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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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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枫叶,徐徐地说道:“请讲。”

“请女将军务必相允!”

……

“请讲!”

“请女将军务必相允!”

四人重复道第三遍时,已经五体投地,向她叩起头来。

想这有史以来,定是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有过这样的记载。义信君府中的四位堂堂丈夫,四位身份最高的贤士食客,向她这样一个妇人跪拜相求!

这真是一种荣耀啊。

卫洛慢慢地闭上双眼,半晌,她低低地说道:“诺!”

她说“诺”了~

她答应了!

管公等人欢喜之极,竟是掩面而泣!

卫洛静静地瞅着他们,她缓缓退后两步,继续坐在那枫树下的大石头上。

按照礼仪,她应该惊恐地把四老扶起的。

按照礼仪,在四老跪下时,她应该也跟着对跪的。

按照礼仪,她这个时候吗,是万万不能坐着的。

可是,卫洛没有力气,她没有力气去按这所谓的礼仪形事,她在这一刻,也没有心思去想这有的没的。

她只是觉得全身无力。

卫洛坐在石头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管公等人得到了她的允诺后,也不用她说,都急急的站了起来。

管公见卫洛怏怏不乐,不由长叹一声。他上前一步,冲着卫洛再次深深一击后,叹道:“姬聪慧过人,定是早有所闻。此番我等四人前来,只因一事:晋公子泾陵提出以罗,莫二城吗,连同罗云山脉赠与义信君 ,唯一要求,便是以姬相换。”

管公说道这里吗,略顿了顿。只是说了这几个字,他和他身边的三个贤士,已是笑容满面,一个个竟是掩也掩不住那欢喜。

转眼,管公把笑容收起,向卫洛继续说道:“义信君对姬情深意重,我等苦苦相劝,百般相求,他竟是迟疑难决。眼看着晋使将至,我等便想求得姬应允。”

管公说道这里,再次冲着卫洛深深一辑,求道:“若晋使相询吗,请姬自行求出!”

他们说,如果晋使来了,要卫洛当着晋使的面,当着义信君的面,直接开口说,她愿意跟随公子泾陵 。

他们要她自己开口相求。

卫洛长长地睫毛扑扇了一下,半晌半晌,她低低地应道:“诺。”

再一次,四个欢喜的吐气声传来。四人再次向卫洛深深一偮后,转身大步离去。

他们来的时候脚步迟疑,去的时候脚步轻飘得仿佛在云端漫步。

卫洛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一动不动。

这时她的头顶嗖的一声轻响,一个白色的人影倒吊在枫树间。

转眼,那人影一晃,便稳稳地落到了卫洛的面前。

这人正是剑咎。

剑咎转头盯了那四人一眼,头一低,看向一脸木然的卫洛。

他剑眉一锁,问道:“姬心中不愿,为何允诺?”

卫洛慢慢地抬头来看向他。

对上剑咎俊逸得总是神采飞扬的脸,卫洛笑了笑。

她慢慢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枫叶。

把这片枫叶置于掌心,她左手食指顺着那叶间脉络轻轻划动。

直等到剑咎有点不耐烦了,卫洛才低声说道:“这样的选择,本来就是对义信君最有利的。他可为了我百般顾虑,我怎能不为他多多着想。”

卫洛说出这句话后,转身便向湖边走去。

剑咎哇哇连声,唤到:“妇人,你可是想弄舟游玩?”

卫洛听到‘游玩’两字,脚步一顿,转眼,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头也不回地喝道:“不得跟上!”

剑咎脚步一顿,有点郁闷地看着她的背影。

卫洛纵身跳上扁舟。

她脚尖一点,扁舟就如箭一般驶向了湖水深处。

十月的湖风已有点寒意,风刮在她的脸上,扬起她的青丝,令她浑浑噩噩的大脑瞬时清醒了不少。

卫洛眼望着那远处的青山绿水,抬头看看天空的白云悠悠,半晌半晌,都只这般站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右手一扬,一股黏劲挥出。转瞬间,一只从她身前十米处悠然飞过的白鹤,便被她硬生生地吸到了掌心中。

卫洛低着头,盯着尖叫不休,翅膀频频扑扇着的白鹤,手一松,黏劲消去。

那白鹤正奋力争着,这一突然得回自由,翅膀连甩,转眼就腾空而起。就在它飞到卫洛头顶上,竟是尾羽一扬,一粒屎嗖的一声,如暗器一样向卫洛击来。

卫洛长袖轻轻一甩,把那屎凌空击走。她瞪视着那只白鹤,嗔叹道:“你这家伙,实不自量力啊!既已得生,又何必想着复仇?”

她的话,那白鹤自然是听不懂的。它轻啸一声,早已扑扇着翅膀,姿态优美的飞向天边。

卫洛望着它越去越远的背影,良久良久都没有动作。

不一会,她内力一运,轻舟再次悠然驶向湖山深处。

正在这时,她无意中头一转,竟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怔怔地站在湖边向这里张望而来。

那是义信君!那是素!

事隔数月,他来找自己了么?

卫洛的心怦怦地急跳起来。

不知不觉中,她已轻舟掉头,便这般凌风飘回。

在这样的疾驰中,风扬起她的长发,拂过她的绝美的面容。风吹起她的火红袍,发出猎猎声响。

轻舟在急冲到离义信君只有三十步不到时,突然止住了。

如同被什么定住了一样,卫洛便这般生生地止住了。

湖水边,杨柳岸,义信君一身白袍。

那一袭白袍,此刻穿在他身上,很是松大了,风一吹,那修长的身躯,放佛会生生折断一般。

卫洛静静地望着那双水盈盈的桃花眼。

此刻的义信君,花瓣般的唇紧紧的抿着,抿着,隐隐还可以看到牙齿的痕迹。

对上卫洛的双眼时,他已是泪流满面。这泪水中,隐隐还有着控诉,有着责怪。

卫洛的心揪地一痛。

她慢慢地,慢慢地,便这么在轻舟中跪伏下。

卫洛向着他盈盈一跪,低下头去,哽咽道:“素!素啊!你可知道,这世间男女之情,本来凉薄!你今日悦我,不惜生死与共。可是,他日情薄时……”说到这“情薄”两字,卫洛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弱了,淡了。

转眼,她声音一提,继续沙哑的,哽咽地说道:“若你与我的欢愉,只是建立在朝不保夕的担忧中,只是建立在追随你的众贤士的怨恨不安中,一切欢愉,又有何意味?为了鬼神有着,为了子孙不再成为礼物辗转人手,你就忘了我吧。完全地忘了我吧!”

卫洛才哽咽着说到一半,义信君已扑通跪倒在地,啕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很压抑,很低沉,断断续续,却怎么也无法收回,怎么也无法停止。

两人便这般隔着三十步远的湖水,跪地大哭。

一片又一片的枫叶,从树上悠悠飘飞,飘落,最后落到义信君的青丝玉冠上,最后,翻了一个转,落回了地面,时不时的被风吹的翻动一下……

第218章 月夜

义信君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一阵脚步声急促慌乱地传来。

不一会,管公等人出现在湖边林荫道上,他们一看到隔着湖面,相对而泣的两个人,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一揖,齐刷刷地唤道:“主上!”

伏地痛哭的义信君的声音一哑。

这时,管公掀起长袍,向着义信君一跪,他以头点地,嘶声说道:“主上若不舍姬,何不结为兄妹?盛装妆嫁?”

管公这句话一出,义信君便抬起头来。

他怔怔地凝视着不知何时站起,悄立轻舟,侧面相对的卫洛,痴痴地望了半晌后,他转头看向管公,哑着嗓子说道:“回吧。”

“然。”这一声应答,十分响亮整齐。

卫洛怔怔地望着义信君越走越远的身影,怔怔地望着。

直到那白色身影再不可见,卫洛才低下头来。

她望着一片枯荷残枝中,自己的倒影,喃喃地说道:“素,让我们都好好活着吧。放开一点,认命一点地活着。”

她说完这句话后,脚尖一点,轻舟再次如箭一样冲向了湖水中。

这一次,卫洛放任了自己,她这般冲过两侧山脉,冲上了那条与大河相通的河流,然后,冲上了大河。

这一晚上,半轮弯月早早地挂在天上,几缕浮云漂浮其上。

卫洛便这般临风而立,踩舟而行,行到山深林密处,听到两边猿啼虎啸,她也会扯着咽喉,纵声清啸起来。

那清啸声、如歌,如泣,如悲,绵绵不绝,渊源流传,直是震得山鸣谷应。

这一晚上,卫洛乘舟夜行,在河流中激行了几百上千里远。

这一晚上,她时歌时泣,泪流满面,狂笑几轮。

直到东方日升时,卫洛才踩着舟,向着义信君府中驶回。当她抵达时,差不多已是夕阳西下时。

她的轻舟一出现在湖边上,卫洛便看到几个剑客和侍婢,同时欢呼一声,向外冲去。

卫洛垂下眼眸,暗中叹息一声。看来,有人担心她就此一去不归,正十分着急啊。

义信君自从那天匆匆见过后,卫洛便一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诸国使者纷纷赶到了临淄城,老齐侯刚死,新齐侯刚立,这样的国君更替,连周天子也派了使者前来。

这时义信君府的众人,都在着急地等着晋使到来。

不管如此,卫洛毕竟只是一个妇人。那日她是亲口应诺了,可焉知她不会反悔?因此,管公等人有点不安,想尽快把这事给完结了。

经过那一晚放纵后,卫洛几乎晚晚都乘舟夜行,有时半夜回归,有时天明回归。下意识中,卫洛不想让他们太过不安,因此,她最迟会在天明时回到府中。

在这般一晚一晚的任意遨游中,卫洛的心也越来越平静,越来越从容了。

这一天,管公派人来传言,说明晚举宴,晋使将至,请她盛装出见。

这一天,终于来了。

卫洛应了传信的剑客后,便踩着月光,漫步走向湖边。

她刚来到湖边,双眼便是一眯。

团团的月光照耀下,剑咎那家伙,正大喇喇地坐在那木凳上,还背对着她,一边摇头晃脑地喝着酒,一边啧啧有声。

卫洛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侧。

她落地的声音不可谓不响,剑咎却如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一样,他抱着酒樽,把脑袋低了下去。

这个无赖子。

卫洛苦笑了一下,脚尖一点,催着轻舟晃向湖中。

这一次,哪轻舟刚起,几个人影便从树荫下走出。他们向着卫洛齐刷刷地一揖,求道:“姬请勿远离。”

这真是求啊。

卫洛瞟了这几个剑客一眼,徐徐说道:“我虽妇人,却也一诺千金!”

“然,是我等唐突。”

轻舟驶向湖水中。

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凉,吹得人身上,脸上凉飕飕地冒寒。

卫洛望着一袭白袍,背对着她坐在凳子上的剑咎,眼睛一花,竟似看到了义信君一般。

她怔住了。

在去年的这个时节,她与他乘舟夜游时,这般的寒风,吹得他很是寒冷,因为怕冻坏了他,自己便坐在他的身上,运起内力替他取暖。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湖水,同样的轻舟,同样的长袍,可是人,却不再是同样的人了。

这世间,真是转眼沧桑啊。

卫洛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泪意眨去。

转眼,她的唇角一扬,露出个笑容。卫洛暗暗忖道:我既无法爱上他,为何不成全于他?若他此生能快乐无忧,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回到那个人,那人的身边去,我,我并不苦啊。

想到这里,含着泪水的卫洛,唇角越扬越大。

她转过头,让十月的寒风嗖嗖地吹在脸上,吹去那些许的泪意。

正在这时,剑咎的声音快乐地传来:“妇人,你夜夜乘舟数百里,还不许我跟上,我还以为多有趣呢,原来不过是在湖上吹吹风罢了。”

他说到这里,不满地嘟嚷道:“不过十月间,这风怎的寒冷至此?连我都感觉到了这份冷意。”

卫洛没有理他。

她只是这般悄立在舟头,任由轻舟在水波中晃荡,任由天上湖中的两轮明月,伴随着她的身影。

这般的寂寞。真是永恒啊。

卫洛刚想到这里,剑咎的嬉笑声便从身后传来,“噫,妇人,何必背对于我?且转过脸来,月下观美人,实人间胜景矣。”

卫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

这时,剑咎的声音有点迟疑地传来,“妇人,你真的要回到公子泾陵的身边,为他的妻了?”

这语气中,有点不自在。

卫洛头也不回,任由寒风呼呼刺骨,她轻应一声,“恩。”

她这句话一出,剑咎便是一声长叹。

紧接着,他又是一声长叹。

这三声长叹后,他哎哎叫道:“惨,惨,惨!我不过是想应一诺。可这诺,怎的永无完了时?你这般回到了公子泾陵身边,我岂不是又得闪到一边了?这厮身边高人无数,等你有难,等我践诺,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呜呼——”

饶是卫洛满腹心思,听到剑咎的这一番胡言乱语,也是哧声失笑了。

第219章 不能伤离别

剑咎听到卫洛发笑,俊脸上也是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

转眼,他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义信君府日日防你不归,看了着实恼火。我说妇人,你本妇人,讲什么一诺千金?你便舍了他们去,管那两城能不能拿到!何必如此执着,你真不值也!”

卫洛低着头,久久久久,她才低低地说道:“我不能任性。”声音很小很小,很轻很轻,几不可闻。

剑咎闻言,叹惜道:“可苦了你了!”

“我不苦!”卫洛摇着头,迅速地回道:“我不喜欢这个苦字。”她的声音低低而来,却有着坚定。

风声,湖水荡漾声,远处的猿啼虎啸声,不断地传来。

直过了良久,良久,卫洛才低低的,低低在说道:“剑咎,你说素,他,他为什么便不再来了?我这一走,许是相见无期了……

剑咎哧笑一声,正想说,你明知故问。可一转眼,却只是一声低叹。

卫洛听着他的叹息声,心中一堵。

她低着头,任泪水一滴,一滴,一滴地掉到了舟排上。

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泪水滴到舟排上,滚入湖水中,转眼不见。

泪水成串中,卫洛低低的,哽嘎地说道:“我,我只想抱着他哭一场而已,只是想抱着他,便这么哭一场。剑咎,为什么我会感觉到这么寂寞呢?当日他迎回我时,我还高兴地偎着他说,以后,我不会再像礼品一样,被人换来换去。可是,可是……”

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一直以来,卫洛的感情都比较内敛,剑咎诧异地抬头看着她,看着她泪如雨下。看着看着,他的心中也是一恸,不由站起身来向她大步走去。

他才走到卫洛身前,卫洛便已伏下身去,慢慢跪在舟排上,双手捂脸,呜咽不已。她白嫩的指缝间,泪水如串珠一样渗出,流下,滚落舟排之上。

剑咎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轻舟飘荡间,湖边的丛林中,灯火点点。想来,那些剑客们正在翘首期盼着眼前这妇人归去吧?

这一晚上,卫洛很早便乘舟回来了。

回来后,她寝房的蜡烛光,一直幽幽地点亮着,卫洛一直跪坐在榻上,伴着窗外那轮明月,静静的,一个人的,这般伴着。也等候着……

第二天一晃眼便到了。

眼看傍晚来临,眼看着众侍婢穿行不休,她在众侍婢的服侍下,浑浑噩噩地被沐浴,被梳洗。

一直到妆扮妥当,还穿上了那件以黑色镶边的大红袍,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出后苑,就要跨上马车时,卫洛停步了。

她怔怔地低下头,问过旁边的管公,“素,素呢?”

管公闻言一叹。

他朝着卫洛深深一揖,沉声说道:“主上不舍姬之离去,已然病倒于榻。

“什么?素病了?”

卫洛大惊,她脚步一转,直是向他的寝房处冲去。

管公等人万万没有想到她是这般反应,宣下大急,一个个拦着她的去路,急道:“姬欲往何去?”

转眼,管公想到了,他连忙说道:“主上之病无碍,他实不想目睹姬这般归于他人!”“果真无碍?”

“果真无碍!”

卫洛抬起头来,目光静静地扫过一脸理直气壮的管公,扫过脸上并无忧色的众人。

瞬时,她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走上马车。她没有走上马车。

她便这么侧过脸看向义信君的寝房处,喃喃说道:“便这般不再见上一面了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

卫洛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管公再次冲她一辑,求道:“姬请上车。”

卫洛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抬着头,盯着管公。暗暗忖道:素两城换我时,他以为公子轶会被刺死,以为齐侯不得不倚重他,以为稍以时日,还可得上一城。自得了我后,他步步艰难,处处辛苦,如今又要为我面临着公子泾陵逼迫,虽说得回两城,却连生存也是艰难了。他,别说是为了这两城要我嫁人,就算是要我一命,也是应当。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一见?

在这个时候啊!

卫洛想到这里,头一抬,目光定定地看着管公。

她徐徐的,疲惫地,却坚定地说道:“请容我再见义信君一面。”

管公等人面面相觑。

最后,管公抬头看了看日头,点头道:“姬请行!”

她走得很快,很急。

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当一行人来到寝房外时,从寝房中,匆匆冲出一个赤足白衣的身影。

那身影一走到屋檐下,便嗖地朝着卫洛一跪,伏在地上陶陶大哭。

卫洛站住了。

她木然地站住了。

就在这片刻间,管公等人都退出了院落。整个天地,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号啕大哭的义信君,以及木然立于风中的卫洛。

卫洛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痛哭,看着他宛如风一吹,便会被卷起的脆弱。

半晌半晌,卫洛才垂下眼眸,低低地说道:“素,我要走了。”

半晌,他哑着声音说道:“素,对不起洛。”

卫洛苦涩地一笑。她定定地望着他。

她只能这般望着。

慢慢地,卫洛转过身去。

当她走到院门口时,义信君的哭泣声还在身后传荡。

卫洛脚步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这般站定,徐徐说道:“素,你能犹豫这般久,我实欢喜呢……”

说罢,卫洛脚步一停,便如一阵风一样,卷出了庭院。也卷离了那个伏地不起的身影。

卫洛冲得很快,很匆忙,很狼狈。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马车旁。

在管公等人地期盼中,卫洛面无表情地坐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

马车中的卫洛,左右两边各跪着一侍婢,她们正蘸着热水,用毛巾小心地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痕,重新给她上好胭脂水粉。

马车颠覆中,卫洛一直透着那线车缝,看向义信君府。

她想看着,那里面还会不会再出现一辆马车。

她真的,真的想有个人伴着,伴她走一程。

可是,一直到马车驶入了正街,也不曾见。

卫洛慢慢地转过头来,低着头。

半晌,她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平静从容。

第220章 欢喜的公子泾陵

官道上。

这是一对漫长的车队,两侧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麻衣剑客,中间是绵延五六里的马车队伍。

这个车队与大多数车队不同的是,它有着一色的高头大马,马车也全部漆成黑色,整个车队进退一致, 剑客们高大威猛又面目严肃。

这个车队,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威严肃穆,气势不凡

光是这份气势,便是的官道两旁的路人,急急地退到田野间,村民们瑟缩着,好奇地打量着,而那些骑驴骑牛的游侠贤士,则是一脸向往和渴慕。

车队驶到人多的地方时,路旁的贤士游侠,更是三五成堆的讨论着要不要自荐入内。

在路上众人的频频打量中,驶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中,公子泾陵正闭着双眼,嘴角含笑地靠在榻几上。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一个黄发卷须,眼睛微褐,只有一米五左右的瘦小老头,如果卫洛在这里,一眼便可以认出,这个老头正是稳公。

稳公右手抓着半只油淋淋,黄灿灿的羊腿,正啃得个不亦乐乎。马车中,只听得他“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不断传来。

在这种噪音中,公子泾陵一脸的置若惘然,他那俊美如雕塑的脸上,正挂着灿烂的笑容。

他这笑容于往日不同。以前他纵然大笑,那张脸也是阴着的,那双子夜般的眼眸也是冷着的,可是这一刻,他的双眼弯起,一不小心,他便咧着嘴,那一口白牙便是白晃晃的刺得人眼花。

公子泾陵抿了一口酒,迫不及待地伸出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后,他的浓眉,此时高高扬起。他容光焕发地吞了两口酒后,自言自语地开了口:“不知小儿现在如何?可是穿好了嫁衣?”

他一说到“嫁衣”两字嘴角便不断上扬,上扬……

稳公大力地撕了一口羊肉,用力地咽下去,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观那妇人性格固执,与公子颇为相类。公子不可过于欢喜。”

稳公说到这里时,一大片油迹沾上了他那黄卷的胡须。公子泾陵闻言转过头来,重重地盯了他一眼,低哼一声。

可是,这一哼过后,他那脸上的笑容,却在不知不觉中暗淡下去。

他浓眉微锁,盯着外面的漫漫荒原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他转向稳公,突然问道:“小儿真不会欢喜么?”

他的语气中,有着少见的不安。

稳公伸袖拭了一把嘴,一边用舌头清着牙齿,一边说道:“公子以为她会欢喜?”

公子泾陵这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锁着浓眉,喃喃自语道:“我已告知于她,我心悦她。况且,我会娶她为正妻。为什么她还不欢喜?”

这个问题一出,稳公显然也给难住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侧过头,牙齿森森的从骨节上撒下一大块肉后,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许是会欢喜吧。”

稳公这几个简单的词一吐出,公子泾陵那紧锁的眉头便是一松。他嘴角噙笑,轻快地说道:“然也,她应该欢喜的。”

公子泾陵说到这里,扬唇晒道:“小儿身无长物,我堂堂公子泾陵所娶的妻子,只怕连一车嫁妆也拿不出来。我此次前来,特为她备好了三十车嫁妆,介时,只许买一些奴隶随行左右。小儿便可风风光光的随我回晋了。”

他说到这里,心中的愉悦实是难言难尽。不由笑吟吟地望着窗外,轻轻哼唱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蔡藜。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他的歌声,轻快而飞扬,顺着田间吹来的秋风,远远地飘荡开去。

稳公听了几句后,把樽中的酒一饮而尽,伸袖拭了拭嘴后,哧笑道:“公子何其愚也!此诗乃颂春之作,此乃秋深之季,哪来的桃花繁叶?”

稳公的话音一落,公子泾陵已轻哼一声,淡淡地回道:“除了我的小儿,世间哪个妇人,能得‘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之谓?”

稳公闻言却是一声长叹。他长叹罢,大大地抿了一口酒,转眼又是一声长叹。再抿了一口酒,他再一次长叹。他如此三番五次的长叹中,公子泾陵终于转过头来,冷冷地盯他了一眼。这一眼中,煞气十中,隐隐带着不耐烦。稳公一对上他的双眸,瞬时双手一拊,叹道:“这才是公子你啊!方才公子你,欢喜似世间愚夫,渴慕似待嫁妇人,实让老夫心揪揪然。”

稳公这话一出,公子泾陵不由一怔。他慢慢地锁紧眉头,低着头,对着四方大斟中黄浊的酒水照了照脸,仔细地端详起自己的表情来。

端详了几眼后,他手一伸,把那酒举起来,仰头一饮而尽,又转眼望向齐都方向,嘴里则哧笑道:“小儿令我悦,思之亦悦,寝之亦悦,念及将要相见,又得以朝夕相对,我更是愉悦之至。纵愚蠢似世间匹夫乡妇,那又如何?我悦我妇,如天悦地,如阳悦阴,实天经地义也。”

稳公闻言一怔。

他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公子泾陵,半晌后摇了摇头,想到为了这个问题,府中的众贤士已展开了多场辩论,便没有心思再说什么了。

公子泾陵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与他多做纠缠,径自望着外面,又轻哼起那首“桃之夭夭”的歌了。

欢喜中,车队的速度便显得缓慢了。

公子泾陵已经三番四次下令赶速,可是,当他们进入临淄时,已到了下午了。而当天晚上,便是他一早就向义信君府通知了的主宴之日。他也没有办法,大胜得归后,诸事繁多,他抓紧时间把事情处理好后,便马不停蹄地向齐国赶来了。

现在,只有几个时辰了,几个时辰后,他便可以在宴会中见到他的小儿,那时,小儿一定穿好了红色袍服,宜喜宜嗔地躺入自己的怀中。

公子泾陵一想到这里,更是急不可耐了。

第221章 齐宫宴上

宴会在齐宫召开。

这个宴会,除了致哀,顺便还有庆新君继位之意。当然,正式的庆典,是在七日后,这场宴会只是初宴,只是为各国使者洗尘接风而已。

饶是如此,这宴会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显得奢靡。整个布置,都显出一种庄严肃穆来。

义信君府的马车赶来时,齐宫秋殿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头耸动。

管公走到卫洛的马车前,正要示意她下车时,卫洛把车门一推,

纵身走下。

她这么主动,那华贵的脸上又显现着一惯的雍容,这使得管公等贤士心中暗喜:看来这位有女将军之称的美姬,已经认命了。

卫洛站在地面上,曼步向前走去。

那大红的袍服,如火烧云,如枫叶,华美艳丽,长长地拖在地面上,她腰间的玉佩,交错生辉,叮当作响,她头上的玉钗珠饰,莹光淡淡,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摇晃。

此时的卫洛,真是盛装而行。当然,这种盛装,是与这宴席中,其他齐国贵女一般的盛装。

以往的卫洛,不管出度什么宴会,她都尽量简单。这一次,她如木偶一般,任由众人给自己打扮。

当卫洛在管公等人地带领下,出现在殿门时,大殿中突然安静了。

所有的权贵,所有的使者,此时都一一回头望来,他们睁大双眼,瞬也不瞬地打量着她,打量着这个艳动天下,同时也名动天下的“忠义”妇人。这次来了十五个国家,同样,整个秋殿中的榻几,也是分成十五排摆放。齐人这一席中,公子秩也转过头来,怔怔地,目光复杂地盯着卫洛。这时的人普遍没有保密意识,在场的权贵们都已知道,晋公子泾陵已准备拿出两城,换走卫洛。公子秩自也不例外。公子秩怔怔地看着卫洛,看着她曼步走近,看着她那玲珑身姿摇曳而来。他那总是温润淡远的目光中,少有的流露出几分惆怅和不舍。卫洛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墨玉眼如秋水,如长空,宁静,平和,从容,淡远,似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众人在打量,在朝她痴痴而望。

她缓步走向齐人一席,属于义信君的榻几处。现在,义信君的席位已经降到了第三排。这一年多,纵使卫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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