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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女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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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了奶娘和紫菱,好容易等到入夜,听到两人都睡下了,林旋儿这才剪了灯芯,悄悄穿上衣裳,朝外头走,蹑手蹑脚关上门,轻轻儿地往后门走,正一抬头,只见紫菱愣头愣脑地站在那里,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嘟嘟囔囔地问道:“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林旋儿没想到会碰上紫菱,生怕惊了奶娘不让自己去,忙笑道:“我方才躺在床上,正好想到一个药方,怕明儿个就给忘了,马上去把它写下来。”

紫菱只是起夜,此刻已然困倦难当,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她说要去写药方,忙往前头走,一面走一面道:“姑娘既要写药方,那我就去帮你研墨好了。”

林旋儿忙拽住她,笑道:“你去睡吧!我自己来弄就好了。你去了,不免好说话出声,反倒影响了我,记不起来才是得不偿失!”

紫菱听了,不疑有他,便笑道:“那姑娘你早些儿睡吧!”

林旋儿亲眼望着她走入房中,这才又轻轻悄悄从后头打开后门,出去了。

这东大街住的,虽说都是贫苦街坊,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是正常的,因而,她只是将后门关好便放心地往外头走。

这里距离父亲的衣冠冢并不远,却仍是走了一两个时辰的脚程,借着月色,她一个人来到了父亲的坟冢,坐在一块儿石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坟冢。

月光下,坟冢墓碑上的字特别清晰,坟头上的草儿已经长得十分茂盛了,周围的石头和石板路,都清扫得十分干净,前头不远处盖起了一串儿屋子,再往前头便是已经开垦了的农田。

看样子,云夫人在这里头建了房屋,买了祭田,打发人住在这里,也好按时按节早晚上香,时常祭扫一番,虽心里头恨得紧,见如此,倒也好受了一些。

那屋子里一片漆黑,无人电灯,倒是远处碧云寺中仍由一房间里头晃动这幽暗的灯火,知是有姑子在上香,便也不理会。

林旋儿只怕错过了母亲现身,便只睁大了一双眼睛,一直瞪着那衣冠冢。

一切安然,月凉如水,林旋儿只需轻轻一瞥,便能将这山中所有景致收入眼中,身后纵横拱立着的石崖或如猛虎,或似魑魅,直入云端,陡峭险峻,让人望而生畏,便是由此而过的禽兽,只怕也不敢轻吭一声,生怕惊落了上头的顽石,便是只要轻轻坠落下一小块儿,就能将下头的林旋儿砸得粉身碎骨。

林间有风。

时而呼啸而过,似洪水猛兽,刮得一人粗的树干摇摇晃晃,树叶沙沙作响,大有倾倒之姿,时而偷偷溜过,似魑魅魍魉,弄得整个林间充斥着呜呜的声音,好似鬼哭狼嚎,又好似哽咽难鸣,林旋儿硬着头皮坐在石头上,背靠着一株高大的槐树,怔怔地看着月光下安静躺着衣冠冢。

恐惧,迟疑,惊慌,无助,所有的沮丧全都一股脑儿涌上来,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寒意不知是由身而起,还是由心而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瞬间只觉头疼欲裂,仍旧不敢闭眼,泪珠儿不由自主滚落下来,心中只暗暗地呼喊。

娘啊娘,若你真在天有灵,我就在这里,出来见见我吧!可怜你的女儿毫无指望地独自活在这世上,满怀仇恨、满心迷茫,究竟该去何去何从?

天色渐渐明了,天气愈发冷了,林旋儿低头拉扯了胸前的氅衣,只听得前头树丛中一阵脚步声。

卷一 昔日又复来 78。求医

78。求医

林旋儿忙坐起来,躲在一块儿大石头后头,悄悄看着那声响传来的地方,此刻天色微白,寒气袭人,一阵白雾在地面集结,前头模糊不清。

她的心揪到了喉咙口,是母亲到了么?

只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尼出现在她眼前,眼生得很,但看那衣裳穿戴,俱是前头碧云寺的姑子,身上背着一个背篓,正用一支竹仗在草丛中探路,沿着已被杂草没过的小路往山里走,像是趁早儿到山中采蘑菇去了。

白白枯等了一夜!林旋儿失望之极,只静静地等着她走远了,才从石头后面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忽见日头已隐隐露出半边头儿,心中大呼不好,若被奶娘知道了,以后再想来只怕难了,便只有如同脚下生风一般往回赶,来时用了一个时辰,回的时候竟更甚,用了一时三刻,来到东大街,已是天色大亮,街上已熙熙攘攘了。

本就耽误了,又在街上跟街坊们打招呼,更耽误了不少时间,林旋儿一心只怕奶娘知道,便也无暇多话,只寒暄几句便往前走,刚要到门口,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头一看,却是廖瑾瑜。

他涨红了一张脸,满脸堆笑,问道:“先生哪里去了?”

林旋儿见是他,一心只忙着赶回去,便冲他点点头道:“趁早儿去山里头看看有没有新鲜药草,柳先生这么早便摆摊儿了么?我也有些乏了,先回去了。”说罢便拱手道别,径直往家里赶。

廖瑾瑜看她去也匆匆,只恨不得马上长出浑身的嘴巴来,将自己的心事说明,却不敢造次,只在口中嘟嘟囔囔道:“姑娘莫不是要找婆家么?”

昨日他听的大旺嫂子说,奶娘问刘婶子要了好些个公子哥儿的生辰八字,谁不知道刘婶子是有名的媒婆儿,总喜欢担山作保,牵线搭桥,他只心慌慌的,先前写了帖子寄诗鼓励她,却未见她有任何回音,想是并未看到,今日想好当她面说,怎奈她来去匆匆,丝毫无意,一时间怅然若失,也不敢追了去,只呆呆地回到书摊儿上坐着。

再说林旋儿只见大门开着,心中便觉不好,心中又想,横竖只要说自己是到外头山上找药草去了看能不能搪塞得过,便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刚转入照壁,便见到奶娘端着一杯茶过来,一见到她便诧异道:“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我当你还睡呢!只怕吵了你,说让你睡一会儿呢!”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起得早了,到外头街上溜达了一回。”看奶娘手上端着茶碗,便问:“来客人了么?”

奶娘这才反应过来一样,笑道:“对啊!我倒把这个忘了,英爷回来了!”

英介?他又回来做什么?

来到门口一瞧,果然是英介在里头,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赭色直裰长衫,颈上围着白色丝绦,腰间系着一条带钩,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大帽,遮住了大半边脸,虽是庶民打扮,却也比一般人家体面。

还是那个急性子,似乎有什么急事,满头大汗,好似椅子上有刺一般,只踱来踱去,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连大帽还未脱,哪里像是来看故人的,倒像是立马便要走似的。

林旋儿原想与他叙旧两句,但见他急成这个样子,心下也有些不安,想是嫚香又不好了吗?便也才顾不得客套,小声问道:“嫚香如何不来?是否身体抱恙?”

见了他,英介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咕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任由谁拉也不起来,口中只说两个词,恩公,救命。

这没头没脑,又不说清原委,又不讲明要救谁的命,林旋儿只能皱着眉头看他道:“起来说话!”

他还是不依,林旋儿便假意生气,只说若他还是不起来,就什么都免谈,他这才悻悻地站起来,想了一想,从怀中掏出一小包银子来,递到林旋儿手中,才道:“这是嫚香的诊金,先生收下。”

还未等林旋儿回答,他又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从里头拿出一沓银票递给林旋儿道:“这是通泰钱庄的银票,在各处都能兑出现银来的。”

林旋儿见他实在奇怪,也不伸手去接,只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那些银票超过十张,每张都是上千两的银子,便唬了一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若是打家劫舍拿来给我,那还倒是我的罪过了!”

知道自己未将话说明白,英介索性又跪下了,小声道:“先生放心,这银子都是干净的,您只管放心收下!”

林旋儿叹气道:“与嫚香治病,本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你如今这样,我如何担得起!我知她在你心中如珠如宝,这些钱就留着和她好好过日子吧!”

英介将银票放在桌上,才轻声道:“先生误会了,这不是英介的银子,是我们家爷给您的!只因我家老太君今日病重,我家爷特遣我来请先生随我走一趟,为我家老太君诊视!他托我对先生讲,为母治病,本应亲自前来求医,只无奈因些俗事竟不能亲自到医馆来,只得由我代来,并嘱咐英介代他向先生磕头,望先生怜悯病人苦处。”

林旋儿听罢,命紫菱将自己的药箱拿来,又将去扶英介,轻声道:“既是老妇人病了,我去一趟便是,就把那些银子收起来。”

英介听她同意要去,也并未露出笑容,只绷着一张脸,才又试探一般地道:“谢先生,只怕您还得收拾些行装。”

林旋儿听了,忙问他:“这位老太君身在何处?”

英介一脸严肃,摇头道:“说不得。”

这回答让人听着更诧异,林旋儿便又问:“那老太君究竟身患何病?”

英介咬咬牙,又摇头道:“说不得,先生去了一望便知。”

话是越说越玄了,林旋儿颦眉道:“这话也倒是奇了,便是请医看病,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这位老太君身染恶疾,你怕我传将出去,自是不信任我,那我去了也便无用。若不说你家老太君系何人,你那位主子爷姓甚名谁,总能说了吧?”

英介听了,脸色愈发涨红,又摇头道:“也说不得,只求先生速往相看!”说罢便咚咚地磕起头来,口中还只道:“求先生不要再问!英介什么都不能说,但以我一条贱命担保,先生绝无性命之虞,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先生与嫚香有救命之恩,我家爷与我也有救命之恩,求先生发发慈悲!”

林旋儿叹了一口气,见他也算是个义气之人,料想如何问他也不会说,便道:“罢了,几日便回,我收拾两件随身的衣裳就好。”

英介表情仍旧未松,只声音更小了些,又道:“本不应该跟先生说,先生既答应了去,已是天大的恩德,只是英介也不能瞒先生,这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只怕也难回来!”

这话一出,林旋儿愣了一下。

英介只管磕头,不住哀求。

林旋儿看他实在可怜,便让他先起来,又才诚恳地道:“你知我的性子,并非是个铁石心肠之人,你既如此哀求,足见诚心,看你急成这样,便知老太君病得不轻,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我本不应推辞,万不说三年五载难治好,就是一辈子才能治好,我也是愿意去的,只是我有心事未了,必是要做完了方才能去得!你回了你们家爷,病急不待医,他家财万贯,遍访天下名医也是不愁的,我不过一个普通大夫罢了,现下城中便也有极好的大夫,如今的太医院院使魏纪,医术精湛,能治百病,虽要价高些,但你们家也不愁这个,可请他先去看看,待我心事一了,分文不取也愿去替老太君诊一回脉。”

英介见她说得情真,知不能勉强,便站起来道:“不知先生有什么心事?英介可能帮忙?”

林旋儿苦笑道:“这事儿只有我自己能办!”她就一心想要见见自己母亲的鬼魂儿,说出来,谁会信?

但她主意已定,一夜不见,守一夜,一年不见,守一年,一辈子不见,就守一辈子!

英介又说了两句,便忙着回去复命去了。

奶娘不知她的心事,从外头笑着进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我还真怕你要跟着去呢!你知道你,甭管是谁,只要说有人生病了,你就巴巴地瞧去了,如此正好!对了,我今儿个和刘婶子说好了,要先去看看前头庄子上的李家二公子,回来再跟你合计合计,若合适了,就把事儿定下来了吧!这些日子虽经常有人拿着银子来请你,不是让你去坐馆,就是让你去出诊,你都没应,我是高兴的,咱们虽穷些,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虽明珠暗投,却也应该又姑娘的风骨,这下子把什么治病救人、把脉抓药都扔到一边去吧!那种银子咱们花不起!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林旋儿只点头,不说话,浅笑道:“我乏了,躺一躺。”

卷一 昔日又复来 79。大劫

79。大劫

奶娘果然去了前头庄子,紫菱一直在外头跟那些女人们做针黹,缠着她画了几个花样子,说是有大家的少爷要做扇套子,出来找针线上头的人,要帮着做几个贴补家用。

林旋儿得空躺了一整天,吃罢晚饭,便又回房躺着,奶娘轻手轻脚进来收拾她的衣裳,见她睡着了,便悄悄儿地出去,跟外头紫菱说:“姑娘这些日子总是躺着,别是身上不好吧!”

紫菱笑道:“想是前些日子一直都没时间休息,乏了,瞧她倒比那些日子更能吃些东西,想来无妨!”

两人又站在院里说了一回话,各自回屋也睡下了。

林旋儿好容易等她们两个都躺下了,才又悄悄出来。

今晚月色不明,天空中都是雾霾,隐隐约约的有些微若的月光,还映照得树影斑驳,峥嵘可怕,但林旋儿却并不害怕,心中只更加高兴,她只觉昨日月明星稀,所以母亲的鬼魂没有出现,但今日这般,出现的可能更大了吧!

虽有些清冷,她已裹上了奶娘还未完全缝好夹棉的氅衣,原就是预备冬天穿的,如今还早,她也不着急,只放着,有空的时候便做一做,现在还没有钉上盘扣,外头又没有绣花,一眼望上去,便是一床棉被似的,她心中只想着,这是晚上,又是荒郊野岭头的,必是不会有人看到。

她在出来的时候,又从厨房中锅底上抹了些黑灰在脸上,这样若然路遇强人,也不会觊觎她的容貌,便是送了命,也免得受辱。

又来到那块儿大石上头坐了,仍旧只有对面碧云寺中的一个幽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着,隔得很远,听不清里头在念什么经,林旋儿只看着父亲的衣冠冢,沉沉地想了一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遁入空门,也如同这盏儿油灯的主人一般,夜夜诚心念经向佛,不知可否为母亲来世修个男儿身、好命道!

正想着,只觉背后一阵凉意,下意识回头遗忘,只见几个人站在她身后,手持棍棒,便一个激灵从石头上站起来,只听得后头一个声音喝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将他捆了,送到官府究治。”

林旋儿仔细打量,原来是碧云寺中的姑子们,正说话的,便是惠济大师,于是忙轻声唤道:“惠济大师。”

话说早晨那小姑子却也有些急才,她看到林旋儿躲在石头后面,心中又急又怕,却又不敢出声,只将那竹竿子握紧了,不想并未骚扰她,只躲在附近的草丛中,见林旋儿走了,才忙着到惠济屋里去说了。

惠济听说藏着一个男人在那里,又没有对过往的单个姑子出手轻薄,便猜是觊觎将军冢中陪葬诸物,那头已经差人报官去了,又命人在这里守着,来人见了林旋儿只身前往,又无同伴,便回去报了,惠济听说只有消瘦矮小一个男人,又等不到官府派人来看,便壮着胆子带了寺中众人来捉,今儿一听,便认出是林旋儿的声音,忙喝止众人,又走进跟前细细看了一眼,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遣散了身边众人,惠济这才上前问安,又小声问:“旋姑娘你不是已经仙逝了么?”说着又指了指后头一个小土包道:“那便是你的坟,原是要给你竖碑的,但前两日因珍儿姑娘大喜,也耽搁了,只说过些日子再来,只怕是忘了,我修了几封书信去说,也不见有回音。”

林旋儿便将自己如何被云夫人从家中赶出来的话说了一遍,惠济一面听一面叹气,林旋儿见她虽在家庙中作主持,为云夫人办事,但到底也有些慈悲心肠,便将自己想出家的话跟她说了一回,谁想她听了便摇头只是笑。

林旋儿见她摇头,忙问她缘故。

惠济大师笑道:“旋姑娘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从小便有些慧根,常与我讲经论佛,抚琴下棋,要出家不是难事,只你尘缘未了,便是出了家也要还俗的!”

林旋儿苦笑道:“大师说哪里话?如今我父母双亡,奶娘紫菱已有薄田倚靠,我再无牵挂,如何说我尘缘为了?”

惠济轻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林旋儿正想再问,只见一个小尼提着灯笼忙过来说:“官府来人了!”

惠济听了,忙道:“姑娘先走吧!我去应付那些人,原不知是姑娘才报的官,这些日子以来,常有人过来将军冢周围盘旋,想是那些贪婪之徒,以为老爷殉国,又是国葬,便自是有许多金银财物陪葬,为的这个主观臆断,便生出许多歹心来,我原以为是那些人才带人来拿你的!谁知差点儿害了姑娘!”

林旋儿听了,忙问她:“既是如此,何不与林家说这个?”

“怎么不说!却是说了也无用,不过一月过来看上两三次,却也无甚大用处。”惠济叹道:“咱们原是修行的人,只能点到为止,若说得多了,倒犯了一个贪嗔痴念,云夫人只以为咱们偷懒,脸上不好看,反倒招来羞辱,唯有自家多看着些罢了。”

林旋儿又道了谢,见她赶着走,便也往回走。

又走了一段,她仔细想了想,此事不妥,这将军冢惹得众贼恶人眼馋,便是这家庙祭田都有的地方儿也敢过来叨扰,若知道了后头山上的入口,该怎么办呢?

交代给惠济大师也不妥当,虽她尽心尽力,却也是少一个人知道更好些,不如索性自己趁着今夜出发了,到那里也去看一看,才好安心,若露在外头,也好找个东西遮掩一番。

想着便又折了回去,往后山上去了。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洞口,却见杂草丛生,四处都是乱石,与她和舅舅离开的时候是一样儿的,只怕也没有被人发现,心中也才安了。

忽然林间一阵凉风,林旋儿打了个冷战,又想了一想,便索性拉开那些小石块儿,从缝隙中钻了进去,来时只是想在前头等着母亲出来,却并未想到会到这里来,所以身上也未带着火折子,只抹着湿漉漉的石壁慢慢向前走,双手划破了些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裳也挂破了好些地方,褴褛着穿在身上也顾不得,只一心往前头去。

她心中只是想,若是母亲真的阴魂不散,想必也终究要有个地方呆着,这是她和父亲的归宿,她不会离开的,倘或因为被人骚扰了而不愿出来,那么,她进去看看吧!

长明灯依然亮着,照得整个石室通明,四处积满了尘灰,林旋儿心中悲苦,忍不住又留下眼泪来,原本就被抹得漆黑的脸更是脏得不成样子,便连手也脏了。

空无一人,便是两个影子也没有。

林旋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来到石棺前头,伸手想要去把母亲的石棺推开,却无奈手无缚鸡之力,又时日长了,那石槽中积聚了写个碎石粒儿,怎么推也推不动那。

她又连着推了两下,便放声大哭起来,口中只道:“娘!你出来见见我!出来啊!为什么你让别人看到你,却不愿见我一面?我是你的女儿旋儿!快出来啊!”

石室中空灵,只有自己的回音嗡嗡作响,再无任何声响。

林旋儿此刻只觉满腔的悲伤,满腹的愤怒全都涌了上来,全都化作泪水狂奔而下。

只是,死者已矣,虽是至亲,却也阴阳相隔,任她哭哑了嗓子,喊破了喉咙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的哭喊不绝于耳。

她哭得累了,又见无望将石棺推开,也怕真有人听到声响跟了来,便忙着出来,一路赶着往回走,夜色凄迷,内心苦楚,林旋儿只觉得双腿不停向前走,也意识不到任何的疲乏,只木然地向前走。

今日尚夜,她却已失魂落魄,遍身脏污,满脸泪痕,衣衫褴褛,恍若刚从一场大劫中逃脱一般,谁知后门竟不知什么时候被拴住了,她便唯有往前头去等着,紫菱早晨起的早,要出门买馒头,待她出门之后,自己再溜进去。

她只在自家大门前头的凉亭中做了,却模糊之间瞧见一个人跪在门口,一时间只觉奇怪,便慢慢走过去瞧,好像是嫚香,只是还未看实,就只发现有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用力将她扛起来便往外头跑。

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闹事掳人狂妄之徒!

她心中又急又怕,这人到底是谁?看着身形,是个壮实的成年男子,要带她去哪儿?

她一面想一面用力又蹬又咬,只听得那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伸出手来,在她脑后拍了一下。

她只觉得颈后一阵的刺痛,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美的世界,一阵微风吹过,洋洋洒洒的花瓣随风而起,满头乌发的父亲在花间舞剑,行如蛟龙,母亲则宽和地笑着,坐在一边沏茶,见她走过来,都轻轻地向她挥手。

是不是只有死,才能再一次见到这么美好的画面?

自己已经死了吗?

卷一 昔日又复来 80。三爷

80。三爷

林旋儿恍恍惚惚之中,只觉有人轻轻摇晃自己的肩膀,又在他耳畔轻声喊道:“先生,醒一醒!”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见嫚香和英介站在身边,便撑开了双眼,只觉后颈上仍有些酸痛,懒懒地坐起来,还未四处环视,却听到一个男子大声笑道:“三爷,您费了那么大的力,就请来这么叫花子似的一个大夫?我早说了,英介的话也能信么!还是让家中的大夫们瞧瞧去吧!”

英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十分尴尬地盯着林旋儿看,满脸愧色。

林旋儿在嫚香的搀扶下做起来,外头又是一阵狂笑,林旋儿视线穿过嫚香与英介,循声望去,却并未看到狂笑之人,却看到一个男人一脸关切地朝自己走过来。

这话说来也巧,这个男人林旋儿却也是见过的,正是那个救了她两次的男人,英介见他走过来,忙垂手侍立在旁,恭敬地道:“爷,先生醒了。”

虽见过两次,但这个男人显然对自己毫无印象,只十分礼貌地抱拳行礼,才又道:“事发突然,老母亲病得重了些,家中虽有几个大夫,却都无计可施,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先生见谅!”

手指上的玉扳指还在,脸上的清俊亦是如常,再一回头,那日那个孔武有力的侍从也站在后头,便是他了无差了。

林旋儿心中本怒愕难当,听过强买强卖的,听过强抢强盗的,却从未听过连大夫还有强掳过来的,更何况自己一心只牵挂着母亲,本想转身便回去的,但想到这位三爷也算是救了自己两次,又想他也是孝顺母亲之人,便叹了一口气。

正要说话,只听得后头站着二三十人都看着自己,或偷笑不止的,或窃窃私语的,或指指点点的,只随手往脸上抹了一下,满手都是黑灰,又低头看看自己,浑身尘土,满脸脏污,一件氅衣尚且还未缝扣子,就已经被勾得破破烂烂,不是叫花子是什么!

此刻的自己且不说什么名医风范,就是普通人也算不得,饶这么着,这位三爷还掳了过来,弄得如今自己被人笑话,心中也算出了一口气,便起身道:“老太君现在何处,带我看看去吧!”

那位三爷有些为难,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旋儿,才道:“先生请勿多心,还是沐浴更衣,换件衣裳才去的好,我母亲秉性素喜清洁,眼中又容不得一粒沙儿,我只怕先生这样去了,她必是不让你看的。”

林旋儿听了,摇头道:“我是来看病的大夫,不是来来拜的访客,要的是真金不换的医术,不是胜过潘安的容貌,若这位爷觉得我站脏了老太君的地,看脏了老太君的眼,大可让人再将我送回去!”

他听了,面露难色,正要说话,只听到外头小厮跑进来跪在地上道:“三爷!老太君的病又发作了!”

众人听了,脸色都大变,他忙往前头走,一面喝道:“方才不是说才睡着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发病了!”

那小厮只低头擦汗,不敢再说。

他往前走了两步,面带犹豫之色,却又看向林旋儿,小声道:“先生请随我来!”

他此言一出,无人敢再说什么,都只跟着往外头去。

林旋儿看了一看,便随着众人一起往外头走,那些人看来都是他的随侍,却也个个穿着讲究,见林旋儿这样肮脏模样,也都不敢说话,却只走的时候都不和她一道儿,只有嫚香和英介跟在后头。

天色微明,却难掩这轩昂峻丽的大院落,厢房鹿顶,耳门钻山,四通八达,雕梁画栋、粉妆玉砌,富贵非常,林旋儿一行走,一行暗暗猜测眼前这位三爷的身份,前呼后拥,家世显赫,只怕不是非凡人,先前英介只管恳求,对于这位三爷的身份却只字不提。

正想着,只见前前头双扇门儿,大门中开,上有一匾额,烫金三个大字“金禧堂”,里头灯火通明,丫头婆子、小厮杂役,前头六间正房门口,躬身立着一群儒生,有的背着的药箱,有的手持医书,有的手捋这下巴上的胡须,都愁眉不展,两边俱是厢房,前头便又长廊,足有几百米。

林旋儿曾见过皇宫西苑,也曾见识过魏家大富,也被这家中富丽堂皇惊呆了。

那位三爷显然是这里的主子,众人见了他,无不恭敬行礼,只是他看起来甚是年轻,也只是二十岁年纪,若不是听闻当今圣上已四十有余,她险些都要以为眼前的这位“三爷”,恐怕正是当今天子。

众人都对她侧目。

林旋儿却并不觉诧异,这等富贵人家,自然连下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又怎么会把她这样一个叫花子一般的人物放在眼里。

那三爷径直往前头走,随身的侍从们都不敢再往前去,只林旋儿紧跟其后,嫚香和英介也都停住脚步,站在后头。

林旋儿正四处张望,却猛地听到里头传来女人的凄厉惨叫之声,似哀鸣,又似怒号,似狂风骤雨,又似余音袅袅,直听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又有东西碎裂之声,大夫们颤颤巍巍,都不敢向前。

只见他站在前头,厉声喝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老太君病成这样,你们就只会在这里翻书背书!滚!”

那些大夫们听了,如同得了大赦一般,忙跪下磕头行礼,又往后头都走了。

林旋儿心中顿时明白了一些,难怪英介什么都不愿透露,一则这位三爷身份显赫,二则为这老太君病得也歇斯底里,这样人家,得了这样的病,自然是怕人诟病的,便也宽了一些,只附耳去听那里头传出来的嚎叫声,乍一听引为禽兽之声,但细细一听,好似在说话,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含糊不清,却喊得撕心裂肺。

前头那位三爷看来心急如焚,正欲推门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痕的丫头忙跪下拉住他的前襟苦劝:“三爷,老太君清醒的时候曾交代,若是她犯了病,必是不许你进去的,倘或放了你进去又或是让你见了她的样子,她就要打我们的板子。”

后头十来个小丫头见这个丫头跪下来,便也忙着过来哭求:“三爷只当疼惜我们这些奴才吧!若是一百大板,怎么领教得起!”

他放开手,轻声道:“起来吧!”

这会子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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