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永历四年-第7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对于这些襄助明军的士绅富户,陈文表示一定会记下他们的功劳。并且会连同之前向明军捐献财物,传递情报的义民一起记录在案,等到光复南京迎銮后向天子禀明他们的忠义,想来天子也一定会嘉奖他们的。
于是乎,在发现陈文有这么个记账的好习惯后,那些唯恐着明军败亡后会按照陈文的账簿来锁拿的“反清人士”只得捏着鼻子认购了部分征虏大借款。只是在购买额度上绝大多数都选择面值最低的,反倒是那个一度指着陈文的鼻子痛斥其“信誉问题”的老夫子在私下里认购了八百两,算是除了“托儿”之外最大的一笔借款。
不到八千两银子,还要减去那一千两,这些银子对于这支急需资金提升实力的大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对于陈文而言,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从善后大借款,到分期付款,再到征虏大借款。陈文的目的除了获得启动资金以撑过夏税开始前最难熬的几个月外,更重要的是将本地的士绅百姓们与明军绑在一起,以便获得更多的支持。至于这些人是不是心甘情愿,陈文却根本不在乎。
至少在他看来,只要手中的大军足以抗衡清军,守住这片土地进而收复更多的失地,这些人根本闹不出什么乱子,反倒是在明军获得主动权后会加大力度支持明军。以便于在大明中兴后保住地位进而更进一步,而他从今天起也给了这些人一个既能得利。又能得名的机会。
………………
半个月后,刚刚建立起不久的金华卫开始分发第一批田亩。而此刻,永康县县城西南的毗邻凤凰山的一个小村外,永康县守御千户所的千户以及卫所文官正在指挥卫所和县衙小吏划定田亩界限。
这个村子的田土此前很多都被驻守永康县的清军夺占,由于此地距离县城不远,靠近永康溪引水灌溉已成。又兼被夺占田土的人家大多被迫害以至绝户,明军第一批分地的军烈属和伤残士兵中便有几户分在了这里,其中便包括四明山殿后战的阵亡士兵丁克己的一家。
在幸存百姓警惕的目光中忙忙碌碌了一上午,千户所的官吏们总算划定了界限,在丁家寡妇以及其他军烈属和伤残士兵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此地。继续到别的地方监督工作。
丁克己阵亡后,丁家分到了四十亩的田土,这份田土由于陈文麾下这支明军寄居于天台山而无法发放,直到现在才总算有个了结。这四十亩地乃是永业田,二十年内无须缴纳任何税赋,丁家母子也不用承担徭役,并且已经划到了丁克己的名下,只待他的儿子长大后便可以变更田主。
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改嫁问题,所以将阵亡将士的田土暂时归于其名下,等到其人的遗孤长大再行更名也算是保证了田土的归属。
同在一个村子的其他几户中伤残士兵和如丁家寡妇一般的军烈属且不提,其中有一个阵亡将士不仅没有妻室后嗣,其他家人也都不在人世,孤身一人在大兰山投军,结果在四明山殿后战中阵亡。陈文按照计划,由金华卫挑选了一个年岁不甚大的孤儿,让其认了这个阵亡士兵为义父,改随了其人的姓氏,便以此偿还了抚恤田土。
只是这份田土暂时还是挂名于那个士兵的名下,田土也由千户所寻人代耕,而他的义子则被安排在了金华卫的一个附属机关里接受抚养和教育,待成年后田土和收成才会归其所有。
比起这个阵亡士兵,丁克己还算是好运的,至少他有一个亲生儿子,以及一个愿意为他守下去的妻室……
卫所的官员们走后,丁克己在世时的队长刘成以及原南塘营甲哨第四鸳鸯阵杀手队幸存的同袍也大多都赶了过来,协助丁家母子在田地的一处风水还不错的地方为丁克己立了衣冠冢,以方便祭拜。
一锄头、一铲子,安有福和石大牛一点一点的将用来放置衣冠的墓穴挖好,待丁家母子将丁克己留下的衣冠放了进去,才开始封土堆坟头。而在安有福和石大牛忙碌的同时,刘成带着另外两个同袍则寻到了此前找过的那个石匠。付过钱后将为丁克己订做的墓碑搬上了丁家分到的牛车,将其拉了过来。
立好了墓碑,丁家母子及刘成、安有福、石大牛等人便点了香烛,奉上一应贡品,开始祭拜。
“夫君,陈大帅许诺的抚恤田土已经发放了。以后妾身和杰儿便住在这里,时时守着你,守着这片你用性命换来的田土,总会把孩子养大成人,好为丁家传宗接代的……”
焚烧纸钱的烟尘中,丁家寡妇呜咽的女声间杂期间,刘成等丁克己的同袍尽皆流露出了感伤的情愫,而与丁克己最为亲近的安有福和石大牛更是虎目含泪,一道道划过脸颊。追思着这位阵亡了一年多的老大哥当初给予过他们的帮助和彼此之间的友情。
丁家母子下拜磕头完毕,便轮到了刘成,不过刘成乃是丁克己生前的上司,自然不好磕头祭拜,便鞠了几个躬,而安有福、石大牛等人则直接在坟前叩拜。
诉说着这一年多军中的轶事,以及从天台山出发后明军的历次交战,丁克己的战友们在追思过往的同时也在感伤于先他们一步已经离开人世的同袍。直到良久之后。众人从丁家离开,前往永康县城里的一个小酒馆。就连已经确定驻军于此的安有福也不例外。
深夜,酒馆的东家早已睡下,而刘成、安有福和石大牛等人却还在喝酒,只是苦了那小伙计还趴在曲尺形的大柜台上打着瞌睡。
只不过,此刻的桌子上,除了刘成以外。只有一个曾经在他麾下的士兵还在与他这个曾经的直接上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其中聊到的最多的还是分授田亩,以及军功授田的事情。听着刘成这个已经半只脚跨进了高级军官大门的老上官将流传于他们这个阶级才有机会知道的内情娓娓道来,只听得那个曾经的士兵激动不已,连连向远在金华府城的陈文和当面的老上官刘成敬酒。仿佛这样便可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至于其他人,则全部醉倒在桌上,打着此起彼伏的哈欠,以此来作为伴奏。
今天是给丁克己立衣冠冢的日子,回想起当年刚刚进入军营,口无遮拦总是得罪人,甚至还冲撞过军法官,可每一次都是丁克己在安慰他,帮他在队中立足,更是在战场上为他遮风挡雨。曾经的兄长早已逝去,心中苦痛的安有福不出意外的第一个醉倒在桌上,而一向老实憨厚到了有些蠢笨的石大牛却在安有福醉倒后很快便撒气了酒疯。
当着众人的面,满脸泪水的石大牛一边喝着酒,一边哭诉着丁克己阵亡时的详情,到了后来更是开始狠狠的扇他自己的嘴巴,用力之大着实将众人吓了一跳,甚至嘴角都隐隐流出鲜血。而身为老上官的刘成却制止了其他人试图劝阻的企图,只是默默看着石大牛发泄心中积蓄已久的自责。直到精疲力竭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以至醉倒的那一刻,石大牛翻来覆去的那一句“若是俺能反应快一点,或许丁三哥就不会死”的自责声,始终回荡在耳边。
酒喝了一整夜,只有酒量一向甚大的刘成始终在慢慢饮着,而其他人则是喝醉了睡,睡醒了继续喝,只有石大牛在撒过了酒疯后便再没起来过,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才被准备返回驻地的众人唤醒。
除了刘成和安有福,石大牛等人在此次重新整编后还留在战兵营,其中作为资深老兵的石大牛更是被提升为他们曾经的那个队的伍长,在新任的队长罗永忠的手下做事。
与这些最底层的军官不同,刘成凭借着义乌城防战的出色表现,已经被陈文任命为游击将军,负责整个东阳县的防务,成为了当初的那支南塘营的中级军官中最先成为将军的一个。当然,和已经挂着协守副总兵衔管总参谋部的楼继业还是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和其他南塘营第一批的队长相比,却已经是升迁最快的一个了。
众人踏上了行船,他们都是要沿着永康溪而下,抵达金华府城,其中刘成更是要在进入东阳江后溯流而上前往东阳县城的军营就职,唯有安有福还在岸上为他们送行。
“安兄弟,不再考虑一下吗?老哥哥我在吴大帅那里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把你调回战兵营应该不是问题,永康县并非能够夺取军功的所在,何苦守在这里虚度年华。”
听到这话,安有福摇了摇头,继而向刘成说道:“刘队头,当初丁三哥殉国时,我曾答应过他照料他的遗孤,眼下能够就近留在永康县做个驻军守备队千总,已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还请队头见谅。”
“哎。”
安有福的回答让刘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老部下虽说毛病不少,受罚的次数也很多,但是军功也同样不在少数,作为士兵期间的独自击杀和在其他人协助下击杀清军的数量现在还在榜上排在首位。此番整编时,曾经有一个南塘营的哨长和军训司的训练官可以挑选的机会,他却选择来这个与军功无缘的永康县充任驻军守备队千总。
忿忿于这个老部下的不智,但是这份义气和信守然诺的精神还是让刘成赞叹不已,只得在道了句后会有期后跳上了行船,开始向他即将主持军务的东阳县驻军大营出发。
与此同时,刘成的目的地以南数十里,横店镇外的一处林子身处,一个穿着明军军服的汉子正在烧着纸钱,向他面前的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头幽幽的诉说着。
“爹、娘,孩儿现在在陈大帅的军中当兵,孝顺镇一战也有战功在身,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寄人篱下的家奴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军中勇士。日后再有军功也可以明媒正娶个媳妇,为咱家留个后……”
“……前不久,陈大帅下令分授田土,等孩儿得到了田产,便用此前的那份军功赏钱风风光光的将祖父母和您二老的坟迁到咱家自己的地,不在冯家的眼前受气,子孙后代也不再是冯家的奴才!”(未完待续。)
ps: 今天的第二更,补前面欠的一章,以后抽出时间会尽量多写一些。奈何笔者并非全职,若是偶尔出现断更也请读者大大们见谅,会尽力补的。
第十六章 在路上
就在陈文开始分授田土的时候,距离浙江万里之遥的大西南,从永历三年杨畏知奉孙可望命请奉秦王开始,历经了册封景国公、改封平辽王、陈邦傅矫旨伪封秦王、再度改封翼王等一系列事件后,永历朝廷终于在大西军吞并川、贵,挥军胁封以及孔有德攻陷广西的内外交困中完成了与大西军的合流。
而这近三年扯皮的结果,则是永历天子移跸或者可以说是被软禁于贵州的安隆千户所,而朝政则完全受控于孙可望的秦王府,永历朝廷君臣对于局势已经彻底无能为力。
其实在永历五年的四月,大西军的先头部队在孙可望的亲信冯双礼的率领下已经攻陷了与贵州频临的沅州,在进攻辰州未果的情况下与清军在湖南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对峙。而此刻,完成了云、贵、及四川南部统合的孙可望决定派遣李定国汇合冯双礼继续攻略湖广,西南战场上的大反攻即将开始逐渐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早在去年年末时便启程南下金华的于世忠父子则还在天目山区试图绕过杭州府的平原地区,以便安全的抵达金华。
去年年末从太湖出发后,于世忠父子很快就进入了湖州地界,不过他们并没有急于南下,而是选择前往湖州府城东南别鲜山之阳的息贤堂去求见曾为他们传递过情报的湖州士人魏耕。
魏耕,原名璧,又名时珩,字楚白。明亡后,改名为耕,字野夫。号雪窦,又号白衣山人,本是宁波府慈溪县人士,后迁居湖州。
苕上之役后,兵败后被迫隐居的魏耕与归安钱缵曾,山阴祈理孙、祈班孙、朱士稚、张宗观以及苏州陈三岛等人结诗社秘密进行抗清活动。曾多次向江浙明军投送情报。此后更是因为在郑成功南京之战时向其献策而身涉“通海案”被清军凌迟处死,几乎全家罹难。
由于去年陈文光复金华府的军事行动,浙江清军绿营精锐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其中抚标营更是全军覆没,就连侥幸逃回来的抚标营右营游击也被清廷冠以“孤军冒进,以至惨败”的罪名斩首示众。若是再加上舟山之战,清军在丢了金华府的情况下于浙东又多了一块需要谨慎布防的防区,其兵力更可谓捉襟见肘。
于世忠在出发前便决定冒险靠近湖州府求见魏耕,以便设法获取一些湖杭清军的军事情报。而在魏家苦等了月余后。他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近期浙江北部清军布防和调动的一些实情,于是便赶忙带着儿子潜行向西,试图从天目山区绕过重兵布防的杭州府核心地带,南下金华。
天目山一带原本有仁武伯姚志卓的抗清武装,在清军攻陷此地后,大肆屠杀义军和百姓,按道理应该是人烟稀少,可是于家父子进入天目山区后。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于世忠的妻族乃是杭州人,这一路行来。山间零零散散的薄田尽皆得到耕种,可若是想要靠近讨口水喝却只能却碰不到任何人,显然是躲了起来。即便借宿于破庙、草屋,同住之人也绝少交流,只是互相防备着各做各的事情。路上行人倒是不少,不过大多是拖家带口行迁徙之事的人家。而其余的则多是隐隐揣着利刃的汉子,瞅着不似什么良人。唯独还能称得上好事的,便是看不到清军的踪迹,显然是如魏耕得到的消息那般。
眼见着这等情势,于世忠只得带着儿子设法加快速度。以减少停留在此地的时间。奈何夜里为防不测父子二人要轮番守夜,天明则需要尽快赶路,一天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可以休息,父子二人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疲乏。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干粮已经快要吃完了,莫说撑到金华,便是省吃俭用绕过杭州后接近钱塘江渡河都必然不够。
身上还有两个二十两的银锭,只是身处乱世,财不可露白。眼见于此,于世忠只得咬牙将一枚早年一个相熟海商赠送的扳指只说是家传宝贝拿去与路旁的一个儒生换些干粮和散碎银子。
正带着他与那儒生讨价还价之时,于世忠的儿子于佑明远远的看着一人向远处走去,颇有些眼熟,回想了片刻却是陡然一惊,连忙向他父亲喊了句“我看到舅舅了”便追了过去。唯恐儿子走丢,于世忠顾不上接过干粮和散碎银子,便赶忙去追他的儿子。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追了过去,那汉子见有人追来竟连忙向远处跑去,似乎是唯恐被人追上。只不过此人的身体素质显然比不上这些年始终在太湖上抗清的于家父子,没过一会儿便追了上去,谁知道拽住那人定睛一看,竟然还真的是于佑明母亲的长兄。
三人站在路中间呆立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却是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于世忠的妻子在他们一家前去投效吴易的路上便病故了,此事于世忠曾派人给岳家送过信,此间舅舅见外甥,妹婿见大舅哥,想到的却那位离世多年的亲人,自然是分外的感伤。
只是未待询问各自为何在此,于世忠猛的想起了一事,他刚刚与那儒生交换,扳指已经给了那人,正待接干粮和散碎银子时他的儿子追了出去,他唯恐儿子跑丢了便追了出去,交换的东西却是没拿。
虽说东西不多,但是对于于家父子来说却是用以南下金华的保命钱粮,未待寒暄,三人便连忙循着原路返回,虽然希望渺茫,却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儒生良心未泯。一路快步前行,对于刚刚经过一场赛跑的三人来说确实疲乏非常,但若是拿不回来,南下的一路上只会更加艰难,所以不得不如此。
所幸的是,走到了百十米外,遥遥看着那儒生却还在原地等待,于世忠连忙跑了过去,气尚未喘匀便是千恩万谢的解释了起来。而那儒生面上虽有些不耐烦。却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留下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尔等不必如此。”的话便匆匆离去。
目送着儒生的身影远去。于家父子便随着大舅哥前往居所。于世忠乃是金山卫世袭千户,金山卫地处沿海,乃是备倭卫所,于海贸也有涉及。而于世忠的岳家乃是杭州府城的商贾,海贸乃是家中的支柱产业,一来二去两家的长辈便混熟了,才有了于家夫妻的因缘。
前往居所的路上,于世忠才知道,岳家原本人丁兴旺的一个大家族眼下已经星散各地。而他们这一支更是只剩下了他妻子的大哥一家和三哥父女,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了。
清军南下后,潞王举城降清,这位“潞佛子”的行径虽说是免了杭州百姓的屠城之苦,却耐不住清军在这片“人间天堂”横征暴敛,残害百姓。杭州与嘉兴、湖州乃是浙江最为富庶的所在,满清在此地征税自然也远超其他府县,几与“百倍于他地”的苏松常镇比肩。
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弘光元年。清军占领杭州,很快就圈占了城西自钱塘门至涌金门的民宅作为营地。而原有居民被迫扶老携幼,迁往城外。在此之后,旗人在当地闯入民宅,抢夺财物,毁人祖坟,向地方官索要妇女。侮辱士人,劫掠客商,使得商旅裹足不前,严重影响了杭州的商业活动和税收。
正因为如此,满清的浙江巡抚萧启元便上书修建满城。以求隔绝兵民,减少八旗军劫掠百姓所在成的税赋压力。而到了陈文来到这个时代的永历四年,杭州满城开始圈地修建,直到十九年后才禁止继续圈地。
岳家一家的田产宅院近半数在圈地的范围之内,他妻子的二哥为保护家产而被清军活活打死在家中,连个罪名都懒得给安,而二嫂和三嫂则在此后被八旗军抢走,再没有了音讯。于世忠的岳父身子本就不好,没过多久便在气病交加中离世,而他的岳母则很快便随夫而去,一家人便只剩下了他们。
来到他们一家的居所,眼看着却只是几间破败的茅草屋,真不知道这些曾经锦衣玉食的海商家庭子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待见到一身破烂不堪扛着个木制的锄头疲惫归来的三舅哥,更是抱头痛哭了起来。
很快便到了傍晚,诉说着过往的一家人在一张三条腿长一条腿短的破桌子上一边用着粗粝的食物,一边继续叙旧,而于世忠在注意到大嫂肉疼的神色后,也拿出了刚刚交换来的干粮与他们分享,才勉强纾解了一些愁苦。
只是虽说席上无酒,可是提起这些年的事情,他的三舅哥便犹如喝多了酒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现在的杭州城,每个城门都是那些八旗兵把守,他们肆无忌惮的抢夺百姓担子上的东西,并向背包袱和乘轿子的行人索取过路费,甚至在城门口阻挡送葬和迎亲的队伍,索取贿赂才允许通过,虽听说其实都是汉人,但却和那些蛮夷没有任何区别。”
“这还算好的,营债可听说过?”见于世忠愣愣的摇了摇头,他的三舅哥便流着泪把包袱抖了出来:“所谓营债,便是那些八旗兵强行向他人投放以家宅田亩为抵押的高利贷,而且利息还迅速攀升,咱家在城外的宅子和田地便是这么被那群畜生夺取的,就连你三嫂……”
见弟弟已是泣不成声,于世忠的大舅哥便把话继续说了下去:“那些夺走的田土宅院,鞑子官府却还让我等继续缴纳税赋,承担徭役,我等实在气不过,才带着这一家子人逃到这里。老三现在在给人做佃户,赚取些粮食,而愚兄则在镇子里给人当账房,勉强还能糊口。”
说完自家的事情,于世忠的大舅哥便有转而询问他的近况。于世忠不疑有他,便提到了此前追随吴易在太湖抗清,以及吴易死后的事情,只是略过了诸如魏耕等士人的事情。
见这一家人已经落得如此田地,于世忠犹豫了刹那,开口便说道:“去年,先王经略麾下的大将陈文陈大帅已经光复了金华府,并且击溃了鞑子的督标、抚标以及周边的驻防绿营。据小弟所知,这陈大帅的出身与蓬莱戚家有关,而小弟祖上则追随过戚少保杀倭寇,此番小弟便是打算南下金华投效陈大帅军前,继续杀鞑子,好早日光复大明江山。”
听到了这一番豪言壮语,于世忠岳家的一家人登时愣在了当场,惊恐万分的看着他们父子,甚至比起听闻于世忠曾在吴易麾下为将时还要恐惧。而当于世忠试图邀请他们同行时,这一家人更是一万个不愿意,仿佛于世忠父子是黑白无常,要勾他们下地狱一般。
眼见于此,于世忠很清楚这一家人已经被杭州驻防八旗编织的恐怖气氛所震慑,根本不敢有所悖逆,此刻躲在这里默默忍受已经是极限了,至于起事抗清根本不敢想象。
一时间,双方相顾无言,直到吃过了晚饭,疲乏已久的于佑明便早早睡下了,而更加疲累的于世忠则躺在床上强睁着眼睛,不敢有丝毫的睡意。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对面房间的方向发出了吱呀呀的轻开房门的声响,于世忠连忙闭上了眼睛,发出了微弱的鼾声,两只耳朵则竖了起来,唯恐少听到些什么。
片刻之后,正房的方向似乎在他人的低声催促下也出来了一个人,这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凑到于家父子的房间窗外倾听了片刻,才悄悄出了小院。
脚步声开始远去,于世忠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紧接着便从房门窜了出去,随即一跃而起翻过低矮残破的院墙,远远缀在那二人的身后,直到他们停下才躲在一块大石后侧耳倾听。
“大哥,你便听了我的吧。这于世忠分明就是个贼寇,若是咱们将他们父子投送官府,官府必不会亏待咱家的。”
听到这话,于世忠握紧了双拳,可是未待他产生下一步的念头,只听到“啪”的一声,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这畜生,咱们可是一家人啊。就算不提妹夫,佑明可是小妹唯一的儿子,也是你我的亲外甥,你就这么忍心陷他们于必死的绝境吗?!”
“我……”
“你什么你,我就知道,你分明就是想用妹夫和外甥的命去换你媳妇!可你也不想想,她被鞑子掳去也有一年多了,可有音讯传来?没准早就被鞑子弄死了!况且就算未死,你觉得还能换得回来吗?就算是能换回来,你这样做对得起小妹吗?你告诉我!”
听到这话,第一个开口的声音在愣了片刻后猛的嚎啕大哭起来,期间更是伴随着“我不是人”的咒骂声和拍打头部的响声。而另一个人则默默的流着泪水,相顾无言。
深夜山间的哭泣声中,于世忠松开了拳头,转身潜回了房中,抱着他的儿子默默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追思亡妻的梦乡。直到第二天一早,父子二人在恍若无事的告别后便踏上了继续南下的路,而房间中,则留下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
………………
数日后,金华府城府衙的大门外,一个粗布麻衣、借斗笠遮着面容的中年男子踏上了台阶,向大门的方向走去。未待上前阻拦他行进的衙役来得及开口,只听到那人开口说道。
“通报,余姚黄太冲求见,去吧。”(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初见
黄宗羲,字太冲,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梨洲山人、蓝水渔人、鱼澄洞主、双瀑院长、古藏室史臣等,后世一般称其为梨洲先生。黄宗羲之父乃是“东林七君子”之一的黄尊素,黄尊素在天启年间弹劾魏忠贤,下诏狱受酷刑而死,至崇祯朝翻案,只有十几岁的黄宗羲在出庭作证之时廷锥许显纯,痛击崔应元,更是拔其须归祭父灵,人称“姚江黄孝子”。
弘光朝时,已经成为复社重要人物的黄宗羲因在《留都防乱公揭》上署名被捕下狱。鲁监国行朝立,为兵部职方司主事,同年攻乍浦失利,逢江上师溃入四明山锡杖寺结寨。后部下扰民尽皆为乡民所杀,山寨被毁后便潜居家中。
至永历四年,黄宗羲前往舟山朝见鲁监国,升左副都御使,奉命与冯京第前往日本借兵,借兵之事未成便回返家中,而此后便开始和钱谦益一同从事“地下工作”,直到钱谦益去世。
陈文此前的经历中,与王翊、王江有过很长时间的相处,甚至与冯京第也有过一面之缘,这些人在浙东抗清的历史上都颇有名气。但若是和黄宗羲相比,便是天壤之别了。
除了后世著名的“黄宗羲定律”外,与陈文有过交集的大兰山众、四明山及天台山众将以及其他浙东抗清武装,这些人多有赖于以黄宗羲为创始人的“浙东史派”的记述,才使得他们奋勇抗击外族侵略和民族压迫的事迹不至被后人所遗忘,甚至包括陈文也一度受益于此。
在得知黄宗羲抵达府衙后,陈文满心激荡的从大营赶去见黄宗羲,结果聊了不到一个时辰黄宗羲就告辞走人了。
黄宗羲见到陈文后,态度上隐隐有些冷淡。好像有什么成见似的。除了他此来的一个最大目的,将清军近期在宁绍一带调动的军情告知陈文外,只在孙钰提到王翊的女儿还在世,并且现在就在金华府城时才流露出了一些感慨之情。
含泪回忆了一番他与王翊的交情,以及王翊被俘后他也曾打探过王翊家人的下落。对陈文能够护翼忠臣遗孤的壮举黄宗羲颇有赞赏,甚至还表示会将陈文在四明山南部为百姓殿后迎战清军的详情记述下来。以便让更多人知道此事。但是,当陈文问及婚约什么时候执行时,黄宗羲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陈文不太能够理解黄宗羲对于王翊女儿一事的前后反差,思量着可能是其人并不是很看好他能够战胜杭州驻防八旗,收复宁绍并守住那里,却又不愿王翊的女儿不能风风光光的过门,而让他无颜面对王翊,以致于此。
于是乎,陈文便提出收复宁绍后再论此事。当注意到黄宗羲的郁结有所纾解,他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至少若是能促成这段姻缘得成的话,也算是报答了王翊的知遇之恩。反正王翊的女儿现在才不到十五,那么早成亲弄不好便是一尸两命,这样反倒不好。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黄宗羲的儿子黄百家乃是崇祯十六年出生的,现在仅仅不到九岁而已……
然而。双方的友好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当陈文为了安慰他提到王翊死讯传到天台山。王江将此前抓获的提标左营副将李荣斩首示众,以慰王翊在天之灵时,却还是和孙钰一起目瞪口呆的听着这位“大儒”劈头盖脸的将王江臭骂了一顿。
王江被俘降清,比起王翊确实大有不如,而黄宗羲批判的主要问题却是王江作为浙江巡抚期间,不去救援舟山。反而命令麾下大将西进金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