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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贼-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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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信这才明白,闹了半西方中世纪的苛捐杂税的各种名目竟使熊明遇大为叹服。赎罪劵?李信暗暗冷笑,这种名目在中国如何行不通?一百多年以后,一位自称十全老人的皇帝不就发明了一个“议罪银”嘛,犯了罪的官员可以缴罚款赎罪,没犯罪的官员可以找些无伤大雅的小借口谢罪公然贿赂皇帝。

    “‘窗户税’要立即取消,绝不能收!西洋收税那些法子不适用我大明,用了只能适得其反,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就不怕南京士林骂你祖宗吗?”

    熊明遇立即腆着脸笑道:“下官不惧流言蜚语,只一心为镇虏侯办差!”

    在这厮面前,李信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忽而笑道:“你不怕流言蜚语,我还怕呢,三卫军不差这点钱,开源节流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从百姓身上开源。”

    李信并没发火气,而是将其中利害阐述一番,熊明遇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这一记马屁拍倒镇虏侯的马腿上去了,只好讪讪道:“是下官思虑不周……”

    “说起开源,的确还有件要紧的事去办,此事若成,那点‘窗户税’与之相比,判若云泥!”

    闻听李信如此说,熊明遇一扫颓丧之气,立刻就意识到镇虏侯又有了新的打算,他倒想看看镇虏侯究竟有什么法子比收税来钱还要快,还要多。

    “镇虏侯但请吩咐,下官自当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李信摆手笑道:“此事不难,于熊尚书而言易如反掌!”

    “请镇虏侯明言!”李信卖起了关子,让熊明遇大觉奇怪,说及此事与自己易如反掌,莫不是?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不免一沉。

    李信盯着熊明遇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浙江市舶司!”

    果然如熊明遇所料,听到浙江市舶司五个字从镇虏侯的口中说出来,他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时候和老友们做个了断了。但他叹息中隐含的并不惋惜,而是一种对机会到来的难以置信和喜悦。

    要知道浙江市舶司在朝臣眼中是个与麻烦打交道的衙门,但在熊明遇这等熟知内情之人眼中,却是个能生财的聚宝盆。如果能将浙江市舶司掌握在手中,那就是个生银子的聚宝盆啊。

第七百四十二章 目标明确

    “下官身兼铁厂职司,只怕忙不过来……”

    熊明遇强压住心头的兴奋与激动,眉头微皱,口中迟疑似乎对一身难以双顾而感到为难和可惜。李信却另有打算,以他对元宝山铁厂的判断,所炼之铁所以不合标准,后世曾广为诟病,中国铁矿分布随广,但却炼铁的原料比如煤炭却含硫等杂质太多,且铁矿石本身的质量也不是很好,因此所打造的刀剑也失之锋利与坚韧。

    据说印度北部的一处铁矿所产铁矿石质量极高,曾风靡世界的名刃大马士革刀用的就是由此处开采的矿石。直到后来铁矿枯竭,一代名刀也不可避免的被埋葬到了广袤的历史尘埃之中。而在中国也曾对于印度北部的这一处铁矿多有记载,后世某些武侠中曾出现的西域玄铁便源自于此。

    相比之下中国除了上古传说的几把青铜剑,便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名剑名刀。一切也许都源自中国的铁矿石杂质太多,并非中国的铁匠技不如人,实在是非人力所能及啊。这也如同一个流传甚广的段子,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同时也为你关上一扇门。因此,中国有着分布极广有极为丰富的铁矿,但几乎所有的铁矿质量都很差。

    因此,用这种矿石练出的铁打造大规模使用的制式武器问题并不大,但如果所需生铁熟铁的标准提高了,便立即相形见拙。比如打造火炮和火枪,尤其是火炮,这种弱点几乎是致命的,为了避免炸镗便只能降低装药量和加粗炮管。

    这种应对办法毕竟是以牺牲射程为前提的权宜之计,如果用在为海船准备的特质火炮上,由于海船排水量有限,每一斤重量都是经过严格计算的,加粗炮管这种改良办法变成了无法容忍的缺点。

    关于炼铁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东西,并非某个官员狠抓几次就能解决的,此事还需要大量的有经验铁匠在实践中进行摸索,不能急于求成,熊明遇只要解决了铁矿的开采和石炭渠道。

    “铁厂的事可以先放下,浙江市舶司的案子是时候水落石出了,回头我会请张阁老出个手令,责成熊尚书全权负责此案。”

    熊明遇点头应下,心里却叹李信手段了得,之所以礼遇张方严这个败军阁部,所为还是要拉他这,面旗子啊。张方严身为浙直总督,浙江布政使、指挥使以下各级官员都在名义上都受他节制,而自己正可以假张方严的名义去杭州办案。

    不过他却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必将是孤身一人,就如此去了肯定不行。

    “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信知道他心中所想,呵呵笑着让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将浙江市舶司的案子办的妥妥帖帖,不管什么条件,只要他力所能及的定不推辞。

    熊明遇见李信如此表态,便也不再迟疑,直截了当的说道:“下官孤身而去只怕行事多有不便,下官希望,希望镇虏侯能借兵百十,以做爪牙!”

    果然如李信所想,他一挥手,“这个熊尚书不必担忧,李信早就有所准备,会调拨五百三卫军护送你南下,一并听从提调。”

    镇虏侯果然出手大方,自己只要求百十人,却准备了五百人,有了五百人在手,便等于有了利器在手,浙江布政使赵秉谦和浙江市舶司的提举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信又交代了几句之后,熊明遇满心欣喜的离去,回到南京城中做准备。海森堡则表情严肃的告知李信,“大将军,南京所产矿石固然不好,用来炼制铁矿的焦炭质量也不容乐观。”

    海森堡的结论与李信所知道的一些大致情况,正是不谋而合,但奈何仍旧没有解决办法。

    “卑职在欧洲时,曾听老铁匠说过,炼铁须温度越高越好。而今元宝山铁厂的炼铁炉,以卑职判断温度并不是很高,如果能改进炼铁炉提高炉温,或许炼出来的铁能有所改善。”

    海森堡提出的建议很有建设性,李信对此虽不了解,但觉得或可一试。李信直到,现在的人已经懂得使用焦炭炼铁,使用焦炭炉温本身就比单用煤要高的多,可是若在这个基础上,想再提高炉温又谈何容易?

    李信不懂炼铁就不愿在技术上多做置喙,他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满足这些专业人才提出来的条件。

    “如何炼,你让有经验的铁工拿出个章程来,要钱,要人,要东西,一律优先满足!”

    熊明遇走后,由海森堡接替了他做统筹工作,这让李信很是放心。他现在还要去找张方严让他与自己通力配合。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老头子并不好对付。但是,这即便是刀山火海,说不得也要走上一遭,因为路就这么一条,不走,就没路可走了。

    李信之所以放着吴祯一直没有进行抓捕,很大一部分都是出于顾及这位张阁老的缘故。而今,就砍这位张阁老是打算死硬倒地,还是积极配合了。米琰此前曾和他说过,张方严是老狐狸,吴祯闹腾的嘴欢实那几日,老家伙根本就没有病,其实他就是想置身事外。吴祯如果闹成了,他坐享其成。如果失败了,他又可以以此撇清自己,当真是打的好主意。

    米琰的一番说辞让李信觉得大有道理,张方严的确是在吴祯狼狈落败以后,病情一天天好转。哪知米琰却冷笑道:“在下遣人买通了给张方严诊病的郎中,据此人所言,张阁老除了有些气虚以外,并无大病。老头子戏演的好,把咱们都给骗了。”

    张方严的病是不是装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放开偏见与自己配合,如此一来才是个双赢的局面。李信赶往临时总督衙门,到了大门口只见两个皂隶倚在门前无精打采,便下了马来步行上前,只是还没等说话,却见左侧的皂隶抬起眼皮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张阁老说了不见客,谁都不见!”

    李信一愣,心道这张方严府门前的皂隶好生托大,还没通禀便知阁老不见,这句话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还真不好说。那皂隶瞧见李信牵着骂在当场迟疑,又张嘴撵人。

    “还磨蹭个甚?再啰嗦几句,捉了你去下狱!”

    李信见那皂隶态度嚣张,又无意间瞥到自己身穿的麻布衣衫,立时恍然,原来是这看门的皂隶以衣冠外貌取人,却不料这一脚是实实在在踢到了铁板之上。这也就是碰到了他,如果换了陆九和张石头,不治的这个皂隶跪地求饶那才奇怪了。

    他决定给这个皂隶一次机会,又客气的与之说道:“你去通禀一声,李信前来拜访,张阁老得知之后一定会见我!”

    皂隶先是一阵愣怔,“甚,甚?谁?李信?”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表情夸张,但紧接着却说了一句让李信大为喷笑的话。

    “您要是李信,我还是高时明呢!”

    这时,右手边的皂隶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来。

    “我说兄弟,你是谁不成?偏偏说自己是高时明,那阉人下面可没有了,你也不嫌丧气!”

    其实,左手边的皂隶不过是一时情急的口误,及至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问题,本来想就此一句带过,不想却被同伴揭破。顿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将火气全部撒到了李信身上。

    皂隶恼怒之下拾起身边的水火棍作势要打,一面口上还骂骂咧咧的撵人。

    “再聒噪,拿你下狱!”

    李信暗笑,这皂隶好没新意,翻来覆去只一句拿下狱来吓唬人。或许吓唬平民百姓有着无边的威慑力,但要吓唬住李信不是天方夜谭吗?不过这看门皂隶胡搅蛮缠也是李信说什么都没想到的,他自知犯不上与此人斗气,但自己又没带随从,也无禀帖,想来想去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

    这锭银子足足有十两,李信捏在手里晃了两晃,那皂隶刚刚还疾言厉色的撵人,这一刻又立即换上了笑脸,伸手来接那锭银子。张方严的府门前冷清无比,根本没有油水可捞,如今有人上赶着送银子,岂有向外推的道理?至于丢人的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但李信捏着银子,却轻轻一晃放倒了另一个皂隶手中。

    “摆脱兄弟,去通禀一声,就说李信来访!”这货伸手接了个空,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直看热闹的皂隶万没想到自己得了便宜,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身边目瞪口呆的同伴。然后又转向李信,好心劝了一句:“我说这位老爷,通传一声不是不可以,张老爷虽然落了架,但毕竟也是凤凰,您这般戏耍于他,只怕……”

    李信无奈苦笑摇头,看来这货也直以为自己是来寻开心的了。这两个皂隶智商堪忧啊,哪个人闲的会来寻浙直总督的麻烦?他摆摆手,示意无妨。皂隶将银子揣进怀里,转身进了大门里。

    不过片刻功夫,门里便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府门吱呀一声打开,皂隶跨步出来,却不妨急乱下摔了个狗吃屎。

第七百四十三章 兼济天下

    皂隶跌了个狗吃屎,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口中含糊不清的嚎着:“小人狗眼不识泰山,镇虏侯饶命,饶命啊!”

    眼见着进去通报的同伴变成这幅失火落魄的德行,开始态度最嚣张的皂隶也顿时傻了眼,紧随而至的则是一股彻骨的寒意。镇虏侯睚眦必报的名声在南京城有谁不知道?先有阮大铖被收拾的散尽家财,灰溜溜滚出应天府。再有灵谷寺大和尚静然庾死狱中,还连累整个灵谷寺被里里外外抄了一遍,二百多年积攒的寺产殆尽一空。更有史可法与三卫军为难,一样被镇虏侯整的灰头土脸颜面尽失,若不是史部堂还算公心为国的好官,只怕下场也比前面两位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皂隶只觉得盛夏天里仿佛跌进了冰窟窿,从里凉到外。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来,像一摊烂泥跌坐在石阶之下,口中含混呢喃。

    “我的个娘啊,真,真是镇虏侯?”

    一句话顿时使他狠狠打了个激灵,然后匍匐在地上,失声哭号,“镇虏侯饶命,小人,小人瞎了狗眼,不,不小人就是没了下面那,那话……”

    恐惧使得这位此前一刻钟还趾高气昂的皂隶顿时变成了只会磕头求饶的应声虫。

    李信哈哈大笑,“只叫你们今后记得,不可以貌取人,这世事浮沉,焉知没有奇迹发生?”

    说罢,也不再理会那皂隶,抬起腿来踏上了石阶,进门而去。

    经过门口时,收了银子的皂隶将李信送与他的那锭十两银子捧在手上,就好像碰了一块烧红的铁疙瘩,颤颤巍巍的。

    “镇,镇虏侯,小人不敢收您老人家的银子,现在原璧奉还!”

    最后一句还不自觉间抓了一句文。李信淡淡一笑,“所谓不知者不怪,十两银子权当赏你,安心收了去吧。”

    皂隶又连不迭的磕头道谢,直到李信的身影消失在门里照壁之内,两个人失魂落魄,久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还是收了银子的皂隶最先回过神,来到石阶之下,将同伴扶了起来。

    “我说哥哥呦,今日咱们算是吃了亏,长了记性。这王侯公卿门口进出的有几人是省油的灯?深藏不漏的更是大有人在,若张阁老日后发达了,咱兄弟今后可要夹着尾巴做人,与人留得一线好相见。”

    “张阁老还能发达吗?”此前府中的皂隶已经取得了共识,那就是张阁老的垮台只是迟早之事,因此很多人才行为放浪。

    “哥哥如何糊涂了,今日镇虏侯轻车简从,是来玩的吗?”

    那失魂落魄的皂隶这才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

    “难怪!难怪!”

    这时他又想起了被皂隶们整治的吴祯,心头又不禁一凛。都说风水轮流转,这吴府尊今儿倒霉,明儿没准就又东山再起了?这现成的冷灶摆在面前,不好好烧上一烧,非得与人结怨,这是何苦来哉?

    整治吴祯的人力,这两个皂隶没少出力,现在想起来两个人又觉得应该善待此人才是,否则将来没准他又发达了,还能有他们兄弟好果子吃?

    一念及此,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李信拐过了照壁,却见临时衙门中皂隶仆役里倒歪斜,全没有总督行辕的威势,不禁感慨一阵。这张方严能有今日,不得不说他是咎由自取,但此人所为的却是他心中的朝廷,在他看来即便造次劫难,也是心甘情愿的承受吧?

    今时今日的张方严在李信心中的形象愈发立体起来,但各自立场不同,如果他仍旧执意如此……李信不再想下去,他现在一肩所担负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狭义的涵括,他身后有数万三卫军以及追随者,广义来说,他要改变汉家江山支离破碎,异族蛮夷荼毒中华的历史宿命。

    虽然李信在这几年来,打打杀杀做了许多事,但现在细细想来,哪一件不是被形势推着走?就算再打上几十个胜仗,大明的百姓吃不上,穿不上,又何异于大厦根基尽丧?

    那李张流贼十几年来之所以屡剿不绝,是因为明军不骁勇善战吗?明显不是,与之恰恰相反,在崇祯十一年以前,往往都是几千明军就敢追着十几万流贼的屁股后面穷追猛打。可即便如此,为何形势又败坏到如今这等乱局?现在的局面比李信熟知的历史还要险恶,中原沦丧,仅余几座孤城,整个四川则彻底落入张献忠口中。而陕西又被沈王和左良玉把持。

    再看江南,历史上的黄梅贼后来终被史可法主持剿杀,而现在呢?不但策反了淮王,甚至大有威胁留都南京的架势,这如何能不叫人忧心忡忡?说穿了,大明百姓谁爱造反了?仅仅一口可以活命的饭竟不可得,不造反难道还要等着饿死吗?

    李信相信,这么浅显的道理,皇帝朱由检看得懂,内阁的重臣们看的明白,可为何就齐齐当了鸵鸟,以为将脑袋藏在沙子里,外面的一切就眼不见为净了吗?恰恰相反,所有人都会毫不留情的踢他们露在外面的屁股。

    “镇虏侯?”

    直到有人在一旁连声呼唤,李信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进了这临时总督衙门的后宅,但见院子虽不甚宽敞,但假山怪石,绿叶掩映,石桌石凳坐落其下,也是令人眼前为之一亮,是个情境的好去处。而浙直总督张方严正端坐于石凳之上,身下垫着厚实的软垫,显然是怕凉气浸了身子。

    李信细看了张方严几眼,老头子本就不胖,现在一场真真假假的大病熬下来,更是颧骨突起,整个人干瘦的就好像一副皮包骨头。

    看到这幅光景,不知为何,李信的心里竟生不起半分的痛恨之意。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做了许多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事,但却混不在意。

    李信可以理解,各自立场不同,但若论私德,张方严其人仍旧是无可挑剔的。

    “镇虏侯来寻老夫,不知所为何事?”

    张方严的声音不大,喉间像是有一口痰吐不出来,咕哝着,沙哑着。但李信却听得出来,这一字字一句句都渗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哪里有半分落架总督的颓败之气。

    “为公也为私!”李信躬身施礼,从容答道。

    张方严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终于使劲吐出了一口浓痰,正好吐进了脚下摆放的痰盂里。

    “镇虏侯此言差异,老夫与镇虏侯并无私谊可叙。如有公事,尽管说来!”

    李信渭然一叹,他此来不是要看张方严的笑话,更不是为了与之抬杠,于是深吸一口气后,径自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正好与张方严隔着石桌相对。

    “先说私事……”李信似乎并没有听懂那“无私谊”之言,张方严不以为然的闭上了双眼,也不知是听了,还是佯作没有听到。

    “李信有一事不解,还请阁老解惑。”李信停顿了一下,张方严微闭双眼,没有反应。“请问阁老出仕为官究竟为了什么?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李信的这个题目有些不着边际,但却是题中应有之意,他试图发掘张方严内心之中究竟是君王重,还是天下重。

    这个问题果然引来了张方严的兴趣,他的眼睛忽的睁开。

    “老夫虽然虚度一甲子,但也还知道‘忠君报国’这四个字!”他的回答中充斥着深深的防备之心。

    李信淡然一笑,继续说道:“李信读的书少,也听过这么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知阁老作何解释?”

    张方严嘴角不由自主的撇起了一抹不屑的笑意,这句话李信正好说反了,孟子所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固然是一个人入世出世的态度,但能做到这一点的究竟能有几人?不过张方严显然是没打算和李信这老粗武夫说这些实情,在他看来又与鸡同鸭讲何异?

    尽管张方严不答,李信却仍旧自顾自的说着:“李信读的书烧,但有些心得,不知对与错,还请阁老解惑。是否可以将兼济天下理解为,一个人的力量越大,肩头的责任就越大呢?”

    张方严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李信的这个说法其实很新颖,孟子的本意固然是好的,但终究以自我为中心,强调外部的影响。而李信这种力量越大,则肩头责任越大的说法,虽然话很糙,但却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相比之前者,前者更多的是强调自身,而后者则更多的强调天下。

    换言之,李信的说辞里有着一种此时并不多见的积极性,使人大有风起浪涌之感,而不是那种出世入世的超然。

    张方严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如此理解!老夫也想请问镇虏侯,镇虏侯今日所言‘达则兼济天下’,究竟意欲何为呢?”说罢此话,他目光一敛,竟是炯炯有神的盯着李信。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不知有国

    李信等的就是张方严如此发问,但他不想直接回答,又反问道:“阁老以为李信意欲何为?”

    这一句反问是张方严所没想到的,竟愣怔了一瞬,然后哈哈笑道:“反问的好!反问的好!”他这一阵笑却是一种掩饰,换言之李信的反问并不是真的问他如何看,而是在征询,他希望李信如何做。关于这一点,张方严自问不能如实相告,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信却穷追不舍,“阁老希望李信挂冠而去,自此明朝领兵者再无李信其人,如此一来朝中皆大欢喜,再无武人逾制之虞是也不是?”

    张方严手捋颌下山羊胡,笑而不语,心中却是一阵黯然。他承认这么做有鸟尽弓藏的意味,但若坐视不理,可以想见将来又是个唐末藩镇割据的局面。自宋太祖以来数百年,朝廷一直竭尽全力避免这种乱局再现华夏神州,又岂能到了当世便就此失败呢?

    这种想法的腾起,使得张方严心中那一丝隐隐的恻隐之心又一扫而尽。于是,整个人也坦然起来了,别说他现在是个落了架的总督,手中没有实权,就算他大权在握一样要将李信死死的压下去。

    “阁老此刻一定在想,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但放眼天下,战乱频仍,东北建奴虎视眈眈,又何曾到了马放南山的时刻?难道你我文武殊途,就不能戮力同心一同维护这大明江山的安危了吗?难道仅仅因为李信是武人,就要剥夺我为百姓做些实事的权力吗?就算要鸟尽藏弓,等这天下底定了也不迟。似如今这等局势,同室操戈,只能使亲者痛,仇者快!”

    李信的内心剖白,让张方严大为意外,也深为动容。在他的印象里,这个镇虏侯表面柔和却内心硬如铁石,屡有惊人之举,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可这种判断正与今日这一番剖白相反,一时间使张方严不知该如何判断。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李信?难道真是行为乖张,而一心报效朝廷?有此一问之后,张方严立即否定了这种论断。以李信种种所为,其心志绝不简单。内忧和外患比起来,更加致命的则是内患。如果内患不除,又何谈平定外敌,安定天下?

    但是,话又说回来,李信的剖白也未必全然是作假,刚才的言辞恳切几使张方严动容,他认为李信也许并未不可救药,只要驾驭得当,未必不是朝廷之福。而能驾驭李信的人并非他张方严。放眼整个大明朝,也唯有孙承宗一人而已。

    一念及此,张方严不禁连连惋惜,今上将李信和他的三卫军派往江南绝对是一计昏招,当初如果将其派往山海关辽西,归孙承宗节制,不正如良马上鞍吗?又何来今日这些乱事?在他看来,李信南下便正如蛟龙入海,至今日已经没什么人能阻止他了。除非,除非卢象升能在一个月以内打通大运河的南北交通,否则等他羽翼渐成,已经难奈之何了。

    看着张方严渐渐冷却的表情,李信知道自己今天企图说服这老头子的想法是何等的天真,似这等人若为骨鲠之臣必然固执异常,又岂非自己几句话就能说服的?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叹,他不禁怀念起在太原时有几分微微诺诺的那个张方严,尽管以前的一切表现都有可能是假象,但也不至于如此水火不容吧?

    谁说他李信就一定要造大明的反?如果皇帝有识人之明,勇于担当,廓清朝局,自己亦可驱驰效命。

    李信内心反复,脸上也逐渐露出冷笑,又反问道:“阁老口口声声忠君报国,李信敢问,阁老自来南直隶后,都做了些甚?除了挖空心思对反俺李信,你是剿了流贼,还是为百姓做过一星半点的实事?”

    这句话正刺中要害,李信说的没错,张方严头一次默然了。他的确只顾着对付李信了,他一直都在以压制住李信,为朝廷恢复体制而挖空心思。但这有问题吗?没问题!可李信的话又让他心底里极不舒服。

    如果说之前李信的那些话都只是隔靴搔痒,那么这句话便如一根细长的钢针,刺破了他的盔甲,扎进了他的皮肉和心脏。张方严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难道不想杀贼吗?他难道不想为百姓做些实事吗?他想,他太想了,但却一件都没做。甚至在挖空心思压制李信的时候,似乎下意识的给忽略了。

    反观那李信,先解围凤阳,后解围九江。这些用兵之事本就是他分内之责任,但此人居然还在应天,镇江,松江,苏州等诸多府县修建引水工程,竟一举解决了今年天旱缺水的难题,为抱住江南收成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江浙两省实为天下粮仓,如果南直隶大旱绝收,天下又不知道要乱成什么德行了。

    一桩桩,一件件罗列起来,还真是一种恶毒的讽刺。张方严有点难以接受,就是这个李信,自己以不臣之心为借口对他百般打压,然后也就是这个人,在自己的打压之下还做了这么多事。

    如果后世评判起来,青史之上会把自己写成什么样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信的话显然还没说完。

    “六月海寇进犯南京,附近百姓非但不为官军摇旗助威,反而成群结队指指点点的看起了热闹,更有甚者还赌宝押注,而且压海寇赢的还不在少数,这等麻木岂能不让有识之人心寒。阁老可知为何?”

    “此为泼皮,刁民而已!”张方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他眼里这种人只是一小撮,而远没有李信说的那么夸张。

    而李信却再次冷笑:“阁老此言何其荒谬?唐文皇曾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而今百姓不愿载舟,因由无它,只为尔等口口声声忠君报国的虚伪君子们,只知有朝廷而不知与天下,只知有兵事而不知有民政,只知道有文武殊途却不知合舟共济,说到底还是国不知有民,民也不知有国。所以,朝廷剿贼十几年,流贼却越杀越多,因为首先抛弃了他们的正是你们这群虚伪君子,就在你们为了所谓的狗屁理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时候,岂不知这诺大的天下间有多少嗷嗷待哺的百姓因断粮而饿死?饥荒一过,饿蜉遍地,易子而食,比比皆是,那时你们这些忠君报国的官员们又再作甚?又到哪里去了?难道就是如此忠君?如此报国的吗?”

    李信越说越激动,说到此处猛然起身,拂袖冷笑:“如果这就是阁老所谓的忠君报国,李信宁可做一个乱臣贼子!”

    “李信您放肆!”

    陡闻李信如此质问,又说出要做乱臣贼子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斥责之语脱口而出,但是这一声斥责又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李信说的没错,自崇祯元年以来,流贼剿之不绝,的确是百姓们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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