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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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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简阁老才意识到,太子把三晋搅了个天翻地覆,却也没耽搁赈灾啊。不但没耽搁,而且做得很好。太子仪仗回景阳时,后头还跟着一溜儿万民伞呢。
作为阁老,别人或许不知道,简延志获得的信息更多些,起码,他知道沈栗辅佐太子,在三晋的活动中还是起了比较重要的作用的。因为出身侯府,为了避嫌,沈栗尤其回避兵事,相对的,在文事民生上,沈栗参和的就多些。
在赈济大同府灾民这种事上,肯定有沈栗的手笔。
大同府的事办得怎么样?一个字“好”。
大旱之后是雪灾,在遍地饿殍的情况下,硬是稳定下了局势,没有爆发第二次民乱,便是随后又面临着北狄人攻城,大同府也没出现大的波动。
在丁、安等人已经让百姓对官府失望的情形下,能迅速使百姓恢复对朝廷的信心,甚至送出万民伞,能臣干吏不外如是!便是简延志,也曾捻着三晋送来的折子大加赞赏。
会试之中,别的考生写出的策论,不过是空中楼阁,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还在两说;沈栗写出的策论——他都亲身参与过的,而且整个大同府赈灾之事已经得到过包括皇帝之内的一致好评,谁能挑出毛病来?谁敢挑出毛病来?
盛国治国的风气与前朝的浮夸不同,也是国库一直比较紧张,官员们没心思弄些什么花团锦簇的东西装点门面,尤重务实。这种价值取向自然而然会影响科举,因此,这些年的科举考试并不太看重诗词歌赋之类,诗词乃小道,选取人才还得看策论。有一篇好策论,在科考中会占极大的优势。
换句话说,沈栗只要认真作答,不交白卷,整个考试又没有出现损毁的试卷,他就不该落榜!
邵英幽幽道:“前些天简卿送来三套试题,朕随意抽取一份,正正好好就是这个题目。朕当时还想着,这事情也是巧了,简卿偏拟定了这个题目,朕偏抽出这个题目。想考生们临考前都有押题撞大运之说,若是为着避嫌特意换了,反而对沈栗不公。这也是他的运气。谁成想他还真就落了榜!简卿,你怎么看此事?”
简延志手指都微微颤抖。
大同府之事,朝廷早有公论,太子还轰轰烈烈地祭拜了宗庙。现在沈栗落榜,不但是打了自己的脸,还是打了太子的脸,打了皇帝的脸!
这不单是会试的结果出了问题,蹊跷地辍落了一个考生。往严重里说,这是一桩政治性的错误,表明会试考官们的政治取向与皇帝、太子和朝廷主流出现偏差,如若不然,本该稳稳当当得中贡生的沈栗,怎么就莫名其妙落榜了呢?
作为主考官的简延志欲哭无泪,其他人意识到个中缘由,也都两股战战,面色发青。
完了,自己的官途算是交代了。
顾临城低着头,双目呆滞。自己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没成想,这下真的要罪该万死了。
封棋微微叹息。老首辅能体会些皇帝的用意。
太子往三晋一行,沈栗是立了大功的,甚至还累到病倒。才干有了,忠心也有了,按理,是应该大加封赏的。
可沈栗偏偏就不好赏。
赏财物?太不庄重,沈栗出身侯府,大小就没缺过这个,与他立的功相比,金银财帛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提升官职?这小子如今还未出仕,已经是从四品骑都尉,正七品承事郎!再提升位阶?别说朝廷上不好交代,皇帝明摆着是要把沈栗留给太子,现在位置升的太快,等太子登基,还怎么封赏?
推恩到亲属身上?礼贤侯沈淳是皇帝有意识地闲置下来的,邵英绝不会再反过来封赏他。沈栗没有其他的同母兄弟,世子沈梧与他关系又很不好,唔,听说还有个沈柿,且轮不到他。若是沈淳如今没有继室,倒是可以给他的生母赐个诰命,沈淳又娶了紫山郡主,别说皇帝没有给侄女添堵的道理,人家紫山郡主还曾救过太子呢。
封不好封,赏也不便赏。估计皇帝正在发愁,机缘巧合,此番会试恰是个好机会!
会试题目是简延志自己拟定的,皇帝随手一抽,偏碰上了这样一个题目。皇帝事先没有和简延志通过气,不存在扰乱会试,给沈栗特意留后门的嫌疑。
而沈栗肯定会稳稳当当、自然而然地上榜!
题目发到手里,沈栗自会明白皇帝的用心,这是个不算封赏的封赏,用在沈栗身上,既不显山露水,又算是一偿沈栗之功。再妥帖也没有了!
谁能想到啊,本该得中的人被辍落了!皇帝的“封赏”竟落了空!
与沈栗的默契被莫名其妙的破坏掉,皇帝又失了面子,难怪会突然抓狂。
封阁老思来想去,也没找着好借口给简延志求情。
简阁老已经开始想着如何认错才能使皇帝减轻怒气,让自己得个相对好些的结果,政治取向有问题,丢官去职是肯定的,千万不要落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马司耀自然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倒台,还要做最后的挣扎。伏地叩首,颤声道:“皇上,沈栗固然参与了大同府赈灾一事,但策论毕竟是文章,或是他文章写得不好,实在言不达意,因此才会被辍落也说不定。”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虚气短
马司耀这番话说出来,顿时有人眼前一亮。是了,沈栗虽然曾经得中乡试解元,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许是他这次发挥失常了呢?
“臣还听说,沈栗自三晋归来就身体有恙,因此才在考场上呼呼大睡,据说出了贡院就病了。臣琢磨着,没准儿他便是因此没能答好试卷,致有落榜之恨。”马司耀深深喘息一口,继续道:“皇上,往届会试,常有考生因病缺席,因病落榜,此事关乎运势,非考生之过,亦非考官之过也。臣等得蒙皇上信任,筹谋会试,万不敢有丝毫懈怠,请皇上明鉴。”
邵英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点点头道:“依马卿之见,沈栗是病了,因此没有答好考卷?”
马司耀连连点头,一把胡子的老脸上叫人硬生生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邵英冷哼道:“你既知道他病了,还去找他的麻烦,令人赶他出场,倒真是好威风啊。”
马司耀冷汗连连道:“臣……臣当时并不知情,臣有错。”
臣有错,但臣无罪。马司耀只承认自己对考生的病情忽略了,咬死了阅卷工作是仔细的,不可能有纰漏之处。
邵英状似沉吟道:“试卷都是糊名誊录的,在没有提前留意的情况下,沈栗的卷子不好,被辍落了,倒正是说明了爱卿们阅卷公正……”
马司耀顿时大喜,颤声道:“皇上,的确如……臣等确实不敢有半点疏忽啊。”
邵英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骊珠,宣沈栗。”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因沈栗并未完全康复,此时他还裹着厚厚的衣裳,所幸他如今身量长高,倒没把自己裹成球状。
打殿外晃晃悠悠进来,规规矩矩施礼,邵英因他一副体虚的德行,叫雅临给他端了个小凳。
一堆大臣还在罚站,沈栗哪好意思坐下,推辞道:“皇上,学生还站得住。”
邵英道:“五月间还有殿试,你不好生注意着,到时候病倒了怎生考试?”
一句话出口,众人都愣了一愣。唯有贡生才有资格参加殿试,邵英这样说,是笃定此次会试沈栗定然上榜,也就是说,邵英已经肯定此次会试不公,原来的名次作废了。要恢复沈栗该得的荣誉。
沈栗心思转得快,立刻笑道:“学生多谢皇上厚爱。”安心坐了。
沈栗方才不坐,是因为几个大臣没座。但皇帝的话音肯定此次会试有问题,沈栗作为受害者,自然不再顾及此次会试几位考官的面子,心安理得坐在小凳上。翻脸……还是挺快的。
马司耀心中一凉,合着自己方才一番辩白毫无用处?皇上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才如此肯定此次会试出了纰漏?
不单马司耀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几个考官都听出了皇帝的意思。不禁互相怀疑起来。
邵英是个肯和臣子们讲理的皇帝,他既然肯定会试有问题,就一定是找到了蹊跷之处。此时再申辩已经没有意义,摆在众人心头的是,究竟是谁下了手?
几人怀疑的目光纷纷指向马司耀。会试之中,马司耀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沈栗大吵一场,新科贡士宴请的时候又出言狠狠奚落沈栗,方才大殿之中皇帝又频频盯着马司耀问话,马大人的嫌疑最大。
马司耀觉得自己……真冤啊!怎么碰上沈栗就没好事?
本官真的没下手!我女儿是瑜妃,我外孙是皇子,我犯不上因为这小子在会试上做手脚!马大人恨不能立刻大声辩驳,可众人偏偏没有出口询问,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
看着马司耀一时青一时白的脸色,邵英轻咳一声:“沈栗,朕来问你,此次会试的答卷你还记得吗?”
沈栗恭敬道:“回皇上,学生记得。”
邵英点头:“说来听听。”
沈栗依言,将会试三场的考题以及自己的回答一一说来。
随着沈栗的叙述,简延志的脸色最先起了变化,紧接着,几位考官的脸色也变了。
沈栗的答卷他们有印象!
考官会对什么样的考卷有印象呢?答的的差的直接就辍落了,考官不会有太深的记忆。这就好比沙里挑珠,碰到沙粒自然就略过了,只有珍珠才会被一颗颗仔细打量,谁会在意被撇去的沙粒长什么样?
有印象,就说明沈栗的考卷他们仔细的斟酌过、衡量过、评价过、排过名次。换句话说,沈栗的考卷写的不差,是进入了杏榜的。
答卷榜上有名,偏写卷子的人榜上无名!简延志闭了闭眼,这可怎么说得清啊。
及至沈栗开始背诵起策论,马司耀几人顿时惊呼道:“不可能!”
简延志眼前一黑。前几篇文章诗词经义还只是熟悉,这篇策论一出来,简延志立时确定,这是会试第六名贡生杨苎的策论。
这篇策论写的太漂亮了,几位考官当时就拍手叫好,唯叹前面文章做得过于平实了些,影响了总体评价。马司耀还曾夸赞此次会试,若评策论,此人当属第一!
对,就是宴席上被马司耀大夸特夸,还要向皇帝推荐的那位。
马司耀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颤声道:“皇上,许是会试之后杨苎将文章随口提过,被人听去也未可知。”
邵英哼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沈栗听过了杨苎的文章,背了下来,再向朕来喊冤,贼喊捉贼?”
马司耀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不太可能。然而科考舞弊实在太敏感,只要沾上一丝,不管是真正下手的还是无辜被连累的,都跑不了。兵将的刀,书生的嘴,到时候流言蜚语满天下,冤不冤的也无可辩白。但凡有一点可能,马司耀都要挣扎一下。
邵英悠悠道:“可是,沈栗并未向朕喊过冤啊,他也没有向朕告状。”
马司耀一噎。
沈栗这一回还真就没喊冤。会试考题一到手,沈栗就知道皇帝的意思,这是一种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奖赏,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他一朝会试落榜,先坐不住的是皇帝!还用得着自己喊冤吗?皇帝自然会调查个清楚明白。
邵英转头问封棋:“封卿呢?你是如何看的?”
封棋迟疑了一下,歉意地看了简延志一眼:“回皇上,这篇策论中一些语句,臣似乎有些印象。”
什么意思?
马司耀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封大人,可是听人提起过此篇策论?”说着狠狠盯向沈栗,沈栗面色不变,仍是微微低头,一副恭敬样子。
封棋轻叹:“不是,老夫说的熟悉……是因为曾经在皇上这里见过一份差不多的信件。”
邵英轻笑道:“骊珠,去,把那封信拿来。”
说是一封信,其实是紧紧扎成一卷儿的纸轴,打开来一看,其实是很多书信的卷在一起。
邵英脸上微现怀念之色,对太子道:“与众卿解释一下这卷书信的来历。”
太子赧然道:“吾在三晋时,丁、安等人竟能暗地里检阅吾向朝廷里发出的信件,幸而父皇后来派了邢秋去,吾才能偷偷将三晋的消息传回来。唔,奏折不便携带,欲说的事情又多,索性就卷成这一个纸轴。”
虽然还在担心自己的前程,简延志仍赞了一句:“可恨丁、安等人猖狂,殿下在那等凶险的局势下,仍能保境安民,惩恶扬善,不愧吾皇教导,此诚万民之福也,臣等当为陛下贺!天下贺!”
众人跟道:“臣等当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到底在邵英眼皮子底下混了这么多年,简延志还是比较了解邵英的。果然,一听到赞他把太子教的好,邵英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些。
邵英在纸卷中挑出一张,递给骊珠:“念给诸位大人听听。”
骊珠是识字的,读起来清楚明白。众人听了,俱都无语。
这一篇文章是太子向皇帝汇报赈灾情况的条陈,上面引用了一些话,太子提到,这些话都出自于沈栗。也就是说,太子是“参考”了沈栗的书文写成的条陈。
偏被太子引用的这些话,竟与所谓杨苎的策论有许多雷同之处。
马司耀的汗下来了。
事情还没完,邵英道:“太子把沈栗当时的文章一起捎回来,骊珠,找出来念念。”
这篇文章一出,众人皆无话可说。但凡长眼的,都能分辨出,所谓杨苎的策论完全脱胎于这篇文章。
封棋叹道:“当时三晋之事未决,这些书信都被保密,只少数几个人看过。简大人当时已被授命筹备会试,因此未曾得见。”
头一篇文章问世时,会试刚刚开始筹备,考题更未拟出。两篇文章如此雷同,有些语句甚至一模一样,若说出于两人之手,只能是杨苎抄袭了沈栗的。策论无疑是沈栗所作。
邵英抬抬下颌,问道:“诸位,说说吧,这会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连马司耀都无话可说。
皇帝这是手握证据,才来兴师问罪。
沈栗的名次既然有问题,其他人的呢?众位考官汗如雨下,看来舞弊这个帽子是要实实在在地扣在头上了。
汗如雨下的还有杨菽、杨苎两兄弟。
宴请匆匆散去,杨苎都不知自己是怎样飘到杨菽府上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情义如何
门子来报杨苎登门,杨菽不觉皱眉。匆匆来到前厅,劈头指责道:“为兄不是特意嘱咐过你这阵子千万不可来我府上吗?便是别人不知你我二人关系,新科贡士与誊录官有来往也会令人疑心的。”
杨苎焦急道:“二哥,顾不得了——皇上忽然宣召了会试考官!”
“什么?”杨菽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拽住杨苎的手腕:“你确定?”
此事干系太大,杨菽下意识不愿相信,自顾自否认道:“你可是听谁乱说的?不要惊慌,每年都有落榜的考生编造流言,都是假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我的二哥啊,弟弟并非道听途说,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那些考官是在今日宴请上被宣召的!”杨苎急的团团乱转道。
今日新科贡士宴请坐师杨菽是知道的,心下还曾因自己官卑位低,不如考官风光而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杨苎如此言之凿凿,看来此事是真的了?
杨菽顿时身形一晃,就要摔倒。杨苎忙扶住他:“二哥,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杨菽之妻刘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杨菽面色铁青,被杨苎扶着瘫坐在椅上,失色道:“这是怎么了?”
上前倒茶给杨菽饮下,见丈夫好容易顺了气,回头埋怨杨苎道:“叔叔怎这是与我们老爷争执起来了?不得了,叔叔如今高中,脱胎换骨了……”
刘氏虽不知道丈夫为杨苎做了掉脑袋的事,却不耽误她讨厌这个小叔子。刘氏是杨菽过继后的父母为他选的妻子,自然和那边是一条心,在她看来,丈夫实在太过于厚待亲生父母一家,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偏杨苎一家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但凡登门,必有所求,久而久之,刘氏自然心生厌恶。得着机会,便要开口刺几句。
刘氏还待再说,忽听丈夫厉声喝道:“滚!”
刘氏一惊,回头见丈夫直直指着自己道:“滚出去!”
杨菽平日里对待妻子还算好,从不曾在人前如此下刘氏的面子。丈夫忽然凶相毕露,刘氏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刘氏有个毛病,一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杨菽平日里还能应付一二,如今火上房,急着与杨苎商量,自不耐烦与刘氏周旋,故而要轰她走。
见刘氏仍没动弹,狠狠一拍桌子:“叫你出去,没听见吗?”
刘氏这才不可置信,“哇”地一声哭着跑了。
杨苎一时也惊住了,眨眨眼,方欲开口劝解,杨菽摆摆手道:“顾不上了,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苎哪知道什么详情,说来说去也只是宫里来了太监宣召,还被缁衣卫警告不许离开景阳。
听杨苎提到出动了缁衣卫,杨菽大吃一惊,立时意识到不好:“你可是散席后就直奔这里?”
杨苎莫名点头,眨眨眼,忽也反应过来,心下一咯噔。
“快!”杨菽惊慌推着杨苎道:“不行,你得赶快走……你登门时可被外人看见过?”
杨苎拔脚就跑,来不及了。
“不好了!”院子里忽地喧哗起来:“官府来抓人啦!”
杨菽扯着杨苎要往后跑,已有缁衣卫冲到眼前,哈哈大笑道:“果然如大人所说,跟着杨苎,自会钓到上家。原来竟是个誊录官,这么说,那些考官老爷是为这杀才背锅了?”
那小头领慢慢走来,嗤道:“这才哪到哪儿,你当换试卷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查案那是上面的事,咱们就只管抓人。”提高声音呼和道:“都给老子警醒着些,不要走脱了一人!”
底下人立时应答:“大人放心吧,咱们的人把他们府上围的严严实实后才进来抓人,就是钻进水沟也跑不出去。”
杨菽脸色苍白,听着府中到处是仓皇哭声。忽刘氏抱着儿子被人驱赶过来,见到丈夫,刘氏冲上来哭道:“这是为什么啊?老爷,咱们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啊,呜呜,老爷,你是被人冤枉的,是不是?你说啊,说啊!”
杨菽神色木讷,是了,妻子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此时杨菽才有些惊醒,会试舞弊,这是破家之罪,要连累妻儿的。歉意地看向刘氏:“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说着,杨菽也留下泪来。
刘氏哭倒在地,丈夫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教缁衣卫气势汹汹找上门来?无意间看到杨苎,刘氏忽回忆起方才杨苎与丈夫神态可疑的样子,丈夫还一反常态,斥责自己。呀,丈夫一个小小的誊录官能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就是想跟着掺和些坏事,人家还看不上他呢。唯有会试他能插上手,唯有这便宜小叔子杨苎要参加的会试啊!
“是你!”刘氏牙龈都咬出血来,声色俱厉地瞪着杨苎。
此时刘氏已不是方才体面少妇的样子,劈头散发,泪水将脸上胭脂混做一团,嘴角渗血,目露凶光,形如恶鬼。
杨苎平日里就害怕这个嫂子,他如今又正心虚胆怯,被刘氏这般满怀怨念地仇视,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却道:“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是二哥,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二哥做的,你们去问他,真的不关我的事……”
众人顿时一怔,谁也没想到,缁衣卫还未问话,杨苎就自露阵脚,还一推二五六,万事不关己。
刘氏哈哈大笑,又向着杨菽哭道:“老爷,你常怪妾身劝您疏远这个兄弟。如今再看,妾身可曾说错?呜呜,你抛下妻子儿女不顾,竟为这么个东西做下这破家之事,他也配!听听你这好兄弟说什么?他说都是你做的,他不知道,哈哈。”
杨菽望着杨苎,大受打击,一时失魂落魄,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苎满面羞愧,嗫嚅着躲避着杨菽的目光,然而到底没有改口。
一众缁衣卫也看不上杨苎的德行,俱都皱眉,那小头领冷笑道:“关不关你的事,你说的可不好使,到了缁衣卫,自然有人判断。”
缁衣卫抄家抓人都是熟手,没一会儿,整个杨家上下人等都被抓住,一律押往大牢。
杨菽两手被缚,在缁衣卫的驱赶下踉跄而行。清晨还是体面的朝廷官吏,下午就成了戴罪之人,被沿途平民指指点点。十年寒窗,十年官场,一朝成空。
耳旁仍时时传来妻子刘氏的嚎哭,一时骂杨苎良心狗肺,一时怨杨菽识人不清。间或有儿子的呼唤父亲的声音,刘氏恨道:“别叫,他才不稀罕你这儿子,但凡他念着你一点儿,也不会轻易做下这掉脑袋的事。”
儿子尚小,并未意识到究竟出了什么事,听了刘氏言语,惊恐道:“掉脑袋,那父亲不是要死了吗?我岂不要没爹了?”
杨菽听了心中大恸,他原是因为被过继后觉得在新家庭里无处容身,方才越发惦记亲生的父母兄弟,儿子这一句童言让他意识到,因为帮着杨苎舞弊,如今只怕倒要让儿子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啊——”杨菽大哭一声,一头栽倒。
乾清宫里的气氛越发凝重了。
骊珠匆匆上来,在邵英耳边说了几句。邵英点点头,道:“如今誊录官杨菽及新科贡士第六名杨苎均已到案。”
马司耀两腿都站酸了,闻声连忙道:“这肯定是杨菽与杨苎胆大包天,协同作案,致使会试出了这样的纰漏。皇上,这两个小人偷梁换柱,罪大恶极,臣请皇上严惩此二贼,以正视听。”
邵英哼道:“还有呢?”
“还有……”马司耀愣了愣,恍然大悟道:“额,臣等身为考官,马虎疏漏,也是有责任的。”
一旦关系到自己,马司耀又含糊了。
顾临城张了张嘴,到底把冲到口边的“罪该万死”咽了下去。
邵英狠狠瞪了马司耀一眼:“沈栗!”
“学生在。”沈栗立时应道。
邵英冷笑道:“你来说说,还有什么?”
殿中有太子,有阁老,邵英偏挑着身份最低的沈栗来问,是存心奚落马司耀。
下马司耀的面子,沈栗倒没什么犹豫的,两个人私仇公怨解不开,有机会干嘛要错过。
沈栗微微低头道:“学生以为此案疑点颇多。第一,听说誊录官杨菽杨大人已经做了好些届了,从未出过差错,应该不是能够轻易被人收买的角色,为何此届偏就出手了?总该有个缘由。”
封棋微微点头。马司耀是急于脱身,听说抓到了人就喜出望外。然而舞弊案不是小事,如今景阳怕是已经轰动了,不查清细节,给考生们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只怕会不断有人质疑下去,事情反而会愈演愈烈。
马司耀方才若是能表现出一查到底的态度,说不定还能在皇上心里挽回些形象;若是学简延志等人一句话不说,只等圣裁,勉强也算老实;可惜,他只急着填土,结果反把自己埋进去了。
相反,沈栗身为受害者,如今仍能冷静分析案情,倒不愧皇上另眼相看。
果然,邵英面现满意之色,道:“接着说。”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封阁老的担忧
沈栗道:“第二,杨誊录到底是怎样动手的?试卷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置换的?单是这一届管理疏漏,还是会试的规程本身就有漏洞可钻?若是前者,警示后人小心就是;如是后者,则需完善条令才是。”
“不错。”封棋道:“皇上,一时风波总可平息,然而若是规程有差,只怕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邵英点头道:“还有吗?”
“有。”沈栗道:“第三,杨菽、杨苎虽已归案,却不知是他单独作案或是还有其他帮手没有被找出来?”
“骊珠。”邵英唤道。
骊珠连忙躬身道:“皇上,缁衣卫那边正审着呢。”
邵英点点头,又去看沈栗。
沈栗恭敬道:“第四,杨誊录既能置换杨苎的试卷,会不会也置换了其他考生的试卷?学生得蒙皇上看重,因此才得发现成绩有误,只怕其他人却没有这个机会。”
没错,杨菽这件事虽然做得胆大包天,竟敢向沈栗这样的狠人下手,然而若非皇帝将此次会试当做是给沈栗的奖赏,咬定沈栗必然榜上有名,不中就是有问题,出动缁衣卫详查,说不定还真就让杨菽给糊弄过去。
若是杨菽一不做二不休,还帮着其他考生舞弊呢?会试的试卷,得中的还会有人去琢磨,那些落榜的,谁会追根究底。
邵英沉声问:“还有吗?”
沈栗赧然摇头道:“学生才疏学浅,只想到这么多。”
邵英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马司耀,似笑非笑道:“不差了,总比那些一问三不知的好。”
马司耀满脸通红,他不是蠢人,只是太过急于撇清自己,反而进退失据,惹了皇帝厌烦。
邵英环视众人,问:“你们呢?有没有要说的?”
几个人顿时打起精神。皇上刚刚借着沈栗奚落了马司耀,他们要是再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皇上指不定要对哪个发飙。
邵英是个好脸面的皇帝,会试这一遭算是狠狠打了邵英的脸。他原是在太子面前打包票沈栗一定上榜,结果沈栗榜上无名,这只算诱因,真正令邵英勃然大怒的是爆出了“会试舞弊案”。舞弊案会让读书人质疑科考取士的公正,打击朝廷的威信,这才是皇帝所不能忍的。
简延志几个心里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像马司耀那样试图捂盖子,恰恰相反,只有配合查清案情,自己这些“无辜受累”的才能洗刷污名,转移皇帝的愤怒。
“杨誊录出手的动机,微臣这里倒是有个猜测。”简延志先开口道:“照理说,科考之时所有与考生有瓜葛的人员都需要回避,杨菽既然有资格主持会试誊录,想必他的籍贯是没问题的。然而若将杨菽,杨苎这两个名字若是放在一起看,却又像是有些渊源。”
两个人同姓,名字又都从草旁,看起来确实像是出自一个家族。
邵英阴着脸道:“会试之前就没人发现吗?”
简延志苦笑。如今特意把两个名字提出来放在一块儿,自然能觉出蹊跷,但当时考生的名录有多少?谁还能一个个去对照?都是根据户籍,或是他人上报,若是两项都没发现问题,也不能因为姓名相似就令人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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