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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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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传教的那位路西乌斯神父说的,引导地狱的恶魔们蛊惑人类犯罪,并且将那些犯罪的人带入地狱,这位王妃明显就具备做魔鬼的本钱。
直到他说到驻守宥州的程世雄将军擅自离开营地,带领旧部设帐于西行必经之路,设酒为折御勋接风时,杨浩的目光似乎才收缩了一下,注意力收了回来,不过他眸中攸而闪过的一抹警觉并不易被人察觉,穆舍人刚刚注意到他的眼神,他已恢复平静了。
“好,继续注意折将军的行程,随时禀报于孤,待他来到兴州,孤是要亲自出城相迎的。”
“是。”穆余峤毕恭毕敬地答应一声,就见杨浩兴冲冲地向前走去,踏得脚下积雪咯吱咯吱作响,目标正是那位学着杨雪儿用一支小鞭子用力抽着冰陀螺,不时发出爽朗而欢快的大笑的阿骨古王妃。
穆余峤慢慢直起腰来,嘴角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程世雄对旧主也未免太热情了,杨浩岂能不觉难堪。他当初要接折御勋回来,本想以此招揽折家旧部军心的,却未料到这样的场面吧?呵呵,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呐,原本还信誓旦旦说要远去静州相迎义兄,这一下就改口变成出城相迎了……”
穆余峤嘴角笑容一闪即没,重又换上了他一贯的恭谨严肃的表情,举步追了上去。
杨浩称王改制,建立了全新的官僚体系之后,需要提拔任用大量的人才添充到新的朝廷中来,当初他占领夏州,成为定难节度使的时候,就有许多在中原不得志的读书人赶来投奔,希冀能在他这里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来。穆余峤就是那时候投奔杨浩的。
他是一个秀才,经过种放亲自考核,此人文才还是非常不错的,自从到了杨浩麾下,他做人谨慎,做事认真,答对得体,渐渐受到种放的青睐。等到杨浩成为西夏王,建立内阁与六部时,种放在前期投效的人中进行了一番筛选,各自委以重任。他是颇受种放器重的人,便得到了起居舍人这个职位。
这个官儿职阶不高,但是非常重要,司掌记录杨浩日常行动和国家大事,御殿则侍立,行幸则从,举凡朝廷命令赦宥、礼乐法度、损益因革、赏罚劝惩、群臣进对、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临幸引见之事,还有四时气候、四方符瑞、户口增减、州县废置,都要记录下来以授著作官。
此外,他还负有规谏君主的职责,自从做了起居舍人,还是颇得杨浩信任的,如今杨浩又为他增加了些通报、传递紧急消息的权利,使他和飞羽随风谍报组织保持着适当的联系,可以说,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已经一步踏进了最核心的统治圈子,算得上杨浩身边的心腹了。
“爹爹,这东西很好玩儿,你试试……”
杨雪往前一跑,正专注于冰陀螺的阿古丽王妃连忙一扬鞭子,怕抽到了她,阿古丽王妃身材颀长,脚下又是一双长筒马鞭,这一动作重心不稳,脚下立时一滑,几乎仰面跌倒。
“王妃小心!”
杨浩连忙抢上一步护花,一把环住了她的纤腰,关切地道:“王妃千万小心,这冰上可滑的很。”
“多谢大王援手,叫我阿古丽就好。”阿古丽一挺腰杆儿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扭腰摆脱了他的大手。
方才她这一滑,裙袂一摆,被风吹起一块没有滑下,露出里边一角白绸的细裈来,那裤腿塞在长筒马靴里,绷紧的腿形纤秀优美,修长笔直,哪怕是里边还裹着一层棉质的衣料也丝毫不嫌臃肿,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想象出那双修长的玉腿是如何的浑圆结实、腻润动人。
不过刚刚赶到的穆余峤只瞧了一眼便赶紧收回了目光,虽然他也注意到杨浩贪婪的目光,但是杨浩看得,他可看不得,能在大王身边做事,又岂能是个没眼力的货色。
杨浩到这黄河上来,看似游山玩水,其实本来出巡的目的,是巡视都城附近地理的。杨浩已完成了官体的设置,对百官职司也已任命完毕,不过他手下许多重要的文武大牙却还身处各地,一时半晌没那么快赶过来,因此他这称王大典也就暂时不能完成。
此时最寒冷的时候虽已过去,但是春天还没有到来,冬天在西北地区是最无聊的时季,民间说猫冬猫冬,很多百姓这一冬天真是会无所事事地猫在家里的。如今翰海已西,只有兴州城内的王府所在地是这个冬季里唯一一处仍在热火朝天进行建筑着的所在。
杨浩无所事事,便开始走访兴州周围的顺州、怀州、定州、静州,并巡阅逻保大陷谷以及青铜峡两处兵塞。作为都城左近的这几处重要所在,他自然应该做到心中有数才是,至于带着妃嫔子女,自然也有些散心赏玩的意思在里面。
如今所在的是摊粮城,这已是此行最远的一站,也是最后一站,之所以把这里也设为一个巡访地,是因为这里是河西产粮最高的地方,这个地方在整个河西是农业最发达的地区,目前粮食产量占到整个河西百分之七十以上,杨浩自然不能不予以重视。
经过头一天对当地官吏的接见之后,今天内阁和户部的几个官员在地方官的陪同下巡视地方,接见缙绅、体察民情去了,而几位王妃则在摊粮城会见地方官员和当地士绅名流的夫人家眷,阿古丽王妃在此行官员中是唯一的一个女性,和他们没有多少话说,再者此地农耕发达,而甘州附近的条件只适宜发展畜牧和工商业,并不适宜农业的发展,所以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正好杨浩要带着小公主到黄河边上游玩,种放大人随口玩笑一句,她便也顺理成章地跟了来。
以穆余峤的机灵,他总觉这是杨浩及其心腹重臣有意制造的独处机会。难道杨浩是想纳阿古丽为妃么?
也难怪穆余峤会这么想,从杨浩的表现来看,他似乎真的有这个意思,阿古丽貌美如花,武艺高强,更是甘州二十万回纥人的领袖,纳她为妃,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二十万回纥人牢牢控制在手中,换了任何一个统治者,这笔帐都会算个明白吧?这也就难怪种放、林朋羽几位大人乐见其成,有意为他们制造机会了。
不过看眼下情形,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自夜落纥利用她及其全族做替死鬼,为自己逃生制造机会以后,这位王妃非常的痛恨男人,对谁也不假辞色,除了杨浩身为大王,还能稍近其身,旁人离着三丈远,就能感到她身上比冬天还冷的气息。
穆余峤没有去过甘州,这还是头一回见到阿古丽王妃,但是他知道很多事情,做为杨浩身边的人,还和飞羽随风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心管他不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但他还是能打听到许多事情,哪怕是别人想打听也打听不到的事情。
“小丫头,别乱跑,小心摔跤。”
阿古丽王妃的冷淡,似乎杨浩也觉察出来了,他顺手抱起女儿,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姗姗呢,你教会她玩陀螺了吗?”
杨雪得意洋洋地道:“妹妹好笨好笨的,怎么教也教不会,我自己玩冰遛遛,把小白狼借给她了。”
杨雪说着扭头一看,立即叫了起来:“哇!笨蛋姗姗,你在干什么?”
原来,为了让大王吃到最新鲜的黄河大鲤鱼,当地的里正乡官特意带了两家河边农户到黄河上来刨冰钓鱼,杨姗亲眼看见他们刨个冰窟窿,就从里边钓出一条个头儿跟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大的大鱼,不禁惊奇不已,于是小丫头也来了兴趣,不顾看顾自己的丫环阻拦,二小姐异想天开地也要亲自钓鱼。
只不过她用的不是钓钩钓饵,小公主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像力,把姐姐最喜爱的宠物小白狼唤过来,命令它把尾巴甩进了冰窟窿。杨雪一扭头看到的,就是小白狼蹲在冰窟窿上,一条长尾巴探在水里,正呲牙咧嘴的向小主人做着无声的控诉。
杨雪一见急了,赶紧从杨浩的怀里挣脱出来向杨姗跑去,杨姗一见姐姐胀红的脸蛋,马上感觉自己好象大概可能是闯祸了,于是马上扑到小源的怀里,让她把自己抱了起来,杨雪扑过去抱着小白狼的脖子把它拖出了冰窟窿,那大尾巴一触地,立即粘在了冰上,急得杨雪哇哇大叫。
阿古丽王妃见了实在忍俊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赶过去帮忙。杨浩刚想跟过去,便有一个信使匆匆赶来,忙几份信札交到穆余峤手中。
“什么事?”杨浩停住了脚步,扭头问道。
穆余峤签收画押之后,那信使便匆匆离去了,穆舍人展开信柬一看,脸上便露出了笑容,他欠欠身道:“大王,高昌国、于阗国都派来了使节,如今正在路上,粘八嘎部也派出了使者,还有……龟兹王也派来了贺使。”
杨浩听了又惊又喜:“当真?孤看看。”
杨浩一把抢过丁承宗传来的信柬,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于阗国,孤知道,那是一定会派遣使者来的,孤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岂有不来相贺之理?高昌国嘛,就有些出乎孤的意料之外了。而粘八嘎部和龟兹国就更不必说了,龟兹本来是仰喀拉汗人鼻息的,粘八嘎部落一直臣服于辽国,轻易不会自主决定对一个国家的态度,他们也来朝觐本王,哈哈……”
穆余峤微笑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由此可见,西域诸国,已视大王为西域第一霸主了,否则他们岂会来巴结王上。”
“哈哈……”
杨浩眉开眼笑,沾沾自喜地道:“孤能以一介布衣而称王,如今拥有河西十八州之地,就算是河西百姓最为推崇的归义军张义潮,也远不及孤所建的王国之大,嘿!十八州之地,近三百万子民,放眼天下,除了宋辽两国,还有谁能及得上孤王?哈哈……”
穆余峤见状忙也恭维道:“是啊,这才几年功夫,大王已成为西域霸主,如果假以时日,等到兵强马壮的时候再入主中原,我王便是天下共主了。”
杨浩摇头道:“嗳,东进中原,那可是痴心妄想了。宋国之大,以我西北边荒,先天上便不能及。大宋战将如云,兵精良足,其实力无人能及,就算素以武力闻名天下的辽国真要论起来也要逊它一筹,它不来打孤已是万幸,孤岂能去轻捋虎须?”
穆舍人小心翼翼地道:“大王,宋人真有这么强吗,横山一战,大王……”
“哼!你别看横山一战孤没吃多少亏,那是因为孤退无可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孤没有退路,就只能全力以赴,成也罢,败也罢,别无出路。但是宋国……宋国内有巴蜀之乱,外有契丹虎视耽耽,所以根本没有对我出尽全力,孤能据河西之地而自成一国,千秋万代,传承不休,已是邀天之幸,以河西边陲偏远之地,安能入主中原?”
“但臣以为……,宋国野心勃勃,来日一旦腾出手来,恐怕会对我夏国不利呀。”
“哈哈哈哈,书生之见。”
杨浩摇头道:“兵者国之大事,岂是说打就打的,想打仗?所为何来?宋国已占据了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他们唯一想争的,只有幽燕,因为那是宋国北方的屏障所在,西北么,土地贫瘠,对中原来说不过是一块鸡肋,中原王朝对西域例来都是施以柔远之策,如今与宋议和,我可高枕无忧,自在为王了,呵呵……”
说到这儿,杨浩忽然有些警醒,便道:“这些话,不必记下来。孤……只是与你私下叙谈罢了。”
“是!”穆余峤知道他还没有习惯新的身份,就连那用来自称的孤字,还时不时的说成朕或者我呢,有时不注意言谈,随口说些什么,回头又嘱咐他不要记下来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因此不以为怪,连忙答应下来。
不远处,杨雪红着脸蛋正拼命拔着狼尾巴,阿古丽王妃手里提着一柄短剑,站在一旁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她只觉这对小孩子实在有趣的很,提着剑吃吃直笑,杨浩见了,便摞下穆余峤,举步向她们走去。
穆余峤又想跟过去,杨浩摆手道:“孤带两位小公主来冰河上游赏一番北国风光罢了,你就不用时时跟着了。”
穆余峤毕恭毕敬地道:“大王,臣的职责,不只是记录国家大事,还有大王日常的言谈举止。”
杨浩不耐烦地道:“无聊透顶,孤现在去陪伴女儿而已,你要记录些什么呢,难道孤回了后宫,与妃嫔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要一旁记录吗?”
穆余峤惶恐地道:“臣不敢,臣岂敢如此不敬。但是大王只要上朝、出宫,臣就得随行左右记录一切,这是臣职责所在……”
“好了好了,什么规矩不是孤定下来的?你记着,以后朕与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你跟着,以此为线,你等在那边吧,敢越过一步,孤砍了你的脑袋!”杨浩说罢转身便走,穆余峤只得站在原地苦笑。
杨浩过去瞧了半晌,也拿小白那条与冰面亲密接触的大尾巴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唤过两个刨冰取鱼的农夫,叫他们把那狼尾巴连着一大块冰都刨了下来,小狼拖着一片冰,委曲地扑到小主人身边呜呜直叫,杨雪大感委曲,心疼的眼泪汪汪,杨浩见了连忙好言哄着。
正这当口,穆舍人又收到一封公函,他打开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事儿他可不敢耽搁,不过杨浩以脚虚划的那条线他可不敢逾越,能被选拔在杨浩身边做事,知分寸可是他的优点。他站在原地,挥舞着手中的公函叫道:“大王,大王,兴州送来重要消息!”
第561章 又选花魁
穆舍人刚刚接到的消息是萧关那边传过来的,西夏军与驻守萧关的尚波千所部发生了战斗。萧关是河西陇右的必经之路,当然,如果非要有人翻越层峦叠嶂,那么其实河西陇右之间根本没有屏障,可以说处处都是路,但是这样的山路大队人马是无法通行的,大队人马即便能通行,也无法携带太多的粮草辎重,更不要说马匹等必不可少的战争武器了,因此处于群山之中的萧关,做为可以让大队人马通行的唯一通道,便立即凸显出了他的重要性。
所以,不管是当初防范李光睿也好,如今防范杨浩也好,萧关都是吐蕃大头人尚波千最为看重的军事要地,在这里驻扎有七万族众,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所在,驻扎有七万族人,而且是男女老幼尽人皆兵的游牧民族,这个地方简直就已是铜墙铁壁。
不过杨浩这边也不是完全处于地利全失的状况,萧关之外还有兜岭,尚波千并不是把整个山势全部占据,俯瞰着河西一马平川,李光睿在的时候,定难军就占领了兜岭,并且在这里也建筑了兵营要塞,杨浩接收定难军后,这支守军自然而然地便投靠了杨浩,只不过从地势上来,最险要难攻的一段都在陇右尚波千手中,河西这边占据的几座山头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尚波千眼下并无意与杨浩开战,罗丹也是吐蕃部族的大头人,而且现在在陇右一直在跟他作对,虽说罗丹的势力远不及他,却也不是他想灭就灭得了的,再加上李继筠和夜落纥这两只白狼一到陇右,热乎劲儿还没过就忙着抢地盘、抢人、抢钱抢东西,偏偏在宋国的默许和支持下,他又不能翻脸,所以他这个时候绝对不想招惹杨浩。
问题是,他不想,有人想,这个人就是李继筠。
李继筠在他的地盘上打起党项人的旗号,以党项少主的身份大肆拉拢吸纳游牧于陇右的党项族人,尚波千看着十分碍眼,但李继筠用的手段十分平和,尚波千又不能翻脸,只好灵机一动,在萧关附近给他划了一块地盘,让他帮着守萧关去了。
尚波千知道李继筠虽然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但是在对杨浩的态度上,绝对比他更加仇视,更加的誓不两立,把他调去,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了。只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李继筠比他想象的还要积极、还要主动。
杨浩称王了,其意义比当初称皇帝更加重大。不管谁都知道,他当初称皇帝的时候正在与宋国作战,这个皇帝实在有点不靠谱儿,也根本没有得到各方势力的承认,就算是杨浩内部,其实很多人也没太把这当回事。如果你说一声我要做皇帝,那就真的算是皇帝的话,古往今来多少造反的泥腿子、占山的山大王都曾经起过国号、称过皇帝,岂不是都要载入帝王本纪了?
但是现在不同,杨浩现在称王,虽然比原来称皇帝矮了一截,确是得到了宋国承认的,宋国是唯一对杨浩政权存在的法理性有权提出质疑的国家,宋国同意了,那么现在河西的杨浩政权就不再是一个草头班子了,而是一个真正的王国。他的政权、他的官府、他的文武臣僚,从现在起就是一个正式的存在了,即便有朝一日出使宋国,也是堂堂的使臣身份。
李继筠如何能忍?那里的江山、那里的军队,那里的一切,本该都是他的,现在杨浩要堂堂正正称西夏王了,可他沦落到了什么地步?在杨浩筹备开国大典的时候,他不搞出点事来掺和掺和,那他就不是李继筠了。
于是,李继筠赶到萧关,建立了自己的营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驻守萧关的吐蕃大将呼延傲博,见到呼延傲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献上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昔日绥州刺吏李丕禄最宠爱的九夫人、李继筠的床头人花飞蝶,被他当成了敲门砖,一砖砸向了呼延傲博的脑袋。
对这块香喷喷、软馥馥、暧床极品的板砖,呼延傲博很爽快地就笑纳了,笑纳之后便微笑着拒绝了李继筠蛊惑他出兵攻打西夏兵营的建议,淫笑着赶回自己的卧房试验敲门砖的暧床效果去了。
呼延傲博不怕打仗,而且很会打仗,是尚波千手下第一大将;同时他还是尚波千的结拜兄弟,对尚波千忠心耿耿。没有尚波千的命令,他根本不会出动一兵一卒,礼物他可以笑纳,出兵的建议他却毫不犹豫地笑拒了。
“这王八蛋不地道!”
李继筠骂归骂,可他初来乍到,实力和呼延傲博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又不敢得罪他,只能自己想主意,李继筠想出的办法就是派出小股部队不断袭驻扎在兜岭上西夏兵马,然后有意识地引着他们进入呼延傲博的防御范围。他的诱敌之策确实起了作用,三番五次被骚扰之后,呼延傲博出动了兵马,与西夏兵正儿八经地干了一架,结果是西夏这边丢了一处营寨。
营寨有失,兜岭夏军主将岂敢大意,一面就近向驻扎韦州的军队求援,一面发起了反击,两下里就这么打了起来,杨浩接到的报告,就是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杨浩看了这封军情奏报,第一反应就是:竹韵和狗儿还在汴梁,焰焰也正逐渐退出对“飞羽随风”的控制,而这个谍报组织仍能迅速提供这么详尽的情报,看来当初的组织机构架设是很成功的,能够做到不因人废立,不管上头的首脑人物如何更迭,始终保证有效率的运作,这才是一个成熟完善的机构。
第二个反应就是:子渝,当真是女中诸葛。当初,可是子渝的建议,才放过了夜落纥和李继筠,把他们放到了陇右,而这两个家伙果然不负所望,他们在陇右的所作所为,实在比杀了他们,对我更有帮助啊。子渝……,这丫头应该跟着折大哥一起回来了吧?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穆舍人一直小心地看着杨浩的脸色,见他看完了奏报,脸色变幻莫测,最后竟悠然出神起来,忍不住问道:“大王,没有您的旨意,韦州不能出兵的,凭兜岭守军,可不是呼延傲博的对手,您看这事儿……?”
杨浩沉吟半晌,说道:“兜岭那边孤不是很熟悉,对陇右这个尚波千的实力,也不是非常了解,先回去,等几位大臣回来,好好议一议。不管如何,孤立国在即,各国使节正纷纷赶来,尚波千如此挑衅,孤是不能不还以颜色的,否则岂不叫人看轻了孤家?”
“叫她们接着玩吧,咱们走!”杨浩大步前行,穆余峤回头瞟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
盐州出产盐巴,这里的盐不但供应着河西诸州的需要,而且还远销辽国和宋国,辽宋自己也有产盐地,但是那儿的盐远不及这里的雪盐质地纯、味道好,所以为了不冲击本国的盐业经济,两国对河西倾销的盐巴都有保护政策,尤其是宋国,根本不准贩卖河西的盐巴,但是河西的盐质量好、价值低,为利所诱私下走私的仍是大有人在,因此也就造就了盐州的繁华。
目前来说,河西诸州中,仅以物阜人丰、商业规模来说,不管是夏州还是杨浩新择的都城兴州都不及盐州。此刻,折御勋一家人在一支八百人的骑兵队伍护送下刚刚赶到盐州,因为这里商业发达,有许多批发贩卖盐巴发家的大盐商,所以拥有很多富丽堂皇的宅院、别庄、下庄等等,所以当地官员很容易就找到一个大盐商,商借了一处别庄安置折氏一家人。
这幢别庄一切应用之物应有尽有,就连奴仆侍婢都没有撤走,把远路赶来的折氏一家人打点得极好。赶了这么久的路,每至一城都要经过漫长的旅途,尤其是自此再往西去直到灵州,中间再没有什么名城大阜,而是八百里翰海,一向爱洁的折子渝自然要利用这难得的条件好生沐浴一番。
香汤早已备好,加了白芷、桃皮、柏叶、零陵、青木香等香料的热水氤氲着一层袅袅的雾气,轻轻浸入水中,温暖的水熨贴着整个身子,所有的疲乏都一扫而空,子渝不禁愉悦地吁了口气。
轻轻撩起水来,纤纤玉指贴着自己的削肩,滑过性感的锁骨,抚向微微贲起的一抹白,然后便没入了热气蒸腾的水中,热气氤氲着,让她美丽的脸庞时隐时现,如同一座水玉观音。
每往兴州多走一步,便离杨浩多近了一步,她的心便忍不住多了一分悸动,曾经的纠结和怨尤,在饱经情感波折之后,在杨浩甘以玉玺换她全家之后,现在再回头看去,就像一个成年的人回头去看小时候耿耿于怀的一些小事情,除了哑然失笑,只有对童年时候幼稚天真的一丝怀念。
她感觉自己的心灵已经完全解脱了,一直以来,在她身心上束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现在,一家人得脱生天,她心中最大的牵挂已经解脱,连带着对许多事物不甘的念头,饱经辛酸的她回头再看时,都完全不值一提,压在她肩上重如山岳的重负一旦脱去,轻松得让人飘飘欲仙。
“浩哥哥……”
手掌和着水的热力,抚过某处高耸敏感的所在,她的眸子黑的发亮,俏脸上却沁出热水和羞涩双重结果造成的红晕,艳若桃花。曾经,她只记得他的坏,现在却只记得他的好,念着他的好时,不止心中的他变得那般美好,而且那种温暖、愉悦,也像这散发着香气的热水一般温暖着她的身心。
原来……原来……心里想着好的时候,会是这般的美好!难怪浩哥哥说:若心中有天堂,便置身地狱也是天堂。若心中是地狱,便置身天堂也是地狱。对了,这句话是浩哥哥对唐焰焰说的,他说因为他说了这句话,还引起了焰焰的误会,误以为他对焰焰生情……
悠悠地叹息一声:是啊,当时是误会,可后来却是弄假成真了。想起以往种种,想起唐焰焰,她的眼神有些迷惘起来,过了许久,却似想通了什么,只是嫣然一笑。微微一笑中,尽是云淡风轻……
※※※
“大哥?”
折子渝洗了好久好久的澡,好象明天就要做新嫁娘似的,香汤沐浴,洗得干干净净,不染丝毫泥垢,这才穿起衣袍,走出了浴室。这是那个大盐商女眷沐浴的所在,就在这间卧室的里间,出来,就是妆台、绣榻,八扇仕女马球屏风隔断的外间是圆桌锦凳,一应家具。
因为那屏风是半透明的,而桌上正掌着灯,所以一出浴室的门,透过那屏风就看见一个人正坐在桌前端杯品茶,哪怕只看一个轮廓,她也认得那是自己大哥,何况半透明的屏风并不能完全遮挡人的容颜。
折子渝本已穿好了睡袍,这时又拢了拢,紧了紧衣带,快走绕过屏风,折御勋正举杯就唇,喝着香茗,一见她出来,微微的一笑,说道:“坐。”
折子渝在一旁折腰就坐,笑道:“大哥,明日一早就要上路,怎么还不休息,有话对我说么?”
“嗯,的确有话对你说,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话。”
折子渝敛了笑容,往他身边挪了挪,大哥这么晚到她房间来,肯定有相当重要的大事,不过她实在想不出这时候大哥能有什么要事与她商量,难道……难道是我的婚事?
子渝的芳心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脸上也有些不自然了,赶紧翻过一个茶杯,为自己斟了杯茶,掩饰着自己的神情道:“大哥,什么事呀?”
折御勋在端详她,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嗔道:“看什么看,我身上长出花儿来了么?”
折御勋嘿嘿一笑,摇头道:“那小子,倒真在乎你。这件事,就算是参与其中的,也大部分毫不知情,而你……并不在其中,他却特意嘱咐我要向你交待一番,真是难得。”
折子渝马上就知道大哥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什么了,却也因之更为好奇,连忙问道:“什么事,要向我交待一番?”
折御勋喝了口茶,说道:“我听说,他在汴梁做官的时候,曾经掺和到选花魁的事中,许多心思花样,还帮着编排剧目、歌曲,闹得整个东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折子渝撇撇嘴,不屑地道:“他呀,瞎折腾呗。假公济私,选来选去,一个花榜魁首、一个叶榜魁首,都选进了自己的私宅,你问这个干嘛?”
那神情,就像是大舅哥夸妹夫,这当娘子的便要替她丈夫谦逊一番似的,引得折御勋眸中露出会心的笑意来。
拆御勋又喝了口茶,点头道:“嗯,四大行首争得你死我活,满东京的人都跟着忙忙活活。其实呢?这事儿整个都在他的把握之中,四大行首在选花魁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名次结果,可是她们谁获得的好处最多,却是直到结束很久之后,才能真个看明白。而满东京的人都跟着忙活,事先固然不知道花魁行首名落谁家,事后仍是什么都不明白,他们是参与者,却也始终是看客,而且是自始至终蒙在鼓里的看客,嘿!这小子,我怎么觉得是个演戏法儿的?”
折子渝快抓狂了,抓住他手问道:“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呀?”
她越急,折御勋倒是越沉着,很少看见自己的妹妹这般性情中人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老气沉沉,折御勋慢条斯理地又呷了口茶,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裳,眼看妹妹瞪起杏眼又要发彪,这才说道:“小妹,前几日程世雄离开防地前来迎我,你告诫老程,认为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他是杨浩麾下一方将领,当知分寸,如此擅离职守,还大肆张扬,已经有失本份,是么?”
“怎么,妹子说的不对?还是说……哥哥想……”
折御勋苦笑道:“想什么想?就算府州仍在,我所想的,也只是保住祖宗基业,可有更大的野心?如今什么都没了,你当大哥昏了头?就那么不自量力?再者说,他把大哥用一方传国玉玺换回来,大哥就那般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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