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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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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如今大家都去行在请安,你若不去,恐招人闲话。我看不如等明个我先行祭奠了额娘,去皇阿玛跟前替你请个安好了。”

“瑶儿,我知你早厌倦了宫里事宜,这两年宫中各种应酬你都少去,又何必为我逼苦自己?还是明天我打发个太监送份礼,咱们去汤泉恭候圣驾也就是了。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让那些下作的人说去,还真怕了他们不成。”他冷哼道:“至于皇阿玛那里自有有眉眼之人,何用你我?”

我越听心下越是冰凉,知道胤禩早因良妃死时康熙冷淡的态度生出怨恨。虽然平时他掩藏得很好,但值此良妃忌辰却于不经意间表露出来。以前总认为历史上的“毙鹰事件”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但如今看胤禩谈起康熙时的冷淡,我又不太确定了,也许真是他一时气愤至有失常之举……不会的,我皱眉否定自己的想法,胤禩虽然怨怪康熙,却还是敬他重他,而且以他之精明,绝不应做此蠢事。

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心中不住有声音念叨:别管了,历史的脚步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就算能躲过这回,下回呢?让这事发生吧,也许经过毙鹰之事后,胤禩的梦就会彻底醒了——那悠长的帝王之梦终于要走到尽头。

“请安的事,还是我去吧!反正我也很长时间没给皇阿玛请安,今次去了,也省下些闲话。”我闭上眼轻声道,尽人事,听天命,我虽不欲与天争,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胤禩的痛苦一日比一日深刻。

或许当初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走到这路上,我又怎么忍心亲眼见他一步步沉沦?终于,没有人能再回头吗?就如当年我知道十三阿哥胤祥被圈禁时的冷淡平静,因为我有自己的立场要顾及,就如这皇家里每个人的立场一样。我不再是现代时的那个我,迷失在皇家爱恨情仇里的自己再也找不回那份平常心。

我到热河行宫时,带来的礼物是一串亲手制作的碧玉水晶风铃,这是近两年我于闲暇时,做出解闷兼哄弘旺的东西。手拿风铃,听着他叮当脆响,我心里不觉踏实很多。无论历史上是谁弄死了胤禩送来的老鹰,他这次都必将再没有机会。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下,被我拿在手里的风铃能在进行宫后变成一只死鹰。

我边行边想,迎面撞见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这个平时八风吹不动的人物此时面上全是诧异之色:“福晋,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皇阿码请安,烦劳公公通禀一声。”我客气的笑答。

“万岁此时正和众位阿哥在殿上饮酒,福晋不如等等再过去。”李德全蹙眉道:“而且八贝勒和福晋派来请安的人刚上殿,怎么福晋……”

我没等李德全把话说完,就神色大变的向里闯去。心中不住安慰自己那些捣鬼的人断不应该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胤禩,但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我刚跑到大殿门口,一声巨响从殿内传来,杯盘落地的乒乓声中夹杂着康熙的怒吼:“来人!还不把这杀才拖出去砍了!拿他的人头去告诉胤禩,朕与他父子之恩自此绝矣!”

我两眼直盯殿内,大殿中黑压压人影不住晃动,我却一个也看不清,只一眼就认准了那只精雕细琢的笼子以及里面蜷做一团、似是老鹰的东西。

是谁?竟胆大包天至此,非要至胤禩于死地。

我眼看御前侍卫扑上去按住那个手提鸟笼的人,马上意识到如让康熙杀了此人,胤禩就算周身是口,也将无从分辨。当下再不犹豫,飞身扑入殿中跪下颤声道:“皇阿玛息怒,胤禩特让儿臣前来请安,并没有再指派他人,请皇阿玛明查。”

“福晋救我。”那人却挣扎着向我靠近哭喊:“奴才实不知那老鹰怎会死去,福晋救我。”

我几乎被他气背过气去,咬牙苦忍道:“皇阿玛……”

“你们还犹豫什么,要抗旨吗?”康熙连眼尾也不看我,厉声冲不知所措的侍卫道:“拖下去砍了。”

我脑里一片空白,心里感到彻骨的寒冷,再也说不出话。抬眼扫向殿中众皇子。三阿哥胤祉神色游移不定,四阿哥胤禛冷眼旁观,五阿哥胤祺低着头、双肩不住颤抖。我越过他,看向殿中唯一能帮我和胤禩说话的皇子——九阿哥胤禟。他咬着下唇,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搓来搓去,瞳仁张大又收缩,似有火箭要从中喷射而出。见我求助般的望来,他的脸色白得更加触目惊心,却缓缓向我摇头。

我闭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出,康熙既然一定要坐实胤禩不忠不孝之罪,又怎肯给我机会辩驳。耳边听着惨叫“福晋救命”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猛的站起,一把扯断手中的风铃,任由上面的水晶珠和花瓣形状的碧玉惶惶而下,犹如雨中花落。

百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风一半。八爷党扳倒太子时的辉煌已随落花而去,盛及而衰。

一切恍然如梦,却不是梦。我低头看着碧玉上布满蛛网一般的裂痕,又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康熙,突然转身冲出大殿,这父不父、子不子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一味在行宫中乱闯,不知是不是因为得知了殿上的事情,行宫中无人敢来阻拦。我就这样一路踉跄的跑着,直到因疲惫而一跤跌倒,再也站不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是寒冷,跌倒时碰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痛,但这些冷、痛却不及我心中万分之一。

是谁陷害胤禩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置胤禩于不可复生之绝地的是康熙。也许幕后之人正是揣摩透了康熙的心理,知道他断不会让出生低微的胤禩继位,知道他为了自己的皇权稳固可以毫不在乎的牺牲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摧毁胤禩的梦想。于是才有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嫁祸,像一场丧心病狂的赌局,要么全输要么全赢,而那个幕后人赢了,赢得彻底,让胤禩连翻案的机会也没有,千载骂名已成。

天渐渐黑下来,身体变得僵硬麻木,再没有一丝感觉。远处隐约闪烁着点点灯火,如萤火虫般飞来飞去,忙碌不停。一只“萤火虫”飞近,同时带来光和热。一双精瘦的手把我圈入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有力的心跳一下下传来,奇异的平息我心中的痛苦,那样缓慢而沉着的跳动,隐约中有胤禩的影。

我紧紧搂住他,呢喃着:“胤禩,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幽幽叹息传来的同时,苍凉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原谅……”

再睁开眼时,我躺在柔软的木床上,九阿哥胤禟于床边疲惫的望着我,双眼中布满血丝。

“表妹,你太任性了。”他的嗓音沙哑到听不清,每个字都支离破碎:“如果你出事,我……八哥怎么办?这次要不是皇阿玛身边的李谙达正巧经过发现晕倒的你,你可能……”

“对不起,表哥,对不起。”我拼命道歉,记忆中昨夜仿佛也有人向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梦吧:“我不是有意让你担心的,表哥,我是真的不能再忍……”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挥手制止我未尽之语:“这笔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讨回来,你放心,事在人为,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不宜在这里久留,你好好休息。”他边说边向外走,似乎怕我说出无可挽回的话。

我看着他消失于门口,劝他放弃的话只能在舌间旋转,最后苦涩的咽下去。

休息一晚后,我第二天便匆匆向胤禩所在的汤泉赶去。到汤泉时,前日还晴好的天气开始狂风大作,如野兽嘶吼,让人胆战心惊。天空混沌而沉滞,树枝像鞭子似的飞舞,窗户被风吹得嘎嘎做响,这样的风像是要刮到天地尽头似的。

我推门而入时,胤禩正低头坐在桌前,狂风带入屋内,吹得满室凌乱。他却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连袍角都没有动过。当他抬头望过来时,唇边甚至还含着丝浅笑:“你回来了。”

我三两步冲到他面前,眼角瞄到桌上摊开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

我完全没想到康熙的旨意竟来得这样急、这样快,脚下像踩了棉花,摇晃着倒向地上。一双手稳稳接住我,胤禩的声音沉稳镇定的可怕:“瑶儿,你要站好。而且要站得比任何时候都直、都无可挑剔才行。”

我盯着胤禩的双眼,那里仿佛是个黄昏与黎明并存的世界,有光也有影,既软弱又坚强。我闭上眼痛苦的道:“可我不要你这样,胤禩,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笑着扶好我:“别担心,无论何时我都会扶着你,永远也不会让你摔倒,咱们还要站着看那些人的下场呢!”

我的心沉到谷底,知道他不肯就这样离开——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退场。

康熙五十三年就在这场近乎闹剧的毙鹰事件后、在朝野上下的议论纷纷中落下了帷幕。宫中除夕宴上,我身穿绣五爪金龙四团吉眼褂,肩上披着镂金领约,头戴由东珠与红宝石镶饰的朝冠,与同样一身华服的胤禩肩并肩的站在一处,用挺直的脊梁、高贵不容侵犯的气质去迎接那些或幸灾或同情的眼神。从始至终,我唯一记得的只有他那句‘要站得比任何人都直’。除夕宴像是无声的战场,我们依靠着彼此在这不见血的地方撕杀。

胤禩宽大的袍服遮住他日益消瘦的身材,浅笑的俊容掩饰着他的痛苦,可我心里明白,有些东西是遮不住、也掩饰不了的,就如康熙断情绝意的话,让人心寒。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二十九日,康熙再次下旨,停止胤禩俸银、俸米。我和他接到旨意后,只是对望着笑,手牵手的我们再也不会被任何事、任何人击倒。

那一晚的胤禩格外狂野,而我则积极回应。天地间只有帐中的两颗心是那样火热,跳得那么有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紧紧搂住我,幽幽道:“我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皇阿玛。”

我靠在他怀里,仔细聆听他的心跳声,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和他的溶为一体,才懒懒的道:“他太老了。”

老得再也记不起亲情,他日日所思、夜夜所想只有如何坐稳那张华丽却并不舒适的椅子。如果胤禩老的时候也变成那样才真是恐怖,我下意识的使劲往他身上贴:“还好你不像他。”这是我一生的庆幸。

时间如水,平淡中却见温馨,转眼一年,朝中关于胤禩的议论渐渐平息。暗流虽然仍在涌动,却已没了初时几乎要吞噬人的狂猛。

康熙五十五年二月,似是而非的初春悄悄来临,小心翼翼的偷窥着八贝勒府中“诡秘”的行动。

我满意的看着面前中不中洋不洋的蛋糕,轻轻垂打了下有些酸痛的肩膀,心里却非常高兴。今天是胤禩的生日,多日的准备成功在即,我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

午间,胤禩狐疑的望着满面春风的我,问起有什么喜事,结果被我假笑着搪塞过去。

这两年先是良妃逝世、我被绑架,然后太子胤礽被废、十三阿哥胤祥被圈禁,最后胤禩因毙鹰事件获罪,让人在感叹世事无常,一如花开花落时,却也没了办生日宴之类的心思。

晚间,我支走下人,只带着弘旺等待胤禩归来。以前他生日总在府里摆上几桌,又请戏班连番大戏,那时锋芒逼露的胤禩自然人人争相巴结,和今日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年生日,送来礼物的也不过几位相熟的阿哥,他们各个都是有心人。九阿哥胤禟更曾问起要不要办个生日宴热闹热闹,被我笑着拒绝,有时候人多却不见真心。

如今这样未尝不好,起码众人的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让我有拨云见日之感。谁真心谁假意,看的清楚明白。

在蛋糕上插上一跟大的过分的蜡烛,我笑着点燃,他今年三十五岁了。烛影摇曳中,胤禩从门外挑帘而入,看到屋中的景象,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呆楞在门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带头唱起生日快乐歌,弘旺稚嫩的声音也拼命应合,小东西对前两天新学的歌已经唱的很熟练。唱完歌,我笑着招手:“寿星公快来许愿吧!”

胤禩向来挂在嘴边的浅笑似乎有些支离破碎,轻抿着唇,他走到桌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瑶儿,你这回……”

“嘘!”我伸手点上他的唇堵住他要说的话,眼睛紧盯着蜡烛上滚动的泪珠,催促道:“快来许三个愿,快点。”

再不快,等蜡水流到蛋糕上,我亲手做的爱心蛋糕就要泡汤了,因为这颗蜡烛实在是太粗了点,烛泪也太多了点。

“好吧!”他明显对于我希奇古怪的表现无可奈何,大声道:“我希望……”

“犯规!犯规!”我又一次打断他的话:“你许的愿怎么可以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应该默想。”

这回他彻底沉默了,我紧张的看着一言不发的他,又看看就要被蜡水覆盖的蛋糕,急道:“好了没?好了的话,就把蜡烛吹灭。”

结果一口气过来,蜡烛的确是灭了,不过吹蜡烛的人却是弘旺。

“啊!!”呆了一秒钟后,我尖叫着扑向坐在另一边,有不乖表现的弘旺。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胤禩笑着护住弘旺:“瑶儿,你不是说许完愿就吹蜡烛吗?我许完了,弘旺把蜡烛吹了,我们父子这不是配合的挺好吗?”

“你还替他说话,我明明是叫你吹蜡烛的。”

“可你刚才只说让把蜡烛吹灭,并没有说非是我嘛!”胤禩笑眯眯的开始摆事实。

“对呀!额娘明明说让我把蜡烛吹了的。”弘旺笑嘻嘻的开始歪曲事实。

我气呼呼的望着统一阵线的两父子,一大一小,同样让我没有抵抗力的笑容,最后只能挫败的长叹:“冤孽啊!”

第一战虽然不太成功,但也没失败,还好还好,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转身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碧玉盒,献宝似的举到胤禩面前。

“送你的生日礼物,我亲手做的。”

胤禩有丝迟疑的打开盒盖,听到是我亲手做的后,他似乎对里面的东西已经不抱希望。我恼怒的瞪着他,就算对我的女红手艺不敢领教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太伤我自尊心了。

盒盖打开,我满意的看他怔怔地望着里面各种颜色的纸鹤和星星,表功道:“怎么样?漂亮吧?一千零一只纸鹤,我在每只纸鹤的翅膀上都写了你的名字,只要有这些纸鹤在,你就会永远幸福的。”

“阿玛,我也有写哦!而且写的比额娘好看多了,额娘的字好难看。”弘旺又来拆我的台。

我两眼一翻,干脆把他往外撵,小孩子还是回去睡觉比较好,并暗下决心以后这种浪漫的事情坚决不带拖油瓶,气氛都让他破坏了。再说字难看能怨我吗?胤禩这两个字本来就很难写,而且又是用毛笔,字又要小,我能写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弘旺走后,胤禩依旧拿着玉盒发呆,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见刚才弘旺拆台的话。没听见更好,我暗暗高兴的凑过去问:“怎么样?不错吧?”

他缓缓抬起头,眸中似有微波连绵起伏,流光闪动间微笑着开口:“字是挺丑的。”

我瞬间犹如斗败的公鸡,郁闷的掉头就走,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抱住。

“可是……我好喜欢。”他淡淡的一句话,让我喜上眉梢。

“不是为了哄我开心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用实际行动惩罚我对他的怀疑。

先是一个试探性的吻,然后一点点加深,终止不能自拔。他的吻一如他本人,只要尝过就会上瘾,再也离不开,更不愿离开。

“其实,我挺感谢那些势利小人的。”结束了缠绵的一吻,我在他怀里柔声道:“要不是他们现在都躲着你,我也不可能对你的生日有自由发挥的机会。我想这么过生日已经很久了,不如以后咱们家的生日都比照此办理吧?总比请来些唱的不知所云的人表演要强得多,还有那么多客人,你都没时间陪我。今天多好,你的生日是属于我的,我……”

我的话没说完,他显然认为我此时太多话了,又一个火热的吻落下,封缄住我的唇。

“蛋糕……还没吃……”我神志不清的抗议,怎么说也是我亲手做的,好赖捧个场。

“我正在吃。”他嘀咕着转移阵地,鹅毛般轻柔的吻落到我脖子上。(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迷糊中,我看到案上的灯光轻微晃动,仿佛好奇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映出墙上两条交缠的影。接着,我的视线被一只伸出的手挡住,那只手轻轻地解下了床边镏金帐钩上的帐帘,阻隔住一切的窥视。

神志再度清醒时,他正细细的抚摩我的头发,我躺在他怀里静静的享受着眼前的温馨。

忽然我想起一事,于是笑着在他胸前吹气:“胤禩,咱们不如给弘旺添个妹妹吧?”

他的胸膛震了震,搂我的手力道又加重几分,我笑着寻上他的唇,心里不住盘算着增添人口的计划。自从我生弘旺难产后,胤禩就说什么也不敢让我再生,平时总拿些避孕的汤药给我喝,弄得到现在我肚子也没消息。一开始我的确乐得轻松,可看着弘旺一天天长大,越长越神似胤禩,不禁让我又动了心。前两天弘旺因对其他叔叔、伯伯家兄弟姐妹一堆羡慕不已,吵着想要弟弟妹妹,更是让我下定决心。

一吻结束后,胤禩轻喘道:“别的我都依你,唯独这事不行,我可不想再担惊受怕。”

“胤禩,生孩子很安全,上次只是意外,我们再生一个吧?”我在他耳边软磨硬泡,不信他不就范。

“不行。”他坚决不受诱惑。

我诡笑着吻上他拒绝的唇,每天的夜晚都很长,我有的是时间和他泡。

第四卷 笙歌散尽花落去,愿随流水到天涯 第六章 绝情

康熙五十五年的夏天超乎想象的漫长,仿佛一个身处绝境的人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于是,它就气息奄奄的耗在那里,把暑热带给世人。因为不甘,所以无法放手,却又自知季节轮替的不可避免,终至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秋近了……

“姐姐觉得这出戏怎么样?”九福晋栋鄂氏笑语嫣然,涂满丹蔻的水葱手指轻点着红色折子上一行黑字。

我拉回飞走的思绪,装模做样的点头道:“妹妹选上的自然极好。”

其实天晓得那出戏是什么,因为我连戏名都没看清。

“姐姐莫要笑我……”栋鄂氏掩嘴轻笑声如风飘过,不留痕迹,而其他几家福晋又附和着说了什么,我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今天是九阿哥胤禟的嫡福晋栋鄂氏的生日,胤禟家底向来丰厚,而九福晋的娘家也是豪富,因此一场生日宴办得风风火火,羡煞各府女眷。

盛情难却下,我也来参加生日宴,与各府女眷坐在一起看戏,心里却惦记着留在畅春院旁别墅中的胤禩。自从康熙斥责他以来,他一日比一日平静,却又一日比一日让我胆战心惊。这两年我变着法逗他开心,希望时间能治愈他心中的伤,但慢慢地,我绝望地发现时间只不过让他的伤口愈加溃烂。

清史关于这段时间的记载我从没认真看过,只知道胤禩自毙鹰事件后就彻底失去了争夺帝位的希望,反是十四阿哥胤禵得到康熙器重,领军出征屡立战功,但尘埃落定时,却是四阿哥胤禛一举功成,宫廷斗争的晦涩、复杂由此可见一般。

戏台上的戏上演正酣,各种装扮的人转来转去,热闹的同时又空洞得可怕。

忽然,骚动声传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闯入院中。正在看戏的女眷显然没有准备,惊讶之声此起彼伏。最初的惊讶之后,各府女眷却比刚才看戏不知道积极了多少倍,全伸长脖子的望着闯入的女子。

那女人看到一院子的贵妇也是一怔,但马上惊慌的望了下身后,便飞扑到一张离院门比较近的桌前,抱着桌边妇人的腿大叫起来:“这位夫人您救救我吧!求您救救我吧!”

这时,院外又冲进一人,竟是胤禟的贴身太监何玉柱,他先是遥遥冲我和九福晋这桌打了个千,边赔礼边上来拉扯那女子:“这丫头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扰了各位福晋的雅兴,奴才一定好好教训她。”

“不要!”那女子拼命摇头,散发盖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神色,但却能从颤抖的声音中听出她的慌张:“我不是自愿的,是他们把我抢来的,求夫人您开恩,放我离开!”

我混身一震,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悲哀,或是其他。强抢民女,以前电视剧里老掉牙的情节竟然在我面前上演。其实,原来在宫中我也曾听闻这种事情,但听和见显然是两个概念,尤其当干下这等恶事的人是一直被我当亲人看待的胤禟时,那种感觉更是不堪。

各府女眷的神色都变得有些诡异,一直以来,这些天皇贵胄仗着权势没少做欺男霸女的事情,但多是私下里的事,几曾被摆到明面上过,更何况今日还是九福晋栋鄂氏的生日。

我望着眼前衣饰华贵的女人们,看着她们全一幅心里有数又故做不知的表情,不禁涌起阵阵厌恶,转头瞥了眼栋鄂氏,她脸若寒霜,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仿佛恨不得烧死那个捣乱的女子。

当何玉柱马上就要把跪地的女子从她纠缠的少妇身边拉开时,少妇似乎厌烦了这种纠缠,使劲推抱着自己的女子,却反而挡住了何玉柱,把那如疯子般的女人向我们这桌推近了几步。少妇边推边向我们这边望,手足无措的问:“福晋,您看这事如何处理?”

她问话的对象很含糊,并没有指明问谁,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聚焦在首席,这一桌除了我和九福晋栋鄂氏外,还有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十福晋和十四福晋。

“还不把这贱婢拉出去!”显然,栋鄂氏做为主人,是这桌上最有发言权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既然主人发话,四周的客人也都从善如流的缄默了,全静等何玉柱把人带走。

刚才问话的妇人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虽快若闪电,但正好让留心观察的我捕捉到。

不忍却无能为力,是她不经意流露的感情,她虽然掩藏的很好,但之前不合时宜的举止已泄露了她的善良。她完全可以任人把女人拉走,可她想帮她,所以有了那句含糊的问词。

“不要!!”被何玉柱向外拖的女子不住挣扎,却挣不脱,她的头发四散飞扬,一张被绝望吞噬的脸映入我的眼帘,隐约中似乎有谁的影子在她脸上徘徊。

四周暧昧的目光向我投来,我这才发现那个女人竟然和自己有几分想象,尤其是她的双唇和眼睛,都有些我的影子。

我心里涌上种难以分辨的感觉,有对胤禟做法的憎恶,但更多的却是心痛、酸涩和很多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这些年,胤禟除了嫡福晋外,一个侧福晋也没娶,但侍妾却收了一个又一个,而这些侍妾总会在某些方面和我神似,眼睛、鼻子、嘴唇、声音……如果再发展下去,这些女人就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我了。

“等等。”我突然喊住何玉柱,又转头对栋鄂氏笑吟吟的道:“我看这丫头长的挺清秀,正好我府里缺个贴身侍女,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割爱把她让给我。”

栋鄂氏神色古怪的望着我,缓缓点头:“既然姐姐喜欢,那就送给姐姐好了。”

一旁的何玉柱见人被我拦下,急得直搓手,却不敢上前阻拦,只是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我神色自若的端起茶轻抿一口后,悠然对不肯离去的他道:“去和你主子说,人,我要了。”

生日宴的后半,气氛古怪到极点,众人虽极力装做若无其事,但却让人更加作呕。今天只要一出此门,这些人定会绘声绘色的描述所见一切,偏偏此时还要装出幅漠不关心的样子。

皇室——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虚伪的地方吗?

宴会结束时天色已晚,当我离开九贝子府时,一天没露面的胤禟竟出来亲自送我。他神色如常,全无羞愧之色,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我看着这样的他,久久后叹道:“表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因为放不下,所以用一个又一个女人去拼凑年少时支离破碎的记忆,结果不过是背负历史的骂名、徒留痛苦而已。

“再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始至终没有看一眼我身边那个被抢进他府里的女人。

我默然转身刚要蹬车,身后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八福晋,能不能麻烦您带我一程?”

寻声望去,刚才被女子纠缠的少妇已站在身边,早前我经过打听,才知道她是四阿哥胤禛的妾室钮怙禄氏,也就是未来乾隆皇帝弘历的娘。因为知道历史的关系,我刚才对她行过很长时间的注目礼,而且越看越眼熟。

虽然有心和她攀谈,但四王府里这回来的胤禛妾室年氏和钮怙禄氏我都不熟,实在搭不上话。而且以胤禛和胤禩的立场来看,此时我也不宜再做让人误解的事情。本以为我们注定没有交集,不想她先找上了我。

胤禟的眉头微皱,似乎想阻止,我却先他一步开口笑道:“好啊!如果妹妹不嫌弃的话,搭我的车好了。”

“那谢谢八福晋了。”钮怙禄氏福身答谢,我急忙阻止,并顺势把她拉入了马车。

上车前最后一瞥看到胤禟隐约露出的忧容,以及不远处四王府车前年氏不太自然的表情。

马车刚起动,钮怙禄氏便淡笑道:“这回真是谢谢八福晋,要不是您,我可能要走回去了。”

“妹妹说笑了,雍王府的马车不知比我这车要好上多少,怎会让妹妹走回去呢!”我不以为然的道。

“车能不能比上八福晋的车,我可说不准,但坐车的人……”钮怙禄氏轻叹一声:“年氏最近又有了身孕,她说不惯与人同车,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诧异的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这不相干的人说这些话,嘴上应付道:“这也欺人太甚,妹妹为何如此忍让?”

钮怙禄氏似乎被我的话触动了心事,扭头望向车外,久久不语,最后涩笑道:“有时候,不争就是争。”说着她精神一震道:“其实我和八福晋曾有过一面之缘,只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我努力搜索记忆,只隐约觉得似在哪里见过她,却完全想不起来,不由歉然的看向她。

她不以为意的笑道:“八福晋贵人多忘事,还是我来提醒一下吧!有一年上元灯节,您和八贝勒一起时,我和四王爷碰见了您。”

“你是那时的……”我惊讶的张大嘴,上下左右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妇,虽说已一晃近十年,但她的变化还是太大了些。当年如白梅般的少女似乎已坠入尘土,也许依旧无争,还留有一丝善良,但也仅此而已,再不复初时不沾纤尘的莹白。

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

我盯着略显疲惫的她,她眼中的哀伤迎面袭来,沉重的几乎把我击倒。

“您很惊讶吧?因为我的变化太大,现在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在这点上,我羡慕您,因为您的坚持,您没有变,也许这就是四王爷为什么一直忘不了您的原因。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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