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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朴归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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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就该老老实实地干他自己的事情。” 
“也许是他跟错了,阿布达尔。”泰山回答道,“这儿不会有谁和我有成见。我是第一次来你们这个国家,谁也不认识我。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错误,不再跟踪我们。” 
“也许他是个强盗。”阿布达尔说。 
“那我们就只好等着瞧了,等他把手伸到我们身上。”泰山笑着说,“我敢担保,只要我们有所准备,会让他抢个心满意足的。”就这样,他没有把这桩事放在心上。不过用不了多久,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让他再次想起了这个人。 
酒足饭饱之后,坎德·本·希顿准备和泰山道别。为了表示友谊,他郑重其事地邀请泰山去他那蛮荒之地作客。那地方有的是羚羊、牡鹿、熊、豹子、狮子,足可以吸引热心的猎人不惜鞍马劳顿之苦,远征一番。 
和坎德·本·希顿分手之后,人猿泰山和阿布达尔又在塞蒂艾萨的大街上逛了起来。这里的那种带表演场地的咖啡馆很多,有一家大门敞着,传出鼎沸的人声,把泰山吸引了过去。这时已经八点多了,泰山进去的时候,舞蹈正值高潮。咖啡馆里挤满了阿拉伯人。他们都在抽烟,喝滚烫的浓咖啡。 
泰山和阿布达尔在屋子正中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不过鼓乐喧天,喜欢安静的人猿泰山更希望能坐得离那些阿拉伯乐师远一点。一个相当漂亮的姑娘正在跳舞。她看见泰山身着欧洲人的服装,而已显得慷慨大方,便把她的绸子手帕扔到泰山身上,泰山给了她一个法郎。 
另外一个舞女接替她上场之后,目光敏锐的阿布达尔看见屋子尽那头有两个阿拉伯人站在一道旁门跟前和她说话。这道门通往内院,在这家咖啡馆跳舞的姑娘都住在这座小院里。 
起初,阿布达尔没当回事情,可是不一会儿,他从眼角的余光里注意到,那两个人里有一个朝他们这个方向点了点头,姑娘转过脸,偷偷地瞥了一眼泰山。然后那两个阿拉伯人就从旁门溜出去,在漆黑的小院里消失了。 
又轮到这个姑娘上场时,她翩然起舞,径直来到泰山身边,只对他一个人甜甜的微笑。那些皮肤黝黑、眼睛乌亮的“沙漠之子”都朝这个身材高大的欧洲人恶狠狠地皱着眉头。不过,微笑也好,皱眉也罢,都没有在泰山身上产生明显的效果。姑娘又把手帕搭在泰山肩上,泰山又给了她一个法郎。她按照本民族的习惯,把这枚硬币在脑门上贴了一下,就势向泰山弯下腰,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小院里有两个人,”她用很不熟练的法语急忙说。“他们想害先生。起初,我答应把你骗到他们那儿去。可你那么善良,我不能干这种事儿。赶快走,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我让他们失望。我相信,这两个家伙是非常坏的坏蛋。” 
泰山向姑娘道了谢,而且向她保证一定当心。姑娘跳完舞,就从旁门出去,走进小院。泰山却没有按照她的催促马上离开咖啡馆。 
又过了半个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来,一个满脸凶相的阿拉伯人走进咖啡馆。他站在泰山身边,故意说些侮辱欧洲人的话。可是因为他说的是土语,泰山对那话的意思一无所知。直到阿布达尔点拨了几句,才恍然大悟。 
“这个家伙在找茬儿呢。”阿布达尔警告说,“而且这儿不光他一个人。事实上,一旦闹起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跟你作对。所以最好还是悄悄地溜走吧,先生。” 
“你问这个家伙要干什么。”泰山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说,‘这条基督徒的恶狗’侮辱了他的舞女。他是找茬儿呢,先生!” 
“告诉他,我没有侮辱他的舞女,或者别的任何一位舞女。我希望他马上走开,不要打搅我。我不想跟他吵架,他也没有理由跟我发火。” 
阿布达尔把泰山的话翻译给那个阿拉伯人后,又说:“他说,不但你是条狗,你还是狗下的崽子,你的祖母是一条鬣狗。你还是个骗子。” 
他们的争吵吸引了邻座的注意力。阿拉伯人一骂完,众人就爆发出一阵哄笑,足以说明大多数观众的倾向性。 
泰山个愿意被人嘲笑,也不欣赏那个阿拉伯人对他的辱骂。但是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愤怒,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胳膊上的肌肉像小山一样隆起。猛地朝那个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阿拉伯人的脸上打出一拳。 
就在这个阿拉伯人倒下去的一瞬间,六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冲进咖啡馆。他们显然一直躲在前面那条街上,只待一声号令,便蜂拥而上。他们叫喊着:“杀死异教徒!”“打死这条基督徒的恶狗!”一起向泰山扑过来。 
观众席上,一群阿拉伯小伙子也都跳起来,向这个手无寸铁的白人冲了过来,泰山和阿布达尔寡不敌众,只好退到咖啡馆那头。阿布达尔仍然忠实于他的主人,拔出腰刀跟他并肩作战。 
人猿秦山把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打得落花流水。他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战斗,嘴角依然挂着打那个侮辱他的阿拉伯人时现出的轻蔑的微笑。泰山和阿布达尔面对刀丛,似乎已经没有活路。可是事实上,正因为围攻他们的人太多,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安全。因为这帮咆哮、叫骂的乌合之众挤作一团,手里的刀、剑派不上用场,而且谁也不敢放枪,生怕打着了自己人。 
最后,泰山设法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家伙,一拧胳膊,解除了他的武装,然后拿他作“盾”,慢慢退到阿拉达尔身边,又一起退到与后院相通的那道旁门。泰山在门口停了一下,突然把那个拼命挣扎的阿拉伯人举过头顶,就像拿弹弓射一块石子,朝那群紧逼过来的暴徒扔了过去。 
泰山和阿布达尔跑进黑乎乎的庭院,吓坏了的舞女们都挤在楼梯口,逃进她们各自的房间。小院里唯一的光亮是暗淡的烛光。每个姑娘都在自个儿的门框上放一支蜡烛,对于那些偶然从门口经过的人们,昏暗的灯光似乎更能表现她们的魅力。 
泰山和阿布达尔刚从咖啡厅冲出来,楼梯下面的黑影里就有人朝他们身后打了一枪,他们掉转身,看见两个蒙面人一边开枪,一边向他们扑了过来。泰山纵身一跃,迎战这两个新敌手。眨眼之间,冲在前面的那个家伙倒在院子里的一堆脏土上。他被泰山下了枪,因为手腕折断,痛苦地呻吟着。另一个家伙向阿布达尔的脑门儿开了一枪,没打中,结果被对泰山忠心耿耿的阿拉伯小伙子刺了致命的一刀。 
咖啡馆里,那群发了疯的乌合之众已经冲进小院,紧追他们的“猎物”。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些舞女们把她们的蜡烛都吹灭了。现在只有从咖啡馆那道敞开着。但同时又被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的门射出一缕微弱的光。泰山从那个被阿布达尔刺倒的家伙手里夺过一把刀,黑暗中,他站在那儿,等着迎战这群冲进小院找他的人。 
突然,他觉得有一只纤细的手从背后拍他的肩膀,一个女人轻声说:“快,先生,跟我走!” 
“快,阿布达尔!”泰山压低嗓门儿对小伙子说,“到哪儿也比在这儿强。” 
女人领着他们,爬上直通她房间的楼梯,泰山紧跟着她。他看见她那光溜溜的胳膊上戴着金拇、银铜,头发上装饰着一串金币,衣裙也格外华丽。他看出她是个舞女,一下意识到她就是刚才偷偷警告他的那个漂亮姑娘。 
爬上楼梯后,他们听见愤怒的人群正在下面的院子里找他。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儿,”姑娘说,“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你。你尽管力大无比,打得过许多人,但最后还是难免一死!快!你们可以从这间屋子那头那扇窗户跳到大街上,在他们发现你们离开这个小院之前,就能平平安安逃回旅馆。” 
可是就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沿着楼梯爬了上来。他们被发现了。有一个家伙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向楼梯涌了上来。跟在最前面的那个暴徒,捷足先登。刚爬到楼梯口就出乎意料地被刺了一刀——这个欧洲人先前可是手无寸铁。 
那人大叫一声,踉跄着跌到后面上来的那些人身上。他们都像玩十杜球时被打倒的木柱,纷纷滚下楼梯。那道日久年深、摇摇晃晃的楼梯经不住这么多人的重压和冲撞,吱吱嘎嘎,断成几截。阿拉伯人惊呼着跌到地上。只有泰山、阿布达尔和那个舞女仍然留在摇摇欲坠的平台上。 
“快来!”舞女喊道,“他们会从我旁边的那间房子的楼梯再爬上来。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刚进姑娘的小屋,阿布达尔就把楼下响起的叫喊声翻译给泰山。原来有几个人已经跑到街上,切断了他们的逃路。 
“现在我们可完了!”姑娘说。 
“我们?”泰山问道。 
“是的,先生,”她回答道,“他们会把我也杀了的。我不是帮助了你吗?” 
姑娘的话使得泰山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来看这桩事情了。他本来很想继续打下去,再体味一下这场“遭遇战”的危险和快乐,压根儿就没想到阿布达尔和这个姑娘除了偶然受伤之外,还会有什么危险。他步步退却只是为了自己不被杀害,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逃跑。 
如早只是一个人,他可以一纵身,跳到那群挤作一团的乌合之众的中间,像雄狮努玛一样,左冲右突,把这群人打个落花流水。那时再逃走,简直易如反拳。可是现在,他必须为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朋友着想了。 
他走到那个临街的窗口,敌人马上就会从那儿抄他们的后路。而那群暴徒从旁边的那道楼梯爬上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他一只脚踩着窗台,把身子探出去张望着。不过,他并没有看下面。上面一臂之遥,是这幢楼房不太高的屋顶。他把姑娘喊过来,伸出一条强壮的胳膊,抱起她,扛到肩上。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一会儿就接你。”他对阿布达尔说,“现在你把屋里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顶到门上,总能抵挡一阵子。”说完他就背起姑娘,爬上窗台。“搂紧我。”他嘱咐她。眨眼间,他已经像一只敏捷、灵活的猿猴,攀上屋顶。他把姑娘放下,爬到屋檐跟前,探下身子,轻轻地喊阿布达尔。小伙子跑到窗口前。 
“把手递过来!”泰山轻声说。已经冲上来的人们砸着门。哗啦一声,门板砸得稀烂,朝里倒了下来。几乎同时,阿布达尔觉得自己轻得像一根羽毛,“飞”上屋顶。他们逃得正是时候,因为就在那群人冲进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小屋时,十几个人已经拐过街角,跑过来,从下面封锁了小屋的窗口。 

8、沙漠里的战斗

他们三个人蹲在那幢舞女的小楼的楼顶上,下面传来阿拉伯人在屋子里愤怒的叫骂声。阿布达尔不时把叫骂的内容翻译给泰山听。 
“他们责怪街上守着的那些人呢!”阿布达尔说,“骂他们轻而易举地放跑了我们。街上的人说,我们根本就没有跳下来,一定还在楼里藏着,不过是他们胆子太小,不敢继续搜索,就用我们已经逃走的鬼话骗人。过一会儿,他们自个儿就会吵吵闹闹地打起来。” 
不一会儿,楼里的人不再搜索,又回咖啡馆去了。大街上还有几个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儿。 
泰山对姑娘说,非常感谢她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做出的牺牲。 
“我喜欢你,”她直截了当地说,“你跟别的那些来咖啡馆的人都不一样。你不跟我说粗话,给我钱时也没半点轻狂。” 
“可是你以后怎么办?”他问道,“你不但不能回咖啡馆,恐怕连平平安安呆在塞蒂艾萨也办不到了。” 
“明天,人们就会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她回答道,“可是能永远不回这家咖啡馆,或者不到别的咖啡馆才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呢!我根本就不想在这儿果。我不过是个囚徒。”“囚徒?”泰山惊讶地问。 
“更准确地说是奴隶。”她回答道,“我是被一帮土匪从我父亲的部落抢来的。他们把我带到这儿,卖给这家咖啡馆的老板——一个阿拉伯人。我离开亲人将近两年了。他们在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恐怕永远也不会到塞蒂艾萨。” 
“你想回家吗?”泰山问,“我保证送你。至少可以把你平平安支送到布沙达。到了那儿,就可以让城防司令官派人护送你走完剩下的路程。” 
“啊,先生,”她高兴地说,“我该怎样报答你呀!你真的能搭救一个可怜的舞女吗?不过,我的父亲能报答你,也愿意报答你。他是坎德·本·希顿芦长。” 
“坎德·本·希顿?”泰山惊讶地说,“坎德·本·希顿今晚就在塞蒂艾萨,几个小时以前还跟我一起吃饭呢!” 
“我的父亲在塞蒂艾萨?”姑娘惊讶地喊了一声,“感谢真主,我真的得救了!” 
“嘘——”阿布达尔做了个小声说话的手势,“听。” 
楼下又传来阵阵人声。因为夜深人静,听得很清楚。泰山听不懂,阿布达尔和姑娘替他翻译。 
“他们已经走了,先生。”姑娘说,“他们想抓的是你。有一个人说,出钱买通他们杀你的那个陌生人住在阿凯米德叫舒莱福家。他的手腕子让你拧断了。不过这人已经悬赏,谁要能埋伏在吉布沙达的路上把你干掉,就给更多的钱。” 
“今天在市场上跟踪您的就是他!”阿布达尔说,“晚上在咖啡馆我又看见他来着,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这两个家伙跟姑娘说完话就偷偷溜进小院。我们从咖啡馆退进小院时,向我们扑过来而且开枪的就是这两个坏蛋。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呢,先生?” 
“我也不知道。”泰山回答道。停了一会儿,又说:“除非……”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完,心里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看起来虽然是这桩事情唯一的解释,但似乎又绝不可能。 
不一会儿,街上的人都走了。小院和咖啡馆也已空无一人。泰山小心翼翼地跳到姑娘那间小屋的窗台上,看见小屋也空空荡荡,才又爬上屋顶,让阿布达尔先下去,然后又让他从窗口把姑娘接进小屋。 
窗口距离街面不算太高,阿布达尔纵身跳了下去。泰山则像先前在丛林里带着东西,无数次奔突跳跃一样,把姑娘抱在怀里,飞身跃出窗口。姑娘吓得叫了一声,可是泰山落地时连点震动也没有,她的一双脚平平安安着了地。 
她紧紧拥抱着他。 
“先生多么强壮,多么灵活!”她高兴地说,“就连我们那儿的黑狮子埃尔阿端也比不上你!” 
“我倒真想会会你们的埃尔阿瑞。”他说,“我已经听到不少关于它们的故事了。” 
“你要是去我父亲的领地,就一定能看见它们。”姑娘说,“黑狮子出没在我们北面的大山里,它们的爪子非常有劲,只一下就能抓碎一头公牛的脑壳。夜里要是有人遇上它,保准没命。” 
他们一路平安找到那家旅店。睡眼惺忪的店老板严词拒绝马上替他们找坎德·本·希顿,要他们第二天早晨再来。可是一块金币扭转了局面。不一会儿,一位仆人就替他们逐个查问旅店中照料骡马的人。因为他们或许会和沙漠里来的酋长有些交往,并且提供一点线索。泰山觉得有必要当天夜里找到姑娘的父亲,他生怕酋长第二天早晨走得太早,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他们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仆人领来了坎德·本·希顿。老酋长进屋时那张总显得傲慢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 
“十分荣幸,蒙先生……”他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姑娘身上。“我的女儿!”他叫喊着,张开双臂向她迎了过去。“仁慈的真主!”老武士一双英气勃勃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听完女儿被诱拐以及最后得救的故事后,坎德·本·希顿向泰山伸出手。 
“坎德·本·希顿拥有的一切都是您的,我的朋友,甚至他的生命也属于您。”他言简意赅,但泰山明白,这绝非客套,更非戏言。 
他们立即商定,最好赶在大亮前出发。这样,泰山、阿布达尔和酋长的女儿睡不了几个小时就得上马,因为他们必须当天赶到布沙达。对于三个男人,这当然算不了什么,可是那位姑娘就得饱受鞍马劳顿之苦了。 
不过,她可是迫不及待情愿承受这份艰难,恨不得马上回到阔别两年的故乡,和亲人、朋友团聚。 
泰山觉得还没合眼就被叫醒了。一个小时以后,他们一行四人已经朝南向布沙达进发了。开始路还好走,他们纵马疾驰。可是走了几英里之后,便是一片沙漠,马每走一步,蹄子都会深深地陷进沙窝里。跟泰山、阿布达尔、酋长、他的女儿同行的还有酋长部落里的四个骠勇的汉子。他们是和酋长一起到塞蒂文萨的。他们共有七条枪,因此,白天赶路不怕被人袭击。如果一切顺利,天黑之前,便可赶到布沙达。 
一阵大风扬起蔽日的黄沙,席卷着他们。泰山觉得口干舌燥,嘴唇爆皮。他看到的景色绝对谈不上有吸引力。浩瀚无垠的沙海只有起伏的沙丘和一簇簇死气沉沉的灌木。南边隐隐约约现出撒哈拉大沙漠阿特兰斯山的轮廓。泰山心想,这里和他度过童年的美丽的西非真有天渊之别! 
阿布达尔的警惕性一直很高,不时前后张望着。每爬上一座沙丘,他都要勒转马头,极目远眺,十分仔细地在沙海里搜索。后来,他终于发现了目标。 
“瞧!”他喊道,“我们后面有六个骑马的人。” 
“毫无疑问,是您昨天夜里那帮‘朋友’先生。”坎德·本·希顿对泰山说,语气十分冷峻。 
“是的,毫无疑问。”人猿泰山说,“真抱歉,因为我的缘故,你们一路上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不过,到了下一个村庄,我就停下来,问他们个究竟,你们可以继续赶路。今天晚上,我没有必要一定赶到布沙达。你们自己走吧,这样可以平安些。” 
“如果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坎德·本·希顿说,“我们一定要跟你一起走,直到你平平安安到了朋友那儿,或者这些坏蛋不再跟在你屁股后头瞎转。别的话用不着再说了。” 
泰山只得点点头。他不大爱说话,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然也还有别的原因——坎德·本·希顿喜欢他。阿拉伯人最讨厌的就是喋喋不休的“话匣子”。 
这以后,阿布达尔一直留意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几个骑马的人。这几个人总是和他们保持一个不变的距离。他们停下来休息时,就是中午休息得比较长的那次,那六个人也没有趁机追过来。 
“他们是等天黑呢。”坎德,本·希顿说。 
还没到布沙达,天就黑了。在暮色完全笼罩他们后面的那几个身穿白袍的人影之前,阿布达尔又回头瞥了一眼,发现他们显然加快了速度,正在缩短与他们的“猎物”之间的距离。他把这个发现悄悄告诉了泰山,囚为他不想惊动那个姑娘。人猿泰山勒转马头,和他并辔而行。 
“你和他们二块儿往前走吧,阿布达尔,”泰山说,“这场搏斗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在下一个地形有利的地方等着,跟他们刀枪相见。” 
“阿布达尔跟你一起等着。”年轻的阿拉伯人回答道。而且无论劝说还是命令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那么,好吧,”泰山回答道,“这个地方就很理想。山包上有不少石头,我们可以藏到那儿,等那几位先生过来,再跟他们清算这笔帐。” 
他们勒住缰绳,下了马。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已经在夜色中消失了。远处,布沙达灯火闪烁。泰山解开枪衣,取出步枪,又松开装手枪的皮套。他让阿布达尔和马匹一起撤到岩石后面。这样一来,如果敌人开枪,不致于被流弹打中。阿拉伯小伙子假装依计而行,可是把两匹马结结实实拴在灌木丛之后,便又悄悄爬回来,在泰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隐蔽起来。 
人猿泰山直挺挺地站在大路中间等待着。没多久,黑暗中突然传来马儿奔跑的蹄声,又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漆黑的夜色中晃动着灰暗的人影。 
“站住!”他大喝一声,“不站住就开枪了!” 
那几个灰白色的人影突然停下,骤然间,四周一片死寂。然后传来一阵压低嗓门儿商量事情的声音。商量之后,六个骑手便像幽灵一样各奔东西,四散而去。沙漠里又是一片寂静。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寂静过后将是一场恶战。 
阿布达尔单腿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张望着。泰山侧耳静听,不一会儿,他那双训练有素的耳朵便听见马儿踩着绵软的沙土,从东、西、南、北迁回而来。他们被包围了。迎面响起一枪。一粒子弹在空中呼啸着,从他的头顶飞过。他朝火光亮起的地方开了一枪。 
立刻,寂静的沙漠里四面八方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阿布达尔和奉山看不见黑暗中隐藏的敌人,只能朝火光开枪。不一会儿,敌人便缩小了包围圈。他们已经发觉对手寥寥无几。 
有一个家伙走得太近了。泰山已经习惯于在漆黑的丛林里看东四,突然发现这边夜色中有个东西在晃动,他放了一枪,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马鞍子空了。 
“我们跟他们机会均等,阿布达尔。”泰山轻声笑着说。 
他们仍然四面受敌。剩下的那五个家伙一声号令,纵马疾驰,压将过来,那股凶劲儿就好像这场战斗马上就会结束、泰山和阿布达尔都隐蔽到岩召背后,准备迎战从对面冲过来的敌人,骏马奔驰,旋卷起疯狂的蹄声,交战双方对射着,织成一道火网。那几个阿拉伯人撤回去,又要弄新的花招。不过这时已经四比二了。 
有一会儿,黑暗中静悄悄的,连一点儿响声也没有。泰山猜不透他们是因为损失了两个人不想再打了,还是在前面的路上设下埋伏.等他们去布沙达的路上再来个突然袭击。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四个人便从同一个方向反扑过来。然而,他们刚刚打响第一枪,背后就响起密集的枪声。通往布沙达的大路上,传来一队前来参战的骑兵野蛮的呐喊和杂乱的马蹄声。 
那几个阿拉伯人不敢恋战,没等弄清来人是谁,便胡乱放了几枪,从泰山和阿布达尔坚守的高地飞驰而过,直奔通往塞蒂艾萨的大路。不一会儿,坎德·本·希顿带领他的人马冲上山丘。 
老酋长看到泰山和阿布达尔连皮也没有擦破,这才放下心来。他们的马也没有受伤。大伙儿找到被泰山打中的那两个人,发现都已经死去,便扔在那儿,没再管他们。 
“你打算伏击这几个家伙时,为什么不告诉我?”酋长生气地说,“如果我们七个人一起干,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消灭。” 
“如果那样,也就没有必要停下来打伏击了。”泰山回答道,“倘若我们一直向布沙达前进,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我们。那时候大家自然都可以参加战斗。问题是,我不愿意把应该由自己承担的责任转嫁到别人身上,所以就决定由我和阿布达尔两个人跟他们这算笔帐。再说,还有你的女儿。我不能让她为了我,毫无必要地暴露在六个坏蛋的枪口之下。 
坎德·本·希顿耸了耸肩。他不可愿意这样被人骗出战斗。 
离布沙达这么近发生的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引得城里出动了一个骑兵连。泰山这一伙人在城外与他们相遇。负责这支部队的军官让他们都停下来,解释放枪的原因。 
“有一小撮土匪,”坎德·本·希顿回答道,“袭击我的两名掉队的部下。等我们返回去,他们已经四散而逃。他们死了两个人,我的人没有伤亡。” 
军官似乎对这个问答很满意。问过他们的姓名后,便带着自己的士兵去刚刚发牛这场小规模战斗的地方,抬那两具死尸,目的是,如果可能,以后再确定他们的身份。 
两天之后,坎德·本·希顿和他的女儿、随从一起骑着马,穿过布沙达城下的关口向南面更为荒凉而遥远的家乡迤俪而去。酋长竭力怂恿泰山与他同行,那位姑娘更是再三恳求,替她父亲帮腔。但是泰山无法应允。最近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使他感觉到自己的责任特别重大,一刻也不能离开岗位。他当然无法向酋长父女解释这桩事情。不过跟他们约定,以后一旦有可能就一定去看望他们。酋长和他的女儿只好勉强同意。 
这两天,泰山实际上一直和坎德·本·希顿以及他的女儿呆在一起。他对这个不苟言笑,近乎刻板的民族和品格高尚的武士们颇感兴趣,而且特别珍惜他们的友谊,珍惜这个了解他们的生活与习惯的机会。他甚至在这位可爱的棕色眼睛的姑娘的帮助下,初步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他骑着马,把他们送到城外的关口,心里涌起了无限惜别之意,一直望着这支小小的队伍消失在沙丘背后。 
这是些能和他沟通心灵的人!他们那粗犷的、野蛮的。充满危险与艰辛的生活强烈地吸引着这个半开化的人。在他访问过的那些大城市娇弱的文明人中,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一种感召和吸引。他觉得老酋长那儿的生活甚至比丛林里的生活还有意思,因为他们那儿有可以交往的人——值得他尊敬与仰慕的真正的人;而且离他喜欢的大自然又不远。一个主意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盘桓:等他这件差事结束,就到坎德·本·希顿的部落,和他们一起度过余生。 
他勒转马头,向布沙达慢慢走去。 
泰山在撒哈拉大旅馆下塌。这个旅馆的前厅有一个酒吧间。两个餐厅,还有厨房。这两个餐厅都与酒吧间相通,其中一个专供当地驻军的军官们使用。站在酒吧间,可以同时“兼顾”两边的餐厅。 
送坎德·本·希顿和他那一行人上路之后,泰山走进酒吧间,稍事休息。这时天色尚早,因为坎德·本·希顿要赶路,所以出发得很早。泰山送他们回来之后,还有人在用早餐。 
泰山无意中朝军官们用餐的餐厅瞥了一眼,看见的情景却让他兴趣顿生。原来格诺埃斯中尉正在那儿坐着,泰山看见他的时候,正巧有一个身穿白袍的阿拉伯人走过来,弯下腰,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便从另外一扇门走出餐厅。 
这件事情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是那个人弯腰说话的当儿,那件带包头巾的外套敞开了一下,露出用绷带吊着的左胳膊。 

9、泰山中计

坎德·本·希顿南行的那天,驿车给泰山带来了迪阿诺特的信。这封信是从阿尔及利亚西底伯拉伯市转来的,它又触动了泰山希望忘得干干净净的心灵的创伤。不过他并不因迪阿诺特写信来而懊恼,因为他提及的事情至少有一件是人猿泰山永远感兴趣的。下面就是这封信。 

亲爱的约翰: 
自从上次写信给你,我因公差去了一趟伦敦。 
我在那儿呆了三天,第一天就在亨丽埃塔大街巧 
遇你的一位老朋友。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是谁。 
听我说,是塞缪尔·菲兰德先生。真的。我好像看 
见你脸上无法相信的表情。不过,让你惊奇的事 
儿还在后头呢!他一定要我跟他去他下榻的旅 
馆。在那儿我见到了阿尔奇米迪斯·波特教授、波 
特小姐,还有那个肥胖高大的黑女人——你会想 
起来的,就是波特小姐的女仆艾丝米拉达。我在 
那儿呆着的时候,克莱顿也来了。他们快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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