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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医女-第3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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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世攀抬手请了请。
王子悦好久没有喝到茶水了,一饮而尽。
薛世攀眉心暗暗一蹙,让丫鬟又来添杯。
这次王子悦没有都喝光。
他润了喉咙,看向薛世攀,脸上有些难为情;“十三兄,我又来求你了。”
薛世攀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是要用钱吗?”
王子悦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有别的事。”
薛世攀心想都沦落到了当乞丐的地步,怎么可能不是要钱?
他微微一笑;“那是什么事啊?”
他小鹿一样的眼睛,甚是灵动,配上精致的五官,这一笑有种说不出的风流。
但王子悦感到十分不舒服的疏离,他暗暗心惊,薛世攀好像变了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顿了一下他道;“确实不是为了钱,在无锡与你分别,我后又有一番境遇,所以去投奔了三立书院,入了傅老的门下。”
“傅山?”薛世攀脸色一变,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但是跟文坛有关的父亲还是会告诉他:“那个傅山不是谋反了吗?”
王子悦急急开口:“老师是冤枉的,老师从没做过忤逆之事。”
薛世攀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王子悦脸上发烫,声音降下来:“十三兄,我知道薛大人在朝中有一定威望,若是薛大人肯帮忙,老师的冤情说不定会有一些转机,我们有二十多个人,想保老师的性命,可是我等都没有功名,如果能面见天子,去大理寺大理寺也不肯接这个状子的。”
薛世攀道:“你们来了二十多个人?”
王子悦道;“有家中独子都跟着来了,因为老师德才兼备,颇有风骨,我等都爱戴他的人品和才华,就算死在京城,也要替老师鸣冤。”
薛世攀心中撇撇嘴,一个极尽讽刺之能事的教书先生罢了,怎能跟父亲和老师比肩,竟然还有二十几个人不顾死活来追随,这些人一定是被他蒙蔽了。
他忽然变了脸,道:“子悦兄是想害我?害我父亲。”
王子悦惊慌失措站起来:“十三兄何出此言?”
薛世攀厉色道;“你老师跟反贼勾结,诋毁圣上靖难之功,现在身陷囹圄,也是罪有应得,你还怂恿我去找我父亲求情,那岂不是让我父亲跟反贼搅在一起,你知道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吗?你怎么敢。”
“十三兄。”王子悦脱口道:“你都没有听我讲明前因后果,怎么就草草论断老师是反贼,老师是被人冤枉的。”
薛世攀冷笑道;“你我割破断义,你怀恨在心,就像坑害我家,没想到你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你说你是傅山的弟子都不一定是真的,兴许你就是信口开河。”
王子悦难以置信的看着薛世攀;“我何故骗你?”
“我说了,因为你记恨我跟你割破决议,因为你记恨我在无锡把你扔下,是不是自此之后你就没钱了?所以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王子悦羞愤的满脸通红,薛世攀的意思是讥讽他贫穷,还侮辱他的人品,可确实是他有求于他,来打搅他,那争执的话就不好说出口。
薛世攀鼻孔里哼气,从口袋里掏出五两碎银子:“你拿去置办一身干净的衣服吧,你我相交一会,但是我已经说清楚要跟你一刀两断,没想到你还会来找上门,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王子悦拿着银子的手青筋暴露,手指不停的颤抖,他没有钱,他确实穷困,但是随同窗们来京城救老师,他也没有去乞讨啊,都是平时给人书写积攒下来的钱。
薛世攀用碎银子来打发他,他们薛家打发乞丐也不过如此。
王子悦沉了一口气,把银子塞回到薛世攀手上,道:“十三,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叨扰了,以后我王子悦就算真的要饭,也不会要到你薛家的门口,告辞。”
说着不等薛世攀说话,转身就走。
薛世攀把碎银子往地上一扔,哼了一声:“装什么清高。”
见王子悦的身影远去,薛世攀叫来一直帮他办事的心腹;“你去跟着他,他们有二十多个人,都是反贼一伙的,若是让他们得逞,那天下不要打乱。”
那心腹犹豫一下道:“要不要先跟老爷说?”
薛世攀想了一下,抬起头努努嘴:“先跟着,看他落脚何处再说。”
心腹一拱手,告退。
可是薛世攀的心腹并没有跟上王子悦,眼看着他出了薛府的门,可一转眼就没了。
他心中暗惊,这人不是真的来坑害公子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提防人跟踪,他是去了哪里了呢?“
王子悦现在也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不过找了一趟薛世攀,出门就被人扣上袋子,蒙着头掳到马车上。
王子悦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车轱辘轱辘的响,他想着大喊,却敌暗我明,不敢轻举妄动。
沉吟了好久,他轻声问道:“有人吗?”
有人把他扔上马车,那么是不是应该有人陪着他啊。
他话语刚落,对面就传来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是公子的一位故人要见公子,公子莫吵莫慌,想救傅先生,公子就跟我走。”
王子悦再不挣扎了。
552 相见
王子悦感觉走了很久马车才停下来。
接着他眼前一亮,蒙着的头套被人取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个青年男子,男子相貌中等,外表看着挺和气,但是目光锐利,像是习武之人,可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
那人朝王子悦一礼,道:“多有冒犯王公子,我家主人就在院里,公子可以下车了。”
到了地方就不管他了。
还知道他的姓名。
王子悦怀揣着忐忑走下马车。
放眼一看,四周就是京城普通街道的小巷,他们停车的地点是个后院大门,门对面有两棵一人抱的大树,院子里门柱旁也有一颗大树,五人高的样子,树冠亭亭如盖。
这到底什么地方啊?
那管事也下得车来,道:“进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王子悦不能不进去,就凭人家说能救老师,他就算是深入陷阱,也得往下跳。
大门被人从里打开,王子悦走进院子里,药香气渐渐越来越浓,左右两排的厢房好像都有人在忙碌。
这分明是个正常人家的院子啊?那怎么还会强掳了他呢?
身后那管事又给他指明了方向:“就那个房间,我家主人正在等公子呢。”
王子悦心怀无限好奇,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他一进到屋里,就被这屋子的“干净”吓到了,雪白的墙体,窗子比别的屋子都大,敞开着,阳光照进来更明亮,不是别人家打扫的不干净,是这屋子布局,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白,特别干净。
他再看靠北摆着的椅子上,一个红衣少女手肘搭在她身侧的桌上,正含笑的看着她。
王子悦又看那少女,表情从懵懵的变成了喜出望外:“周小姐?!”
林孝珏站起来抬手请他:“坐下说。”
王子悦看那椅子上素净的花纹座垫,再低头看着自己脏乱的袍子,脸颊顿时滚烫,他摇头道:“原来这是小姐的院子。”因为外面管事叫她主人,那肯定就不是雇佣的大夫。
对,她是大夫,所以满院子的药香。
林孝珏道:“坐吧,要说很长时间的话,你站着我可怎么招待你?你这不是让我失礼吗?”
王子悦只得尴尬的坐到林孝珏对面。
林孝珏将面前的点心盘子推到他那边,道:“风尘仆仆,您从山西过来,吃了不少苦吧?”
王子越面带惊愕的看着林孝珏:“小姐怎只得我是从山西来的?”
林孝珏道:“不瞒公子,我对傅老也十分崇敬,所以知道他身陷囹圄之事,我还在街上看到了公子和公子的同窗,就打听此时了。”
提到自己的老师,王子悦眼神黯淡下去,他咬着牙道:“老师是被冤枉的,我们要救老师出来。”
林孝珏知道上一世傅老就是在牢里死的,母亲之所以跟他有交集,是因为傅老写了一本遗作,专攻千金妇科,因傅老感动了狱吏,那吏官舍命把消息送出来,傅老的一个学生找到书籍,然后印刷成册,想让自己老师的著作流传千古,可惜傅老的名头不好了,官府怎能让谋逆者的书流传在外,所以全都毁了,医书也不行的。
母亲得了一本,十分珍藏,所以一直对傅老尊重有加,还自认傅老是老师。
但傅老到底是不是冤枉的,母亲可没说。
林孝珏看着王子悦道;“我表哥是太子,我现在在钦天监任职,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你若是信得过我先把傅老的事跟我说一遍,你怎说他是冤枉的?”
王子悦听了她现在的官职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慢慢的他又弯起了嘴角,点着头道:“听说了听说了,皇上点了一个女官在钦天监,这件事很是轰动,当时老师说皇上这是开历史之先河,还敬佩了好久呢,没想到竟然是小姐。”一蹙眉:“可是那位小姐不是姓周吗?对啦,小姐一直说自己姓周的。”
不过后来他知道她是林大人的女儿。
王子悦还不知道林孝珏改姓氏的事。
林孝珏一笑:“我跟我母亲姓氏,所以姓周的。”
这是人家的家事,王子悦不便再问了。
接着他非常惊喜的看着林孝珏:“您真的肯帮老师吗?”
林孝珏道:“你先说他是怎么被人冤枉的,如果是冤枉,当然要帮忙。”要是真的谋反就难办了。
王子悦一脸肯定的道:“老师是被山西总兵方大人冤枉的,方大人有个外甥,不学无术,但是方大人一直想让他去三立书院读书,到老师门下,可是老师测试了他几次,他都回答不上老师的问题,连论语为何物都不知道,老师怎能收他?这样三番五次推辞,那方总兵就记了仇,这次刚好由董大人的案子牵头,董大人是山西人,方总兵就胡乱攀咬,说老师也是反贼一党的,所以老师是被恶官冤枉的。”
林孝珏目光一凝:“你说的方总兵是不是定国公方景隆的弟弟啊。”
“是。”往子悦一脸愤恨的道:“方总兵打了几场漂亮的仗,蒙古人就来的少了,所以方总兵在山西势力很大,他又有当贵妃的妹妹,做皇子的外甥,做国公的亲哥哥,谁敢得罪他?老师走了霉运,被他瞧上,这不就让人绑到京城来了,还扣上反贼的大帽子,可怜老师一生为学,学问那么好,怎么可能谋反呢。”
********负心向来读书人,学问好可不一定不会谋反。
当然林孝珏不是针对傅老。
她思虑了一会,看着王子悦道:“我差不多知道情况了,还要核实,如果傅老真的是冤枉的,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救人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和你的同窗最好躲一躲,更不要让人知道跟我有联系。”
王子悦一想,这件事弄不好就要掉脑袋,周小姐谨慎也实属应当,但他知道,周小姐虽为女子,但最重承诺,当年在无锡时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当年他甚至……现在却想都不敢想了。
总之他信任她。
他点着头答应:“那我回去跟我的同窗说一说。”
林孝珏道:“你不用回去了,他们已经全都被我掳走关在安全的地方,你们在外面太危险,傅老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你们出头,怕方府的人不会放过你们,在京城方府一样有势力。”也怕方府查到她,所以她把人全掳走,而不是请回来,这样就会让人外人迷惑了。
王子悦此刻才想明白其中的危险,忙感激的道谢:“我一切都听小姐的。”
553 救
林孝珏让人把王子悦安顿好,之后写了信给兰君垣,傅老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她不敢确定,一定要兰君垣说的话她才敢信。
送出信,林孝珏就一直等着,没等到兰君垣,倒是等来了周清云的一个口信。
周清云派人告诉她,说盛七对她很好,自打林孝珏跟他谈过之后,他就每日宿在周清云的房里,都听林孝珏的了。
最后还恳求林孝珏让盛家的产业进入东华大街。
林孝珏现在没空搭理这个姐夫,让来人去东华大街找钱勇,开什么店能不能开成,她是要验证一翻才行的,这种事都交给钱勇处理。
那人走后就到了晚饭时间。
林孝珏吃过饭后在院子里消食,其实她是感觉兰君垣会过来,所以当是等他了。
二更时分,天刚有点黑,兰君垣从后门来了。
林孝珏见他迈着稳重的大步走向他,也是风尘仆仆的,不由得好笑:“怎么今天都跟出远门了一样。”
兰君垣都到她前面拉着他的手,双目一凝:“还是谁?”
他生的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感觉带着春水一样,让人觉得他眼里满是宠溺,即使凝眉,也不耽误他勾人。
林孝珏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她已经好久没被男色勾引,果真是素了太久了吗?
她轻轻拉了他的袖子一下;“屋里说去。”
不然隔墙有耳。
兰君垣点点头。
二人静悄悄的进了问诊室,林孝珏把窗户推开,点燃艾香和蜡烛,然后拉着兰君垣坐下。
“你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吗?”
兰君垣道:“关外军队吃空饷的事圣上都说先不查了,山西又押送来是个谋反之人,皇上气得都睡不着觉,对了,你可有日子没进宫了,皇上今日念叨你来着,估计他忙完这几天,就要召见你了。”
林孝珏从关外回来就见过皇上一次,报了平安就没再去了,钦天监都没去过,一直有事。
她点点头:“我会应付的。”
兰君垣听她有准备,也就不再提皇上了,道:“你急急忙忙叫我来,还是为了跟我打听傅老的事吗?”
林孝珏道;“我不是跟你说王子悦和他的同窗都来京城了吗?他们说傅老是冤枉的,这件事你可知道?”
兰君垣道:“傅老已经用了刑,但是他没有招供,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
要不是又天大的冤屈,就是有过人的意志力,不然谁也不会对锦衣卫的大刑无动于衷。
林孝珏目光微敛,看着前方:“看来傅老真有可能是冤枉的。”
兰君垣突然声音放的低低的,在她耳边道;“不管冤枉与否,死无对证。”
林孝珏一愣,是啊,董其昌已经死了,他供出的人可以是别人加上去的,也可以是他胡乱攀咬的,所以只要傅老不承认,根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
林孝珏一笑:“明白了,救人。”
这一笑多含狡黠之感,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鬼灵精的。
兰君垣好久没有好好看她了,都看的呆了。
林孝珏要救人,那她就会很快行动。
三天后,大街小巷突然飘了很多这样的传单,定国公方景隆纵弟行凶,诬陷忠良,山西总兵方景毓镇守一方,为非作歹。
然后把傅老被陷害的事也写的清清楚楚。
这传单可谓之多,多到京城的纸价都被抬起来了。
方景隆很快就接到了传单,现在他们家买菜的下人都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叫来儿子,把传单往桌子上一拍:“你都看过了吗?有人恶意诋毁你爹。”
既然买菜的都知道,方君候怎么会不知道。
他问道:“三叔真的诬陷傅山了?”
方景隆一脸怒气,能滴出黑水来:“告诉他不要沉迷美色,他那个外甥还跟咱家无关,是他在山西纳的妾室的亲戚,你说气死我了不?”
方景隆缺点颇多,但唯有一样很是令人尊重,他原配夫人去了,又娶了小他十五岁的小刘氏做续弦,但从没纳过妾。
方君候一听,这位叔叔就是真的干了糊涂事了。
他道;“不知道能不能把舆论压下去,这件事是谁干的?”
方景隆手指指着门外:“去查一查,我感觉跟那个结巴有关系呢?除了她还谁会这么糟蹋纸?”
和搅合东华大街的时候有些相似,但不见得就没人模仿。
方君候道:“那儿子去了,此事事不宜迟。”
在迟点那传单飘到宫里就麻烦了。
方景隆不耐烦的一挥手:“找到源头,连根拔起。”
其实这件事十分好差,方君候出去之后把属下都叫来,半个时辰就有结果了。
“公子,那傅山在三立书院十分得学子爱戴,他被押解进京的时候竟然有二十几个人不远万里,跟到京城,向来定然是那些人搞的鬼了。”
为了把傅山救出来,所以就把事情捅破。
其实发传单这一手法十分高明,让他们方家措手不及。
方君候自小还没吃过这种暗亏,攥紧了手指,发号施令:“把人都抓回来,跟刑部的说一声,最后全部当反贼处置了。”
傅山谋反,他的学生受他鼓动也谋反,这再正常不过了。
下面人一听就知道他们大公子要赶尽杀绝了,心中一凛,忙把知道的事禀告出来:“晚了,属下去查过了,那些人下落不明,说是被人掳走了。”
“掳走了?”方君候炸了眨眼;“难道是叔叔回来了?”不会,他叔叔镇守边疆,没有皇命是不能回京的。
那是谁帮他们家出这口恶气呢?
方君候听闻人是被掳走的,就以为对方跟他是一国的。
既然人被掳走了,应该就害不到他们家了吧?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摇摇头对属下道:“先把街上的传单都收回来毁了,绝对不能流到宫里去。”
这个任务很艰巨,大多数老百姓都看过了,又因为这年头纸张贵,能看的字也不多,老百姓看过之后不会扔,说不定拿回家珍藏起来了呢。
方君候显然也是想到了,咬咬牙道;“回收,一个铜板十张,只要那些学子被控制住了,就再不会发,花不了多少钱。”
属下领命,立刻就去办。
554 识破
第二天市面上又流传出许多传单,这次传单的内容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是纸变了,纸质发黄且薄,很容易书写,但不抗水。
方君候的属下收集不完,把新的传单拿给方君候看:“公子,这种纸看起来廉价许多,所以今天的传单更多。”
也就是说因为纸便宜了,以后会比今天还多。
方君候拿着传单对着太阳看,这种纸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上面上以前没有。
那是不是查出这纸的来历,就知道谁在陷害他们家了?
学子们被人掳走,为什么还会有人跟他们家作对?
方君候道;“去问一问,这种纸哪里有贩卖。”
那属下匆匆去了。
毛氏书馆的后院,毛晋和伙计正在刻板前忙碌着,林孝珏和王再生在一旁帮忙。
泛黄的薄纸一张一张变成印刷体,林孝珏看得出神。
她拿起印好的一摞纸在手里捏了捏,不断的点着头:“毛先生,您这一发明可不得了,以后天下百姓都要谢您啊。”
毛晋擦擦鼻尖上的汗珠,不好意思的道:“这哪里是小人的发明,这不是小姐送来的纸吗?”
林孝珏送来给毛晋印刷的纸是逸风改良过的,但是在毛晋手里,又再次改良,以往的纸张里面都含有棉,这样纸张就特别贵,这种黄纸是竹制纤维,南方盛产竹子,制作起来成本减半,成本减半就意味着百姓可以买到更低廉的书籍和纸张,这时代书纸都是昂贵的东西。而人要增长智慧就离不开书籍和纸张,所以这一改造往小了说能让人卖得起书纸,往大了说是造福后事的大功德。
社会进步就是去贵族化让生活成本廉价的过程,这纸不再白,不再厚,不再精致,但也不再是贵族专享的东西了。
林孝珏拿着传单爱不释手,她目光崇拜的看着毛晋,道;“您这一功劳,得让后事子孙记住您,给这纸取个名字吧。”
毛晋大喜:“小姐要取何名?”
林孝珏反复看了看,见那纸张切割不争气,边缘毛躁,道;“就叫毛边纸吧,以后您印书就用这种纸,价格降下来生意会更好。”
“毛边纸?”毛晋姓毛,这是以毛晋的姓氏命名了,子孙后代可不得记住他?
王再生和伙计也来凑热闹,都看着那黄纸。
毛晋对林孝珏礼了又礼:“多谢小姐赐名,多谢。”说着眼圈一红。
能不红吗?他就一个书贩子,竟然能让后世子孙都记住他。
林孝珏回了他一个大礼。
毛晋吓了一跳;“小姐这可使不得啊,是小人要感谢小姐才是。”
林孝珏摇着头,诚然道:“先生对业界的贡献是有型的,可能世人已经习惯了工匠的贡献,也忽视了他们的功劳,但是我们确实要感谢那些推陈出新的人,这世界是他们推动向前走的,谢谢。”
阳光下,她深深的鞠躬,那虔诚的低下的头,是她对匠人的尊重。
毛晋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悸动,也说不清是怎么的感情,就感觉心中慢慢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很想在院子里跑两圈。
王再生和伙计看着毛晋满脸涨红的样子,哈哈的笑了。
等半人高的纸张全部用完,毛晋等人知道这又够方家喝一壶的了,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笑。
王再生若有所思,。
林孝珏抬起头笑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吗?”
王再生道;“小姐,这纸张特别,别家没有卖的啊,方景隆岂不是一查就查出来是您捣的鬼吗?”
林孝珏道:“你才发现?昨天不是已经发了一天了吗?”
毛晋和伙计面面相觑,那四目相对中显出了一点担忧之色。
王再生目光一动:“小姐是有打算?”
林孝珏道:“毛边纸不是还没有正式售卖和印书吗?方家暂时差不多,而且也不用等了,我想明天皇上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了。”
王再生三人用目光交流了一翻,异口同声道:“明天?”
竟都有些不信。
林孝珏道:“我要上想让皇上知道,早就可以让他知道。”她是可以面见皇上的,她还有一些为肱骨之臣的朋友,想要跟换上提一件事还是简单的。
但是,如果直接跟皇上求情皇上可能不信,这样造势还有一点好处,可以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方家的跋扈,看皇上还能维护方家到几时。
夜幕降临,书馆两边的邻居已经放下挡板,街道一片冷清。
林孝珏等人把传单放上马车,王再生便带她回医馆去了。
医馆前堂亮着灯,对面的翠红楼依然歌舞升平,林孝珏看到毛孩在墙角那里数蚂蚁,说明张燕来了,自打跟老鸨做了约定,张燕每晚都会来翠红楼一趟。
王再生把马车绕到后门,林孝珏下了车。
王再生去停车,林孝珏目送他离开,转头要往院子里去,目光一瞥,看到对面的树后有个黑影。
林孝珏把匕首握在手里,声音一冷:“谁?”
一个消瘦的身影从术后走出来,他越走越近,眉眼在院子里投来的光下逐渐分明,小鹿一般的眼睛很是灵动单纯,但林孝珏清楚他的坏,绝对不是他脸上长的那样。
她将匕首收回到袖子里,上下打量着薛世攀:“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鬼鬼祟祟。
薛世攀还没被人这样评价过,他一愣,原来他为了接近她,竟然如此下作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道:“王子悦是不是被你藏起来的?他是叛党一伙的,你要引火烧身吗?”是的,他没有鬼鬼祟祟,他是要让她迷途知返。
林孝珏板着脸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又垂垂眼皮,很不经意的样子;“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事?如果没有事我要回去了。”
她样子本来就冷清寡淡,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分明是要拒人与千里之外,不管来人是干什么的。
薛世攀攥紧的拳头青筋突起,他低声道:“我知道一定是你,王子悦在京城没有想好的人,除非你把他藏起来,街上的传单也一定是你发的,当时跟定国公挣铺子,就是你的手笔,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若不把王子悦交给我,我就告诉定国公去,他正在到处找你呢。”
555 皇上知道了
林孝珏逼近薛世攀。
薛世攀本能的想要往后退,但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气他挺直了胸膛,他攥着她的手腕,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孝珏抬手掐着他的脖子。
薛世攀没想到她会突然间袭击自己,淡淡的光晕下她暗暗咬着牙,额头细细的青劲若隐若现,那目光冷的像是淬了冰一样。
薛世攀想喊叫,但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他怕了,这样一个女子都可以掐住他的药害,他身为男人还有什么用。
林孝珏直到薛世攀呼吸如小兽哀鸣,眼珠向外凸才松开手。
薛世攀一得自由双手捂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呼吸。
林孝珏微抬下巴,看着他冷冷的发笑。
薛世攀用怒不可遏的目光斜睨着林孝珏,道:“你要杀人灭口?”声音竟然沙哑的像老妇。
林孝珏淡淡道:“我就是先知道,你怕不怕死,方才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薛世攀直起腰来,防备的看着林孝珏。
林孝珏道:“你回去吧,去告诉方景隆吧,说一些都是我捣的鬼。”
“那到底是不是你捣的鬼?”薛世攀恨不得是喊出来的。
林孝珏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薛世攀道:“你真是好赖不知,我就怕王子悦来找你,你知道谋反这种事是不能搀和的,你有命你们周家也有命吗?”
林孝珏莫名其妙的笑了。
薛世攀眉心微蹙:“你又笑什么。”
林孝珏拍拍他的肩膀;“去回家吧,怪晚的。”
薛世攀:“……”
他脸色一红,又羞又恼道:“你那我当小孩子呢?”
当然羞大于恼,好像林孝珏方才要掐死他,也不那么领人气愤了。
林孝珏再次拍拍她的肩头,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
她什么都没说,这让薛世攀好生困扰,他看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喃喃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啊?”忽的笑容一凝,脸垮了下去,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过,因为不当回事,所以他的话本来令她不高兴,可是最后她选择了云淡风轻的无视。
薛世攀右手拳头一攥,对着那关闭的大门道;“不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吃亏的。”
皇极殿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已序列站好了一班等待早朝的文武大臣。
方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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