级远远不够打击堂堂一位皇子,更何况面前这位面相俊秀的老二,从明面上根本和这家妓院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从袁梦那里出发,顶多也只能牵涉到弘成,真要查下去,伤的只能是自己地手!

    “思辙是我弟弟,该怎么管教自然我会考虑。”他回望着二皇子。“只是您也要管一下自己的兄弟了。”

    弘成终于忍不住摇头说道:“安之,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误会,抱月楼的买卖,确实是那两个小子在弈,袁梦过来帮忙我是知道地,可是我与二殿下并没有插手。”

    范闲摇了摇头:“有时候,不插手,只是看着这件事情发生,就是很妙的一步棋。”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弘成,说道:“而且我根本不相信范思辙有能力查到袁梦与你的关系。”

    抄楼还在继续着,抱月楼里依然是一片鸡飞狗跳之声,二皇子微微皱眉,心想难道你范闲真的铁石心肠如此?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和打击自己,竟是连亲弟弟与族中众人地生死都不管?

    范闲猜出他在想什么,带着一丝自嘲之色,望着二皇子说道:“殿下算无遗策,我是不敢查抱月楼的,毕竟我不可能亲手将思辙送进京都府去。”只要双方能够保持目前的和青,那么范柳两家牵涉到抱月楼里地人,就可以不用迎接京都府的压力,就连范闲自己,都觉得二皇子这一手玩的漂亮,要的价又不是很多。

    …

    过了很久,范闲看着远方楼上沐风儿打的隐秘手势,知道没有抄出来抱月楼的帐册,他本就没有这种奢望范思辙这小混俅的把柄,都被眼前这位二皇子捏着的,那小子只知道当奸商,却不知道奸商的屁股下面总是会被那些官员们地双眼盯着。

    二皇子终于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微微一笑,心想抱月楼是范思辙开的,这件事情你怎么也洗不干净!范柳二族都陷在此事之中,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只有和自己和平相处才成。

    “抱月楼会继续营业下去。”范闲继续平静说道:“殿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二殿下微微颌首,表示同意,但内心深处却生出了极强烈的不安。因为他知道范闲这种不好控制的人,一定不会被这么一间妓院捆住了手脚,却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手段。

    范闲话风一转,正色说道:“说来弘成这事做的不对,你自己在外面眠花宿柳,我不忍心告诉若若,指望你婚后能收敛些…可你怎么能明知道思辙做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却不告诉我们,就算我当时出使不在京都,难道你就不能告诉若若?怎么说再过些天,你就是思辙的姐夫。”

    他望着世子沉痛说道:“弘成…你实在是令我很失望。”

    二皇子默然,就算他再如何精明,也无法嗅出范闲话里隐藏的阴风,就连李弘成自己也是内心有愧,全不知这位范氏子准备利用这件事情做些什么,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查抄抱月楼还在继续,二皇子心想你既然答应了和解,为什么还要抄楼?有些担心被监察院的那些黑狗们真查到弘成与这楼子的关系,皱眉说道:“范大人,可以让你的手下停了吧?毕竟这是京都府的公务范畴,监察院干涉政务,这可是陛下严令禁止的事情。”

    范闲微笑说道:“殿下,我只是奉族命,来这妓院索回几个流连青楼的无用亲戚…当然,动用了一处的人手,算是公器私用,不过朝中官员经常喊属吏帮忙搬家,我的这些下属只会打架,喊他们来帮忙抓几个家里亲戚,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二皇子气结,范闲把字眼扣在亲戚上面,自己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马车之后的抱月楼里,声音渐渐青息了,乔装之后的监察院一处官员从里面揪出了七八个人,那些人都是范柳两家的亲戚,和抱月楼的事情牵涉的极深,此时脸上一片颓败之色,而最后面有个满脸戾狠之气的权贵少年被打下台阶,浑身伤口,就是昨天夜里想杀范闲的那个领头少年。

    范闲双眼一眯,望着那些满面惶恐的亲戚们,从牙齿缝里透着寒气说道:“都给我好生送回府上。”

    他转身对二皇子柔声说道:“殿下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只是这些人我是要定了…不方便用庆律查他,只好用家法收拾他们。”

    二皇子心说,你再怎么动家法,也不可能遮掩住范家持着抱月楼的股份这一事实,便不会与自己撕破脸,由你自己出气去。只是这位天潢贵胄看着那些被送上马车的范柳二氏族人,心头微凛,不知道范闲会动用什么家法来收拾他们。

    范闲看着他的双眼,忽然开口说道:“昨天夜里埋伏我的人,麻烦殿下带个话,以后在京都街上,别再让我瞧见了,嗯,就这样吧。”

第三十七章 兄弟

    监察院一处极有分寸地处理了抄楼一事,抓走的只是与范柳两家有关系的人,那些国公府上的小兔崽子们,一方面是被范闲揍回了家养伤,一方面也没有资格涉入太深,所以反而是一个没抓。

    沐氏叔侄抓完人后,也没有向那辆马车旁边的范提司回话,很自觉地押着那些青年人去了范府。监察院的人看见范闲站在马车外,许久没有进去,那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就知道马车上一定是位地位比范闲更尊贵的人物范闲自身乃是国戚,车中定然是皇亲。

    抄楼没有什么成果,范闲想将范思辙与抱月楼有关的帐册毁掉,毫无疑问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他既然因为此事,被迫要与二殿下保持暂时的和平,那再查抱月楼就成了很愚蠢的事情。

    监察院的人撤走了,京都府的人前脚接后脚地来维持治安,一应似乎回复了平常,范柳两家依然拥有着抱月楼多达七成的股份,继续做京都臭名尚未昭著的娼僚黑手,而范提司与二皇子在亲密地对话。

    似乎京都就要太平了。

    车中的二皇子看着范闲平静的面宠,心中难以自禁地生出一丝佩服、一丝赞赏,抱月楼的事情足以令大多数人愤火,而范闲却表现的如此平静,接受自己和平的建议也是毫不拖泥带水,实在是一位善于判断局势,勇于做决断的强者。

    而每当他看着范闲那张脸上挂着的熟悉笑容时,内心深处更是有些不安与亲切,总觉得对方应该和自己是极相似的人。虽然对方是臣子,但依然有强烈地冲动,想与对方深切的交谈一番!

    …

    “弘成,你先走吧。我与范大人有些私己话想聊聊。”二皇子淡淡说着话,竟是毫不在意街上人群的眼光,施施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范闲眉头微皱,有些意外于对方这个举动,刚才自己已经明明说了自己要回府,不想进行过深的交谈,但对方身为皇子之尊,亲自下车相邀,自己不说给他面子,也想听听他究竟想说什么。于是轻轻颌首。

    李弘成略带一丝歉意看了他一眼,与马车一道驶离了抱月楼这个是非之地。

    二皇子那双锦鞋踏上了街面,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在远处人群地窃窃私语之中,领着范闲走进了一间茶水铺,此时早有跟班将茶铺清了场,只有他与范闲两个人相对而坐。

    范闲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抬眼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好这一口,每次去弘成府上,都会讨些酸浆子喝。”接着温和说道:“抱月楼的事情。想来范兄一定很恨我才对。”

    范闲微微翘唇:“我不是圣人,自然也是有情绪的。”

    二皇子摇头说道:“最初你家二弟与我三弟商议做生意,我已经知道了,还在暗中帮了一些…”他看着范闲的脸,“不过你不要误会,那时候朝中京中都以为你范家与我交好,我自然也不可能是存着要胁你的念头,只是想为双方寻找一些共同的利益所在,让彼此的关系更密切一些。谁知道如今竟成了下作手段。实在并非我所愿。”

    范闲事前就已经判断出春天时修抱月楼时对方的想法,也并不怎么意外,只是听他自承手段下作,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微嘲笑着说道:“殿下对于臣…还真是青眼有加。”

    二皇子并不忌惮就这个话题延续下去,淡淡说道:“我一直很看重你,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回京之后,要针对我。”

    范闲笑了笑,说道:“殿下这话说的有些糊涂,范某只是位臣子,针对殿下,对于我能有什么好处?”

    二皇子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我需要你告诉我…我知道,你不可能甘心做太子地一颗棋子,所以真的不明白。”

    没有想到这位皇子殿下竟然也有如此开诚布公、光明正大相问之时,范闲略感一丝意外,旋即脸上浮出一丝清明笑容,轻声应道:“殿下真的不明白?”

    二皇子看着他地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范闲微微偏首,用指关节叩着木桌的桌面,忽然开口说道:“牛栏街。”

    二皇子默然,半晌之后说道:“此事是我的不是。”说完这话,他竟是站起身来,向着范闲深深地鞠了一躬!

    身为皇帝的亲生儿子,竟然向一位臣子行礼赔罪!

    …

    范闲却没有露出二皇子所企盼看到的那一幕神情,就像是一块顽石寒冰一般安坐椅上,眯眼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殿下毕竟是殿下,臣子毕竟是臣子,事关性命地大事,殿下或许以为,你亲自开口道歉,便已经是给足了我交待,而我身为臣子也应该感激涕零,大生国士之感?”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下胸中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的忿怒情绪,冰冷说道:“那范大人要如何才能修补你我之间的关系?”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上一轮查案…你清楚是为什么,谁让我那丈母娘老瞧我这女婿不顺眼,一会儿是刺客,一会儿是都察院地呢?而我明年要接掌内库,少不得要和信阳方面起冲突,殿下如果肯应承我一件事情,我不敢担保有所偏向,但至少以后在京中,我会让监察院保持一个相对公允些的姿态。”

    二皇子心头微凛,先前还在胸中萦绕的那丝负面情绪早就灰飞烟灭。这几个月里自己的人和朝中地臣子被监察院盯的死死的,包括钦天监监正那些人,都倒了大霉,让整个二皇子一派头痛不已。他此时听范闲说可以让监察院改变态度。哪里不会心动?

    他略一沉吟之后,伸平右手,极柔和地说道:“提司大人请讲。”

    这句话便用了官称。

    范闲望着他,一笑说道:“殿下如果能和长公主保持距离,我许你一世平安。”

    二皇子一怔,断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提出如此荒谬的一个建议来,还许自己一世平安?真是何其狂妄大胆之至!他终于忍不住满腔郁闷,寒声说道:“范提司这是耍弄我来着?”

    两个长地其实并不相像,但身上气质与味道却极为接近地年轻权贵,对桌而坐。话不投机。

    范闲望着他说道:“殿下有诸般不解,范某也有诸般不解,这龙椅莫非就真的有这么好坐?平安岂不是难得之福?殿下向来喜好。淑贵妃亦是雪一般的清明人物,怎么却看不穿这其中的关节?”

    纵使此时茶铺内静无一人,这番对话不虞被旁人听去,但骤一乍闻范闲竟是**裸地道出自己的想法,二皇子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颤抖了一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就像自己再想夺皇位,但对着太子依然是恭敬无比。谁知道面前这人,竟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直到今日二皇子才真正清楚,范闲这人的胆子究竟大到了什么样地程度!也越发的不清楚,他到底凭恃着什么!

    二皇子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这道幽暗地光芒却被范闲的一席话触动了经年之痛,终于渐渐燃烧了起来,盯着范闲的脸,压低声音冷冷说道:“谁都知道龙椅不好坐!但我身在天子之家。身不由己,这把椅子,我想抢得抢,不想抢…还是得抢!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宁肯去太学里天天修书,也不愿意搀合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范闲微眯着双眼:“难道有人逼你不成?”

    也许是被范闲的大胆激起了一丝血性,二皇子冷笑道:“当然有人逼…从我十二岁那年起,就说我贤德兼备,将来做个亲王委屈了,十三岁的时候,就封我为王,十四岁地时候,就在宫外修了宅子,表面上是将我赶出宫去,实际上却给我自由地交纳群臣的机会!十五岁的时候,就让我入御书房旁听朝政之事…你知道吗?在我之前,永远是只有太子才有这样地机会!”

    二皇子那张清秀的面容渐渐扭曲了起来:“我不想争!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出来,我能如何?难道东宫会认为我并无夺嫡之念?太子当时年青,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那般的怨毒…我们是亲兄弟啊!他不过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想杀我了!就算我能说服太子,那皇后呢?她难道肯放过我?”

    范闲默然无语,听着二皇子大发癫狂。

    “是他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上…”二皇子的眼眸像冰中封着的寒火一般,令人不寒而栗,“我要保护自己的母亲,我要保护自己的性命…怎么办?既然他想让我争,那我就争给他看看!”

    范闲微微低着头,知道能有力量逼着一位皇子走上夺嫡之路地,其实只有皇帝自己罢了,他微微一笑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或许他只是用你来当一块石头,一块用来逼迫太子成熟的磨刀石而已。”

    “早就清楚了。”二皇子冷冷一拂袖子,“同是天之娇子,谁会甘心做一块将来必碎的磨刀石?所以我要争下去,万一将来真的争赢了…能看到他后悔的样子,我会比坐上那把椅子更开心。”

    范闲笑了笑,说道:“何必将怨恨发泄到这种事情上来?大殿下已经封了亲王,可是看他好像就比二殿下要清楚许多…如果有人想推你下河与人比赛游泳,你最好的反抗是拼死不下河,大不了回身和身后那人打一架…而不是下河去把那个与你比赛的对手掐死。”

    二皇子此时终于冷静了些。满脸震惊地看着范闲:“你这话…迹近造反了…”

    范闲无所谓地摇摇头:“殿下今天说的大逆不道之事…也不比我少。”

    二皇子地眉毛忽然急速跳动了两下,看着范闲,半晌之后忽然说道:“帮我,范闲。”

    范闲冷静乃至有些冷漠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二皇子幽声说道:“将来你总是需要选择一个人的。”

    范闲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想着…面前这人从血缘关系上讲,应该是自己的哥哥吧?自己和一般地臣子不同,自己根本不想做出选择,只是稍微有些心惊于那位庆国陛下铁血无情的教育方式,渐生隐惧。

    看着二皇子“诚恳”的目光,范闲终于开口说道:“不要和信阳方面走的太近,那个女人是一个极有才干的疯子,我都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二皇子回复了平静,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范闲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对方虽然心动于自己的力量,但依然更信任长公主的实力。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至少以后自己在对付面前这位二殿下的时候。心肠会硬一些。

    “我依然不想与你为敌。”二皇子正色说道。

    范闲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就算不发生抱月楼这件事情,我也会将你打落尘埃…”

    二皇子眸子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似乎是觉得范闲的自大有些过了边界。

    范闲根本不理会他的眼神,淡淡说道:“或许。这是能让你…和弘成活下来地唯一办法吧。”

    二皇子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怜悯与鄙夷,大怒霍然起身,冷冷地盯着范闲的双眼。

    范闲微嘲说道:“殿下。永远不要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一切,包括抱月楼地事情。”

    茶铺里气氛急剧地降温,自铺外缓缓走来八个人,八个穿着一模一样,却看不清年纪究竟有多大的人。

    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深蕴体内的杀气!

    有人像是一把刀,有人像是一把剑,有人像是一柄开山的巨斧…一往无前。

    …

    范闲知道二皇子不可能选择在闹市中狙杀自己,微眯着眼,看着不知道从何处走入茶铺的这八个人。轻声说道:“甘、柳、谢、范四大将军,何、张、徐、曹四大君子,传说中二殿下手中地八家将,原来生的就是这副模样。”

    二皇子看着他说道:“范闲,我看重你,但并不代表我必须需要你,所以不要自恃过高。”

    范闲站起身来,笑着挥挥手,说道:“我手下那个启年小组,可打不过殿下手下这八个人,就不喊出来现眼了…不过有句老实话还是得说,殿下,手下再多死士,对于大势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不然陈萍萍早就当皇帝去了。”

    哈哈大笑中,他丢下最后一句叛逆无道地话,潇潇洒洒地离开了茶水铺。

    出铺之时,他看似意态适然地穿过那八名二皇子最得力的家将,只是在甘谢二将之前微微耸了耸肩,在徐曹二君前挥了挥手,一道淡淡的气息,与八人体内蕴而未发的杀气一触即分,便瞬际沿着茶铺的木柱往上发散,与铺外的秋日下午阳光混在了一处,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

    范闲走了之后片刻,二皇子撑颌于桌,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忽然在范闲面前失了态,说出了许多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清秀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肃然,寒声说道:“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杀了他,你们需要几个人?”

    谢必安缓缓将那柄鞘中剑收回自己白色的衣袖中,木然道:“属下一人足矣。”

    范无救一张黑脸,微微摇头道:“八将齐出,还不见得留得下这位小范大人。”

    二皇子略一失神,心想连八家将都不执一辞,这个范闲,还真是个看不透地角色…但他旋即想到,经由抱月楼一事,对方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对自己出手,便摇摇头不再多想。

    坐在马车上的范闲,小心李翼地用清水洗去了指间残存的淡淡迷香,有些失望于这番谈话,虽然冒了大险诱出了二殿下的些许心声,却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对于他与长公主的安排还是没有了解,看来这位二殿下果然是位心志沉”里透着书生意气的人物,不过自己又不是知心大姐,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什么用处。

    马车到了范府,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很冷静地穿过角门,快步走到后圆,对于路上那些满脸莫名所以的范柳二族成员视而不见,直接来到了书房,用稳定的双手推开房门,然后一脚踹了出去!

    书房里一声惨叫!在阖家大小惊恐的眼光之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范思辙,被这一脚踹成了一个圆球,狠狠砸在了太师椅上,将椅子砸成数截。

第三十八章 家法

    范府现在分成前后两宅,庭院豪奢,家宅阔大,光书房就有三个,响起一声惨叫的书房在正西边,靠着圆子,是三间书房里防备最松,也是下人们最能亲近的一间,骤闻得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圆中众人悚然一惊。

    范思辙一声惨叫之后,书房里立马响起两声女子的尖叫。范若若与林婉儿花容失色,上前死死拉着范闲的胳膊,生怕自己的相公(哥哥)一时火起,将范思辙再踹上两脚,活活踹死了。

    在这两位女子的眼中,范闲一直是个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年轻男子,纵使也有不愉悦的时候,但从来没有表露出如此暴戾的一面,今日看着范闲脸上的重重寒霜,二女心里不由打了个颤,不知道范思辙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生气,却还是死死拉着范闲的胳膊,不让他上前。

    范思辙被藤子京领着老爷命揪回了范府后,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才觑了个空,千乞万求路过书房的思思姑娘,偷偷给嫂子姐姐递了个口信,请她们速速过来。

    范若若与林婉儿姑嫂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进书房后,听着范思辙连呼救命,还打趣了几句,这时候,看见范闲那踹心窝的狠命一脚,才知道事情肯定闹的挺大,两张小脸都白了,略带一丝畏惧地看着范闲那张生气的脸。

    “放手!”范闲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被三九天的冰沁了一整夜般,冷嗖嗖地带着寒风,“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谁也别再拦我,我不会把他打死的…”

    范思辙伏在地上装死,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哥哥表情平静。又说不会将自己打死,心里略松了一口气。

    不料范闲接着寒寒说道:……我要把他给打残了!”

    说话间从两位姑娘死死攥着自己地胳膊里轻松抽了出来,气极之间,来不及找家法,直接抓住书桌上的茶碗,劈头盖脸地就掷了过去,碰差一声脆响,盛着热茶的茶碗不偏不倚就砸在地上范思辙的脑袋旁边!

    热茶四溅,碎瓷四溅,范思辙哎哟一声。被烫地一痛,脸上又被刮出几道血痕子来,再也不敢躺在地上装死。一跃而起,哭嚎着便往林婉儿身后躲,一面哭,一面嚎道:“嫂子…哥哥要杀我!救命啊!”

    林婉儿看着小叔子一脸血水,唬了一跳。赶紧将他护在身后,将满脸怒容的范闲拦在身前,急促说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成?”

    范闲看见躲在婉儿身后范思辙那狼狈模样。却没有丝毫心软,想着他干出来的那些龌龊事情,反而是怒火更盛,指着他骂道:“你问问他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

    范思辙正准备开口辩解,却是胸口一甜,险些吐出口血来,知道哥哥刚才那脚踹的重,一时间吓得半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了。惊恐之余,大生勇气,跳将起来尖声哭嚎道:“不就是开了个楼子!用得着要生要死的吗?…嫂子啊…我可活不成了…啊!”

    一声气若游丝的惨叫之后,范思辙就势一歪,就往地上躺了下去,真真把婉儿和若若两个姑娘吓了一跳,赶紧蹲了下来,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仁中的。

    这时候范闲已经将今日之气稍许反泄出了少许,看着这小子装死,气极反笑,再一看书房之门大开,圆中有些下人远远可以看着这里,反手将书房门关上,面无表情说道:“这一脚踹不死你,给我爬起来。”

    范思辙见他全是下狠手的模样,哪里敢爬起来,只伏在地下躲在嫂子与姐姐身后,盼着能拖到母亲赶过来。

    范闲这时候已经坐到了书桌之后,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若小心李翼地递了碗茶过去,轻声问道:“什么楼子啊?”

    范闲缓缓啜完碗中清茶,闭目少许后,寒声说道:“青楼。”

    婉儿和若若又是一惊,两位姑娘家今天受的惊吓可真是不少,不过相较于范闲的那一脚踹心窝,范思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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