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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 (完结+番外)-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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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似抱怨,实则浸透身为娘亲的无限宠溺。  
    秦昊尧却冷着脸,一阵数落,这明明是语阳提议为他接风洗尘的宴席半途而废不,语阳却如此任性,还不急心羽这个丫头来的稳当耐性。“朕看没个心眼的人是你,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也能放心把孩子丢下。”  
    “皇兄又不是外人,本宫只是坐久了心里很闷,才会出去散散心的——”语阳公主听秦昊尧这般训斥,也不曾将心羽接过来,声音缓和许多。今晚之事,错在与她,她也不敢反驳争辩。  
    就在下一瞬,赵尚笑着为自己的妻子解围:“语阳这些日子正在害喜,在驸马府内就鲜少有胃口过,身子不适,心中情绪自然也是多变。皇上不必太过责备,过了这阵子就会恢复常性,往后她自然不会如此冲动。”  
    穆槿宁默默抬起眉眼,望着话的男人,他约莫还不到三十岁,一身锦绣紫色常服,身为驸马,却在赵尚身上看不到半分奢侈的富贵,面容俊秀,一身儒雅温文的君子气息。听,年纪轻轻的他,几年前就当上了药膳房的大太医,从来都是宽仁有德之人,不只是因为皇亲国戚的身份沾了光而已。  
    在她看来,不知是否是精通医术的男人,更不知是否有这份贤能坐在药膳房大太医的位子,她能看到的,是他是一个温柔之人,一个对妻子关切备至的男人。他的关心,不卑不亢,自然而然,传闻大多驸马几乎人人惧内,只因金枝玉叶尽是傲气之人,驸马们唯有逢迎自己的妻子,才能过上安逸生活。  
    秦昊尧闻言,瞥了赵尚一眼,他跟赵尚称不上有太深的交情,不过听他这么,秦昊尧自然也不再怪罪自己的妹妹,语阳每回怀上孩子都害喜的厉害,当年生下心羽也是受了不少活罪,看语阳面色的确不好,想来此事不会有假。  
    “心羽往后有个伴,也是好事。驸马你知道语阳补身子缺些什么,从药膳房领着。”他不冷不热地了句,方才正因为有了心羽,他们跟着个贪食的女娃一道用了晚膳,倒也其乐融融。  
    自从跟心羽了穆槿宁是她的舅母之后,女娃便缠起了穆槿宁,非要她给女娃讲宫外的事。穆槿宁实在没办法拒绝,便跟她起在江南的见闻,起初心羽听的格外专注,只是孩子哪里有长性,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就犯了困意,缠着穆槿宁抱着她睡觉,这一睡已然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多谢皇上关心。”赵尚笑着回了一句,哪怕没有天子的吩咐,他身为语阳的丈夫,也一定会将妻子照顾周全。  
    “天色已晚,你们也别再出宫了,让人准备房间陪着心羽住下吧,明日再走。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再吵醒了她。”秦昊尧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长兄为父,他也是看着语阳从一个毫不懂事的女娃长成淑女,看着心羽,自然更多了往日情怀。  
    语阳公主闻到此处,心中暖流淌过,笑着答应。“皇兄的话,我们岂敢不从?”  
    “把心羽抱去屋里睡吧,这丫头分量不轻,越来越沉了。”秦昊尧眼神一瞥,落在心羽的身上,这丫头倒是一脸福相,或许乐天知命之人更是知足。不过对于抱着她的穆槿宁而言,这个女娃却也容易让人招架不住。  
    “多谢皇兄在这儿陪着心羽。”语阳公主取出腰际的丝帕,为沉睡的女娃擦拭唇角的垂涎,神色一柔,朝着秦昊尧了句。  
    秦昊尧不曾应声,目光一扫,语阳公主心中有数,转过脸来,望着细心照料心羽的穆槿宁,最终放下心中介怀,柔声开口。“谢谢你,崇宁,心羽看上去很依赖你,她平日鲜少跟生人这般耍赖,看来她是真心喜欢你。往后你我都是一家人,她若是跟今晚一样让你为难,你也别再依着她,抱着她这么久,你一定累极了。”  
    “我并不倦,跟心羽在一块儿,我也觉得高兴。”穆槿宁挽唇一笑,将心羽交给语阳,虽然双臂酸痛,她却并不在意。  
    目送着这一家子离开,秦昊尧才覆上她的肩膀,神色一柔,低声道:“语阳平日里不是难以相处的人,之前跟你的情分也不浅,今晚的事,别放在心上。”  
    她回以一笑,语阳公主虽然乍看上去冷傲不好亲近,但最后那一番话,似乎也有跟她和解,解除误解的意思。  
    偌大的殿堂之内,只剩下秦昊尧跟穆槿宁两人,宫女为他们奉茶之后便退下了,将门掩上。  
    穆槿宁不曾开口,笑着望向身边的男人,隐约可以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来,他对语阳公主的关切和在意,哪怕——他从来都不会将藏匿在深处的感情,毫无遮掩地放在众人的眼前,她更隐约能够知晓,他有话要。她不是不曾留意到语阳公主走路时候的姿态异于常人,虽然并不明显,却也看得出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每每看着心羽这个丫头,朕总是会想起语阳时候的样子,只是心羽比语阳开朗很多,在朕看来,是大好的事。年幼时候,语阳因为身体的关系,总是被其他兄弟姐妹冷落,更不乏有人当众取笑,她跟着一位妃子生活,妃子虽然不曾苛待她,但也不曾将她当成是亲生女儿对待,朕跟语阳的生母不是权重者,因此在众位兄弟姐妹和妃嫔眼底,也几乎不曾将我们当成是必须多看一眼的人。长此以往,她才会变得不愿跟那些势利刻薄之人相处,只碧轩宫是这宫里最干净的地方,也不愿常常出去见人,这些年将一个人的孤寂生生吞下,她虽有金枝玉叶的荣耀,却活的从来不曾舒心。”秦昊尧沉默了些许时候,喝完了手中的暖茶,沉入过去的回忆,虽然看似神情自如,言语之中却又不无感慨。  
    她不知自己是否第一回听他起自己的出身,哪怕不是第一回,但他却的如此仔细,仿佛是绝不会跟别人提及的身世。关于秦昊尧,她应该知晓更多更深,但如今,她比一无所知好不了多少。或许世人对出生在帝王之家之人都有源自骨子里的偏见,总觉得他们定是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其实,也不见得如此。穆槿宁眉目安详,捧着手中的热茶,凝神看他,只听得秦昊尧俊脸上浮现一道笑容,不疾不徐继续道。“出于这个缘由,朕也想对心羽更好,看她吃得好睡得好仿佛天塌下来她也能够过得好,朕更加欣慰,总觉得这是把亏欠语阳的全都还给心羽了。”  
    “心羽在皇上的庇护之下,将来自然会成长的更好更顺利。”  
    穆槿宁神色温文,轻声笑言,不知为何,心中居然也有了触动,她仿佛对秦昊尧的话感同身受,心羽的性情不太像是出自皇室的娇气女娃,宛若一枚太阳,温暖的像是五月天,喜欢跟人撒娇,嘴巴也甜,在她身上看不出被皇室繁文缛节绑缚的枷锁,宛若跟邻家女娃般平易近人,没有半点娇生惯养的坏习性。她跟心羽相处了一个晚上而已,也很难拒绝那么可爱的女娃,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境况要去应付一个陌生的孩子对自己而言是一件难事,唯独身临其境才发觉出乎意料的轻松。或许,这世上千千万万的难事,只需真心面对。  
    “你走的时候,他们还是新婚夫妻,如今心羽都这么大了,朕不得不承认,时间过的很快,犹如白驹过隙——”秦昊尧沉静地望着眼前的那一张温柔笑靥之上,他认识崇宁的时候,心中满是不曾施展的抱负,整个人阴郁肃然,从不对任何人坦诚真心。或许他如今的地位,更是如此,绝不会有完完全全信任依赖的人,哪怕同床共枕的女人,也决不能得到他的真心,这世上,君王便是高高在上,对后妃能宠溺万分,亦能冷漠转身,对任何人都能宽容,亦能刻薄。  
    权力,掌握在他的手里,这世上的千百年前的帝王,鲜少有多情种子。  
    她沉寂在秦昊尧的微微喟叹之中,不禁浮想联翩,仿佛在沉默之中,两人走在宫中幽静径之上,身边再无旁人,彼此不言不语,走了许久许久……  
    时光,仿佛在她的心里停下来了。  
    她在大食族日日祈福,做一个对天神虔诚的纯真巫女,如今想来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这三年,诚心安静地俯首称臣,不知将那些念词诵读了多少遍,不知以圣水将双手身子洗清了多少回,不知对着圣坛到底长跪了多少时辰,其实,这些都是为了洗清她双手之上的血污,在隐秘的地方,她过着毫无野心毫无**的清净日子,斩断了跟红尘俗世的所有牵绊。  
    这三年,让她重拾平静,那些日子于穆槿宁而言,绝不会毫无益处。这世上很多事都无法预知,就像自己明明走的那么远,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穆槿宁侧过身子来,清水美眸望入秦昊尧的幽深眼底,她的唇畔有若有若无的笑容,将身子靠向他的胸口,双手覆上他背后的华服。是否过去即便对这个男人有些残留的感情,两人之间也有过不少误解,是否甚至有时候也会对他的严酷残忍而咬牙切齿地痛恨,她自从回宫之后,脑海之中常常浮现这般的念头。  
    人……常常有很多种无奈,或许在她陷入了别人的危机时,根本无法顾及他,当她埋怨生恨的时候,当她在陷入巨大悲恸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定是恨过他吧,哪怕只是一刻间,哪怕没有人知道,她还是真的恨过他的残忍。  
    帝王之家的可恨之处,是哪怕夫妻之间,也鲜少能够交心地活着,他们各自生活在比世上很多地方还要温暖的宫殿里,但心,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凉,越来越冷。  
    秦昊尧曾经是她年少时候最初爱慕上的男子,但在她心底的热意渐渐冷却的时候,在她也无法抑制事事苍凉抑制让她自私地幸福活着的时候,他们哪怕日夜相处,哪怕朝夕面对,心中的隔阂和距离却越来越远。  
    帝王原本就是绝情之人,他手中的权力越大,就越不能顾及太多情分,否则,他必须越过的难关就越多。为了大业达成,至亲可杀,他于公,庇护着整个江山整个天下数万子民,于私,他可不顾血缘至亲,不顾流言蜚语。不管他对别人如何残忍,不管他坐在皇位上如何**,对她而言,秦昊尧不是那么坏的男人。  
    她,也曾经成为他的困扰吧。  
    秦昊尧突地胸口一震,微微的湿意沾染在他的华服之上,他却不曾压下俊脸看她,长睫之上隐约有晶莹之光,穆槿宁眼眸半合,定定望向一处。  
    如今这样也好,不必总是沉溺在冗长回忆之内。  
    秦昊尧一手搂住她的肩膀,暗自敛眉,俊美无俦的面孔上,人在江南的时候,他就从未放弃心中的打算,一旦他回宫,就要在早朝之上昭告文武百官,将此事大白于天下,事不宜迟,怕有变数。贴着他的胸膛,她聆听着秦昊尧的心跳声,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过去她也曾经跟他这般亲近地倚靠着他,依赖着他,默默不言。  
    翌日,紫鹃陪着穆槿宁走去御花园赏景,开口提议的人是穆槿宁,只因秦昊尧曾经提及,宫里的桃花林每年逢春开花的时候总是宫里最美的风景。  
    只是前往江南错过了桃花始盛开的日子,如今枝头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迟开的桃花,地上却是大片的粉色,宛若在地面上铺上了一片巨大的桃色绸缎,她隔着不远不及的距离,望着眼前的桃花,只听得身后的紫鹃轻声叹息。“姑娘若是早些回来,景色比如今还要好呢——”  
    “如今看上去虽然开的散碎,不过也并不难看,反正来年春天还能有桃花盛开,又何必心急?”  
    穆槿宁挽唇一笑,轻声道,并不在意。在她的眼底,那些桃花枝头上,却仿佛全部绽放了满满当当的桃花,本以为自己站在桃花林前会有心绪万千,但是最终没有半分惆怅伤怀。  
    “皇上才刚去早朝吧。”她转过身来,朝着紫鹃问了句,神色自若。  
    紫鹃笑着点头,看穆槿宁走向前方,她寸步不离。  
    从江南回来的那一日,走过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明明是刻骨一般的熟悉,但此刻再看,似乎又变得朦朦胧胧。  
    这般的古怪感觉,唯独她一人知晓。  
    或许在过去也是如此,她以为自己对深宫足够熟悉,足够了解,其实远远并非如此,皇宫之中的秘密,千百年来的隐晦,又岂会是她一人可以掌握?!  
    就像是这桃花林,开花时是一番模样,凋谢时候又是另一番姿态,这座皇宫也有千千万万种样子,白昼之下金碧辉煌,黑夜之内阴沉肃杀。  
    “姑娘,前面就是景福宫了。”紫鹃看着眼前的宫殿,听从穆槿宁的意思在宫里随便走走,穆槿宁的步伐很快,她几乎跟不上去,等待穆槿宁停下脚步,她抬起眼一看,不敢迟疑,低声着。  
    穆槿宁扬起***脖颈,微微眯起眼眸,站在景福宫的正面,她的心里异常死寂,没有欢喜,亦没有悲痛,同样的…。她不曾生出任何一分艳羡。  
    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流逝干净,穆槿宁幽幽地道出一句感叹:“这儿就是景福宫啊——”  
    “姑娘,正是。”紫鹃顺着穆槿宁的目光望过去,从穆槿宁的言语之内,察觉不到她对过往的任何留恋。  
    “这座宫殿,便是历朝历代皇后生活起居之处。”身后,有一道娇软的嗓音传来,打破了此刻的安宁。  
    穆槿宁眼眸一黯,冷眼望着越走越近的女子,此人正是祺贵人。祺贵人淡淡望了穆槿宁一眼,仿佛早已知晓此事的镇静,她将眸光收回,安静地道。“以前住在这儿的,是德庄皇后,就是不知道往后住在这儿的该是谁人了。”  
    以前的贞婉皇后,册封之后不曾住进景福宫,于情于理,都让人费解。  
    “虽然不曾亲眼见着,但宫里人都知道,大食族的圣女已经出宫了,去往佛寺静心为大圣王朝的子民祈福安康。”穆槿宁的脸上再无任何笑意,祺贵人话音刚落,蓦地逼近她的身子,脸上纯真的笑靥转瞬即逝,以唯有两人能听清的嗓音低声逼问。话锋一转,穆槿宁不难看清祺贵人眸子之内的尖锐敌意,她宛若好奇地发问,仿佛天真无邪:“你还在宫里,那出宫去的那个又是谁?”  
    穆槿宁突地记起,正是眼前的女子,知晓她是如何进宫来的。  
    原本温和的眉目之内,突地生出一片肃杀之意,穆槿宁噙着笑意直视着祺贵人,并不曾后退半步,相反,她越走越近,两人的华服相贴,祺贵人见状,不禁蹙眉正欲挪动脚步,穆槿宁却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望入祺贵人的眼底深处去。  
    “每回走过景福宫,你的心都如此平静吗?还是——”穆槿宁的嗓音清冷,粉唇轻启,这一番话落在祺贵人的耳畔,却让祺贵人的眼底一片幽冷。“也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搬进景福宫内?心中的那个念头,至今还是根深蒂固吗?”  
    她在祺贵人的身上,嗅到了独特的味道,将锋芒藏在纯真的表象之下,宛若冬日腊梅花绽放的浓郁芬芳,在心中深处的……**和野心的气味。  
    祺贵人陡然面色骤变,入宫的后妃,或许也有想在宫里过安生日子的,但跟她一般不想浑浑噩噩被人踩在头顶过一生的想必更合情合理。只是,哪怕跟自己有过频繁往来的夏采薇,也从未如此窥探她的心事,更未曾这般连皮带肉地撕掉她在宫里的面具。  
    ……。  
   

第254章 穆槿宁对祺贵人警告,别想奢望后位

      
    》  
    她不曾阵脚大乱,眼眸流转之间,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淡淡睇着跟自己靠的很近的穆槿宁,神色透露着几分玩味。  
    “这些话,实在不像是圣女所言。”  
    “我不过是将你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你应该一直在等待这个良机,如今我站在你的面前,你该不会只是想问问看,到底出宫之人是谁这么简单吧。”穆槿宁冷眼看她,跟祺贵人这般迂回周旋,她突然心生不耐,比起夏采薇,祺贵人才像是为后宫而生的女子,她虚与委蛇,却暗藏祸心,纯真无邪,却又歹毒狠心。  
    “我或许知晓为何皇上大费周章,瞒天过海,只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将你留在宫里。”祺贵人的视线越过穆槿宁的身子,她握有独一无二的把柄,自然胸有成竹,有十足的把握。哪怕没有法子将穆槿宁连根挖出,她也要从此事之中谋利。  
    穆槿宁沉默不言,祺贵人心机深沉,曾经带着一位老宫女闯入偏殿,只为了瞧瞧到底她的真实面目,有何等不可辨明的玄机。听她这么说,也不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祺贵人的目光,定在不远处的金色屋檐之上,她轻轻挑眉,幽然说道。“你拥有的,是我们都没有的,你有骄傲的资本,在这宫里,得势之人就是天。”  
    似乎是称赞,但听起来,却并不让人心中舒坦。穆槿宁清楚祺贵人并非甘心当臣服之人,果不其然,不过下一瞬而已,祺贵人的话锋愈发凌厉,毫不留情:“为了你这样的人,一国天子居然还隐瞒了所有人,独独为你一个人,撒谎骗了整个天下——”  
    在祺贵人眼底,穆槿宁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外族女子,不过因为一张皮囊而已,一朝成仙,鸡犬升天。这般根本不值一提的女人,如何能得到如此之大的殊荣?!  
    “不管往后到底宫里是否瞬息万变,情势如何,不管到底是何等样的女子走入景福宫成为一国之母,我都不希望是你。”穆槿宁突地松开了紧紧揪住祺贵人衣袖的柔荑,她对祺贵人的厌恶反感,更是无声无息地加深,她的心中再无起伏,眼底的波澜愈发汹涌,每一个字,都冰冷犀利,她定定地凝视着祺贵人的面容,轻笑出声,全然不屑。“皇后,决不能是像你这样的女人。”  
    祺贵人拧着眉头,面色愈发难看,她数月之前见过这个圣女,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地孤傲,却也不曾如此咄咄逼人,言辞之内全然不给人留下任何余地。她在暗中派宫女等了好几回,自从皇上下江南,就再无人将膳食送去偏殿,祺贵人早已猜测到,皇上对圣女如此厚待,定是将她一道带下江南游玩,她若还不有所对策,定会坐以待毙。既然冤家狭路相逢,她也不妨将话都说开。  
    “夏采薇曾经找过你,或许是想让你使劲浑身解数帮她一把,但你自然是回绝了,她一时吞不下这口恶气,才会萌生了蠢念头,栽赃嫁祸与你,被皇上一眼看穿,反而丢了妃位。她之所以会被驱逐出宫,你敢说其中没有你的功劳么?!”  
    两人眸光交错,祺贵人的眼底再无任何一分柔弱和楚楚动人,此刻两人都再无笑容,针锋相对。  
    夏采薇是个内心懦弱之人,当年会想去求助穆槿宁,只是为了求子秘方,这自然是最愚蠢的心思。这座皇宫做主的人是皇上,每回她们蒙受恩泽之后都会被逼着喝下一碗浓郁药汤,送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公公,没有一回忘记过,她们又有谁至今蒙在鼓里,并不知晓这其中的明堂?!不想想如何抓住天子的心,相反去投靠根本不可靠看不到摸不着的巫术,是夏采薇太过心急,相信了歪门邪道。  
    夏采薇的下场,是祺贵人亲眼看到的,或许在后妃之中,称不上最惨烈的,更无法得到祺贵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想念和怜悯。  
    她不同情这个一年多来以姐妹想称的女人,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一个道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一番话,却不禁让穆槿宁微微蹙眉,陷入沉思,狐疑的目光无声息地掠过祺贵人的面容,祺贵人的指责愈发厉害,险些让她也以为自己葬送了一位后妃的余生。  
    她垂眸轻叹,无人可以看透穆槿宁眼底的光影,越是细想,越是觉得蹊跷。她的神情平静之极,美目在暗处聚集了星星点点的零碎散光,再度抬起眸子望向眼前的年轻女子,清澈的眼底凌厉乍现,宛若七月天的灼热烈日,根本让人无法直视。“个中细节,你真比我还清楚。夏采薇出宫,对她而言是解脱,对你而言,你却越陷越深了——”  
    并非每一个女人,都不愿生活在深宫,像是祺贵人,野心和**充斥着她的心,支撑着她在后宫之内等待出人头地的那一日。  
    以夏采薇的名义,将怒气发泄到穆槿宁的身上,仿佛祺贵人才是一个至情至深的女子,仿佛她言语激烈不过是要为含冤出宫的夏采薇讨得一个公道,她是如此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如此义正言辞地斥责自己,如此愤怒难当地看着自己,像是……祺贵人不过是同仇敌忾,不过是为人出头。穆槿宁的眸光一瞥,神色一柔,不禁轻笑出声,眉眼之上浮现出些许轻蔑至极的神情。“少了一个夏采薇,你心里很是庆幸吧,至少往后跟你分享恩宠的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我并不知晓夏采薇为何被罢了妃位,多亏了祺贵人你,我顷刻间就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祺贵人面色一凛,方才她居然失言了,本以为穆槿宁会花容失色,无言以对,甚至惊慌失措,但如今无言以对的人,却成了她自己。  
    “听闻夏贵人在宫里的时候,跟你最是相好,怂恿她做出错事的人,在她身边煽风点火的人,不正是你么?”穆槿宁拂过她的肩膀,眸光一沉,夏采薇已经是成了后宫的过客,自然没有谈论她的必要,但她突然察觉的到,其中还有文章可做。话锋一转,笑意藏匿在眼眸最深处,她说的自然而然,仿佛她早已看过数十个数百个祺贵人,对她的心思,她的行径,她的如意算盘,也再熟悉不过,没有任何一分生疏。“不管是夏采薇,还是我,能除掉一个半个,对你而言都是渔翁得利。”  
    “人说,巫女手中的妖术,能让人陷于迷失的幻境,我真不知道,如今我眼底看到的你,跟皇上眼底看到的你,是不是同一个人。原本清傲的像是天上的仙子,但此刻你的精明世故又谁人可比?若说女人善变,我又如何比得上你呢?”祺贵人稍显***的面孔上,没了随和笑意,虽然看来并不刻薄,但她眼底只剩下敌意,数月不见,她发觉圣女远比自己揣摩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  
    祺贵人的意思太过明显,她们两个谁也不必指责对方,不过是一丘之貉。祺贵人不光明正大,她亦不正气凛然。  
    “你绝不会心愿得偿的。”  
    祺贵人转过身去,朝着雍安殿的方向望过去,眼底再过些时候,早朝就会结束,今日很难风平浪静。  
    穆槿宁顺着祺贵人的目光望去,隐约察觉的到身边女子心中的打算,怕是在如今全部坦诚之前,祺贵人就已经部署万全,将此事彻底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她不过是下一个夏采薇,得宠一时也迟早要面对驱逐出去的命运。  
    “景福宫已经空了四年多了,若是你有能耐,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你是像贞婉皇后,哪怕一模一样又如何?你终究不是她。更别提,贞婉皇后都不曾住进景福宫哪怕一日,你以为你一个外族女子,又能如何了得?”祺贵人挽唇一笑,淡淡说出,缓步走向前去,不再回头。  
    见祺贵人离开了,紫鹃才从不远处小步追来,主子说话宫女自然不能探听,如今看穆槿宁脸上无笑,眉目深重,不禁轻声询问。  
    “姑娘——”  
    穆槿宁望着祺贵人走远的身影,不禁柳眉轻蹙,若是祺贵人城府深沉,今日这一番话绝不会是空口白言,她定不会一时贪图嘴上利索,看祺贵人成竹在胸,自己或许不该过分轻敌。眸光一灭,她转向紫鹃,低声说道。“你该知晓祺贵人的身份吧,说来听听。”  
    紫鹃微微怔了怔,方才被支开在一旁等候,她隐约听到有人谈论贞婉皇后的名号,心中早已落入几分不安,哪怕是自己,也无法分清楚贞婉皇后跟眼前的云歌姑娘,她沉默了些许时候,还是将实情说了出口。“祺贵人的亲舅父,正是陆路提督大人,她的父亲,是从三品太仆寺卿……。”  
    听了紫鹃的回应,穆槿宁是有些意外,原本想夏采薇的身世也称不上强硬,而这个贵人,背景却宛若一座大山般沉重。她的眼底黯然几分,嗓音渐低,眉间生出一抹愁绪。“果然是个有来头的女人,说话的底气也胜过夏采薇,她怕是等不及将我扳倒。”  
    祺贵人定会将她还在宫内的消息,磨成一把锋利的宝剑,为的是——刺中她的要害。  
    紫鹃听主子这么说,更是焦虑忐忑,急急忙忙劝道。“姑娘不如跟皇上禀明,心中有何等委屈,千万别一个人担着啊……”  
    “如今去说怕也来不及了。”  
    穆槿宁摇头轻叹,淡淡一笑,想起方才祺贵人眼底的一抹讳莫如深,祺贵人定在这数月之内跟家族阐明要害,而今日是皇上回宫的第一个早朝,早朝之上,怕早已开始了唇枪舌剑。  
    即便此刻她在雍安殿外候着皇上又如何?该发生的,逃也逃不掉。  
    穆槿宁在偏殿足足等了一天,也不曾见着秦昊尧的面,或许是夫妻的情分笃深,心中还有几分默契,她能够感同身受他的艰难,更不想贸然出现,让他更加为难。  
    他定是想早些给她一个交代,而并非让她在皇宫之内,当贞婉皇后这个头衔的影子,不明不白地苟且偷生。  
    “皇上怕是不来了,姑娘要早些歇息吧。”  
    紫鹃看穆槿宁坐在床沿,虽然换好了干净的白色里衣,却依旧愁眉不展,似有心事,也不愿看她如此煎熬,走近两步,轻声细语。  
    皇宫依旧如此安宁,似乎无事发生,越是这样,她的心却越是不安,仿佛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屋子里闷得喘不过气一般,每一口呼吸,都一场湿热。  
    “你去把窗子打开。”吩咐了一声,见紫鹃前往打开窗户,她才掀开单薄的锦被,坐上床去,穆槿宁平静之极地躺下身子,紫鹃将桌上的蜡烛吹灭,她的眼前再无光亮,一片漆黑。  
    哪怕就在身畔,一墙之隔,她却也不知道,到底秦昊尧是否在寝宫之中,是否还在批阅奏折,是否早已安睡。  
    她沉默了许久,却也很难入睡,百转千回,辗转难眠,约莫到了三更天之后,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天刚刚亮,穆槿宁便起了身,将外袍披上身子,打开门来,望向寝宫方向,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紫鹃端着水盆从一旁走过来,顺着目光望过去,柔声说道。“皇上在上书房,怕是晚上在那儿睡下了。”  
    穆槿宁默然收回了视线,随着紫鹃走回偏殿之内,她清楚紫鹃说此话的意思,她并非担忧秦昊尧在别的后妃身边过夜,她当真担心的是……到底昨日的早朝上,发生了何事。  
    “姑娘请留步,请随奴才到上书房去见皇上一面。”  
    未到晌午,门外传来动静,紫鹃打开门来,来的正是秦昊尧身边的太监荣公公,她笑着点头,不敢怠慢,一道去了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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