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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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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听见忙道:“正是,吉吉,你跟着到各院嘱咐一声,今日谁敢趁乱惹事,哪个的脸面也不留,都打了板子撵出去!”
槐叶穿的单薄,抱着丑哥儿瑟瑟发抖,半边身子坐在井沿儿上,任凭别人如何劝哄也不开口。若有人想靠近,便作势欲跳。
沈梧嗓子都哑了,和声劝诱不成,此时正声嘶力竭骂道:“你便是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就是,看在你生了丑哥儿,总不至教你去死!你便是自己死也罢,为何要连累孩子,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亲娘!”
沈淳抬手照着儿子后脑抽了一记,沉声道:“你还骂她做什么!真激她跳下去怎么收场?”
田氏连连应是:“无论如何,先把孩子抱过来再说。”旋即低声怨道:“就说这心大的丫头不成,你非要把她收房,如今到底叫她闹出事!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心软,孩子落地时就送她到庄子上才好。”
沈梧低头道:“孙儿知错了,没想到她竟左性至如此地步。待过了今日,任凭祖母打发了她,孙儿再不敢拦着。”
田氏感叹:“原就觉着她那做派像林氏……”
林氏是田氏的外甥女,当初硬赖上沈淳做妾,生下沈柿后大闹一场,一气死了。田氏有了心结,再碰到槐叶,难免愈发讨厌她。
见田氏提到林姨娘,沈梧眼角一抽,盯着槐叶的眼神愈加锋利。沈淳与沈栗皆沉默不语。
槐叶两眼发直,看见田氏倒是有了动静,幽幽道:“老夫人,您总看不上奴婢这贫苦人家的,如今连世子也厌弃了我,要将我的丑哥儿送给少夫人教养呢。”
田氏忍着气道:“老身当年便是贫苦人家的女孩,哪里会有嫌贫爱富之心?只是女子便该贞静,你是老身先头儿媳留下的,若是安分守己,老身怎会容不下?是你自己耍奸卖快,非要搅得家宅不宁。你且下来,若是日后不再惹事,这府中也不缺你一口吃的。”
槐叶泣道:“奴婢早前是想岔了,可有了丑哥儿后,奴婢也想学着颜姨娘安生过日子,等着儿子长大。不成啊老夫人,是容氏她不肯容我!她要夺了我的丑哥儿去养……”
沈梧气道:“谦礼如今也不在颜姨娘名下,你总归是孩子生母,非争这个作甚?”
沈栗在后面一拽沈梧的披风,示意他不要再说。
槐叶大哭道:“怎么能一样!七少爷是在颜姨娘身边长大的,丑哥儿如今还不记事,教少夫人养了,他还记得我是谁?”
沈栗才知槐叶这场大闹的根源,低声问沈梧:“大兄,你今日跟她说,要把丑哥儿交给大嫂抚养?”
沈栗心下还奇怪,容蓉与槐叶争这个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偏在今日闹出来?
沈梧面色微红,赧然道:“槐叶的教养不好,丑哥儿哪能交到她手里?我原怜着她重病,才一直没松口。谁知这婢子病着也没耽搁闯祸,听说她的婶子今日在厨上懈怠生事,耽误了你的晚食。她倒有脸来求我!为兄当时有些生气,言语了几句,觉着丑哥儿还是要给你大嫂抚养才好。没成想这婢子左性了,诓了奶娘,竟教她将孩子抱出来!”
沈栗恍然大悟,敢情其中还有我的事。
沈梧要将丑哥儿交给容蓉抚育,倒没出乎沈栗的预料。槐叶要抱着儿子去死,虽然有些惊世骇俗,细细思来,也非无迹可寻。
沈梧是受着正统贵族教育长大的,对妻子、妾室和儿子的感情完全不同。妻子是守家的,妾室是解闷的,儿子才是传承血脉的。槐叶得宠时,沈梧能纵着她给容蓉添堵,如今槐叶病着起不来,早不能为沈梧红袖添香,在这位世子的意识中,给槐叶温饱,叫她不愁吃喝便是尽了责任。
至于丑哥儿,虽是庶子,却是他如今唯一的血脉,再看重也不为过。槐叶是婢女出身,只会撒娇卖痴,哪里配抚养他的儿子?
容蓉性子弱,如今又满怀醋意,他也看不上,但祖母与父亲都不喜欢这孩子,沈梧就是想托田氏或郡主抚养也不能够,退而求其次,将容蓉拿来凑数吧。
那窦家的是槐叶求他放进府里的,结果这婆娘每日里生事犯口舌,沈梧早烦的不行。但人是他放进来的,为了面子,他也不好撵出去。今日槐叶为了窦家的求来,还说什么容蓉下了套,要陷害她,沈梧终于发了火,埋怨槐叶无事生非,失口提到要将丑哥儿抱到容蓉屋里。
槐叶已经失了宠爱,重病缠身,又被田氏吓怕了,自觉没有活路。窦家的虽然对她有抚育之恩,可总叫她贴银子、贴面子,槐叶自觉也不欠人情了。唯一牵挂的就是儿子,哪知如今连丑哥儿也抓不住,还要被送到她的仇人容蓉那里去,这还了得?槐叶一狠心,想要带着儿子一起共赴黄泉。
此时郡主、容蓉、李雁璇也到了。见了容蓉,槐叶陡然激动起来:“容氏,你终于要得逞了!世子到底还是向着你。可贱妾不能把孩子交到你手上,与其让丑哥儿被你害死,还不如教他跟着我这亲娘走。”
容蓉近来虽然手段看涨,然而终究火候火候尚浅,见槐叶的样子,不觉紧张起来,板着脸道:“丑哥儿由谁抚养,要听世子的吩咐,你这样闹像什么话?还不下来。”
打容蓉嫁进来,槐叶就没将这世子夫人放在眼里,冷笑道:“妾身要死了,不劳你教训。”环视众人,泪盈盈道:“我等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教你们听到,是容氏设了圈套,要逼死我!她就不是什么善良贤妇!”
容蓉气得面色发青,槐叶单等着人到齐了,好来控诉她不贤。这婢子好歹毒的心思!
沈栗见槐叶看向井里,怕是真的欲跳,忙劝哄道:“小嫂子等等,丑哥儿饿啦。”
“什么?”槐叶听到沈栗称她一声嫂子,只觉顺耳,又听他说儿子饿了,不觉被人吸引了注意。
沈栗商量道:“小嫂子,这井不是一跳就一了百了的。人死了要做鬼,你看,天寒地冻的,丑哥儿都给冷哭了。再者说,咱们在这儿折腾半天,想必丑哥儿早就饿得不行。小嫂子,可不能教丑哥儿这样跟您下去,好歹也是公侯血脉,不能做了饿死鬼吧?”
如今难得有人肯对槐叶和颜悦色说话,何况到底是亲娘,就算想拉着孩子一起死,听到丑哥儿受罪,心里也是难过的。问沈栗:“你待怎样?”
“教我说,先给孩子套件衣裳,用被子裹了。”沈栗道:“您自打生下他,身子就不好,怕是也没喂他一口,我叫厨上弄点辅食,好歹让孩子吃饱了去?”
听沈栗还是叫丑哥儿去死,沈梧便要跳脚,疑心沈栗趁机害他子嗣,被沈淳一把捂住嘴,示意冷静。
槐叶看丑哥儿哭得实在可怜,不禁心软,迟疑着应了。
延龄院里就有小厨房,原是单为世子准备药石饮食的,郡主立时吩咐人动手。
沈栗见槐叶神情软化,便又与她商量:“丑哥儿好容易投一回胎,养在咱们勋贵人家,天生该享福的。他在世上才看了几眼,小嫂子忍心教他死?这世上没什么难处不可化解,小嫂子尽管开口。”
槐叶茫然摇头:“我今日闹了这一场,早做不得人了。孩子……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容氏!”见沈栗正关切地看着她母子,槐叶心中一动,眼睛渐渐亮起。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不得
容蓉见槐叶两眼直勾勾盯着沈栗,心中忽然有些预感,这婢子说出的话怕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果然,槐叶拍哄着丑哥,含泪道:“当娘的哪有盼着儿子死的?然而我与容氏素来不和,把丑哥儿交给她,只怕这孩子也没福气长大成人了。与其教他日后做个孤魂野鬼,还不如与我一起去了。”
容蓉抓住郝嬷嬷的手,气得满脸通红。她原只是打算设局撵了成日里帮着槐叶说她坏话的仆妇,若叫世子厌了槐叶更好。事情前半截都如她预想般发展,世子还松口叫她抚养丑哥儿,哪知还没容她欢喜,情况便急转直下,槐叶竟在阖府的人面前坏她名声,死活不肯将孩子交出来。
敢情自己费尽心思,如今却要落个得不偿失?狠狠看着槐叶,容蓉一时倒恨不得这婢子赶紧带着那孩子死了!
还是郝嬷嬷使劲摇着她的手,容蓉才惊觉田氏等人都皱着眉看她,此时再想收敛面上狰狞,却是晚了。
槐叶冷笑一声:“你们都见了?有如此毒妇在,我怎能留下丑哥儿!”
沈梧一会儿瞪向容蓉,一会儿瞪向槐叶,只觉妻妾二人,一个拎不清,一个心肠不好,哪个都不配教养自己儿子。
沈栗和颜悦色,口中商量着,脚下有意无意向前凑:“小嫂子的意思是……”
槐叶咬牙道:“除非七少夫人来抚养丑哥儿!”
李雁璇不意槐叶竟提起自己,檀口微张,飞速瞄了眼容蓉。果见容蓉气恼地看着她。
沈梧听槐叶要把丑哥儿交给沈栗,一蹦三尺高,使劲挣脱沈淳,怒道:“不可能!我尚在此,哪有让兄弟教养儿子的道理?你看不上……容蓉实在不成,我大不了求祖母、母亲抚养孩子,放到谦礼房中算什么话!”
槐叶摇头道:“不成,老夫人、侯爷都不喜欢这孩子,夫人还在抚育十二哥儿。便是世子您,将来若有嫡子出世,也不会将丑哥儿放在眼中了。您的性情我最知道,旁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到时这孩子哪还有活路?”
田氏见沈梧头上青筋都鼓起来,怕刚刚和好的两兄弟又要翻脸,忙道:“那孩子是我沈家的骨肉,老身总不会亏待他。”
槐叶摇头不语,只盯着沈栗。
沈栗又不着意地向前凑了凑,平静道:“不成!”
沈梧正在恼怒,听沈栗拒绝,心里方松了口气,随即又愤怒起来,生怕槐叶被激的抱着孩子跳井。难不成七弟真想害了我的儿子?沈梧怒视沈栗:你便暂时答应又如何?
沈淳揪着长子的衣衫将他拎到一边,沉声道:“不要添乱。”
槐叶觉着在这种情形下,沈栗无论如何也会先答应下来,然后自己再逼着他在众人面前立个誓,士大夫一诺千金,沈栗便无法反悔了。槐叶在沈家的时间不短,知道沈栗夫妻都是守正的人,既然许了诺,总不会亏待了丑哥儿。
她打算的倒好,没料到沈栗竟然一开始就拒绝了。抖了抖嘴唇,怒道:“你不答应,我便带他一起去!”
沈栗柔声道:“小嫂子,你将丑哥儿交给我,大兄心里该有多难过?岂不是离间了他父子之情?我便抚养他,也不能教这孩子关起门过日子,他总要在沈家生活,你想让祖母、父亲、大兄怎样看待他?”
槐叶心里想着要死,早失了分寸,原觉着把孩子交给沈栗最好,叫沈栗一说,又觉着有理。
沈栗又道:“何况,将来我这一房早晚要分出去的,难道教丑哥儿跟着一起离开侯府?再者,我将来也会有亲子的,实话跟你说啊,我真不能保证到时候能待丑哥儿如我亲子一样——”
槐叶听得入神,不意沈栗已经凑到不远。也是沈栗自小从文,从没在府中施展过什么身手,槐叶只当他是文弱书生,比一直病弱的沈梧也强不到哪里,打一开始就没怎么防备他。却没想过武勋家的书生能有多文弱?拾掇不了高手,对付她一个女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沈栗口中尚自商量着,脚下却急速向前一窜,一把拽住丑哥儿!槐叶只觉眼前一花,人都懵住了,孩子脱手就教沈栗拽走。小孩子能有多重?沈栗顺势一轮,将丑哥儿抛向身后!
沈梧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两眼只盯着飞在空中的儿子,生怕摔出个好歹!心里越急,身体偏愈发僵硬,一时竟给惊得动弹不得。
还是沈淳稳健,瞬时冲上前去,抓住丑哥儿,就势转了半圈卸力,稳稳当当将孩子接下来。
容蓉忙上前要接过,却被田氏侧身截开,孩子抱走。
沈栗这边却还在危急中。
槐叶乍然失了孩子,惊叫一声。见已无法挽回,顾不得其他,身体向井口一倒,便欲跳下去。
她原本半边身子就在井沿上,要跳下去还不容易?待沈栗再次冲上前时,只捞住半边臂膀!沈栗是跑过来的,立足未稳,槐叶向下的势头又足,立时就给她带下去。
沈淳刚把孩子交给田氏,就听见李雁璇、李雁璇和一干丫鬟仆妇一边惊叫一边向井边跑,转头一看,哪还有儿子的身影?
饶是沈淳身经百战,此时腿也软了,脑中嗡嗡直响,深一脚浅一脚奔过去,扒开围着的仆妇们,见李雁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与郡主在井边合力向上拽着一只手臂。
原来沈栗反应快些,到底叫他一只手攀住井边,没有立时落下去。
李雁璇早就哭得力竭,与郡主两个女子,哪有力气拽沈栗上来?何况底下还有一个槐叶。
沈淳立即替下妻子儿媳,亲手去拉儿子。沈梧见丑哥儿在田氏怀里哭得响亮,一颗心放下,倒是能动了,也赶紧上前帮忙。加上两个有力气的婆子,渐渐将沈栗拉上来。
一边拽,一边就见沈栗呲牙咧嘴,沈淳便担心沈栗落下去时磕了撞了,伤到筋骨。直到将沈栗与槐叶都拉上来,沈淳才发现,原来是槐叶在井下咬了沈栗。
槐叶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在府中大闹一场,不能骂的人骂了,不能得罪的人也得罪了,何况她还想抱着沈家的血脉去死?槐叶自觉今日若是不死,上去肯定没有好结果。因沈栗使劲儿拽着她不放手,槐叶索性便攀住沈栗手臂下口就咬,希望沈栗吃痛放手,放她落井。
也是沈栗倒霉。本来冬季都穿得厚,便是咬也不会留下太重的伤口,奈何沈栗来得急,只随手拽了件衣衫披着,不但冻得够呛,此时也被咬的不行。
沈淳见沈栗手臂给咬的鲜血淋漓,知道槐叶是下了死口,不禁勃然大怒。他平时都不屑亲自与女子计较,何况是个下人?然而见儿子受了伤,沈淳便再也忍不得,劈头狠狠扇了槐叶一耳刮。
马上将军的手有多重?槐叶教他扇的转了半圈,一声没吭,闷头倒下去。仆妇们纷纷让开,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扶起她。
田氏怒道:“不要管她,为这婢子闹了多少事?谦礼何苦救她!安智,你若再为这婢子求情,看老身饶得了你?”
沈梧早被槐叶惹了一肚子气,恨她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为其求情?往日宠爱早就烟消云散,倒觉着这婢子还是死了干净。
沈栗苦笑道:“祖母,非是孙儿心软。槐叶千不好万不好,可谁叫她是丑哥儿的生母呢?今日教她死了,丑哥儿长大后怎么办?人死了便无法解释,将来事情被传成什么样可就不一定了。说到底,不过看在孩子面而已。”
田氏静心思量,也觉沈栗说的有理。
今日槐叶闹得这一场,阖府都惊动了,这事情再怎样也是瞒不下去的。容蓉小产之后,一直没有动静。沈梧身子弱,成婚几年,也只得了一个丑哥儿。长房长子,万一沈梧再没有嫡子,这孩子真有福气承爵,到时为了他生母之死闹起来,对侯府的影响可太大了。
这么说,槐叶一时竟还死不得?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生为杜鹃
田氏拍拍丑哥儿,喟然道:“罢了,留她一条命。只是我再能不容这女子留在府中,将来教坏了孩子。待她稍好,便送到庄子上去,再不许回来。”
槐叶原就病得沉重,今日折腾这一场,大约也活不得多久,总挨不到丑哥儿成人后再来挑拨。教她拖些时日,也好避过口实。
沈淳惦记着沈栗手臂上的伤,忙催着众人进屋,连声唤人去请府医。
容蓉怯生生凑到田氏身边,伸手去抱丑哥儿,被田氏一让,让在一边。这会儿田氏也不念丑哥儿是什么乱家子了,更不嫌孩子重,亲手抱着往屋里去。
往日里田氏总怜容蓉嫁过来受气,很是给她几分面子。容蓉不意太婆婆今日竟一点儿也不遮掩地表示对她的不满,一时窘迫非常。
茫然四顾,沈梧看也不看她,众人纷纷离去,片刻间人踪皆无,便是昏迷不醒地槐叶也被人搀走。而自己却孤零零,身边只有一个郝嬷嬷。
天上渐有雪落,寒凉透骨。
沈栗早冻得不行,府医给他包扎伤口时,便一连串喷嚏打出来。郡主一叠声吩咐厨上浓浓熬了姜汤他驱寒。
丑哥儿又惊又吓又冷,虽然还有力气扯着嗓子嚎哭,身上却已低烧起来。沈梧心中着急,想起槐叶说是容蓉设局害人,不由开始怀疑起来。
田氏既然想要槐叶活,自嘱咐郎中尽力救治,教人开了库房,拿出些好药材与她用。槐叶从小劳作,身子骨较闺秀们硬实得多,因耳边有丑哥儿的嚎哭声,心里惦记儿子,到底叫她撑过来。至天明时,好歹缓过一口气。
容蓉委委屈屈回转屋中,心中忐忑不安。如今事情闹大了,自己那点儿小手段会不会被公婆发现呢?
第二天,容蓉骇然发现郝嬷嬷竟然不见了!打问时,左右仆妇都摇头,半点儿消息也没有。
心惊胆战,坐卧不安,待容蓉终于鼓足勇气去问沈梧时,正碰上沈梧张罗仆妇们收拾丑哥儿的用具衣衫。
见是容蓉来,沈梧愤然道:“原还觉你是个老实的,不想竟娶了毒妇!为了夺子,搅得阖家难安。丑态百出,哪堪为我沈家宗妇!”
容蓉心知事情发了,不意沈梧竟说出如此绝情话。心里又气又怨,不禁涕泪连连。
沈梧与她少年夫妻,原也恩爱过,此时却觉眼前人是红粉骷髅。冷声道:“你还来做什么?祖母已吩咐了,待槐叶能挪动,立时送她去庄子上,可合了你的心意?至于丑哥儿,交给母亲抚养,不劳你费心。”
容蓉心里五味杂陈,在她看来,便是将孩子托给沈栗也比交给郡主好。丑哥儿由郡主抚养长大,岂不抬了身份?将来自己得了嫡子却要往哪里放?
见沈梧心意已决,容蓉一时也无可奈何,越发想找到郝嬷嬷与她商量。
沈梧怒道:“那仆妇存心不良,挑拨是非,早叫父亲处理了!我劝你还是安生些吧,再敢谋我子嗣,我沈家也不是不敢休妻!”
容蓉捂着脸跑回房里,她自娘家带来的陪房死的死、嫁的嫁、走的走,单剩一个郝嬷嬷在身边,如今竟也没了。在房中哭了半晌,丫鬟仆妇都躲了,冷冷清清,越发凄凉。
至午间,才有人发现容蓉也病了。沈梧的一妻一妾,均倒卧在床,奄奄一息。
太子发觉沈栗今日尤其无精打采,兼之其左臂十分不便。待问时,沈栗满脸苦笑,无奈道:“家丑不可外扬。”
太子疑心礼贤侯世子又闹起来,沈栗摇头:“不是,然而此事实在说不出口,殿下恕罪。”
太子便不再问,只嘱咐道:“若有难事,尽管开口,好歹吾是太子,总该庇护得你。”
沈栗恭声称谢。
太子微笑道:“事情如你所料,父皇果然疑心起那两家。”
原来今日早朝后皇帝便将太子宣去,拟起一份名单来。此时新年将至,除了平常赏赐,皇帝打算对一些老臣、重臣格外加恩,由太子代为问候,亲自登门犒赏。
一则,是为了继续给太子壮声望,二则,现在平湘之战在即,是时候让一些关键人物知道皇帝的打算了。
何、金二家都是传承已久的世家,又有阁老在朝,按说应该在名单上,可惜,太子前后扫了几遍,没见何宿与金德寿的名字。太子心中一转,轻声问:“父皇,何阁老与金阁老……”
邵英没吱声,半晌问:“你觉着,这两个人如何?”
太子小心道:“二位阁老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儿子正该虚心向他们请教。”
邵英轻叹:“只怕就是太渊博了,反而失了本心,教人看不清。你不要与他们学。”
“是。”太子恭声应答,顿了顿,又试探道:“父皇,眼见三弟过了年便要择日封王、大婚,二弟那里也该加封才是。”
邵英漠然道:“你倒还惦记他。”
太子低声道:“总是我邵家子弟,一直拖着,却教二弟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好封啊。”邵英迟疑一番,叹道:“先放着吧。”
听说皇帝将何、金二家排除在名单之外,又继续拖着不肯给二皇子加封,沈栗心中松一口气。自己在赐宴上不惜得罪两位阁老也要说出口的话终于有了效果。
越是抓权的皇帝疑心越重,若是能由此开始,慢慢令皇帝对何、金二家由疏远至疑心,由疑心到忌惮,便可完全将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剔除在太子的竞争者名单之外了。剩下一个三皇子便是有心争位,其外家势力也完全没法和金家相比,所带来的威胁只会更小。
皇家子弟都是属杜鹃的,打出生开始,就一直致力于挤掉其他兄弟。
仿若天命,亦是宿命,不挤不行。
幸亏皇上这窝崽子不多。沈栗暗道。
太子低声道:“父皇的意思,明年无论如何要开打。”
沈栗默然点头。
有失踪的人口和赋税在那里,邵英年都过不好。这场仗打的越早越好,总不能等到湘王那边都准备好了。
“却不知北狄那边情况如何?”沈栗问的是北狄的内乱是否结束,若是北狄境内已经安定,只怕朝廷的压力会更多。为了防止背腹受敌,盛国还要分兵在北方边境防御,不知国库到时能不能支撑的住。
太子喜滋滋道:“缁衣卫有探子过去了,带回来的消息说那边更乱了。北狄大汗的几个成年儿子年纪相差不大,纷纷招兵买马。因去岁的雪灾,草原上的势力翻了盘,如今正分裂成几个势力,短时间内怕是不能给咱们捣乱了。”
沈栗立时恭喜道:“此诚社稷之福也,可见我皇得天独厚,自有皇天保佑。”
“要不怎么说‘天子’呢?天之子也,咱们万岁和殿下要做什么,天爷爷总会帮忙的。”雅临凑趣道。
太子脸色微红,咳了一声道:“君子应常修己身,家国大事,不能总靠着运气。”
“殿下能如此想,也是社稷之福也。”沈栗道。
太子教沈栗拍的高兴,又赐下一盒点心,嘱咐他:“过两日朝中便要封笔了,不过,因吾要至大臣家中去,你还是闲不得。”
沈栗恭敬道:“微臣荣幸之至。”
自东宫出来,沈栗便思量着到翰林院点个卯,在封笔之前将手头的工作收尾。他这点卯纯属应景,然而满翰林院也无人找他麻烦。无他,沈栗在昨天辩赢了温率,皇帝亲口许诺年后要为他升职的消息已经传开。
羡慕嫉妒恨!同科进士,别人起码要熬三年资历,才能有机会升迁,他倒好,大半年过去就要化茧为蝶了。
一口老醋咽下去,还是要围着沈栗道喜。奉承就算了,献上一个笑脸,和这位青年英才打好关系还是必要的。
消磨到散衙回府,惊闻容蓉也病重在床,一日之间,便命若游丝。与父亲兄长面面相觑,正经大妇病重,总不能不教亲家知道。不然万一容蓉重病不治,容家哪能干休?
沈栗一头冷汗,容家那位颤巍巍随时可能咽气却又偏不咽气的老太爷,不会亲自到门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亲情道理难分辨
容老太爷几年前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他自己都将棺材板准备好了,然而时至今日,老爷子还恹恹地过活着。
这老人家经过立国之战,给老侯爷牵过马,只时运不济没能发达,先后失去了几个儿子,如今还健在的,只有容蓉的大伯容置业。偏容置业如今外放,一家子都跟随上任,只留下容蓉的母亲黄氏与弟弟容荞在景阳伺候老太爷。
昨日早上礼贤侯府派了管家气冲冲将容蓉的陪房郝嬷嬷一家都送回府中。老太爷审问之后,知道容蓉耍手段,事情闹大了叫婆家不满,正思量着是不是上门与亲家赔礼,随即就传来容蓉病重的消息。
黄氏吓得六神无主,担心是沈家容不下女儿,要暗中处置了。老太爷嗤道:“心里都装着些什么小门小户的阴私手段?难怪将女儿教的气量狭小,犯下大错。”
黄氏哭道:“孩子在婆家过得艰难。”
老太爷叹道:“她是正经娶进门的宗妇,只管规规矩矩过日子,将来总少不得她的诰命。偏学那小妇模样算计争宠,反失了身份。”
容老太爷与黄氏想的终究不同。黄氏是觉着将自家女儿嫁出去做儿媳的,容老太爷却是将孙女嫁去沈家做宗妇的。
宗妇与媳妇,到底有些差别。
孙女出了事,孙子如今还撑不起门庭,老太爷只好亲自劳动一番,往沈家走上一遭。
见容家果然出动了老太爷,便是自家有理,沈淳也觉气短。人上了年纪,总有点任性的理由,亲家太爷讲理还好,老人家若是撒起泼来,却要如何应对?
沈栗想溜,被父亲拽住,只好不甘不愿地一同前往正堂。
好在容老太爷年纪大了,脑筋可不糊涂,固然能仗着辈分死不讲理,可自己还能撑几年?若是亲家心中不满,等自己与沈家这点香火情消耗殆尽,孙女怕是更难在婆家立足。
老太爷要讲理,真正准本撒泼的却是容荞。
听说姐姐不好了,容荞对沈家的积怨勃然而发。
父亲容立业是因为往李朝国调查沈淳失踪之事才丧命的,姐姐嫁到沈家,先是被婆婆找茬,后是被世子厌弃。打从与沈家论亲,自家的境况便江河日下。
听说姐姐病重不起,容荞觉着,自己也该为姐姐出一回头了!
见礼已毕,老太爷刚刚挑起话头,容荞便脱口道:“听说姐夫为了一个妾室,便苛待家姐,以致家姐气愤难忍,重病在床。想贵府也是体面人家,该是讲礼法的,却不料出此以妾凌妻之事!”
沈淳的脸色便严肃起来。
沈、容两家门第有些差距,若不是容老太爷与老侯爷当年有些香火情,如今又做了亲,沈淳未必会如此郑重其事地相待。区区一个容荞,更是不会被沈淳放在放在眼中。
然而容荞这番话,沈淳却不得不重视。
对官员来讲,以妾凌妻算是私德有亏,足够让御史们参上一参了。沈梧虽没甚差事,但他如今毕竟是世子,若是容荞真打算出头告诉,指不定就会有人乘机攻击沈家。
此次虽是容蓉自己惹出来的,沈家有理有据,但往日容蓉与沈梧夫妻不和却是真的。麻烦的恰是容荞的身份,他是容蓉的娘家兄弟,由此人控诉沈家,别人先要信个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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