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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马帮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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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

  他的?

  微微一怔,玉铎元没想到会出现这般的字眼,生分得教他忍不住挑眉。

  「那么,可否容我一问,石大当家想如何‘要’我这个人?」白日时,两人只谈定「大方向」,「细节部分」全未讨论。

  她走得更近些,两手又玩起辫尾的银叶坠,纤秀的影子投落在他身上。

  「玉爷,咱俩也别再耍那些高来高去的手段,把事说开了那才好办事呀!你‘江南玉家’早在几个月前就把苗头锁住咱们马帮,四下留意起咱们的动静,这次我率众自动找上门,跟你作买卖,想来你心里是乐意至极的。」

  「是吗?」他撇唇,有什么在幽目里飘流。「我为何乐意?」

  「你打探我、我打探你,一来一往、有来有往,这才像是在闯荡江湖,你说是不?」她半开玩笑,又道:「你之所以乐意,那是因为玉爷忙着想往西南域外冲出一条商道。玉家盘下江南至少六成以上的玉市,近两年又积极往中原以外的地方开疆拓土,不只往海外寻求商机,现下还想走通西南域方,那些山水险峻却丰饶,除了大量蕴藏着玉爷觊觎已久的矿石外,尚能接通其他小国,要是由玉家独霸这条通路,那当真能左右逢源,翻云又覆雨了。」

  夜月下秋风,清莹的华光随风一鼓而起,来得猛而突兀,从坡底那片芦花开始生浪,飒飒然、爽冽冽,往丘陵线上的两抹影儿袭拥过去。

  玉铎元沉吟着,再淡的神态也因她这些话掀起涟漪,无神的美瞳略深,示意她继续往底下道。

  石云秋半侧身子,将藏青披风顺风向撩开,从善如流又说:「西南那一块香饽饽,目前虽被划出几个势力范围,但总的来说,仍以‘霸寨马帮’最吃得开。玉爷想从中掰开这块香饽饽,去咬域外那块芝麻大烧饼,不找咱们‘马帮’相帮,又能寻谁去?」

  她睐向他,满坡皎银仿佛全聚在那双慧眼里。

  「如今我自投罗网来了,巴巴地直想攀上你这根高枝,玉爷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心里怎是不乐意?」

  厌恶她吗?

  他原是对那样势在必得的神气感到无比厌恶的。

  既看不入眼,那就匿怨友其人吧!由着她占上风,看她飞扬的眉眸,听她浮荡、不着边际的话中话,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再来个以小搏大,这才不失他商人本色。

  只是,对她满满的厌恶感竟维持不到一日,这一点教他略感讶然。他从未对一个人的观感起落如此之大,但倘若排除掉那股子厌恶,所剩的能有什么,一时间他也捉摸不出。

  不再绝对的厌恶,并不表示心生喜爱。或者觉得她……奇异?

  几个月前,他遣人探「霸寨马帮」的底细时,就曾暗自斟酌过那位女承父业的马帮大当家,生得会是何种模样?

  能教一大帮的汉子听其号令,穿梭在山山水水、苍野荒漠间讨生活的女子,定要够剽悍、够狠绝,得强健高大,比男人更像个男人……他反覆思量,脑中立出无数形象,却没有一个如眼前的她。

  他的推测难得出错,且错得离谱。

  许久没兴起这般嘲弄自个儿的「雅趣」了,或者正因如此,他竟隐隐期待起,她究竟会怎么「要」他这个人?

  「虎父无犬女,石大当家果然了得,该晓得的大小事全掌握了,也省得玉某费劲详述。」他负手颔首。「‘江南玉家’早就想与贵帮联手,只是苦于接不上头,今日一会,有幸结缘,玉某嘴上虽没多说什么,心里却很承这个情。」

  承什么情?根本是有意卖弄生意场上的辞令,真拿她当生意人啦?石云秋暗眯起眼。

  为商必奸,这男的扮猪吃老虎的伎俩使起来毫不费力,笑笑脸、疏离的目光,在她来看,明就感受不到诚意,偏他皮相绝美,无神的眼反招桃花,怎么瞧都俊逸又风流。

  好,再来吓吓他,让自个儿爽乎些!

  「有缘千里来相会,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搭上线、接了头,那缘分就深了,是该找个机会好好对饮一番,无醉不归。至于,玉爷问我想怎么‘要’你这个人……嗯……」她低笑,晃晃脑袋瓜,丢出一句——

  「玉爷敢与我成亲吗?」

  玉铎元胸房微凛,被月光照出明暗的脸庞有些面无表情,他静立不动,衣袂飘飘,似乎她所问出的,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见他不语,石云秋巧肩一耸,好自然地往下道:「要是玉爷嫌成亲麻烦,想省却那些繁文耨节,也是可行的,咱们干脆来‘走婚’吧!」

  「走……」他唇瓣摩挲,细微地摩出声音,神情终于起了波动,没被吓着,倒是眉宇间泛染迷惑。

  石云秋解释着。「这事是这样的,男与女互相看对眼,决定‘走婚’了,彼此的婚配没啥契约关系,双方不会生活在一起,男的只需要晚上到女的家过夜,两人在一块儿要好,天亮便离开,不需——」

  「我晓得‘走婚’的意思。」他语气略绷,举单袖挥了挥,制止她更详尽的说明。

  那习俗是西南部族的成亲方式,族中以女性为主干,男人走婚进来女人家里,如果其中一方情已淡、提出分手,婚约自然解除。

  即便与女方生下孩子,孩子亦是归女家抚养,男人无须负丁点责任。尽管这样的成婚方式在汉人眼中,男人根本是占尽便宜,对玉铎元而言,他自然也尊重这种「走婚习俗」,却并不表示自个儿能泰然接受。

  这姑娘……果真既奇且异。

  他笑了,真心想笑,只不过那抹笑在胸臆间荡漾,画出好大的、层层叠叠的涟漪,显现在外表的却仅是俊唇一勾。

  不管她是来真的、抑或存心逗惹,总教他不感乏味。

  「玉爷觉得如何?」问这等婚姻大事,石云秋润颚微扬,大大方方的,眉尾儿还飞挑得有几许得意,半点也不见小女儿家该有的羞态。

  「若把细处考虑周全,上石大当家那儿走走婚倒也不坏。」小小将她一军。

  唔……看来没怎么吓着他。菱唇淡抿,她眸光深幽。

  既是如此,那就下重手,来个更狠的!

  她转身正对住他,徐缓挪近,听她话中带笑地道:「好啊,那就把细处一个个挑出来,我能等的——咦?怪了,玉爷颊面那道擦痕怎不见了?白日明明还渗出不少血,现下竟自动愈合了吗?真是半点痕迹也寻不出,真神……」

  「唔,不对呀,我确实听闻过‘江南玉家’有位受过神佛加持、能以异能为人治病疗伤的‘佛公子’,关于那位名叫玉澄佛的神人,江湖上早传得沸沸扬扬了,推算起来,‘佛公子’该是玉爷的族弟,是他有异能,而非玉爷,是吧?」

  稍顿,她瞠眸,瞳底的两簇小火仿彿领会到什么般激腾而起。「莫不是……玉爷也有这等能耐?」

  她几乎就要如愿以偿了,让男人那双古井般沉静的美目掀起波涛,浪起、汹涌、惊狂,然后像在浇了油的干柴上抛落火种,「轰」地一把猛火直逼天灵,把他的眼染红。

  几乎啊……

  「石大当家说笑了。」声嗓过硬,玉铎元似乎相当不满意如此艰涩的音质从自个儿的酱红唇流出。

  他低咳,下意识清清喉头,眉间颜色在此时分的夜月下,又一次似有若无地漫出异辉,邪美得耐人寻味。

  「呃,哈哈哈……不是说笑,是我瞧错边了呀!」多少知道怕了吧?不过能硬撑着挤出话来,也算阁下本事!

  石云秋拍拍自个儿的额头,深吸口气,冲着那张阴晴不定的俊颜爽朗笑开。「你伤的是右颊而非左颊,那道小伤仍留在右颧骨上。适才你半边脸隐了个黑,我光瞅着你平滑的左脸,把自个儿都给弄混了,还自以为是地胡乱说话,真对不住,唉唉,呵呵、哈哈……」

  玉铎元不语,仅专注地凝着她。

  不知怎地,他面容绷绷的,就连喉颈、双肩以及整个伫立的姿态和呼息吐纳,亦微乎其微地透出紧绷气味。

  她其实不好这么勾惹人家,要打草惊蛇的,可对他偏偏难以隐忍,真是被这男人八风不动的冷模样给挑高了兴致,愈看愈垂涎,想瞧瞧一滩死水变成火焰山的过程究竟能多精彩?所以才东丢一些似假似真的消息、西落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也不在乎他会循线弄清楚前因后果,反正,他迟早会知。

  她只是赶在他全盘明白之前,替自己造些乐趣。

  「无妨。」玉铎元轻徐出声,目光未须臾从她脸上移开。「确实是你错看,弄明白了便好。」

  似近或远处,不知是鸱枭抑或乌鸟传出啼鸣,一回、两回、三回,风飒飒来回的丘陵线上,他们的影儿被拉得斜长,视线相交,难以捉摸的东西在沉静的表相下暗涌。

  石云秋轻吐小舌,那样子竟俏皮得很,嘻笑地对他点点头。「对啊,这回是我弄错。不过啊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晓得玉爷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会子绝没弄错,十足真金,不怕火炼。」手痒又玩起两片银叶坠了,带笑觑着男人陡似绷凝的俊美轮廊。

  「是吗?原来我有天大的秘密,那就得请石大当家为在下解惑,我洗耳恭听了。」

  静默片晌,男人勾扬嘴角,淡淡然、笑话般轻哼。

  「我知道……你很能弹琴,且弹得一手好琴呢!」

  「我还知道,比起古玄琴、古筝等被归在上等雅流之类的琴器,你却偏爱俗称‘乞儿琴’的月琴更多一些。」

  「在路边或市集里,偶尔能见盲人乞丐怀抱着月琴弹唱行乞,想必王爷的琴功更高、说唱的口条更好,倘若有一日真落到身无分文的境地,靠着一把老月琴,想来也能挣钱糊口吧!」

  最后的话语略略夹枪带棒,说者既是有心,听者多少能有所意会。

  从识得这位石大当家以来,玉铎元都不知被她有意无意的探究、似真非真的扰惹,暗暗地螫过几回了。

  她道出的并非秘密,玉家几位较亲近的同辈手足和老仆们,是知晓这事儿的,只是,他已许久不曾抱琴拨唱,八成已没了年少时强说愁的心思。在那些遥远的年头,他脚步走过山川大地、五湖四海,那样的岁月仿彿离他甚远,远得他差些无从忆起。

  早教他压在记忆深处的事,她是从何处听取?

  他有种头重脚轻的微眩感,或者是因……心虚。总归,他难以说服自己,她所指的「秘密」仅仅如此而已。

  「石大当家,这‘怀秀玉市’是咱们江南数来最大,今日恰又是半月一次的集市,除原有的摊子和店家外,许多邻县、甚至是江北的玉商,也都会赶来作买卖,因此来往的百姓较寻常时候多出一倍有余,人挤着人,路不好走,石大当家得留心脚步,别教人踩了。」

  说话的男子嗓音偏柔,额间一点朱砂痣,长目如柳,浑身皆泛雅气,「温润如玉」这般的词儿拿来形容他,那是再恰当不过。

  「澄佛公子,你还是唤我名字干脆,‘石大当家’喊起来累了些,听进耳里也感生疏。这几日咱俩交往,谈得颇开怀,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对不?」

  玉澄佛好脾性地微微笑,改了称谓。「云秋姑娘既是我铎元堂兄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清俊面容调向一旁另一张男性脸庞,说实话,后者五官生得较他还要俊美好几分,面肤光滑,绛唇如菱,坏就坏在一双眼,到底是漂亮过头,美得有点邪乎,深邃目辉常给外人一种如履薄冰的不安感,再加上此时这张美脸儿的主人似乎……嗯……正大大的不痛快中,浓眉沉得好低,向来淡漠的神情染了阴郁,看来更难亲近了。

  「铎元?」玉澄佛像是对那男子难得外显的眉色感到讶异,可疑地微瞠长目。「有烦心事吗?」

  「没有。」玉铎元嗓音持平,发觉立在玉澄佛斜后方的石云秋正抓到机会冲着他挤眼、皱鼻兼吐舌,扮出一脸怪相。

  幼稚!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二十五、六有了吧?还玩起这种孩子气的把戏,难道以为使这般不入流的小伎俩,真能教他松心吗?

  很难的,一旦他对谁起疑、生出戒心,就不会轻易卸除,除非对方底细尽现,让他摸得透透的,再也无所遁形。

  然而,他摸不透她。

  这位「石大当家」与他真有几分近似,扮猪吃老虎的手段皆练过那么一、两手,只是她比他占优势,生为女子,长相也算清秀,再配上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豪迈谈吐,若非有心提防,很容易被她收买了去。

  便如他这位老实又心软过头的澄佛族弟。

  十日前,玉家商队平安返回江南,一入玉家势力范围,「霸寨马帮」的大小汉子便领着大当家的命令,仅留下八名好手继续同行,其他的则先行掉头折返。

  一行人回到玉家后,玉铎元让人安排了马帮众人的生活起居,本待这两天把手边几件要务处理掉后,再同石云秋将西南域外之事仔细敲定。当然,还有他对她的允诺。

  她要他,看来不像玩笑话,只是她要他的方式,他还得花点心思推敲。

  这几日她留在江南,似玩乐得颇尽兴,与玉家众人相处得甚是融洽,等他察觉到时,这姑娘早跟自家族弟混得颇熟。

  目前「江南玉家」,嫡系子孙就只玉澄佛一个,但同辈手足共有一十五人,以他玉铎元最长,玉澄佛行二。

  按理,族中传了三代的庞大生意应由嫡系的玉澄佛接下,无奈江湖上传言四起,说他受过神佛加持、早非凡身,还说他一身血肉可比灵丹妙药,能治天下百病。玉家为了护住嫡系独苗,近两年都不知花下多少心思,而族中之务自然由为长的玉铎元担下,成为这一代的玉家主事。

  她最好对澄佛没其他想法,最好真是单纯的相交,要不……他会要她的命!

  「这里龙蛇混杂,二弟别久待。」玉铎元对那张「鬼脸」视若无睹,长身微侧,稍稍挡住在玉澄佛周遭往来的人们。

  「我也是难得外出啊!」玉澄佛笑叹,对近年来因流言而遭受的骚扰,也挺看得开了,略顿又道:「再有啊,云秋姑娘是头一回拜访咱们玉家,铎元你一向忙,我今早听田伯提及,连今日来‘怀秀玉市’这儿,你都得拨空巡视七、八处铺头,还要偕同老师傅们看几件年轻学徒雕琢的玉器,怕你忙翻不过,所以还是让我留下,陪陪贵客逛玉市,略尽地主之谊吧!」

  「玉爷且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不会下手抢你的宝贝族弟的。真要抢,也得挑更好的宝贝儿呀!」石云秋揉揉巧鼻,再揉揉为扮鬼脸而过度挤弄的颊肉,一张清颜无害地嘻嘻笑。

  左胸微震,听到「宝贝儿」一词从她唇间吐出,玉铎元的俊颊没来由地一番轻灼,突然忆及她那日刮他颊伤渗出的血珠、入唇吸吮的样子。

  能教我心痒难耐的,不就你这副香皮囊而已吗?

  彼此的婚配没啥契约关系……男的只需要晚上到女的家过夜,两人在一块儿要好,天亮便离开……

  要是王爷嫌成亲麻烦……咱们干脆来「走婚」吧!

  目光往旁处撇去,忽地,他意会到自个儿竟在闪躲她的注视!

  他躲她?

  为什么?躲什么躲?他……怕她吗?

  可恶!他见鬼了才会怕她!

  像同自己斗气般,他挺起腰板,直直迎视她别具深意的眼,向来与「冲动」无缘的他蓦地冲口而道:「你要的那个宝贝,用不着抢,我定会给你。」

  此时此地实在不是谈论「人生大事」的绝佳时候。

  石云秋明显一愣,随即宁定下来,内心泛欢愉。

  别问她究竟欢喜些什么,那感觉相当复杂,连她都没把握厘清,只勾唇问:「关于我的那个提议,玉爷考虑清楚了?」

  「是。就按你所说的那样。」

  「走婚」就「走婚」,他一介男儿,好处全由他占尽,还怕损失什么男性贞节吗?

  

  第三章

  从来娇玉轻朴石

  一男一女间,无形窣、沙沙唆唆一阵,夹杂男子粗嗄喘息与女子促急呼吸声,高高堆放的一大坨干草此时四散飞扬,细小草屑胡乱飞飘,害得枣红马还「呼噜噜」疑似打了个大喷嚏。

  石云秋原先还想挣脱,即便被男人两条健臂突如其来捆抱,她要摆脱也非难事,但她鼻间忽而嗅到草香、嗅到他身上气味,两人紧密相贴几无空隙,气息在这场可笑的角力间交错,然后是血的腥味。他身上有伤,还伤得不轻……心窝涌出某种难解的情怀,像是……怜惜着谁?她似有若无地低叹,周身不由得放软,就由着男人禁困。

  片刻过去,玉铎元似也察觉到底下的女子身躯不再扭动。

  他双臂微松,两腿仍压着她下半身,背部又渗出一片浓湿。

  吸气,他徐缓抬起几无血色的脸庞,火点在美瞳底端躁跃,忿然地瞪着那张欲笑不笑的小脸。

  「你为何会知?」嗓音从未这般沙哑,像费了极大力气才挤出。

  「关于秘密吗?」石云秋淡扬嘴角。他愿谈,即表示不再否认。

  「……嗯。」眸底火危险地窜了窜。

  他的发中黏着好几根草,看起来颇狼狈。想想自个儿现下模样八成也没乐观到哪里去,她当真跟个男人在干草堆里「打滚」呢!若非情况有些不寻常,石云秋真会大笑出来。

  「我看过你的秘密。」她说。

  「你看到什么?」他脸俯下,不知有意恫吓、抑或气力已耗尽,俊鼻已贴触到她的,连额也紧抵着她,喷息而出。「……你看到什么?说啊……」

  她心音悄悄加促,血液在肤底翻腾。

  这是不知羞耻吗?

  对自己承认了,喜欢这男人如此贴近她,原来并非难事。

  尽管他恼她恼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她就要这副身躯的力量和温暖,喜欢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这是可耻的吗?

  微侧脸容,温烫的颊与他贴面,她的唇对准男子如玉的耳低低吹气。

  「我看到……你像我脑子里幻想的神仙那样,全身发着光……」

  心动不已,就可耻到底吧!红着脸,她绣口一张,纵情地含住了他的耳……

  

  第四章

  寂寞不在山深处

  雨水大把、大把急落。

  她觉得好冷、好痛,想躲无处躲,头痛得快裂开,身子搅在泥泞里似的,四肢沉甸甸的,连根小指头都重得没法抬起。

  她不要死!她还感觉得到痛啊!霸寨里的老人说,人真要断了气,魂飞九重天了,才会没疼、没痛也没病,但她好痛啊,气全堵在胸口,吞吐不出,绷得连心跳都不敢太用力。她的魂儿没飞走,她不要死!

  「阿娘……」掀唇,吐出嘴中血丝,雨水见缝便渗,她以为自个儿喊出来了,结果是吞了一口冰雨。

  「阿娘……」她下意识再喊,脑子里飞旋着一幕幕影像——她跟爹大闹一顿,吵得面红耳赤,气得上马便走,在大雨的山路上纵蹄狂奔,阿娘因担心她,追着她出寨……娘喊着她,她不睬,还加快速度……然后山壁忽地崩坍,松垮的土石将她们冲落谷底……

  是她不好,全怪她。

  「娘……」

  急得欲要掉泪,她甚少落泪的,她将来可是一帮之主,胡乱掉泪要被笑话的。但就是急,她不要死,更不要娘出事!

  一着急,气从七窍吐出,她神魂整个儿扯回,撑开细细眼缝。

  然后,她看见他。

  她看见有生以来第一个异象,尽管她现下为止也不过才活了十岁,但少年浴在薄光里的淡淡身影,比雨后的虹桥更虚幻。

  他是神仙,肯定是的呀……寨子里的老人说过,神仙都是救苦救难来的,阿娘伤得好重,神仙就出现了……神仙伸出指头按在阿娘眉心,那些薄光动呀动的,慢吞吞地从他身上流到阿娘身上,被薄光抹过的地方,伤口仿佛变淡了,阿娘的脸不再白苍苍……

  他是神仙……

  生得很俊、很美的神仙……

  但是,神仙为什么发火?

  他好凶、好狠,恨不得掐死她似的。连目中喷火也能这么俊美,当神仙真好……

  「我不是神仙!」

  「神仙」火冒三丈地咆叫,对她很坏,还好用力推她。

  痛啊!

  伏在泥地上喘息,她忍痛扬睫,瞥见他那双沾满污泥的靴子正要走离。

  不不不!她要活,她不要死、不要死!

  是神仙就得救人啊!他救了阿娘,她感激他、感激得痛哭流涕,好不好顺便救救她,用薄光抹抹她?还有那两匹马……要救马啊!马帮的生计全赖它们,要把马儿也救活才好,待她能跑又能跳,肯定鼓动「霸寨马帮」的人帮他修祠建庙又作醮,别不理她啊……

  「不要走……等等……」她伸出布满刮痕的细瘦手臂,抓住他的靴,然后往上摸索、攀抓。

  有什么东西被她扯掉了,她定定眼神一瞧,是他的包袱,包巾松开了,裹在里面的是一把形似满月、琴杆很短的四弦琴。

  「拿来!」少年气急败坏,动手要抢回。

  「不……」她干脆用身子压住琴,蜷缩着,隐约晓得,他对这扁扁圆圆的玩意儿挺在意的。一还出,他真要头也不回就走的。

  「把月琴还我!」

  「不要走……」

  「该死的给我放开!」

  这是她当时听到他吼的最后一句,关于那张琴,是自个儿轻放、抑或是被他粗鲁夺回,她半点印象也没了。

  她晕厥过去,而后醒来。

  醒来时,阿娘就坐在她卧房床榻边看顾着,窗外天光清亮,像神仙召唤出来的薄光,她发现身上完好无伤……

  对玉铎元来说,那是记忆混乱又矛盾明朗的一个午后。

  混乱的是,他记不太牢在玉家小别业后院,失血过多、濒临昏迷的他,最终是如何在她面前摊开那个秘密。

  但他毕竟做了,如她所说那样,以冥想召唤出一身薄光,他浸润其间,让薄光将背部深可见骨的刀伤徐徐「抹」去。

  他假装自己是寻常的,他做得很真、很像,真到连自心都要瞒过了。

  玉家有一个受「神佛加持」、「早非凡身」的「佛公子」已然足够,有「佛公子」当箭靶、当盾牌,引走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目光,就没谁留意起他。

  然后,他继续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玉家元主,随自家马队和联会的玉商们走南闯北,天下任我行,尽管族务缠身,他大抵上仍是自由的,无须时刻提防,更不会把自个儿弄到连要上茶楼、饭馆小坐,甚至逛逛集市,也得受族中长辈一阵叨念的地步,就深怕在人前露脸便要出事。

  有十多年了吧?

  这十多年里,他不曾用过那异能,既是这般,合该忘掉召唤那身薄光的法子才对啊!但,他竟又把「它」冥想出来?真是乱……

  而唯一明朗的是,他记起关于她的那一段了。

  活至这年岁,三十有三,她是除了双亲以外,独独见过他施展异能的人——一个他本以为死透、却又无端回魂的小女娃。

  她挟持秘密而来,形势对他大大不利。

  他该为此悬心,该想方设法防她藉机要胁,或者干脆就狠辣些,先下手为强、封了她的口杜绝后患。一旦祭出重金,不怕取不了她性命,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推她这块「磨」并不难办。

  只是,他什么也没做,就静候着。她手中的圈套已套住他脖颈,要紧、要松端看她心意,他等着接招,内心其实相当好奇,莫名的好奇,禁不住一遍遍猜想,她接下来将会如何?

  「待爬上这座小丘,便能眺望不远处的冬季聚落,牧民们把牲口从北边草原赶来背风山面的聚落过冬,那儿有食物、有奶酒,咱们今晚有像样的地方落脚啦!」

  枣红马上的姑娘迎风扬脸,霞光映雪,在她秀额、鼻尖和唇瓣上皆染了金霜,即便在寒风中已赶了一整天路,她精神似仍饱足,双眸焕采。

  手中握有他最切身的秘密,她不得意、不好奇吗?

  为何不问个清楚明白?从顺遂她的命令召出那身薄光到现下,都过去多少时日了?她也着实能忍。

  「离开江南,咱们沿着江河回溯,这一趟都走了大半个月。」石云秋侧过脸容,微眯的眼弯弯的。「越往内陆走,气候恶寒渐现,玉爷有办法跟上来,还跟得脸不红、气不喘,挺出我意料之外。」

  是吗?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她便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而那日逼他「认命」时所展现的蛮横和毒辣,恍如一场诡梦……

  「咦?你瞧我瞧懵啦?」石云秋循着他目光的落点移动视线,发现那双俊目正若有所思地盯住她左上臂,轻嗓不禁愉扬。「原来玉爷是担心我的臂伤吗?没事,我好得很,伤口都结痂啦!」蓝紫袖底下包得鼓鼓的,她那日在玉市大街挨的这一刀,既沉又猛,伤处挺长一道。

  怪的是,她逼他「抹」掉自己背上的刀伤,却自始至终没要他「抹」掉她左臂上的口子。这是为何?

  他如此「好用」,她不尽情攫夺,却只是乖乖忍痛?

  猛地,一只巨灵大掌拍上他的背,力道之重,教他坐在马背上的身躯往前陡倾,额头险些撞上马颈,更把他冥游的思绪整个儿抓回。

  「玉爷,甭忧心,咱们头儿身强体壮,一点小伤奈何不倒她的!」

  力头一掌控缰,一掌尚搭在玉铎元肩头,咧着嘴又道:「倒是玉爷,那天玉市大街一场混乱,我像是瞥见您衣衫染红了,结果却也不太要紧,问过头儿,头儿说玉爷重伤没有、小伤一堆,所以流了些血。按理,您是玉家元主,‘江南玉家’全赖您一个,受点小伤也得当作大事来看,可您不待在府中吃香喝辣,偏要随咱们来这一趟,嘿嘿……」嘴角都快咧至耳根,对着神情偏淡的俊男挤眉弄眼。

  「玉爷,您对咱们家头儿当真情深意重啊!不惜上山下海、千里跋涉,也要迢迢跟来‘走婚’!」

  「唔……」险些噗笑出来的是石云秋,她忙忍下欲大笑的冲动,灼灼如华的眼有些瞧好戏般地睨着人。

  这一边,玉铎元神态仍旧沉静,以不变应万变向来是他所长,若不细瞧,不会察觉到他的瞳仁正颤动着,还有那两片慢吞吞染赭的面颊。

  在场连他共四人,除石云秋和形如大熊的巨汉力头外,尚有一名年约六十出头的瘦老汉。老汉极寡言,常一整日听不到他半句话,与力头豪爽开阔的性子成对照,「霸寨马帮」的人皆喊他「莫老爹」。

  他俩「走婚」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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