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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情史:暴君的曼陀罗-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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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朕什么样?”挥手示意对方跟着他走向下榻的毡房,“点起烽火博美人一笑?”
明知那是个危险游戏,还是让她无比向往,“呵呵,我情愿自己碰上个昏君。”
两人前后进了毡房,萧竹在布置得极其男性化的空间里筛选着有关拓跋焘私人癖好的有效信息。
“这座毡房你住了多久?”说着话,在银碗里斟满加热过的羊奶跪送到帝王手里。
“大概从七八岁的时候,记不清了。”拉着她的小手示意她坐在膝头,将手里的银碗推到她唇边,“尝尝。”
“我不喜欢羊奶的味道,只习惯牛奶。”闻到那股膻味就想呕,下意识地把脖向后缩了缩。
“慢慢就会习惯。”她该适应一切他喜欢的东西。
“干嘛总是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连吃什么喝什么都要遵从你的喜好吗?”负气一推,漾出的奶水撒了对方一身,“我不要!”
拓跋焘脸色微愠,将剩下的半杯羊奶塞进对方手里,“去,斟满它,然后喝光。”
“不喝!”绷起小脸挣脱他的怀抱,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懒得多说,径自起身走向桌旁将整壶的羊奶端来她面前,“这些都是你的,喝不完就一直跪着。”
紧咬着下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银壶,索性拔下壶盖咕咚咕咚地灌进肚里。心里阵阵恶心,肚里的压力一个劲儿地往上冲,再也忍不住了,正打算起身往门外跑,一面银盆已适时地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是男人淡漠却混蛋透顶的嗓音,“朕知道你会吐。”
无暇废话,稀里哗啦地吐了个痛快,扬起袖口抹了把嘴角,恶狠狠地睨着对方。
“不肯喝是抗旨,喝了吐是另外一回事。莫说是羊奶,就算是毒药你也不能推辞。”
“没错,了毒再救也是另外一回事。救活了,是你的恩赐;救不活,是我命里该死。这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变态皇帝跟正常人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321章 金陵祭奠四面楚歌
照常伺候他用膳,照常替他宽衣解带,照常替他洗脚盖被,照常被他肆无忌惮地扯进被窝……
萧竹大睁着眼睛望着毡房高大的穹顶,只能在心里暗自赌气:不爽又有什么用呢?人家是皇帝——不是人的东西!
“早点睡吧,明儿个还要起大早去皇陵呢。”拓跋焘打量着直勾勾的大眼睛,将怀里的身圈得更紧。
“灯那么亮,我睡不着。”不爽,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
“想好了再说。你是第一天侍寝吗?”若非特殊的旨意,皇帝寝宫里的灯向来不会全部熄灭,以防刺客有机可乘。她又不是没在宫里待过,这借口太烂了。
“我这辈头一次住毡房。换了不同的地方,兴奋。”
裘皮被下的手开始不安分,柔声恐吓,“被你这么一说,朕也开始兴奋了。”
“你有完没完?放手……”用力掰开果断占据了她胸口的大手。
“那就给朕乖乖闭眼!”
不晓得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清晨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周身酸痛。像个尽职的内侍一样伺候主起床,伺候主梳洗,服侍主在餐桌旁落了座。
一看见那只银壶心里就开始打怵,桌上分明摆了两个小碗。拓跋焘翻看着一大早送来的战报,全然不理会她紧皱的娥眉。
在对方的杯里斟满了白花花地乳汁,回想起羊奶的腥膻味儿忍不住一阵反胃。
“你的?”扔下奏章,瞥了眼她面前空空的银碗。
萧竹眼看就要被逼疯了,近乎崩溃般地跪在地上央求道,“就别再逼我浪费那些宝贵的羊奶了,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拓跋焘提起银壶将她的小碗里斟满乳汁,刚直的线条微微牵动,轻轻吐出两个字,“牛奶”,望着女人尴尬的小脸,坏坏地挑起眉头,“起来吧。喝一点暖暖身,用过早膳即刻启程。”
马车迎着远处绵延的山脉在辽阔的草场上撒欢似的狂奔,拓跋焘一路扒在地图上思考着战报里奏报的战况。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道路越来越窄,貌似进入了一道幽深的峡谷。
“这是什么地方?”萧竹心里一时没了底,莫名心虚,忍不住问出了口。
拓跋焘终于从边疆的刀兵战火醒了过来,抬头望向窗外,“哦,快到了。”
“怎么会把皇陵修在这个地方?”印象里的皇陵范本应该是清东陵那种。没去过,只是在旅游宣传片上看过。
“此乃拓跋鲜卑的发祥地,朕的历代祖先都葬在这里。怎么,让你失望了?没有想象的奢华气派。”
“不奇怪,你一向节俭。”
“你在挖苦朕?”
“不是。据我所知,许多皇帝将国库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修陵上。你这样的难得一见,堪为帝王楷模。”
“勤俭持家,奢靡亡国。朕一生谨记先祖的教诲。酒池肉林绝不会出现在朕的天下。”
追随左右的马蹄声在金陵的入口附近停了下来,随驾的亲军已列队封锁了通往皇陵的大道。仰望半山腰,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大殿,拓跋焘说,那是皇室祭祀祖先的地方。
然而今天他们轻装简从来到这里,目的不是为了祭奠历代祖先,只是来看看那些先一步躺在未曾竣工的地宫里的人,顺便观照一下皇陵修筑的进展。
地宫依山而建,从入口往里看俨然一口黑漆漆的山洞。沿着倾斜地墓道一路下行,在距离入口不远处的一间狭小墓室外停了下来。
“宗爱在这里吗?”萧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宦官服,不由感慨自己就是个”活死人”。
拓跋焘点了点头,“还有,朕的书女——雁落羽。”暗暗感谢老天,他的奴儿如今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萧竹忽然邪门地发笑,“宗爱一定会感激你。我俩生不能同床,死了却能同穴。”很多事情就像是冥冥注定的,来世,她嫁了该嫁的人。
元宝、蜡烛、黄纸、冥钱,简短而肃穆的祭奠。主仆两人都没有讲话,女人跪在地上点燃了黄纸,拓跋焘就站在身后静静的望着,在那些纸钱快要熄灭的时候击掌合十,猜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正午的阳光渐渐变得灼热,两人相扶下了山。远远看上去仿佛是奴才搀扶着主,殊不知她才是被刻意保护的人。
大概是因为地势险要,护驾的马队刻意收拢,围在轻巧的马车周围。行至峡谷的隘口处,天空忽然惊起了一大片飞鸟。
“停下!”统帅亲军的年轻都尉谨慎地一扬手,周遭的空气霎时变得紧张而凝重起来。
拓跋焘透过车窗向外张望,心底隐约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狼眼渐渐眯起,扫视着两侧断崖上的风吹草动。
“有危险吗?”萧竹从对方警觉的眼神察觉到几分不寻常。
拓跋焘许久没做声,忽然伸手握住女人的肩膀,“怕吗?”认定逃不脱一场血雨腥风。
“不怕。”勉强扯开一朵僵硬的笑容,“不知道项羽当初会不会这样问虞姬?”
“即使是四面楚歌,朕也不要你死。下车——朕带你冲出去!”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322章 峡谷突围美人垂危
峡谷风声鹤唳,拓跋焘斜挎弓箭,拉着萧竹的小手疾步跃下马车,拔出暗藏于筵席下的太刃飞快地冲向崩落在山脚下的乱石堆。
谨慎隐蔽,方才将跟在身后的“小宦官”拉进一块巨石背后,就看见几十只燃烧着的箭簇自两面的山头飞向抛弃在大道上的马车。车身顿时燃烧起来,驾辕的马儿发出惊恐的嘶鸣,横冲直撞地驰向列阵防守的亲军。
拓跋焘寻着箭羽滑落的轨迹四下观望,一手将花容失色的小脸紧紧压向怀里,呼吸急促沉声叮嘱道,“蹲下!朕不拉你万不能起来。”搭弓转向断崖上的乱石,瞄准石缝儿间隐藏的“活动靶”,力挽强弓猛松后手,但听一声杀猪似的哀嚎,一个山贼模样的年汉自山头上连折了几个跟头滚落到山下。
混乱的亲军随即找到了攻击的目标,纷纷挽弓搭箭。拓跋焘拉起女人的小手穿过漫天呼啸的箭雨向峡谷尽头狭窄的隘口迂回挺进……
一支冷箭擦过耳边,猛一闪身,抱紧怀里的女人在细碎的砾石堆上连滚了几个回身,坠下山腰跌落在半截露出地面的老树根下。
萧竹惊慌失措地望向舍命将她庇护在身下的男,哑然失声,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前襟,锁定那双警觉而锐利的眼睛。
瞬间意会了她的担忧,大掌抚过她渗出一层薄汗的额,举重若轻地安慰道,“放心,朕命硬!”说着话,将她扶靠在老树根背后,谨慎地叮嘱道,“你躲在这里不要乱动。大敌当前,亲军作战毫无章法。朕需身赴军指挥督战——”
“不要,好危险……”死命地将圈着他的腰身,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狠狠将她拥在怀里,在她眉心的“天眼”上落下重重的一吻,“马车冲散了军阵,众将士乱作一团。朕若不去,几百口性命恐怕都要葬身此地。”扬手抚过她的后脑,“乖乖呆着这里,朕不会死,一定会带你出去。”从容一笑,“你忘了,朕是战神。”话音未落,起身冲入来往交织的箭雨。心暗自思量:隘口处必有埋伏,需使亲军先冲出一条血路,决不能带着她冒这个险。
萧竹惶恐地躲在残断的树根背后眺望着不远处混乱一片的战场,断崖上的箭阵渐渐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癫狂而暴躁的冲杀声。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藏身之处已不再安全了。咬牙站起身,小心隐蔽着向拔刀肉搏的亲军靠拢。
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怕什么?她曾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依旧是一身男装,即使只是个太监也不该坐以待毙。
狠狠夺过死人手里的剑,忽听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偷袭的敌人一声大吼,手里的剑已准确地刺入了敌人的下腹。
短兵对战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技巧,多半是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的较量。她的反应能力没的说,在击剑运动受过特殊训练的。她真正欠缺的是稳定的心理。可无论怎么说服自己,身体照旧会瑟瑟发抖。面对生死之门,她全然没有信心,腹背受敌,她几乎不相信他们能活着冲出去……
交锋的战场迅速向隘口推进,陡立的崖壁下忽然冒出几排剑拔弩张的弓箭手。萧竹心大惊,使出吃奶的力气朝沉迷厮杀的亲军放声大喊,“小心——有人放箭!”
战场上响起女人尖锐的声音,刀戈碰撞的喧哗骤然暗淡了下来。拓跋焘诧然一惊,心狠狠抱怨:她,怎么能在战场上暴露自己?
拼命弹开阻隔在眼前的刀锋剑刃,拼了性命冲向不知死活的混账女人。眼看着满弓上的箭羽自隘口处弹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不——”
萧竹只觉得一股气流顶得身轰然一震,下腹忽而发凉,恍惚间察觉到刺入手臂、肩头和小腹上的箭,究竟有几支她已无从顾忌,身一软倒在脚下的死人堆里。
时间忽然静止了,目光定格在乱军满身血迹的男人……
渐渐地模糊了人影,陷入混沌……
“落羽……”混战没有人注意到帝王眼凄凉的泪光,刀剑地碰撞声掩盖了苍凉地哭号。愤怒的马队冲散了严如壁垒的箭阵,如果不是那个柔弱地声音,无情的弓弩一定会夺去更多战士的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血腥的厮杀渐渐停了下来,拓跋焘战战兢兢地触碰女人的侧颈。仰首苍天,喜极而涕:感谢苍天,庇佑朕的奴儿。
然而战役并未因突围而终止,怀抱着重伤在身的“内侍”,率领仅剩的百余名亲军退至盛乐。谁料入夜时分,熊熊燃烧的火把远远将行宫四周的天空照得通红。
“万岁,叛军包围了行宫,这可如何是好?”胸缠绷带的年轻都尉单腿跪地,抱拳请旨。
拓跋焘的心思尽在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全然没有听到对方的奏报。
他从来就不快乐,她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她若走了,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灰色。
抛开责任与使命,为了家国耗尽心血,他又能从得到什么?江山社稷对于他来说有什么意义?他明智,他吝啬,他将半生的时间留在了战场上,可一个“英主”的浮名对他用什么用呢?
权利!
然而权利又有什么用呢?
号令天下,生杀予夺。在他心爱的女人命悬一线的时刻,再强大的权利能把她救回来吗?
忽听帐外有人来报,“启禀万岁,派出去的探马并未查到什么线索,至今不能确认这伙叛军的身份。”
“叛军着装随意,臣推测,许是流窜至此的乱匪。”都尉上前一步,抱拳请奏。
“乱匪?”拓跋焘手持从萧竹身上取下的一枚羽箭,轻轻摇了摇头,“制箭,原不是件轻易地事情。箭身稍有弯曲就会影响飞行的轨迹,难以命。加之箭簇的锋利程度,箭羽的精确配重,朕以为叛军所用的兵器绝非民间所造。”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323章 因情所累坐困围城
聚在毡房内的几名亲信心一惊,惶恐地伏地跪拜,“万岁,若非证据确凿,断不可轻易下结论!”帝储之争由来已久,朝堂上下彼此都心照不宣。万一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难免又是一场血腥的厮杀。更何况拓跋鲜卑的首领十之八都死在自己的儿手上。
拓跋焘努力控制着自己沮丧的情绪,尽量稳住嗓音,“有些话不宜多讲,朕心里自有定论。”
众人齐声呼喝,以示效忠,“不论万岁做出什么决定,我等皆视死追随!”
轻轻摆了摆手,“呵,‘叛军’围而不剿,这是在逼宫。摆在朕眼前的有两条路,抵死顽抗或者下诏退位。”
“退位?这万万使不得?万岁若真宣布退位,恐怕——”
“性命难保?”拓跋焘轻蔑地提起嘴角,“太能有如此作为,朕并不恨他,且颇感欣慰。然而难成大事,只因被‘仁孝’二字所累。晃儿不忍杀朕……”否则,围住行宫的人马早就冲进来了。对方明日只需昭告天下,大行皇帝被流窜的乱匪所杀。
“万岁有何对策?”都尉略显急切的问道。
拓跋焘看了看身后只剩下半口气的女人,“容朕想想,都下去歇着吧……”
行宫里缺医少药,她还能挨几天?此时,他可真成了四面楚歌的项羽了。缓缓将握在掌心的太刃推离了剑鞘,借着昏暗的烛光望向女人惨白的脸:杀了她,带着剩下的亲军杀身成仁;亦或吞下屈辱,但求一条生路?
他真的要学项羽吗……
不,他答应过带她一起冲出去的。
屈辱是否意味是输?即使输了——是输给了他人还是输给了自己?
猛地将利刃推回剑鞘,扑倒在病榻边隐忍地落下了泪水。用尽全力止住气息里的抽噎,整张脸埋进女人的臂弯:落羽,原谅朕,原谅朕……
黎明时分,三十名死士冒死突围,一身重伤,跑死了战马,其之一在日暮之时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乐安王府。
拓跋范闻讯一路小跑着迎出门外,自伤痕累累地勇士手接过一封密函。对方来不及讲话就昏死了过去。料定出了大事,独自回到书房看完了信,焦躁不安地唤来了平日里跟随左右的几名参将,“即刻持本王手谕赶往阴山镇协管督办,没有本王的授意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此等天塌地陷的大事,要他斟酌着办。他该如何拿捏轻重?
眼下先要将此事密告大司徒,他的皇帝侄儿说的不错,那诡计多端的崔老夫才是入东宫交涉的最佳人选……
次日一早,盛乐行宫里的气氛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几十名或伤或残的亲军一连几个时辰跪在皇帝老的毡房门外一言不发。
床上的小女人全无意识,身体越发僵冷,几乎连张嘴服药的力气都没有了。
拓跋焘心急如焚,在毡房里转来转去,情急之下一把抢过侍女手里的药碗仰头将苦涩的汤药含在口,俯下身嘴对嘴地哺送进萧竹口。起身抹了把嘴角,气急败坏地痛斥道,“都滚下去!”
侍女连滚带爬地出了门,伏跪在毡房前的亲军将士们当下痛哭流涕,“万岁,万岁啊……”怨声一片。
良久,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烦躁至极的“阎王”阔步冲出帐外,“你们跪在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皆心存忌讳。
“说——不说就都给朕滚下去!”
都尉壮着胆爬向主脚边,扯着袍襟冒死泪谏,“万岁!我等随御驾征战南北。如今,万岁竟因为区区一名内侍而不肯出战,实令我等心寒啊……”
“你是在埋怨朕毁了尔等的一世英名?”冷冷地望着跪伏在脚下的手足兄弟。
“臣不敢。臣闻,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嗔目暴吼,抬腿就是一脚,“那就去死!”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屈辱吗?这些混蛋为什么非要逼他宣告天下?
都尉委屈地点了点头,嚓啦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背后随即响起众将士低沉的恳求,“求万岁开恩,请万岁收回成命!”
拓跋焘一把夺下都尉手的剑,啪啪啪连给了对方几个嘴巴。声音颤抖着乞求道,“不要逼朕,朕不想杀人!朕当你们是手足兄弟,求你们饶了朕吧,朕求你们了!”
众将士含泪顾盼,三三两两的站起身,最终,无望地散去了。
拓跋焘回到毡房,傲然的身躯如泰山崩塌一样瘫软在地上:为了区区一名女——他错了吗……
落日在心头划出时间的轨迹,长久的静默,零星几个侍女再次点燃了毡房里的灯火。帝王呆呆地坐在榻前,攥着女人冰冷的小手。
“万岁,龙体为重,您多少也得吃一点。”主连日以来水米未尽,伴驾的宿卫心里十分担心。
帝勉强挤出一抹浅笑,“朕不饿,都下去歇着吧。”
忽然有人掀起帐帘,兴冲冲地跨进毡房,“万岁大喜!叛军傍晚时已退去半数,乐安王派人送来了两车补给。”
“人在何处?”当下来了精神,阔步冲出帐外。心放下了大半。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一条长长的黑影已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之下。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324章 亢龙有悔劣性难改
乐安王派来的马车上落着几个巨大的木箱,揭开封条,里面尽是些粮食和药物。
拓跋焘四下寻觅,但见一名身着布衣的“押运使”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万岁!老臣在此……闻听万岁受了重伤,老臣心急如焚……”轻拭泪眼。
定睛一看,讲话的人正是剃了胡的老太医。可怜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这里。“老太医请起,朕在信上也是不得已才那么说。”下意识扫过手臂上的绷带,“朕的伤无大碍,倒是她……”对方知道他说的是谁,将剩下的半句咽了回去,“唉——不说了,请老太医速速随朕入帐。”
遂命人点亮了毡房里的灯火,兀自坐在一旁发愣。
碍于病人的特殊身份,老太医谨慎地跪求恕罪,上前查看起溃烂的伤口,摆手示意守在一旁的婢女去粮车上取来药箱。先以银针封住血脉,将伤口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处理了一遍。稍后又摸了摸脉象,提笔写下一贴药方。
“万岁,老臣已尽了人力之所能及,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拓跋焘恍然回了神,赶忙起身将对方搀扶起来,“老太医辛苦了。”将对方让到一侧坐了下来,“敢问老太医,乐安王可有口信带来吗?”
“乐安王有话,一切照万岁的意思。驻守京畿门户的半数大军已控制在安乐王手里,崔司徒再三斡旋,想来,万岁不日即可返京。”
沉默片刻,抿了抿嘴唇,“皇后怎么样?”
“这个,老臣不知。老臣当时来不及进宫就直接赶到了乐安王府。”
“其余几名皇呢?”
“按兵不动,谨慎观望。”
长长叹了一口气,凄然苦笑,“朕的这帮儿啊……呵,论仁孝皆不及晃儿。”
“祸有福,福藏祸,换个角度看,这也是万岁卸下包袱的机会。”深知对方生性好强,推心置腹地劝说道。
帝轻轻点了点头,心存感激。许多曾经以为放不下的东西,一旦放下了,也不过如此。“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朕叱咤半世,是该歇歇了。”
“正所谓亢龙有悔。”老太医拱手盛赞道,“我主胸襟浩渺,世人所不及。”
“无奈,忘不掉得失,去不了名利。”
“臣斗胆:以出世之心做入世的事情,修不二法门,此佛家之大境界。”
“世间若无名利得失,又何其称为世间?若人人皆能如此,哪来的世间?去贪心戒妄念可减烦恼,然朕乃世间之主,真真一个大俗人。”对老太医忽然道出的禅机感到好奇,欣然问道,“老太医出身黄老之门,居然也通晓佛理。”
“红藕白莲本为一体,臣以为,沙门之根本觉与我黄老之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因胡教生于胡地,必然染着了彼邦愚民之习气,就连寇天师本人也为万岁屠灭沙门之举而愕然惋惜。”
“哦?”想来,他当时也是一时负气,那封诏书的确有些过激之举。
“寇天师说,不论是佛、道、儒,皆是劝人去恶向善的济世之方。世间众生个人得个人的病,个自找治病的良药。然是药三分毒,皆有其不尽人意之处。毒药,只要善导之,就能变成治病的良药。譬如那曼陀罗。万岁通晓黄老之说,悉知凡事皆有天机定数。自东汉之后,沙门在我原根基愈见深厚,天道如此,灭是灭不尽的。”
“老太医所言极是,朕受教了。”人往往到了虎落平阳的时候才能看清自己。若是当初,他会受用老太医这番金玉良言吗?一怒之下把人拖出去斩了也说不定。
“哦,依老臣看,万岁也无需太过自责。天下事不破不立,一切皆是天数。”当朝太乃虔心向佛之人,只希望对方在复兴佛法的同时,不要对道门大开杀戒才是。
帝怅然一笑,转身望向榻上昏睡不醒的小女人,“呵,朕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或许正是触怒了神佛的结果?”机缘也好,天意也罢,他若继续坐在永安殿里,不知还要夺去多少沙门无辜的性命。然而为了她,他终于还是妥协了。
拓跋翰自事发之日就听到了消息,私下里找乐安王絮叨了几句。他那皇叔公虽然对盛乐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漏了底。
急匆匆地回到了府邸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了叔孙王妃。王妃一听,当下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万岁要退位?”
“不提退位,只说让权。”懒洋洋地往榻上一歪。
“你这憨货还看不出风向吗?此时是去你那太皇兄府里的时候了!人家马上就要掌权了,此时不表明态度,你日后在朝何以立足?”
“咳,再看看吧,谁知道父皇心里怎么想的?目前还是观望为妙,此时最怕站错了队伍。”抿了口茶,三八兮兮地扯起了闲话,“我算服了我那皇帝老了。范叔公说,父皇他老人家去金陵巡视,伴驾北上的正是‘那个女人’。”
“哪个?”不太确定。
“你脑袋没出毛病吧,不到半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思量了半天才猜到一个人,“她?不是被你杀了吗?”震惊之外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丈夫居然瞒着她。
“唉,说来话长……”话赶话,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我就知道,那女人了不得。留着她早晚是个祸害!”思量片刻,然扯平锦袖,“通盘权衡,咱们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不论对错,都得站在太的一边。万岁若大权独揽,只要那个女人在他身边,你我日后还会有好日过吗?”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秦王赫然坐起身,凑上前去。
杏眼微眯, 诡异一笑,“呵,给太爷送一份厚礼……”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325章 昭仪引荐太医悲悯
天受困盛乐,主掌后宫的赫连皇后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天下诏退位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猜不出拓跋焘究竟打得什么鬼注意。
此时看来,她儿的小命就抵在刀尖上。万一谈判破裂,太晃头一个就会找望儿下手。这孩好歹也跟着她一年半载了。平日里娘长娘短的叫着,虽不是她亲生的,却也没少操心。即使从前对宝音都没这么尽过心,也可能是那时年纪太轻的原因。
时局混乱,几日以来一直将孩放在身边寸步不离。不论是吃饭睡觉,她都亲自照应。
“皇后娘娘,左昭仪求见。”当值的宫女疾步入殿,跪伏在珠帘之外。
只顾着赖在她背上的小皇,随口回应道,“哀家走不开,让她进来吧。”
宫女退下去不久,衣着华丽的左昭仪便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见一双母其乐融融,像是故意找别扭,“姐姐好性情啊,我这个人连自己的孩都懒得过问。”
皇后明知道这张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之前已做好了准备,“哀家天生不缺耐性,不然怎么能母仪天下?”剩下的话她不说对方也该明白了:就凭她姓冯的,这辈也甭想坐上皇后的位置。拓跋焘是个混蛋,可对方在用人方面颇具识人慧眼。她做了皇后是因为她合适做皇后,并不是因为那个死鬼宠爱她。
左昭仪尴尬一笑,轻轻撇了撇嘴角,在珠帘外的侧席落了座,“妹妹今日来此叨扰姐姐,是想打问几句万岁爷的消息。”
“这个——哀家也不太清楚。”并非拿话搪塞,禁宫之内太的眼线众多,她坐在钟粹宫里两眼一抹黑,乐安王又偏偏过门不入,就像故意躲着她似的。
“不瞒姐姐说,我这心里真是没了底。你说万一要是打起来,你我姐妹怕是最先遭殃的。”
“太爷这次真是把事儿做过头了。”皇后将望儿抱了起来,举步出了珠帘,“多半是因为哀家这儿……”
“太担心万岁废了他的储君之位,立这个孩?”不以为然,摇头嗤笑道,“这怎么可能?常言道:国赖长君。万岁怎么会干出这么糊涂的事儿?”
赫连皇后忽然发现自己被心的贪念迷了眼。这么浅显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是太想当这个皇太后了!拓跋焘一辈谨小慎微,这样不负责任的决定不像他一贯的做法。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隐约觉得自己成了他手一颗无辜的棋。
将孩放在地上,任凭望儿在偌大的宫殿里撒欢乱跑。望着稚弱而蹒跚的身影,对左昭仪轻轻地说道,“万岁之心深不可测,不论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左昭仪袅袅起身,推了推头顶叮当作响的珠钗,“这个道理有人明白。因为事关重大,只能告知皇后一人。”
“哦?人在哪里?”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就在门外。”婉然一笑,“这其的道理妹妹我可没福气知道,呵呵,也不想知道,这宫里面的事情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只是在间传个话,见不见全由皇后姐姐决定。”
“卖了半天关,究竟是什么人?”听听身份,她才好决定见是不见。
“秦王妃。”左昭仪直言不讳地报出自己所得的好处,“府里一大早就派人给妹妹我送来些玩意儿。无非是些金银珠玉,姐姐知道妹妹我天生爱慕虚华,见不得这些东西。一高兴就全数收下了。”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把话带到,见不见是皇后事,与她无关。
皇后对“秦王妃”三个字异常敏感,当初这女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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