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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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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不管我们忘记了什么,那都并不重要了。”
你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又在一起了。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
我说:“是的。重要的是,我们又遇到了。”就这样,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第八十六章 私定终身(下)
我们再次坐在崔家大宅最高的一道屋脊上。
你仰倒在瓦片上,我抱膝坐在你旁边。
我们各自望着天上的星月。静默无语。
我们听见庄集里的巡更声在脚下响起来,又逐渐远去。我们看着庄集里的灯火一盏又一盏地熄灭。
你说:“要是我们的母亲都还活着就好了。”
我悲伤地说:“是啊。可惜,她们都不在了。”
你说:“可是,我们不能坐等。”
你说:“琴儿,等父亲送文侯世伯到下一个驿站后回来,我自己去和父亲说吧。”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摇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吗?”你说,“姨娘肯定不会帮我们去说。”
可是,在那个年代里,世族男女不经媒妁说合,擅自私相授受,是很骇世惊俗的。
我觉得很惶恐,不知道父亲会怎样想这件事情。身为寄养的女儿,若是父亲有不能谅解之处,或者见疑我处心积虑之处,那让我今后在家里如何自处呢?如果你这样径直去说了,若父亲不同意,我们所有的机会就都没有了。而且,如果不顺利,我们一家人今后相见,该有多么尴尬啊,又如何彼此相处呢?
就在我迟疑不决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丁友仁舅舅!你母亲的亲弟弟,你的亲舅舅,那个最疼爱你的舅舅,对你有求必应的舅舅!若是舅舅肯出面去和父亲提起这桩亲事,去说服父亲同意,事情就顺理成章得多了。
我说:“也许,你可以先和舅舅说说?”
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你说:“是啊!舅舅!‘
你霍地一声从屋脊上坐了起来。你说:“我去临水找舅舅!”
你说:“不过,之前,我要回营地一趟。我回家得太匆忙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完,也没有交代他们。”
你说:“琴儿,你在家等着我。最迟两三天,我一定会赶回来。我一定能说动舅舅。”
我点头。我说:“好的。我会等你回来。”
那天晚上,我们就算是私定了终身吧。
从那一夜起,我就一直认为自己会成为你的妻子,会陪你走过这乱世中的一生。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心愿,我终其一生,也没能实现。就连死后葬在你身边,这样卑微的愿望,也都终将付诸东流。
后来,你也一定后悔过这一趟临水之行。
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第八十七章 密谋
午睡醒来,姨娘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睁开了眼睛,蓦地看见大哥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
姨娘吓了一跳,起身道:“作死啊!这样一声不出地跪在这里,吓死我了!”
大哥一把抱住姨娘的裙子:“母亲,救我!”
姨娘大惊失色道:“出什么事了?”
大哥紧紧抱着姨娘说:“母亲,您一定要帮帮儿子,儿子的一生都在这件事上面了!”
姨娘把他拽了起来,说:“我是你亲娘,有什么事情起来说,我能做到的,无不帮你的!”
大哥说:“母亲,你听说夏文侯来家里的事情了吗?”
姨娘松了一口气,说:“惊天动地的,吓死人了。原来是这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你父亲已经回绝夏文侯了啊。”
大哥说:“可是,这事情还没有完啊。夏文侯和他的儿子都见过她了。那天您是不在场啊。您没有看到夏文侯的儿子用什么样的神情在看着她。就算是夏文侯,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看到她,连手里端着茶杯都忘记了。”
姨娘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如今已经到了及笄之年,本就是到了会让男人动心的年纪了。她母亲本来就是美人胚子。神情又怎样,你父亲反正都谢绝了。”
大哥说:“母亲,您不明白的。以前她是养在深闺人不识,这次给夏文侯看到后,随后来提亲的人就会络绎不绝了。总有一家,是她会动心的,也是父亲拒绝不了的。”
“儿子啊,她动心不动心,原也是和你没有关系的。以她父亲的身份,以你庶出的身份,你父亲绝对不会把她嫁给你。她早晚都是要嫁给别人的。我跟你父亲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他绝对不肯委屈了陈家的女儿。”姨娘说。
“事在人为。母亲!但儿子需要母亲的帮忙。”
“可是你干嘛非她不可呢。另选个门户相宜的,岂不是更容易更合适吗?从小到大,你们虽然一起长大,之前相处也融洽,可我看她心气是挺高的,未必对你就有什么。”姨娘说。
“母亲,我想着这件事已经很多年了。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大哥说,“我是庶子,身份只在半主半仆之间,家族的种种好处,我一样都继承不到。封爵授官自然没有我的份,就算是农庄田产,也同样轮不到我分毫,我就只能一辈子做个帮忙的管家。所有的这些好处,只要那个女人的儿子回来,就全部都是他的!不管我怎样尽心尽力,怎样孝顺父亲,也都改变不了!”
大哥说:“母亲,你居于人下这么多年,这主不主、仆不仆的种种辛酸,种种世态炎凉,您都比儿子体会要深。您忍心儿子也一生都这样度过吗?”
“不忍心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祖上富贵不如人啊。”姨娘说。
大哥说:“不!我们是有机会翻身的。机会就在她身上。”
大哥说:“她的父亲因为战功和殉国封有高爵,只不过因为没有子嗣,这些年爵位都是虚名而已,但是,若她长大,她嫁了人,她的丈夫就是有资格承袭爵位的。就算她丈夫没有资格,她的孩子必定是有资格的。若我能娶了她,我们母子就苦尽甘来了。”
“可你是没有机会娶到她的啊。你刚也说了,外面等着要娶她的家庭,实在是太多了。”姨娘说。
大哥说:“有机会!母亲,如果咱们能让所有想要娶她的人,都不愿意娶她了,就有机会了。”
姨娘吓了一大跳,伸手捂住了嘴,睁大眼睛看着他:“混账东西!你怎么敢这样想?!她是你妹妹!”
大哥说:“凭什么我就不能这样想?我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没有人比我照顾她更多了,没有男人比我和她更亲近了!在那个女人的儿子回来之前,她对我的印象也一直都是非常好的!”
大哥说:“母亲!儿子爱慕她已经很久了。儿子渴慕她渴慕得都快要发疯了!”
“不!我不会帮你做这种禽兽的事情!我若帮了你,将来死后怎么去见她的母亲!她死前把女儿拜托给我的。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姨娘断然说。
大哥跪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他看着姨娘,咬牙说:“那好。您就等着给您儿子收尸吧!反正,她若嫁给了别人,儿子就不打算再过这忍辱偷生的一生了!”
姨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这句话,他说的,是真的。
姨娘说:“你刚刚被父亲责罚过,若你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打死你的!就算饶了你,你也没有可能再住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大哥说:“不会的!如果我能一次让她怀上我的孩子,一切都会改变的!”
大哥说:“如果她能怀上我的孩子,那孩子就是父亲的长孙,也就是陈伯父的亲外孙。父亲不可能放弃那个孩子的。若是父亲打死我,那孩子一出生就是没有父亲的了。为了这个孩子,父亲虽然会发怒,但最终必得接受事实,必得想法让我娶了她。”
“那也得她肯生下这个孩子才行啊。”
“她不肯也要肯!我会弄伤她,让她伤得足够深足够重,让她承受不起做掉一个孩子的耗损,她若是要放弃这个孩子,就必须冒送命的风险!这样,父亲因为绝对不会让她送命,就一定会帮我保全这孩子。”
“你好歹毒!”姨娘看着自己的儿子,“养了你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原来心里还有这份歹毒的!”
“歹毒也是被逼出来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母亲和父亲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您是如何卑躬屈膝地站在旁边伺候她!论感情,论先后,您其实才是父亲的原配啊,她才是后来的雀占鸠巢!”
“母亲,我再歹毒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所做的一切都绝不会妨害您的。您就算不顾惜儿子,难道也不顾惜儿子的子孙吗?难道您的孙子、重孙子也都要向您和儿子这样度过一生吗?难道我们世世代代就必须这样低贱卑微吗?!母亲,我才是父亲的长子,我身上流的也都是父亲的血!为什么必须这样低贱?”
“母亲,您放心。我知道这事亏待了她。可是,我会用一生来对她好。只要她肯嫁给我,肯做我孩子的母亲,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忘恩负义,我会一生对她非常好。我会把她捧在手心里,我会让子子孙孙都孝敬她。我绝对不会让她过得不幸福的。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整整15年了,她对我可能不爱慕,但绝对是有感情的!刚开始,她可能会恨我,讨厌我,但是,您也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的。当孩子出生以后,她是孩子的亲娘,看到孩子,她没有办法抵抗母亲的天性的。她最终会因为孩子而原谅我的。我们母子只要一直对她好,她会回心转意的。”
“母亲。这世上没有人生来就是显贵的!所有现在的显贵,也都是祖上挣来的。若儿子不赌一回,就这样把一生错过了,儿子实在是不能甘心啊!请帮助儿子吧!帮我得到她,帮我让她怀上我的孩子!这对您来说,太容易了!只要我们敢,我们就一定成功!我们世世代代的荣辱,世世代代的命运,就看您这一个念头了!儿子立誓,若今后对她不好,若让您百年之后无法与她母亲相见,儿子就不得好死!”
“母亲,您看到他回来之后的情形了吗?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他一回来就救了她的性命!第一天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真是让我难受得就像喝了砒霜!若我们不行动,她早晚都会倾慕他的!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倾慕他了!若是他们两情相悦,父亲觉察了,必定乐于成全他们!若是他们在一起了,日日在我面前恩恩爱爱,持续一生的话,儿子纵然想要活下去,也是万万活不成的啊!不是儿子不孝,给母亲添烦恼。实在是儿子情难自控,身不由己,本就已经没有活路了啊!”
看到姨娘已经迟疑不决了,大哥决定说出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母亲,还记得您过生日那天吗?我和他打架?后来我问过妹妹了,他当时在头痛。他能被我打倒,是因为他当时就在头痛!他非常痛,痛得没有办法躲闪和还手!母亲,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您还记得那个女人怎么死的吗?他很可能继承了那个女人的病。他会早死的!妹妹和他在一起,会很年轻就做寡妇。她不可能幸福的!只有我,才是踏踏实实、真心诚意地能让她幸福的人!母亲,只有我是能让她幸福的啊!您恩养了她那么多年,也不愿意看到她年轻守寡,就这样孤独地度过一生吧。”
在那个雨后的下午,大哥在姨娘的房间里一直跪到天黑。他们在一起谈了很久。大哥把他平生所有的本事都用上了。他们连晚饭也都没有过来吃。天黑掌灯之后很久,大哥都还没有从他母亲的房间里出来。
等到月亮穿过雨后的层云,出现在夜空中的时候,大哥终于出来了。他站在母亲房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月亮。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察到自己后背的衣服全部都汗湿了。他觉得非常疲倦,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从那时起,我的一生就改变了。我和你的人生轨道就错开了。我们就分道扬镳,无法再在一起了。
就在我们最幸福的那段日子里,我们的命运,其实就已经分开了。而随后的整个历史,也都因此而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也就都随之改变了。
所以,一个人心里想些什么,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而是非常重要的。一念恶毒,一念自私自利,它造成的恶果,会是很可怕的。就像一滴剧毒,滴入一个水缸中,整个水缸的水就全都变成有毒的了。一念伤毁的心,就会造成数以万计生灵的惨剧。这是我们的经历证明了的。看看那些海浪。当一个恶毒的巨浪产生之后,它就会一浪接着一浪地扩散开去,就会扩散到很远的地方,形成黑色的海啸,最终造成极大的、惊人的伤毁。如果我们放任内心的恶念,让它变成了恶行。这海啸,当然会随之吞没很多人,但最后,它还是会要回来的。最终,它都会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它也会把发出这念头的那个人,凶残地摧毁的。
“害人终害己”,这句话,说了几千年。但是,我们是不会相信的。除非,我们用一生极其深邃的锥心之痛,去取得了那个亲自的证明。除非,我们聪明一点的,在某一生;愚钝一点的,在许多许多生,用自己的眼泪、鲜血、用无量的痛苦和恐怖,取得了亲自的证明。
第八十八章 暗算(上)
以亲情的名义,处心积虑地想要害一个毫无戒备的人,实在是太简单,太容易了。因为这么简单、这么容易,而且当时又看不到它狰狞的恶果,看不到它害人害己的恐怖性,所以,很多人会轻易地去做这种事情,而且会产生成就感或侥幸感,以为终于占得什么便宜。于是,古往今来,总是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去做这种可悲的事情,随后落入恢恢天网里。
夏文侯父子离开后的第二天早上,父亲送客还没有回家。你一大早就和我告别,匆匆出了门。你换了一匹马,先快马加鞭地赶回军营去,交代好军营的事情,随后从那边去临水的舅舅家。我送你到内院的门口。你答应我,办好了这件事情,你会尽快回来,会带好消息给我,让我在家安心等着。
大哥怀着无可名状的狂喜的心情,看着你骑马离开了家门。他憋得自己连连咳嗽才好不容易没有狂笑出声。现在,父亲和你都不在家里了。天赐良机,他决定抓住机会,就在这两三天里,对我下手。
早饭后,姨娘留我在她房间里。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她的眼神里面有一种之前我没有见过的东西。我被她打量得有点不自在起来。
这时,她笑着说:“还真是的。平日没有这样仔细打量过你,认真打量一番,才发现,原来你现在出落得这么标致了。”
她说:“女孩子长大起来真是快啊。现在,你已经有了你生母的七八分风韵,是个标标致致的小美人了。”
我低下了头。我说:“母亲不要取笑女儿。”
姨娘慈爱地笑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取笑你。”
她满怀爱怜地看着我。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转头对侍女说:“对了,去把老爷昨天带回来的茶沏一壶来。”
“父亲昨天带好茶回来了吗?”我问。
姨娘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香啊!太好闻了。母亲,这是什么茶?沏一壶过来,整个房间都是这么奇香无比的?”我问。
“这可是稀奇的宝贝。老爷说,这花是在吐蕃人的雪山上采的。要20多年才会开一次花呢。”姨娘说,“老爷说,这茶最宜给女人喝了,喝了之后,容色明艳照人,肌肤凝滑胜雪。”
她看着我,眼中含笑地说:“你试试?”
我说:“那,就谢谢母亲了。”
我品了一口。果然不同凡响!顷刻之间,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是香的。那香气清逸飘渺,袅袅不绝。
我惊喜地看着姨娘,赞叹说:“果然是神仙喝的茶。”
姨娘笑着说:“神仙喝的茶,要让神仙一样的人来喝才相配。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喝这些也没有用,弄得香气扑鼻的,倒叫人看笑话,显得不知尊重。”
她说:“既然你喜欢,这茶就送给你喝吧。你带回去好了。”
我说:“这怎么可以呢。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心意。”
“我们母女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呢。母亲有的,还不都是你和景云的。”姨娘对我说:“不过,金贵的东西就是种种讲究。老爷说,这茶开了罐就不能久放了,必要在两三日之内喝完,否则就没有那种奇香了。而且,每天要喝七杯啊,不能中断,这样香气才会深入脏腑,经年不退。以后,所有的香粉你都不用施了。”
若我当时没有贪爱那奇异的香气,若我不是想着等你从临水回来,在你面前芳香四溢而带给你的惊喜,我就不会被她算计到。可见,所有的上当,也都自有内在的原因。
我高高兴兴地带着茶罐回了自己的小楼,忍不住好奇,那一天,我按姨娘所说的,喝了好几杯。果然,第二天早上醒来,五脏六腑间就有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闻起来甜甜暖暖的,就连穿在身上的衣裳,手里拿着的手绢,也都染上了那种美好的香气。我喜出望外,第二天白天,又喝掉了一些。姨娘给我的茶叶,很快就只剩下一半了。
但是,喝掉一半,也就足够了。大哥对我的一切都太了解了。他从我襁褓时候就一直和我相处,他对我的一切,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都太了解了。他也实在是太想要一举成功,万无一失了,所以,他在浓郁香气的掩盖之下,把施放的药物,剂量增加了数倍之多,多到只要我在那个月正巧的时候喝一次,就足够满足他的计划了。
药物巨大的剂量后来给我的身体造成了长久的伤害。在大哥死后很多年,这些影响依然都还存在于我的身上。是它造成了我之后两次小产的格外艰难和危险,造成了刘申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我们几乎母子双亡。它在随后的几十年时间里,给我带来了很多无法言说的痛苦,以致于我在每一个子女出生的时候,都会想起大哥和姨娘的罪恶。
要原谅他们,真的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也长时间难以真正地原谅他们。直到我终于明白,唯有原谅,才能让身体的痛苦,止于身体,而不动乱自己的心。
不管多么聪明的人,只要是人的算计,都不会有永远的算无遗策。大哥了解我的很多事情。但是,他还是不够了解我。他忘记了,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我是那个宁可被劈成两半,也绝不投降的战士的女儿。我生来身上就流着他的血。大哥没有算计到,我有胆量杀他。更没有算计到,我会甘愿一死,也不让他成功。所以,到最后,他所有的处心积虑,全部都是白算计了。
孩子们,我现在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我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太多处心积虑,其实到头来,都是白算计。不仅是徒劳费心,而且常常是反算了自己的性命。浑无心机,看上去是最不聪明的,但,往往反而是最聪明的。但是,我不论怎么说,你们都不会信的。你们还是会在种种事情上处心积虑。
后来,在我60岁寿诞的时候,我儿子为我举办了一次盛宴。在那次宴席上,我再一次见到了夏文侯的第四个儿子。他那时候也已经白发苍苍了,不过精神还很好,从他的面容上还能依稀见到年轻时的模样。
我特地把他叫了出来,让我的皇二子代我向已经去世的夏文侯和他本人祝了一杯酒。这杯酒让他诚惶诚恐了好几天。他以为这杯酒和他年轻时候曾向我求婚,曾在初见时对我说过一两句孟浪的话有关。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专程上了谢罪表给我。他这样担惊受怕真是不必要的。其实我只是想这样,向那些永远消逝了青春岁月做一个感慨的致意而已。
这个男人,他永远都不知道,他和父亲夏文侯的来访,他一时的倾慕,给我带来了什么。
他永远不知道,他和父亲从你家离开之后,在那座大宅里发生了什么。
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而引发的所有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不会知道,这个时代和他当年的举动之间的联系。
就像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知道,平日的一个随意的行为,和全部的现实、全部的历史、全部的未来之间的联系。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行为,是不重要的。
我们认为无关紧要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至关重要的。
第八十九章 暗算(下)
你走后的第二天。
我总感觉今天家里好像有点什么与平时不同。但,究竟是什么呢?
午饭的时候,我才发现出来究竟是什么不同。不同之处就是,今天家里的人好像显得特别少。
午饭的时候,饭厅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
仆妇说,父亲送客出去之前,交代了大哥田庄上的事情,他今天一大早就带了一拨人去了,临走前还派了好几批人去各处办事情。
而姨娘呢,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想多睡一会儿,不过来吃午饭了,让我一个人吃。
我吃饭的时候,觉得今天内院的侍女仆妇也同样特别少。侍女说,因为庄里的郑老爷家要筹备孙儿的满月宴,和我们借了不少仆妇丫鬟过去帮忙了。
我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大饭厅里吃饭,觉得饭厅看上去奇怪而陌生。
但是,隐约的不安很快被忐忑的心情压倒了。
我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你现在到了哪里?你已经离开军营去临水了吗?你会怎么对舅舅说这件事呢?丁家舅舅会成全我们吗?舅舅会随后就过来,和送客归来的父亲趁热打铁地说定这件事吗?
我想着这些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无法安定。
下午,我一个人待在小楼看书、绣花。
掌灯时分,大哥还是未见踪影,而姨娘也同样没有出来。
我觉得应该去问候一下她,于是,我也没有吃晚饭,就往姨娘的房间而来。
姨娘虽然睡在床上,但看上去气色还是很好。只是,我觉得她今天的神情和平时也有一点不同。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切都感觉怪怪的。
姨娘看到我过来,显得特别热情,甚至,可以说有点紧张。
她笑容可掬地回应我的问安,说只是一时身倦神疲,也没有什么毛病。
她的眼光在我周围不住地游动,每次落到我的身上,她就会很快地把眼光移开。我觉得她的笑容看上去有点虚假,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不愿意看着我的眼睛。
坐了一会儿,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好像礼节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便低头等着姨娘的吩咐。
她咳嗽了两声,她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年纪上来了,难免有些疏懒的时候。你既来问候过了,孝心也就尽到了。喝完茶你就回去吧,也不必去饭厅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吃饭了,我晚一点叫人给你送去房里好了。”
我遵嘱把杯子里的茶都喝了,然后起身告辞。
看我站了起来,姨娘叫住我。
她说:“琴儿,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是做梦梦到你的母亲,梦到她当年把你托付给我的情形。”
我看着姨娘,心里琢磨着她为什么突然提起我母亲。
她说:“琴儿,这么多年,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给过你一个母亲真正的爱?是不是对得起你母亲临终的托付呢?”
我听了便跪下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这些年,母亲待女儿如掌上明珠,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琴儿不知道怎样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
姨娘叹了口气,说:“你能记得这些,能这样去想,我心里,就觉得好受一些。”
姨娘说:“女儿啊,这么多年,我可能有时候管教得不对,让你心里觉得委屈难过,但是,女儿你要相信,母亲不管怎么做,心里都是希望你好的,绝对没有不好的用心。我们母女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不是假的。你觉得委屈的时候,心里总要念及这一点,知道母亲,始终都是想让你这辈子的日子过得更好。”
我低头拜道:“母亲对琴儿一直都很慈爱,没有管教不对的地方,琴儿也从来没有觉得委屈难过。琴儿一直把母亲,看成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敬爱。”
姨娘再次叹了口气说:“唉,我大概是真的老了。人老了,有些废话,就总是忍不住要唠叨。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吧。”
我再次告辞。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姨娘突然又叫住了我。我回过头来,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像高原的天空一样阴晴不定。
我说:“母亲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看了我一会儿,终于摇头说:“没有了。有些事情,你现在还小,无法理解。等你长大一点,我们母女再好好地谈吧。”
我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带着满心的疑惑出了姨娘的房门。她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也是怪怪?她绕来绕去的,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呢?
跨出房门的时候,我再一次觉得有点什么不对。这次是我自己。我自己好像也和平时有点什么不同。我觉得腿有点软软地抬不动,平时随便就能迈过的门槛,今天好像显得高了几寸一般。
我刚走出姨娘的院子,姨娘身边的丫鬟就匆匆跑出来叫我留步,说是姨娘有件事情要问问我的侍女,让她回去一趟。她们请我在这里等着。
可是我觉得头有点重重的,人也有一点不怎么舒服。我就让她们尽管去,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提了一盏灯笼,沿着平日的路,向自己住的院子走。
从姨娘的院子回到我自己的院子,路程并不遥远。我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可今天它看起来显得漫长无边。
我走着走着,就觉得那种沉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觉得手中的灯笼重有千钧,双腿每迈出一步都像在沼泽中跋涉。
我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时,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灯笼也不知不觉滚落在地上。我隐约看到灯火摇晃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我在一片漆黑中,扶着一根廊柱寸步难行。
我伏在那根廊柱上抵抗着昏沉的感觉。
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我张开嘴艰难地呼吸着,恍惚地想,为什么这儿今天没有看到一个佣人。
当我顺着廊柱向地上滑去的时候,我试图呼救,但却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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