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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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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池眉头直皱。

    周大夫和周娘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先前看到九如巷派了个管事过来接他们夫妻俩人去问诊,他们夫妻就猜测是不是程家的哪位老安人病了,谁知道进了寒碧山房,却是为寄居在四房的周家二小姐看病。当时俩人心里就暗暗惊讶,不过年余没见,周家二小姐竟然得了长房郭老夫人的青睐。

    不曾想这位二小姐不仅是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睐,还入了四老爷的眼!

    内宅行走的妇人不知道,周大夫这种长年在金陵豪门大户里走动的人心里却明白。这位号称“财神爷”的程家四老爷虽然和善,却从不管程家后院的这些琐事的。难道是周家那位大老爷要高升了?

    可这也不对啊!

    程家泾大老爷已位列九卿,周家大老爷就是擢得再快,短时间也难以越过程家泾大老爷去!

    这件事让他怎么也想不透,可心里却明白,这个诊得小心翼翼,不能有半点的马虎。

    所以在周娘子开药方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还不时地和周娘子商量几句用量,等到药开好了,周大夫把药方递给了程池。

    不为良相,既为良药。

    像程池这样饱读诗书之人,纵然不会去问诊,可也知道医理。

    果然,程池拿着方子推敲了半晌。道:“这人参是不是要减几分。她身子弱,怕是虚不受补。”

    周大夫朝周娘子瞧去。

    他没有诊脉,所以不好说什么。

    周娘子却觉得周家二小姐脉像有力,只是有些杂乱,并不是那身虚之人,添了味人参,也只是因为富贵人家,常觉得人参当归鹿茸之类的东西越多越好,既然东家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会反驳。特别是对方还是位两榜进士。是精通文墨之人。

    “四老爷说得极是。”周娘子笑道,“我用这味药的时候也想了很多。”

    程池这才满意点了点头,把药方交给了怀山去抓药,然后吩咐小丫鬟请了商嬷嬷过来帮着煎药。送周氏夫妻出了门。

    樊刘氏看着不免惶恐。

    以为郭老夫人母子这是在无声地指责她没有照顾好周少瑾。责怪当值的碧桃:“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听见笳小姐都和二小姐说了些什么吗?”

    碧桃等人心里也很害怕。

    郭老夫人把碧玉留在这里给商嬷嬷搭手。她们这些平日里服侍的全都被晾在了一旁,只怕接下来就是要被发落到哪里去了。

    “我真的没有听见!”她哭丧着脸道,“我要是听见了。早就告诉郭老夫人了。”

    樊刘氏只有叹气,几个人守在屋檐下,看着碧玉和商嬷嬷忙出忙进的,如困坐愁城。

    程池则摧了郭老夫人去用晚膳:“……我守在这里就行了!”

    郭老夫人听了笑道:“哪有让你守在这里的道理。还是我守在这里,你去用晚膳吧!”

    程池实在是没有心情,但也知道自己守在这里不妥当,道:“你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要是您也病了,让我可怎么办?”

    郭老夫人又怕儿子担心,吩咐丫鬟把晚膳摆在了周少瑾住的厅堂。

    程池和郭老夫人草草地用过了晚膳,药煎好了。

    周少瑾浑身打着颤,昏迷不醒,商嬷嬷和碧玉都上前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喊醒。

    碧玉上前去扶了周少瑾,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让人拿了银箸过来准备撬了周少瑾的牙齿灌药。

    商嬷嬷想了想,悄声道:“就怕二小姐神志不清,要强撬了开,我看这件事还是禀了四老爷为好!”

    二表小姐瓷一样的人,要是有哪里磕着碰着了,未必就能将功抵过。

    碧玉讶然,道:“这件事还要去禀了四老爷?”

    平日里要是喂不进去药,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商嬷嬷笑道:“你听我的一准没错。”又怕这姑娘是个实心眼,道,“四老爷和老夫人都坐在外面,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你说呢?”

    碧玉也是个妥贴人,闻言点头。

    商嬷嬷就去禀了郭老夫人,一双眼睛却望着程池。

    程池没等郭老夫人示下就起身朝内室去。

    郭老夫人愕然,由玛瑙扶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程池撩帘而入。

    碧玉忙站到了一旁。

    大大的黑色填漆床上,周少瑾缩成一团,越发显得弱小无助了。

    程池一口气就堵在胸口,闷闷的。

    “少瑾,少瑾。”他俯身低声喊着周少瑾。

    周少瑾双目紧闭,脸上红彤彤的,额头却冒着汗,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真是该死!

    这是受惊的样子吗?

    分明是烧糊涂了。

    程池坐到了床边,把周少瑾扶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周少瑾身上热一阵冷一阵的。

    一会是程池鄙视的目光,一个会儿是仆妇们的指指点点,一会儿是袁氏讥讽的面孔,耳边嗡嗡响着妇人尖刻中带着隐隐兴奋的声音。

    “真是个狐狸精,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爷们作怪!”

    “瞧她那样,细腰丰胸,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端庄的大家闺秀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你说庄夫人那么温柔敦厚的人,怎么就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来。庄夫人要是活着,还不得活活气死啊!”

    ……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浮翠阁自己的房间还是在蕴真堂袁氏让她呆的那个小耳房里。

    周少瑾拼命地摇着头,大声地辩着“我没有”。可嗓子像被堵上了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眼泪籁籁落下。

    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如是我闻的香味。

    是池舅舅。

    是池舅舅在她的身边。

    看这些恶妇谁还敢欺负她!

    她朝着那个有香味的地方靠过去,使劲地睁开了眼睛。

    如漆的眉眼,温煦的神色。

    真的是池舅舅!

    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程池心都碎了。

    小丫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原本清澈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似的。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他不由紧了紧臂弯,轻声地道:“少瑾,知道我是谁不?”

    “是池舅舅!”她嘟着嘴,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她这是做梦吗?

    池舅舅怎么会抱着她呢?

    她朝四周望去。

    天青色花觚里插着红红的石榴花。

    她果然是在做梦!

    这是她在浮翠阁的内室。池舅舅怎么可能到她的内室来呢?

    她放下心来。软软窝在了程池臂弯里。

    程池松了口气,吩咐碧玉:“把药端过来。”

    碧玉已经看得傻眼了。

    二表小姐谁喊也不醒,四老爷抱在怀里就醒了……上次珍珠也是这样,谁都治不好。四老爷拿了方子过来就治好了……四老爷原来这么厉害!

    她急急地把药递了过去。

    程池用帕子垫在了周少瑾的颔下。拿了调羹喂周少瑾喝药。

    周少瑾却抿了抿嘴巴。无力地道:“药苦,我要一口气喝完。”

    一调羹一调羹的喂,受苦的过程就会变得很漫长。

    程池微微笑。眼底流露出不容错识的赞赏。

    周少瑾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但她随后颜色大变。

    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要是被人发现她喜欢池舅舅怎么办?

    那些人骂她就骂她好了,她不能让池舅舅的名字和自己连在一起。

    他是那么好的人,风光霁月,被那些长妇舌提起来都是羞辱!

    她不能连累了池舅舅。

    周少瑾挣扎起来。

    只是她正在病中,所谓的挣扎也不过是扭了扭身子,不仅没能挣脱离程池的怀抱,反而让程池以为是自己抱得不舒服,调整了一个姿势,把药碗递到了她的嘴边,柔声道:“乖!喝了药吃几颗糖就不苦了!”

    那声如哄孩子般让她荡气回肠的“乖”,让周少瑾心如刀绞。

    以后,池舅舅会对谁说这样的话?

    她若是此刻就死了,能不能转世投胎做池舅舅的女儿?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池只当她烧得难受,耐心哄着周少瑾。

    周少瑾不知不觉地就把那碗药喝了。

    程池松了口气,喂了颗糖给周少瑾,轻轻地起身,帮周少瑾盖上了被子,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这才直起身来。

    没有了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香味,周少瑾的身子顿时就冷了下来。

    她望着程池,目光仔细又认真,一副她若是眨眨眼睛他就会不见了似的模样。

    程池心中一震,半天才回过神来。可回过神来却情不自禁地俯身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乖!吃了药好好地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然后让碧玉去点支安神香。

    碧玉应声而去。

    或者烧的人迷糊了,或者是有安神作用的药和香起了作用,程池的面庞在周少瑾的眼中渐渐变得糊涂,淡去。

    她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程池松了口气。

    郭老夫人站在内室湘妃竹帘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人陡然间像老了十岁似的,扶住了一旁的门框。

    吕嬷嬷忙悄声道:“您,您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郭老夫人喃喃地道,站直了身子,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小儿子的身上,和转过身的小儿子碰了个正着。

    程池一愣。

    直直地朝母亲望过来,却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竹帘内外,一样的寂静,也一样的沉默。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改了错字,更新在晚上十二左右。

    O(∩_∩)O~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难抑

    一时间屋里屋外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良久,郭老夫人才道:“少瑾,睡下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程池点头,目光清亮,如渊峙涏,有种无所畏惧的坦然。

    郭老夫人颓然,心里又隐隐地觉得娇傲。

    儿子坚强果毅,外柔内刚,敢作敢当。

    这曾是她所期望的儿子。

    可此时用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无奈。

    “那就好!”郭老夫人不由垂下了眼睑,喃喃地道,“我有点累了,就先回去歇了!”

    程池走了出来,低声道:“我让商嬷嬷送您回去!”

    “不用了。”郭老夫人淡淡地道,“你这边也要人服侍,我身边有吕嬷嬷服侍就行了。”

    程池想了想,道:“那你路上小心!”

    郭老夫人颔首,扶着吕嬷嬷的手臂,身姿笔直地走出浮翠阁。

    程池站在庑廊上,看着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目光徐徐地黯淡下来。

    半夜,下起了大雨。

    程池又喂了周少瑾一遍药。

    周少瑾的体温降了下来。

    程池松了口气。

    寒碧山房上房漆黑的内室里,一直辗转反侧没有睡着的郭老夫人一双眼睛像寒星般明亮。

    她对当值的珍珠道:“你去趟浮翠阁,看看二表小姐怎样了?”

    珍珠一愣。

    老夫人是最心疼人的,外面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她老人家怎么会舍得她们顶风冒雨地出门。

    但她很快就收敛和心绪,恭恭敬敬地应“是”,打着伞,披着斗篷去了浮翠阁。

    郭老夫人坐了起来,一个人靠在床头发了半天的呆,喊了在外面当值的二等丫鬟:“你服侍我起床,我要去佛堂里上柱香。”

    小丫鬟不敢怠慢,忙扶了郭老夫人起来。

    睡在耳房的翡翠被惊醒,指使着小丫鬟提了灯笼。打着伞陪郭老夫人去了佛堂。

    佛堂里灯光摇曳。照得人影子时长时短,时倾时斜,观世音菩萨的脸却依旧悲悯而充满了慈祥。

    郭老夫人闭上了眼睛,把眼角的那一滴泪水关在了眼内。

    四郎。四郎竟然喜欢上了少瑾。

    那可是他名义上的侄女。

    这要是被人看出端倪。四郎的这一生也就完了。

    偏偏她还把少瑾接到寒碧山房来。

    想到这里。郭老夫人不由悲从心起。

    四郎从小就有主见,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连自己也算计了。

    那个周少瑾就有这么好?

    好到他连名声伦常也不顾了?

    郭老夫人脑海里闪过周少瑾如花的笑靥。

    灿烂的像阳光,明媚的像春光。

    这样的女孩子。会去勾/引她们家的四郎吗?

    郭老夫人打了个寒颤。

    心魔一起,一叶障目。

    她不能因为周少瑾会阻碍甚至是破坏四郎的前途,就对周少瑾有成见。

    周少瑾还只是个没满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四郎这些年来在外面行走,什么样的女子他没有见过,就是集萤,不也视若无睹吗?

    这件事,只怕症结还在四郎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好?

    她已亏欠这个儿子良多,难道就连婚姻上,也不能如他所愿吗?

    可他为什么看中的是周少瑾,是周镇的女儿?

    如果是别人该有多好?

    郭老夫人生平第二次不知所措,脑子像被糊了似的——第一次,是二房的老祖宗让程池继承家中的庶务。她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妥。但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除了四郎,还有大郎和二郎……所以她点头了。

    可这一步迈出去,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还好四郎是个纯善孝顺的孩子,什么也没有说,不管自己受了什么委屈,还是一声不响地打点着家里的琐事。

    那这次呢?

    如果她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的四郎,会不会就会被她毁了?

    可如果任由他这么下去,又怎么收场呢?

    四郎是什么时候和周少瑾走得这么近的?

    好像还是自己鼓励周少瑾陪着四郎下棋的时候。

    郭老夫人保仔细地回忆着去晋陀山时的情景,周少瑾搬进了寒碧山房之后的情景……可恨她平时对这个儿子太放心了,根本没有留意到四郎做了些什么。现在想来却觉得两人不管下棋还是说话都透露着几分暧昧,但仔细想想,又觉两人之间清白无瑕,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郭老夫人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向故去的丈夫道:“老爷,您在天上要保佑四郎才是,他喜欢上了自己的侄女,这可怎么得了?您要是在天有灵,就给我指条明路吧?”

    她恭恭敬敬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响头。

    珍珠折了回来,低声道:“二表小姐一直昏睡不醒,四老爷就一直守在那里。二表小姐现在烧退了,四老爷说,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等到二表小姐好了,再让她来给您道谢。”

    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四郎竟然一直守在那里!

    郭老夫人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好不容易才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来,却情不自禁地道:“他要是不守在那里,那我就得守在那里。这孩子,是孝顺我呢!”

    珍珠没敢搭腔。

    心里却觉得奇怪。

    二表小姐不管怎么说也是客,现在生病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老夫人都有一份责任,四老爷守在那里,自然是因为孝顺老夫人,可老夫人为何要对她解释呢?

    她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而且老夫人做事是从不向人解释的!

    她满腹狐疑。

    郭老夫人却一直睛睁睁地看着天色发白。

    她最后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儿子不是那糊涂的人。

    也不是那种什么人都能近身的人。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一个人。

    她若是贸贸然地问他少瑾的事,他否认还好,若是他承认,以后怎么办,那就得拿出个章程来。

    问题是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什么妥当的主意。

    把周少瑾送走?

    儿子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应答?

    他可不是老大!

    她这个小儿子做事向来主意正得很的。

    把周少瑾留下来?

    若是他一时忍不住做出了什么事来或是传出什么风声来,那可就麻烦了。

    把周少瑾留在她身边?

    难道她能不见四郎的面不成?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只好暂时装糊涂,等想出个万全的办法才是。

    郭老夫人突然觉得非常的疲惫。

    长媳在她面前自傲又自卑,二儿媳在她面前那就是阿弥陀佛的连句话也不敢多说。出了事。她连个商量的人没有。

    要是筝姐儿在跟前就好了!

    郭老夫人叹着气,这才有了一点睡意。

    程池一夜都没有合眼。

    小丫头睡得极不安稳。

    一会儿喊着“娘亲”,一会儿喊着“姐姐”,还有几次喊得是“池舅舅”。

    他既心疼又酸楚。

    鸿门宴。美人计。他在外面行走。什么样的场合没有遇到过?

    如果说之前他根本没有去想,那她这么一病,他就是个傻子也猜出个**分光景来。

    可她的心思那么浅白。哪里就知道什么是喜欢?

    何况他们还隔着辈份。

    她不懂,他却不能不懂。

    等她好了,还是把她送回保定去吧……

    时间一长,她交了新朋友,渐渐地也就把他给忘了!

    程池怅然地想着,心情有些低落。

    可他素来擅长隐匿自己的心思,很快就把这情绪压在了心底,轻轻地摸了摸周少瑾的额头。

    周少瑾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的大眼睛水气氤氲,有种孩童般的脆弱。

    “池舅舅,”她露出个柔柔的微笑来,“您怎么在这里?我是在做梦吧?”

    是啊!

    他怎么在这里?

    这可是小丫头的内室。

    别说是他这个名义上的舅舅,就是自己的同胞哥哥,也不能这样不避嫌地守在她的床前。

    程池笑着站起身来,道:“你烧了一夜,我有点不放心……你现在好了……”

    他也应该走了。

    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周少瑾就拽了他的衣袖,软软地道:“池舅舅,你别走!你走了,我害怕!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我乖乖地听话!你别走好不好?”

    那声音,又甜又糯,一直落到了程池的心底。

    留下来还是走开呢?

    他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不停地打着架。

    周少瑾却闭上了眼睛,道:“我肯定是在做梦!我睡着了,池舅舅不走了。”

    程池大为怜惜。

    自己告诉自己,她还是个孩子,你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

    他顺势又坐了下来。

    闭着眼睛的周少瑾就甜甜地笑。

    白皙的面孔,像要绽放的昙花,有种纤尘不染的美丽。

    程池狠了狠心,轻轻地把周少瑾拽着的衣袖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起身离开了内室。

    商嬷嬷等人都松了口气。

    等到周少瑾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病中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程笳说,她喜欢李敬。

    为了李敬,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催了樊刘氏去请程笳过来,道:“我病了,她怎么也没有来看我?”

    樊刘氏当然不好把程笳被禁足,罚抄《女诫》五百遍的事告诉周少瑾。而是一面和小丫鬟把花觚里插着的大红色石榴花换成香气怡人的栀子花,一面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那天病势凶凶的,把我们都吓坏了,不仅郭老夫人亲自来看了您,四老爷更是在您床前守了一夜。你不问郭老夫人,不问四老爷,却惦记着笳小姐……您也别怪我多嘴,大小姐像您这个年纪,已经帮着沔大太太学着管家了,您还总是惦记着玩。我看您也应该跟着郭老夫人学学规矩了。她老人家那品格,您要是能学了一鳞半爪去,就够您一辈子享用得了。”

    ※

    姐妹们,今天的更新哦!

    O(∩_∩)O~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抑制(周末加更)

    池舅舅守了她一夜!

    周少瑾闻言眼睛一亮。

    随即又黯然。

    她在寒碧山房客居,生病了,长房也有份责任,总不能让郭老夫人亲自来照顾她吧?自然只能让池舅舅守着她了!

    虽然这么告诉自己,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乱跳。

    池舅舅为什么要守她一夜?

    大可交待樊妈妈。

    池舅舅……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她?

    但这种喜欢恐怕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吧!

    可什么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呢?

    送东西?

    关心?体贴?

    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总是纵容娇惯?

    周少瑾想着自己和程池在一起的那些事,心里蠢蠢欲动。

    李敬也是这样对程笳的吗?

    她不能自已地对樊刘氏道:“笳表姐被禁足了?泸大舅母又为了什么事禁她的足?我去看看她好了!反正泸大舅母三天两头地禁她的足,她也三天两头地被禁足……”

    程笳一定知道!

    樊刘氏自然不好说是因为她让周少瑾大病一场的事,含含糊糊地道:“二小姐去看看她也好。带些吃食糕点过去,陪着笳小姐说说话,笳小姐的性子虽不好,却心襟宽广,您去看她,她肯定高兴。”

    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周少瑾连连点头,趿鞋下了床。

    却是一阵头晕眼花。

    樊刘氏忙上前扶了她,急道:“二小姐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大夫!笳小姐那里等哪天您身子骨好一点了再去也不迟。”

    这样一来也免得三房觉得长房的小题大做。二小姐不过是个寻常的感冒就明里暗里说是笳小姐太顽皮,让泸大太太不得不禁了笳小姐的足。

    周少瑾心里却惦记着李敬和程笳的事,强撑着道:“没事。我就是在床上躺了几天,身上没什么劲。走一走就好了。”执意要樊刘氏叫了丫鬟进来给她梳妆,她梳洗后先去向郭老夫人道谢,再去……池舅舅那里,然后到如意轩去。

    郭老夫人这几天天天都来探望周少瑾,周少瑾既然醒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给郭老夫人道谢问好。

    樊刘氏劝了几句,见周少瑾心意已定。也不好拦着。叫了碧玉几个进来服侍她梳洗。

    只是周少瑾刚刚梳好了头,郭老夫人过来了。

    周少瑾忙让丫鬟奉茶,自己匆匆穿了件衣服就去了厅堂。

    郭老夫人见她瘦了一圈,人却越发显得如那弱风扶柳般清丽曼妙。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也不怪四郎会迷了眼!

    这么漂亮。别说是四郎正值青年。就是她这孀居的老婆子,看着也心生怜爱。

    她没等周少瑾给她行礼就携了周少瑾的手,温声道:“你还没有大好。别折腾自己了。若是又病了,只怕就要伤了根本,没这好医治了。”

    周少瑾红了脸,喃喃地说着感谢的话。

    这孩子,幸好是个语拙的,这要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只怕是程许、程诰几位爷都逃不出她的手心。

    念头闪过,郭老夫人又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真是那样,四郎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四郎从小就比别人都聪明,最不喜欢有人越过他去。你若是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他或许还会给你几分颜面,可你若是在他面前卖弄聪明,他或是视你如无物,或是把你踩到脚下把你教训一番,让你从此以后见着他就要绕道走。

    一时间,郭老夫人反而有点希望周少瑾是个八面玲珑的了。

    就算程许、程诰逃不过她的手心,那也是段佳话

    可涉及到小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笑着拉着周少瑾叮嘱了一番“要好好养病”,“我那里你就别去了,等好了再去陪我念经也不迟”,“我再来看你,也不用穿戴得这样整齐,你现在受不得累”之类的话,让樊刘氏服侍周少瑾去歇了。

    樊刘氏唯唯应诺。

    周少瑾却笑道:“我还没有去给池舅舅道谢呢!”

    郭老夫人立刻警觉起来。

    可当她望着周少瑾清澈如水的眸子,坦然率真的神色,不禁哂然一笑。

    小姑娘单纯透明,有些事,是他们这些做大人的想得太多了。

    四郎的异样,小姑娘未必就知道。

    她又何必捅穿,让四郎怨她,让小姑娘胡思乱想呢!

    看看四郎有什么打算再说不是更好吗?

    但她也不能任两人像从前那样无所避讳地见面了。

    “你池舅舅一大早就出去了。”郭老夫人笑道,“他整天忙得不见人影,他那里你就别管了,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知道你醒了,他肯定很高兴。道谢之类的就算了,哪天遇到他说一声也是一样。”

    周少瑾不免有些失望。

    但想到前些日子程池的忙碌,她又很快释然,甜甜笑道:“那我就让樊妈妈给池舅舅送点吃食过去好了!这样醒了不和池舅舅说一声,总觉得有点不好。”

    这也是人之常情。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点头,起身告辞了。

    周少瑾去了如意轩。

    郭老夫人那里,碧玉笑道:“浮翠阁那边的人过来说,二表小姐去了笳小姐那里。”

    “这孩子,真是不听话!”郭老夫人笑道,“你让跟着她的人盯紧点,可别又和笳丫头吵起来了,她大病才愈。”

    碧玉笑盈盈地应“是”,道:“老夫人待二表小姐真是像亲孙女似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程池那边也得了信:“二表小姐醒了!老夫人去看过二表小姐了。还在二表小姐身边安了人,二表小姐那边一有什么动静都会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去。之后二表小姐就去了笳小姐那里。”

    “知道了!”程池淡淡地道。从凉亭的石凳上站了起来,远眺着不远处的稳船湖。

    石宽今天会从这里登舟回京,他是来给他送行的。

    他并没有和石宽说起自己的身份,石宽也没有提他的身份。但他相信石宽肯定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而四皇子因为还是冷灶,石宽肯定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偶遇”的,他又为什么会对石宽的“文采”欣赏不已。

    哪天程家若是有了从龙之功,这都是少瑾的劳功!

    这几天她没有去看那小丫头,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的身体到底怎样了?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身体只怕都僵了。不在屋里好好地歇着,跑去程笳那里做什么?

    还真是个孩子。

    前两天还和程笳闹着。如今一好了又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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