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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复活阴谋丛生:再见,薄雪草少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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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二十年后,他的日记
2029年6月29日,暴雨。
三周前的那个早晨,我跟同学一起走进高考考场。母亲因为乳腺癌死在手术台上,当时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
她独自抚育我,一生寂寞,连死亡都如此寂寞。
今天清点遗物时,在母亲装丝巾的抽屉里,摸到一个方形的盒子。是什么呢?她这么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柜最深处,显然对它珍爱非常。
拨开缠住盒子的细软,只见一个蓝丝绒盒,边角磨旧了,没有Logo。我猜想,里面大概是首饰吧,打开它——竟然是一张照片。
边角发黄,淡去的颜色掩不住照片里男生和女生的青春。两人在教室里,女生羞赧地笑,脸颊的梨涡盛满甜美。我看着眼熟,惊觉:这不是母亲吗?
再看那男生,除了发型衣着旧式一点,轮廓眉眼竟然跟我有百分之九十相像。此时,风像鼓起腮帮子的孩子,一口气一口气,轻柔地吹起卧室的纱帘。
我用手指抚摩照片的磨砂表面,终于明白了,这是他们年轻的时候。
十几岁时的母亲和父亲。
我是遗腹子。爸爸过世后,妈妈一直没有再婚。从小到大,每逢爸爸生日忌辰,妈妈都会做满桌的菜,一口也不吃。只要我拿起筷子夹一块,她就会怔怔地望着我,眼泪忽地就淌落。当年的我总嫌她败兴,好好的一顿饭也能吃着吃着就哭了。
如今见到这照片,才发现林干妈说得没错。我的脸越长越像爸爸。
血缘真是奇妙,难怪每年在他生忌之日,妈妈看到我的脸,就会想起他。
照片背后写着几行字。
“滕司屿跟叶默宁要永远在一起,这是属于我们的小永恒。”落款:“滕”。
爸爸的字写得很好。我对他的印象几乎为零,活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亲笔字。
我将照片收回到那蓝丝绒盒里。原来放照片的那个地方,还有一张叠成方块的字条和一块小石头。普通的石头,颜色黝黑,不如雨花石光滑。拆开那字条,上面写着一首小诗——
大雨后的樱花坊 一地芬芳
而我不能忘 初吻的清香
噩梦的夜晚 赶不走心慌
而我不能忘 曾有你睡在身旁
念书的小孩 回身孤独地张望
而我不能忘 你说要给他父爱的肩膀
穿白纱的新娘 期待蜜月的远方
而我开始想象 天堂里与你相遇的模样
你依旧俊朗 我白发苍苍
任岁月绵长
两两相望 满地月光
纸张发黄,字迹褪色,应该是妈妈多年前写给爸爸的。如今他们在天堂遇见,是否“两两相望,满地月光”?
在这个下午,光阴流淌得极慢、极慢,我坐在她生前睡的床上,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止不住,竟如泄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真是狼狈。泪光蒙胧中,我又拈起那块黝黑的小石头。
粗糙的石头,没有什么光泽,看不出有任何价值。
妈妈为什么要留着它,留了一辈子呢?
滕景生
。。
醒不来的梦(1)
她抬头怯怯地看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然后像只小兔子,轻轻柔柔地走了,留下一阵洁净的芬芳。
美得素净,让人心旷神怡。
绝望像入夜时迅疾垂落的漆黑天幕,撕破了这个脆弱的梦境。
【一】 她抬头怯怯地看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然后像只小兔子,轻轻柔柔地走了,留下一阵洁净的芬芳。
2007年,夏。
“喏,又是一个你的仰慕者。”
浣熊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扔在滕司屿的桌上。信封上粘着诱人的桃心,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里面写着什么。
无非是——
“滕司屿学长,你好,我是某班的某某某,自从上一次在球场上看到你灌篮以后……”这样的信,每个月他都要收好几封。
夏天的教室热得像个蒸笼。司屿一觉醒来,满身是汗,他随手把信揉成纸团,嗖的一声扔进垃圾桶。浣熊跑过去一瞧,那纸团扔得极准,正中垃圾桶里唯一的空隙。
“啧啧啧!太没天理了!我一个都捞不着,你天天有女生送上门。”浣熊的真名叫王浣然,座位就在司屿的前排,硕大的黑眼圈分布在白胖的脸上,真是名副其实的“浣熊”。
司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校广播里插播通知,说是请初一到高二年级各班的体育委员、宣传委员和文娱委员马上到小礼堂开会。
同桌大龙推了他一把。
“哎,体育委员,还不去开会!”
浣熊撑着下巴,一边色迷迷地遐想,一边嘱咐司屿:“各班文娱委员……啧啧啧,肯定有好多美女。喂,高一三班的叶默宁就是文娱委员,你记得帮我要她的QQ。”
司屿随口“哦”了一声。
浣熊急了:“你真要帮我问啊,你自己对女生没兴趣,可不能误了哥们的事!”
中午一点半。
同学们陆续回教室准备上课。男生们玩球耍帅。女生们三五成群,兴奋地讨论SJ的演唱会,她们不是妖精就是仙后,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引得男生们不住地偷瞄。男、女生阵营分明,老死不相往来,又好奇地互相观望。
在这个冒着粉红色泡泡的中午,浣熊的一句“你自己对女生没兴趣”,瞬间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好几个女生回过头往这边张望,半遮住嘴,低低地对同伴说:“喂,你们刚才听到没……”
司屿毫不介意,站起来双手插入口袋,自顾自地去开会。
“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等真遇着了,我这一辈子只对她好。”
他是孤儿,由单身的养父收养至今。
无父无母的孩子,天生有感情上的洁癖。要么不爱,要么深爱。虚浮的感情纠葛,从来不是他的菜。少年精致的五官上,仿佛有一种洁净凛然的气息。女生们没骨气地忘记八卦,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走。浣熊冲那个背影愤愤地竖起中指。
“哼,这么臭屁?我倒要看看,最后是哪个女孩子降伏了你!”
开会的小礼堂在另外一栋教学楼。经过小卖部时,他摸摸校服口袋。
只有四个硬币了。
摊在手上,阳光下它们少得刺眼。如果买了可乐喝,晚上就连包子都吃不起了。跟老爸吵架赌气的下场,就是这个月没有生活费。司屿正郁闷,冷不防后面有人撞了下他的胳膊。
丁当……一连串薄薄的颤音。
硬币坠到地上,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滚去。撞到他的胖女生冲他扬一扬手,说:“对不住了啊,帅哥,我们急着去开会。”说完,停也没停就往前赶。
司屿没办法,躬身捡起救命钱,一个,两个,三个……在他拈起最后一枚硬币的瞬间,另一只手也触到了硬币的边缘。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醒不来的梦(2)
她纤长的手指轻触到他的指尖。
陡然遭遇麻麻的电流,两人一怔,迅速地收回手。原来是刚才那个胖女生的同伴,见朋友撞到了司屿,停下来帮他捡硬币。
司屿抬头看。只见白皙的一张脸,温温柔柔地映入眼帘。
说不上很漂亮,但有一种美妙的气场隐隐存在,让你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女生的脸红了,习惯性地把发丝捋到耳后,言语带着紧张:“对不起……对不起。”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她抬头怯怯地看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然后像只小兔子,轻轻柔柔地走了,留下一阵洁净的芬芳。
美得素净,让人心旷神怡。
直到广播里再次响起开会通知,他才缓过神来,急急赶到会议室,这时大家都已经坐好。辅导员发给每人一页“关于召开校运会的通知”,就开始慷慨激昂地召开动员大会。司屿一句都没听,他想,赌气归赌气,跟面包相比,面子问题只是浮云。
趁辅导员没有注意这边,他就躲在前排座位后,给老爸发短信:“没生活费了,钱请打到建行账户上,×××× ×××× ×××× ×××,户名是我。”
老爸上周来学校,在校门口的移动营业厅办了个新号码,当时他们爷儿俩正吵架,他只瞄了一眼,存都没存。生死存亡之际,可不能在这掉链子啊。司屿定神想了一会儿,吧嗒吧嗒摁下“158××××××67”,点击“发送”。
发送完这条短信,就等于向老爸投降了。
他怏怏地往后仰,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台上的辅导员长篇大论,她说:“校领导非常重视这一次的校运会,我们啊,要展现出当代中学生朝气蓬勃的风貌!这不仅仅需要各班体育委员大力动员同学们报名,更需要宣传委员的配合!这里呢,我想重点表扬一下高一三班的叶默宁同学。这一次校运会的前期宣传中,她配合校广播站做了大量工作。来,叶同学,你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人站起来。
辅导员的面子挂不住,又喊:“叶同学,叶默宁。”
众人的目光像包围圈,集中在一个低头摆弄手机的女生身上,旁边的人悄悄捅了捅她的胳膊,女生慌忙站起来,习惯性地捋一捋发丝,没出声,脸颊儿先微微泛红。咦,是她?靠在椅子后背上的司屿坐直了,怔怔地看着那女生。
是刚才帮他捡硬币的女生。原来她就是叶默宁。
司屿想起浣熊的交代,又喜又忧:知道了女生的班级和名字,追起来方便得多,可这是兄弟先看上的妞啊。就在默宁站起来的瞬间,手机嘀嘀作响,在安静的礼堂里尤为刺耳,司屿连忙低头,在前排同学密不透风的掩护下,一手遮住屏幕,留出一小块视野,打开了屏幕上的新信息。
14:05 06/06/07
发件人:158××××××67
臭臭臭骗子!
他有点囧。发错了?又核对了一次那个号码,尾数到底是“67”还是“76”,还真拿不准。司屿回过去一条:“大姐,发错了而已,没必要骂人吧。”
发完后想想,对方不一定是女的,说不定是大叔装萝莉。
辅导员本来有点火,见着小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就没追究。不似想象中甜美,默宁的声音有一点沙哑。清纯的一张脸,嗓音里却藏着那么多故事。后排的男生小声讨论,叶默宁的五官里到底哪点长得最好看。这奇妙的几分钟里,大家的注意力都拴在她身上了。司屿呈面瘫状靠在椅背上。
他的个性就是这么纠结。表现得越不在乎,越冷漠,动心就动得越彻底。恍惚间有魔力征服了他,宛如硕大的蛛网。他掉入其中脱不了身,又心甘情愿地不想挣扎。挨到散会,茫茫人潮中,他故意拖缓步子,跟在叶默宁和那个胖女生后面走。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十五分钟,从小礼堂回教学楼的路上,拥满散会的班干部。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醒不来的梦(3)
爱情真是没有道理的东西。
看到有男生瞄她,他恼火得很,好像对方在打他女朋友的主意。如果有人路过时擦着她的肩膀,他恨不能一胳膊把对方撂倒在地上,狠狠警告:“小子,你离她远点。”
滕司屿同学迅速进入角色。入戏太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叶默宁的准男友。
离得这么近,他甚至能看到她耳廓上细细的绒毛,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小幸福时光。
胖是一种境界,不是一天就可以达到的。从小礼堂里出来,胖女生就果断地掏出牛肉干,边走边吃,一边拿着默宁的手机玩。
她说:“你新换的号码是多少?我还没存呢。”
默宁报出一串数字。
司屿竖起耳朵听。
158……4……67。
快上课了,走廊上人超多,她的声音太小,他听到隐约的几个数字,有点耳熟。
胖女生玩她的手机玩得不亦乐乎,最后落到重点,打开默宁的收件箱,嘿嘿嘿笑得跟黄鼠狼似的,说:“看看有没有野小子骚扰你……”
翻到第一页,胖女生的小眼睛倏地亮了,嚷嚷着:“哟,还真有啊!”
有男生给她发短信?
打翻了醋坛子,司屿不爽地扯扯嘴角。
看来,情敌不少啊。
胖女生得意地作势要念短信。默宁着急地伸手去抢,说:“你乱讲,哪里有什么野小子啊。”
“切,这还不算吗。”
默宁说:“拜托,那个是骗子发的短信!”
把那条短信看仔细了,胖女生也觉得有点不对:“是哦,真正想追你的男生不可能问你借钱。”
“就是嘛。”默宁又好气又好笑,“林簌簌!别闹,快到教室啦。”
不料林簌簌翻到了下一条,说:“不对哦,如果他不认识你,干吗叫你‘大姐’啊,还说是发错了,没必要骂人吧。”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司屿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她们说的那条短信……怎么好像是自己发的?司屿绷不住了,回想起默宁刚才报的那几个数字,跟他印象中爸爸的手机号码……很像很像。
簌簌不相信是骗子,嚷嚷着:“叶默宁,你肯定是偷偷交男朋友了,我连暗恋班长的事情都跟你说了,你居然有主了都不告诉我啊。嘿嘿,我要跟妹夫说说话。”
一边说,一边回拨号码。
糟了。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慌,迅速翻出手机准备关机,可一切都晚了。那熟悉而欢快的铃声与胖女生手中的手机配合得准确无误,手机用最大音量喜庆地提醒司屿:“电话,电话,您有新电话!”
前面的两个女生同时回过头,林簌簌打量打量司屿,又回头看看默宁,恍然大悟,说:“默宁,真的是他啊?!难怪走得这么近!”
默宁比谁都吃惊。
他和她两两相望,半晌,谁都没开口打破沉默。手机还在他手里不依不饶地喊着:“接电话啦,您有一个新电话啦。”叶默宁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他想掩饰都没辙,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她一定以为我是骗子,这怎么解释得清——少年窘到极致,绝望像入夜时迅疾垂落的漆黑天幕,撕破了这个脆弱的梦境。
【二】 甜蜜如阳光下的肥皂泡,风一吹,就破了。
醒来,已是三年后的一个清晨。
滕司屿从King Size的大床上爬起,睡眼惺忪地站在水池边刷牙,镜子里的他是个快二十一岁的大学生,轮廓里少了青涩多了锐气。他调出手机日历,屏幕上黑底白字地显示着“2010年5月17日”。
今天是她十九岁的生日。
司屿颓然坐在床边,望着渐亮的天空出神。跟默宁交往了几年,感情一直很好,要不是几个月前的那场意外,他们绝不会协议分手。
醒不来的梦(4)
分开的这几个月里,他抽烟、喝酒……司屿什么都学会了,而且每晚都梦见她的脸。
最后一次约会,选在学校的湖畔咖啡屋。那天她点了一杯最爱的咖啡。窗外湖光粼粼,她的眼底泪光隐约。店堂里光线柔柔的,她不说话,眉心微皱,用小勺搅拌着服务生端上来的咖啡。
像从一口深井里打起残存的水,他沙哑着嗓子问她:“我们是‘中止’还是‘暂停’呢?”
她抬头看他,美目如星。
年少时外冷内热的毛病还在,他装作无所谓:“我尊重你的决定。”说完,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笨蛋,什么叫尊重她的决定?滕司屿,你该留住她,留住她啊。
她的手指微微一颤。小勺碰到瓷杯,咚地轻响。
他忍不住挽留:“默宁,我跟你一样心痛。他死了,这事实改变不了,我们……”
“算了,先分开吧。”她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话语却跟眼泪一样堵塞在心里。那一个下午,两人对面而坐的剪影,沉默地定格在湖畔咖啡屋。
“这就是外国语大学选出来的美女?”簌簌把二十位入选女生的照片翻了个遍,“早知道我就混进去参加了。默宁你看看这个,还没你漂亮。”
这届“深港大学生风采之星大赛”由两地教育部门联办,奖励诱人,吸引了上万名美女报名。簌簌和默宁跟着学姐过来当志愿者。簌簌将几张照片推到默宁面前比了比,摇摇头:“真没你一半好看呢。”
叶默宁埋头做女选手到场联络。
簌簌凑过去:“听说没?乔安娜学姐想拉司屿过来当学生评委,打了一周的电话,他都没接。”
“哦。”
“她太笨了啊,要是叫你出马,司屿一定……”
“嘘。”默宁打量四周,还好,没人听见。
“我跟他分手了,别提他行不行?”
“提都不能提?至于吗?”簌簌白了闺密一眼。
当年滕司屿和默宁的恋爱在高中引起轩然大波,可谓爱得轰轰烈烈。感情那么好的两个人,说分手就分手,这三个月里,都当对方死了似的,一点音信都不给。滕司屿申请休学,神秘失踪。听说,他去亲戚开的公司里代任总经理的职位,真够绝。趁主管不在,簌簌用资料挡住半边脸,凑过来问:“是他出轨了,还是你有别的想法了?”
默宁一副“大姐你别问了好不好”的表情。
她只得怏怏地开工。默宁埋头填表格,心绪早就被这一番追问打乱。
她从没那样爱过一个人,像扑火的飞蛾,全身心交付。她深信他也是如此,所以分手时才会那么艰难。换手机号码,删QQ,删MSN,删校内,删微博……删一切可以删的东西,可那又有什么用?
刻在心底的那个名字,永远也删不掉。
在湖畔咖啡屋,他问:“我们是‘中止’还是‘暂停’呢?”
她用小勺搅动眼前的咖啡,说:“算了,先分开吧。”
那一刻他眼里的失落,看得她好心疼。
他的“国王病”很严重,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弄到手。喜欢的女生,更是不可能放弃。高傲的国王明白祸从他起,放软了语气,又说:“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我们不发短信不打电话不见面,你好好放松一下。三个月后,如果你觉得恢复了,我们重新开始。”
如今,三个月的期限快到了,默宁凝望窗外渐渐垂落的夜幕。
一切,真的能重新开始?
晚上八点,这场美丽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有个叫欧阳莲道的女选手,在化妆时说口渴。饮水机上只有空筒,地上摆着一排备用水。找不到男生来帮忙,默宁捋起袖子自己搬。搬到一半,笨重的水筒哐当落下,险些砸到脚。
醒不来的梦(5)
莲道的助理苏苏一个劲儿地催。
“我说你快点啊,别耽误我们家莲道比赛。”
她们跟默宁念一所大学。莲道是全校公认的美女。
“你过来帮我一把?”默宁实在是搬不动。
苏苏的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要我搬?你们就这样招待人?”她的尖嗓门刺耳,旁边几个人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莲道咳一声,温柔地说:“苏苏啊,别为难工作人员。我自己去买水吧。”
说完,带妆的她作势要起身。乔安娜忙按住她。
“姑奶奶,你妆都没化好。别动。”又训默宁,“愣着做什么?快搬!别因为这种小事耽误比赛!”
通过化妆镜的反射,默宁看到莲道的嘴角扬起得意的浅笑。
极隐约,转瞬就不见了。
“呵呵,好热闹啊。”
化妆室的门被人推开,来人一脸柔中生媚的笑,四英寸的高跟鞋踩得风姿绰约,韵味自然是二十岁小女生比不了的。女选手们一见她进来,纷纷起立,恭敬地唤一声“轻菡姐”。沐轻菡是知名影星,也是这次比赛的创办人之一。第一次见到她本人,默宁透过瞬间包围的人群望去——沐轻菡笑起来时柔和的侧脸,让她生出一丝亲切感。
像是上辈子就认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筒水扛了上去。默宁有成就感地抹汗,没发现沐轻菡早已走到她身旁。
“擦擦汗。”大明星主动递给默宁纸巾。
默宁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忙说谢谢。
“出什么事别自己扛着,这事就让男孩子来做,我不想你太辛苦。”沐轻菡笑起来真美,笑意似水面的涟漪,一圈一圈散开。这笑意感染了默宁,她像是困在梦境里,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能浸没在那笑容里,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好。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我不想你太辛苦”这样的贴心话,熟人之间才会说。
一贯嚣张的主管乔安娜在沐小姐面前,也毕恭毕敬。
“这是今晚的流程,请您过目。”乔拿过流程表。沐轻菡心不在焉地略扫几眼,余光跳过乔安娜,怔怔地落在默宁身上。
她不能在人前显露一丝一毫与叶默宁的关系,八卦小报记者神通广大,哪怕是一丝丝的流露也可能被描黑。
她比滕司屿更加明白他所描述的那份心情。他曾说,他对叶默宁的爱是小小的,闪着隐匿的光,像微小的宝石,纵使微小也能燃烧,燃烧成一团炽烈的焰火。她又何尝不是一颗细微的宝石,她已经烧起来了。很多话,也是说出口的时候了……
离开场还剩十九分钟。
评委和观众都已落席,直播人员正在做最后的调试。默宁路过评委席,沐轻菡叫住她:“默宁,帮我去化妆室拿一下披肩好吗,灰色真丝的那条。”
默宁一进化妆室,就见沙发上的一个人突然站起来:“默宁,真的是你?”
她听人说,司屿休学后,方芳特意从香港回来,给他当秘书,处理公司事务。以前高中部传过方芳喜欢司屿的流言,看来不是假的。
“司屿也会来,他是今天的学生评委。”方芳说。
默宁好像没听见,只问她要不要喝水。
方芳索性说:“他还是喜欢你。这么冷漠的人,只喜欢你。”
“其实他不冷漠。”
“可是只对你温柔。”方芳妒忌,“这几个月来,他魂不守舍,以前滴酒不沾,现在隔三差五借酒浇愁。你们感情那么好,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你去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人?”
方芳放弃了念大学的机会去滕司屿的公司帮忙,在他身边守望了几个月。除了处理公司事务,他连看都没有多看过她一眼。她真是恼恨,如果还有感情,他和叶默宁就不该分手,不该制造这种“单身”的假象,引她跑回来守在他身边,以为还有机会。
醒不来的梦(6)
“对不起。”
“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方芳也觉得自己跑过来追问很可笑,“叶默宁,我输了,我输给你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这辈子都没人能取代。既然感情深,还分什么手?”
默宁沉吟道:“你这么年轻漂亮,会遇到更好的男生。”
“我知道!”方芳倔起来,“我只想要个答案!”
人人都想要答案。揭晓这个答案,对叶默宁来说,却是最残忍的惩罚。她早就发过誓,这一辈子,要让这个秘密烂掉、烂掉,烂在心里。
再也不要提起。
“痛快点吧,我不是要和你抢他。”方芳说得动情,恍惚间听到默宁轻轻地答道:“离开,是不想再做噩梦。”
“你……说什么?”她以为听错了。
默宁僵硬地坐着,掌心出汗。如果真有灵魂,如果抵达生命的尽头时,人人都要与自己的灵魂席地而坐,谈谈这一生最爱的是谁,最对不起的是谁,那她和滕司屿最对不起的,一定是“那个人”。
她推说要去送披肩,可刚逃出化妆室就被人叫住。
“默宁?”
因为方芳在电话里一句不经意的“在会场看到个女孩子,背影像是默宁”,滕司屿立刻抛下公司会议赶来。
她的脚步停住,停了两秒,反而疾步往前走。
“喂,你等等!”他追上去。刚一过拐角,乔安娜神奇地出现,她大喊:“滕司屿?!你终于来了!”立刻指挥两个男志愿者,不由分说将滕司屿架走。
“啧啧啧,就差你一个评委了啊。”
司屿不甘地回头,默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他黯然地叹气,俊美的侧脸上,失落显而易见。乔安娜在一旁看得出神。这个死男人,叹个气也能帅成这样,耍大牌果然是有理由的。
沐轻菡心事重重地坐在评委席上。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总有预感,自己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危机感越重,想跟默宁说清楚的愿望就越强烈。簌簌坐在不远处看着她的样子,凑到默宁耳边八卦:“你看看沐轻菡……啧啧,大明星装什么忧郁啊。”默宁的目光随着簌簌的描述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滕司屿的背影。
他坐在评委席正中央,从后面只见干净的短发和颈项。她挪不开目光,就这样痴痴地望了他一整晚,隔着三排座位的距离。那真对得起“痴痴”两个字,深沉又绝望。
不断想起他站在楼下等她的样子。
那时她念高一,他念高三,离考试还剩三个月。每天清晨六点便会收到短信:“宝贝,我在你家楼下。”她急急地起床刷牙洗脸,背好书包下楼。
正值春季,一年中樱花最爱繁盛于这一季。
她始终记得他说,爱似樱花。
盛开得短暂,但真正地美过一回,就是值得的。他坐在楼下樱花树边的椅子上等她,手上捧着试卷集在看。厚厚的一沓卷子上记满要点。
“你想考什么学校啊?”
“S大。你将来也要考那个学校。”他说,“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去看海了。”
她神往,又很担心考不上,年少时的忧愁像深灰的丝线,一直闩住心窗。
相处三年,有一次,为了“先过马路还是先去买奶茶”,两人吵得撕破脸。
司屿一点也不让着她,愤愤地说:“就你们女生最麻烦,麻烦死了。”
默宁正在气头上,说:“嫌我麻烦?好啊!分手!以后再也不麻烦你了!”
少年怔住,面色苍白。
半晌,喃喃地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她看着他失落的眼神,气消了一半,强忍住笑,问:“我是怎样的人?”
他真的生气了,一本正经地说:“你一点也不认真。既然喜欢了,就要坚持下去,不管怎么样也要坚持下去,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分手?”
醒不来的梦(7)
说着这些话的少年,脸颊上的白色绒毛透着微光。
倔犟又可爱。
还有那个周末,他们想不出约会节目,担心在步行街瞎晃会碰到学校老师。他说:“那不如来我家吧。我弹琴给你听。”
去他家前,她紧张得想逃跑,进门后却发现,根本没有家长在。在航空公司工作的养父一直未婚,一周有大半时间不在家。
一百四十五平方米的公寓,空寂得像楼盘样板房。
她好奇地问:“谁做饭给你吃啊?”
“我自己。”
“你会?”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也希望有妈妈做好吃的饭菜,可惜没那种命。”说着,他把切好的冬笋放进锅里。翻炒动作娴熟,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的男生。
冬笋脆嫩,刚好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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