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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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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并不饿,酌两杯便罢了,下榻取了几上一份门客这几日整理出的朝事本子边看边在屋侧专门砌得一小节鹅卵石上来回遛达。
夏桃见他清静去了,左右无事,便下了膀子刀了两片肉,又喝了口酒,如此越吃越想吃,也不冷了,从茧被子里出来吃喝了起来,等着胤禛把本子看完望过去,几子上四个菜已被她削去了大半,不由便是大皱眉头:“你给爷起来,小心半夜胃又不舒服。”看着她又凑空把最后几快捆蹄吞进肚,胤禛怒了,丢开本子上前就把她从榻上拉下来。
“干嘛干嘛——”
“下来走走。”
“不嘛不嘛。哎,我的被——”
“又不冷。”
“冷冷冷,怎么不冷。”
拉拉拽拽四大爷就把小桃花照在怀里硬是半拖半抱到鹅卵石上:“叫你口食无忌,不知道夜食多了不好吗?!”
老桃花坠坠着便半个屁股坐到鹅卵石上半个屁股压着四大爷的脚面:“有什么关系,我今天胃好着呢。”
“积劳成疾的理不知道吗?”
“可我今天不是很好嘛。”
“你——”老四何曾见过这样耍皮赖的女子,就是他那些孩子又有哪个敢这么没脸没皮在他面前显摆?一时间气得直犯胸疼。
夏桃见他没了反应,回头往上一看把四大爷气成那样,也觉得似乎过了,可心里确极是高兴。她夏桃从小就是乖宝宝,连父母面前都从来没撒过娇呢,这回子能撒到老四面前来那既是自豪又是满意呀。可也不以有把老爷气死了,于是从地上起身,自以为端庄得拍了拍衣角,堆笑着上前:“呵呵,不是散步嘛,来来来,我们一起。”说着也不管老四乐不乐意,便趴到人家背后去,抱大树似的抱着人家的腰,硬是推着人家往前走,右手还不老实地抚着人家胸口:“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我错了还不成。走吧走吧,这就走还不成。”
胤禛却是气恼她个没形,脚步子却还是随她往前走,行到石尽头见她不动了,低下头见她像只讨喜的哈巴狗似的也就不气了,瞪她一眼自动转身往回走。
暖风荡荡,柔夷在手,最心爱的人就在身后,笑一声,闹一时,事过无意却暖于心头,这便是情吧,是她口中的爱情,是故事里道不出却真正真实的爱情生活,即便说不出一个经过,回想时却满满都是幸福。
这小小一节路,他们走得并不顺当,越往后走,不是谁碰痛了谁的脚指便是谁踢上谁的脚腕筋。
“你会不会走?”某熟桃大叫。
“谁叫你长那么一双小脚,小模小样的。”
“胤大禛,你别不讲理!”某桃已气得罢步插腰。
“爷从来讲理,爷从来说的都是理。”
“你——”某只桃气极怒放,两只小眼怒目大张,闪闪其亮,憋着嘴鼓鼓以视。
却瞪得四大爷极为心欢,眼睛似小猫,嘴巴似小兔,两颊鼓如锦鱼,怒到无语、恨到不行酒气冲上面如关公。“呵呵”,他便忍风不住漏了。
夏桃大愣,没想到自己如此气愤这不似人的东西却还当着她的面乐呵,正待要发作,却不想那四恶子已先下口为强吞了她本响响欲咬的口。
含着她的唇,困住她挣扎的手臂,挤压她的身体刻进他的身躯,他喜欢她的娇小、她的柔软、她口中清甜的滋味、她发怒时不加掩饰的表情。他喜欢她展现在他面前所有如懒猫似的无聊、耍赖,和只是因为喜欢他、心疼他而渐渐去用心、去改变、去经营、去承受的所有一切。他忽然明白,他需要的从来都是纯粹,亲情也好、忠诚也罢,甚至喜欢一个人,也需要一种纯粹才能渐渐激发他的情绪。那拉氏从来只是他的左手,李氏曾经的娇依只能祭奠那一时的被需要,年氏是一种身份层面的征服,他们都不纯粹,他便对他们也不会纯粹。只是这只桃,喜欢他是纯粹,怜惜他是纯粹,即便悍卫她的一对一,也只是因为她真的爱他。
身体里满满是情感,胀得胤禛身心火烫,极要与这除了他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子交/融才能满足。
“嗯——”腰腹间突然一阵冷意叫沉迷于他唇齿攻击的夏桃一惊,待要推开他守住受凉的部位却被四某人抱离了地面几步丢上了床,虽然床上铺了老厚的几床绵,却还是叫她这老腰老身子一震,“喂——”那后半个音消失在最近前的两盏黑白间,他的鼻尖点在她鼻翼上,瞳孔里除了一双如狼的瞳子再看不见其他。
呼——吸——呼——吸——
胤禛开始下手了。那一席红袄不是如常的侧盘扣而是侧系式,本就被他松了两个这一会一用力便完全敞开,是系带式的,那刻意做来防止胸坠的蕾丝黑色只裹了一对诱白?***的中间向上系于颈后。
“我喜欢黑色。”最那一双如狼之瞳不知何时离去,聚焦着黑白之间,低哑压抑的声色直点燃了夏桃的神志。
“啊——”那蕾丝不比纯纱的轻抚,这一会四大爷一抽风连着内衣咬住了桃花的乳/头,那蕾丝的纹路便真真清晰、超放大地印于某桃的脑海,化为最敏感的触觉。随着某男的突然吮/吸,煸旺的情/欲如秋火般直冲脑门,“别——”
那欲/望正强,老四又怎么可能放过她,下了狠力拉吸起来。
不知道这本就深色的乳/韵上印不印的上吻/痕。胤禛一边想着一边下力吮着。这么躺着吸实在不需要,在桃花背后一使力便把她顶了起来,可因为身高的差距那柔软的?***便从口里脱逃了出来。皱着眉不怎么乐意地看去,使力过猛桃花头上的发巾散去一头黑发浓密地垂于其身后,引得他玩发的怪癖发作起来。
“起来。”
夏桃还理不清南北,便被人使力往外拽。
“上来。”就着拉她上/腿的空,胤禛一把拉去早被他松了系带的同色棉裤。
果然,红色棉裤里是同源黑色的蕾丝小裤,就着蕾丝特有的织法空隙,一些不怎么老实如它家主人般跳脱的黑毛窜将出来。胤禛大吞了一口唾液,离开那里对上某桃的眼睛。
“干什么?”其实夏桃酒量蛮强的,毕竟是酒鬼老爸的遗传。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一回屋里热烘烘的,她吃得又不少,加之情/欲上头哪里还能寻一丝清明?
眼见桃花妖艳开在近前,哪里有隐而不发的?胤禛吞酌了两下她不染自红的唇口,又吻了吻她的眉心,学着她同小狗们玩时说了个“乖”字,便抱着她站了起来,叫夏桃一时不稳后仰而去,幸得他大手把在她的背后。
水发如流云,流荡视野,激得四某人眼痴如醉。
他就喜欢长发,呵呵。
夏桃酒醉上来倒进他颈间哼哼,直是晕眩。胤禛却右手收发如弹琴,有些痴迷,直到颈间传来她的哼/吟,才回过神来,撤了右手快速退下长衫内的长裤和亵/裤,再使了她垂下的双腿盘住自个儿的腰身,才重新坐回床沿。
“桃——桃——”
“嗯……”
“本王的桃。”
右指轻挑起某桃的下巴,见她已是半睡憨憨,不觉眼光一闪眉尖飞飞。
“夏,夏——”
“嗯?”夏桃只觉是在迷蒙里,“啊——”身下一阵痛,便眯着眼睛去看,只见她的内/裤大开露出大半下/体来,那一阵痛便是他大手粗鲁强硬地由正面拉开她的内/裤弄疼了她的肉/体所至。自己私/处大开坐在他的鼠/蹊间,而他由下到上却很是规整,于是盯着他“你干嘛不脱衣服?”
果然,那人笑得极是妖精。
“不用脱。”该脱的都脱了。
“不用脱?”夏桃的神志完全不清,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不明白,于是打了个哈欠,“困,那我睡了。”
却被四大爷摆了摆,笑得极无害:“乖,等会再睡。”
也不知他在下面干什么,夏桃只觉得下/身衣料动来动去间,一个硬硬又软软的东西就搭在了她的私/处上,有些微的重量,还没等她去看,身体便被提高了些使得她下意识抱紧了四大爷的颈脖。
胤禛一下吻住迷胡中的桃花,大肆吸吞起某人的口水,直叫她再难去关心其他,暗下的手却由刚刚拉起的空隙去试她股/间的湿度。
还好,有些湿润。于是便伸了一指就着水波往洞里游动,让那满口的不快与呻吟完全消于吞噬的口中。
时间久了,怀里坐着的女人自己也恋上了相吻吞舌的滋味,主动喜吻着他的唇、他的脸、他的耳、他的颈,叫他抽出了空儿窥视黑色间的峰峦。
她实在有一对极美满的乳,小小的身子却是惊喜呢。就着黑色蕾丝过大过透的针脚若隐实现的诱惑。胤禛笑了,脸面上满是陶醉。原来他极是喜欢房/事呢,眼睛也好,嗅觉也罢,肌肤相腻,一往情浓。原来不是不喜,只是——还不是那个人,还不是那情深。
夏桃吻得正起劲,却被那碍事的衣料子阻了吻食的前路,便很是不喜地下手拉把着某四的衣领口,叫他脖子一阵疼痛。
“脱了脱了,烦死了——”
胤禛毕竟是古人,非常不喜她总把“死”这种忌讳挂在嘴边,便惩罚性地重新吻掉她的唇,双臂则困住她拉拽的双手,暗提了提她的身子,一下便放狼入境。
“嗯——!”下/体的疼痛叫夏桃清醒,大睁着眼睛徐徐盈泪,“你——”虽然老四这些年猛狼成势,却从不会在先头就提剑开战。
睡意大去的夏桃清醒过来便极是委屈,眼泪叭叭落了下来,有几滴还正落在某四的剑身上。
“我……我……我有些吃多了酒。”胤禛下意识寻着借口,一见听了此话果真迟疑的大桃,头一偏装着呻吟起来,“头疼——”
“哪里?”夏桃果然中招,去揉他偏过去的太阳穴。
胤禛一直哼哼,没不过视线却就着臂下在黑白欲/惑里沉沦。
“好点没?要不要喝点醒酒的东西?”夏桃正要下床,老四却一把搂住了她,枕在他颈间长长地哼哼。
“夏——”
“怎么样?”
“我难受。”
夏桃也很难受,毕竟他抱得太紧还若有似无偶顶欲动在她的幽/穴。
“桃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极俗极恶的称呼常常便在他们行/房时出现,竟惊得夏桃每每颤动过麻,“我……我难受——”
我也很难爱。一阵颤抖之后,夏桃尽量寻找清明,几个深呼吸已过:“那要怎样?”
胤禛听这口气已明显有纵儿的意味便知有戏,躲在某桃怀时暗乐,嘴里却很是委屈:“我想……”
想了半天没下文,夏桃便要再问,却觉他的呼吸浓烈地喷在她的耳侧引得身体自上而下便是一阵战栗。
“我要……”
夏桃猛得去瞪他,却真见他面色扉红、神态痛苦、不若清醒,便自去了怀疑,再去看穿入自己禁地的那深暗之物,大叹为之。这人,什么时候能成人。
她却不知,人家四大爷从来是扮孩吃羊的老狼,还是食之知“道”的色/狼。
随着身上之人主动上下摆动,闭着眼的胤禛又往她颈间拱了拱已防止偷笑被其看见。
于是乎,这一场,四大狼完胜桃小猫,愣是叫小猫主动发//情,春波荡漾,直引得他享受非常、欲/喊不绝。之后,又不知变化几位方是作罢,没有给那笨桃猫一丁点机会思考他醉了还能几番征战的事实。
小白猫瘫于怀里,胤禛裹了被子在二人身上,视线盯着床下已破裂无形的黑色胸衣,意识却很是清明。
几月前年氏的四格格夭折,这几月他都再未与她行/房,这一日的寿席只怕目的只有一个。
年羹尧这个四川巡抚,成不成事就在这几个月了。
暗潮涌动,暗潮涌动……
“嗯——”怀里之人只怕受累过重了,睡得极不安稳。胤禛抬了手揉动着她的眉心,见其渐渐安泰睡去,又吻了吻她的颊边,才斗目修身。
是退是进,不只是他一个人权衡的问题。戴铎的退路,年氏的难耐,年羹尧的身家重置,各皇子的压宝暗动,皇阿玛的举棋不定……也都只是在这几战了。
快了,快了。桃花,你知道嘛,权利不在盛极时,早有纷飞。爱你——也不只在盛放时。
正文 第一百章 不是水母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不厌其烦像是永恒的乐章。连河地里星星的虫蛙之声仿佛也掩在纯粹的雨声之中。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坐于一段回廊之下,任那不大不小的雨水击打着身体,口中来来回回慢哼的都只是那一句记不住后半断的曲调:“从不后悔爱上你,不管路有多崎岖……”
可真的不后悔吗?真的可以莫视崎岖?
如今也算得了老四的爱,本当满足,毕竟这就是她渴求半生的东西。可今日见了年氏的身容,听年氏简单一句便打发了她,堂而煌之与老四相处一室,心头的堵塞与阴影却再不能如过去一般只当茫然。知道是一回事,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她夏桃终归只是夏桃,做不到放下、当不成潇洒、看不透现实,不过一成不了大事的凡人。
当高傲的年氏也不得不在岁月里低下了头颅,我们自己所坚持的低线到底还有没有固守的价值?心里既害怕又觉得悲凉,蝉音、年氏,下一个呢?会不是她自己呢?
对未知的命运、难料的人生、陌生的人事,人总是莫名难挡的害怕。夏桃不知道她到底是害怕改变本身还是改变了的自己。
“怎么坐在这里?”
胤禛急急向廊下走来,还是那身月白长衫、紫色坎肩,可看在此刻夏桃眼里就像是从画里渐渐走出来的历史人物,生出浓重的陌生与隔阂。
“快过来,看你一身湿的。”胤禛说着已到前来,伸了右手便要去拉愣在那里的一只桃,却不想她反身子往后退了退,使叫他的手与她相隔了三寸。也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些苦涩,眉头便浓重起来,“过来。”
她只是又退了一寸。
胤禛开始怒了。
“过来!”
夏桃不再害怕,反生出坚定来。她讨厌顺从,她讨厌日复一日被亲人强迫、被友人发泄、被上司指使,被俗人是非。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心软了点、性子顺了点、过得随性了点难道就非要被所有人使唤吗?
胤禛眼见她沉了眸色、紧抿了唇又是往后退了三寸。
“夏桃——!”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叫夏桃觉得陌生。
雨声噼里啪啦,听着雨势更大了,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脸面。心里的火突然便熄下,只余一片冰寒。
胤禛再也受不得她的拒绝与一脸的冰霜、雨水,移了一步便要捉她过来好好整治整治。却不想她唇边一哂,竟直直倒了下去,顺着无栏的廊边卟嗵、哗啦倒在了一片泥泞里。怒火瞬间便被她如此绝决的行为燃旺:“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身泥浆、面发湿粘。
是的,她在干什么呢?和谁怄气呢?只是心难平,只是心难受……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侧垂去的污泥一片的散发下那张脸在黑夜之下只余一个轮廓,却半天仍无一个解释。
“好!好——既然如此,你就趴着吧。”胤禛也不知为何如此火,竟是不能承受她的疏离,一摆袖风,扬长而去。
只余下夏桃,还在雨夜之下。
泪水顺着面颊消失在瓢泼的冰寒之中。哼,她总是这样,任意妄为,受不得一点点不随心的人事。明明说了要试试,可又有什么可试的呢?他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她也不会为他放弃坚持。从来不开,只是想然,不若断开。
我们都只是在为自己活着,再爱也终究只是两人。
“姑姑,你怎么坐在雨里?”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当小意寻到此处来,夏桃才觉得身心都是寒得刺骨,明明还是炎暑。
被她们扶起,由她们去衣,被她们伺澡,由她们放卧,直到看守的小如趴在床边也已睡去,才敢躲在被子压抑地哭。
总是这样的,不在人前哭,不叫人知道你会哭,这便是不能潇洒的人生、不能任意的性子。有时候会痛恨自己,明明看得清现实却不愿折腰,明明决定放开却无法坦见现实,拿不起、放不下,难怪人生如此失败。哭得最后竟只能笑。
第二天,夏桃果然没能起来,只不愿意回了福晋请大夫,便使了刘保卿出府抓了药吃,一连三日只好好坏坏。
胤禛于府内二日不见夏桃来前伺侯,只当她还使性枉为,更是气火难消,不明她因何疏离。这一日通州两侧埂堤被洪水冲决,他便得皇上指派离园前去监察。
到第四日刘保卿才禀了福晋请了大夫来给夏桃医调,直又过了四五日才终是退了热度,只是身乏懒散,下不得床。
恰这一日福晋与那武格格宁静偕来相看。
因为生病,当日便被移出了葡萄院,住在圆明园最西墙下一处安静的院子里。
那拉氏进来时见屋子里只有些简单的家具,桌上除了茶具竟连些时令的水果也无。
“这大热天里身病怕是难受得很,你若想吃什么,使了人去回我就是。”那拉氏不过又说了几句话,并嘱了院子里的人好生照顾,便留了宁静自个儿走了。
宁静送出了那拉氏,才坐于床榻边上,见夏桃气色果是不好,招招手,春花便提着个食盒放在桌上。
“姑姑这几日定是胃口不好的。这里有那山楂冻做的酸甜粥给你改改口,我们格格还娶了些大葡萄、香酥梨过来,你心里若是燥了也能尝一些。这些可都是格格亲叫奴婢准备的。”春花并未有变,见了夏桃还是笑颜依旧,盛了碗粥便端上前来。
夏桃挑眼去看宁静,见她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仍是浅笑如春,只是看在自己眼里,怎么都觉得意味不同。
宁静亲接过那瓷碗:“怕你胃寒,并不曾冰冻过,只温着。”说着便递上前去。
夏桃一向做不来拒绝,虽觉得她突然地示好有些怪怪之感,但看着那粥纯白枣红点绿苍黄确是好看,不由胃口便开,接过来吃了一口大合口味,慢慢便吃了个见底。再抬头去看,只见宁静笑得更深了,心里便相恨自己嘴馋。
两个人无言直到春花把东西收拾妥当,才复听宁静道:“生病最是无法打发时间,整日里睡着怕你也极是不舒服的,我便替你寻了两个话本子,给你打发时间。”
果真是两本不错的白话本。夏桃看了一下午,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却更看不懂宁静了,究竟此人是什么心思呢?难道只是她个人的偏见?
“姑姑在想什么?”小如洗好了水果进了屋,把盘子递在夏桃手上,夏桃给了她一个梨。
“武格格如今在府里可管事?”
小如啃了两口梨,看似很满意梨的水份:“听说也替福晋管些事的。有几次我去膳谨房,都听那里的婆子们说到要去武格格那里回事。大约武格格管的便是府里的膳食这块。”
这葡萄确是不错,只是太少,没几下便只剩一半。
“那蝉音呢?她不是一切管膳房吗?”
小如手里的梨啃完,起身把核子丢出去,又观察了一遍四周,才回到榻上轻声说:“我只当姑姑不关心这些,平日里也便不曾说起。那蝉音虽是福晋屋里的人,也确实能干,只是毕竟不是家生的奴才。即便是侍妾的身份,可是——”她更近了夏桃的耳边,“听说只受了一次宠,还极不得王爷喜欢。”小如复正了身,“这府里王爷是天,即使她再得福晋的喜欢也终是大不过天去。”
夏桃拧着眉:“那武格格——便比她受宠吗?”也没怎么觉得呀。
小如挑了眼帘,暗给夏桃补课:“一个是格格一个是侍妾,一个是皇上赐的一个是府里抬的,一个有个当八品的爹一个家里连个秀才都没有,你想想,这能一样吗?”
夏桃突然间就懂了些蝉音,她原本想过些平静无争的日子却不想一头掉进了是非渊里,宁静的出现更是竖了面雪亮的镜子给她,时刻提醒她:她不但没有自由,连人生也低人一等。
“哎,也真是可惜了蝉音,听说她以前虽然冷些却是个很讨喜的人。如今福晋没给她做主不说,反一点点削她手里的管事权……”
小如还在不停地感慨,只是夏桃愈发听不清真,后倒在榻上竟是一身无力。
夏桃好了不过几日,便被请进了圆明园十二景中的“涧阁”赴寿宴,主人便是如今独住于此岛偏院的武宁静。
与府里几个大姑姑、大婢子坐于一处,虽没请什么戏班子,武宁静却拿出些不错的物品出来当花头,击鼓传花寻人或唱曲儿或讲笑儿,实在不行的罚酒或罚物,到也叫几桌席面好生热闹。
静静坐于一处,看席上各人面色。连那不合群的年氏、已失宠的李氏也在席间。那武宁静与平日并无不同,不见多一丝张狂、傲待,对下人更是礼而有威。再看同样坐在席间的蝉音,只低首喝酒,竟是如闹市里的一株孤零月季,有一种冷漠、无依的凄凉。
突然就不气了。每个人都有她只能独自承认的压力和过程,在别人眼里可能不过一阵风的波折却只有自己能够宽慰和漫漫淡忘。不是每个人都是强者。也许夏桃一直怕的成长,便是如蝉音这般,经历、承受、改变、直至再寻不回过去的信仰和简单的快乐,只沦为别人的笑柄,只剩下悲凉的人生。
“蝉音——”寿席之后,夏桃最终还是来寻蝉音,这时,夜已深,各院的主子早已上床,而蝉音刚刚倦怠地进屋。
那倦容在看清来者后防卫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是啊,她来干什么呢?来寻回过去的友情吗?自己都有些觉得好笑。可是,她真的想寻回呢。
“我做了蛋挞,你要不要尝尝,当是宵夜了。”
蝉音冷冷地看了她半天,唇边还是划过一丝讽刺,走过去坐于榻沿之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你以为,过去的还能回来吗?”
“……为什么不能回来呢?我知道你不容易。”
“呵……”蝉音笑够了,抬首可笑地打量着她,最终哼了一声,“不要做那不切实际的梦了,我们之间——不可能回到原来。”
“为什么?你并不喜欢这里,从来不喜欢。”
“那又如何?你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明明该认命的事,你偏只是缩起身来能躲便躲。明明你欲望衡流,却故作单纯欺己骗人。明明你要得太多——”她突然怒向夏桃,“却总是故作飘然引得所有人都要承受你的假笑、慈悲。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把自己蜷缩就能逆天逆命、笑看他人坎坷吗?!”
这就像突然敲破她头颅的铁器,击得她意碎耳轰。
原来,她夏桃对她蝉音就是这样的存在。她很想反驳说她没有,却张口无声。突然就讪而落泪。
“哼,竹桃可能以个哑巴的身份得到宽恕,可你夏桃,永远都只是虚伪。我蝉音虽然身份低微、虽然活得低下、虽然享受不到你那些虚伪下得来的一切,可我并不相怨。我怨的,只是那些什么都没有却硬装潇洒、自诩不凡、不肯面对现实、只一味心存幻想、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你!”
一对昔日的密友,原来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
蝉音调转了目光看赂窗外掩幕下的黑暗,音色低沉、松散了下来:“所有人都变了,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终?你或许是纯真的,可这纯真又何常不更叫人记恨……为什么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你还在坚持?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夏桃看不清蝉音侧过去的脸,自己却热泪盈眶。
她真的是这样吗?
“你走吧。我再不是曾经的蝉音,你也不再是……美好蝉音故事里的竹桃……你对我来说,只是夏桃,王爷的侍婢。”
屋外星光点点,虫群们鸣唱着属于它们的单纯音律。而我们有大脑,是不是就注定面对现实不能只当没有大脑的水母只是简单地游、简单地游、只是美丽?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让我们试试
对生命的意义毫无兴趣的人,不会成为哲学者。而精神失常者,往往总是在思虑源起缘落。
费力费神解决好河堤之事,胤禛打马连夜回京。马上颠簸之时,纠结的全是一只桃速面的脸色,却不得其解。眼见德胜门在近,却正有一队步兵也从墙根处移进,两相对视下,却原来是步兵统领旗下右翼翼长伊锡泰。等着对方给自个儿行了礼,胤禛打马而入直往大清门衙署行去。
直到回了园子,在人群中最先入眼的年氏那张傲洁鲜亮的脸,突然明白了些夏桃的小心思。
与女眷们吃了午饭,胤禛上了葡萄院便见傅鼐已等在院内。
苏培盛侯在无私殿内近一个时辰,才见傅鼐打殿内出来悄悄然而去,同来时一般无二。关于此人,苏培盛知道的甚少,自打自己跟了王爷以来,见此人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出。自有婢女们进殿上茶侍侯,苏培盛不见夏桃,见王爷也没情绪,便一句话不多地立在边上随他主子清理各衙署近日送来不及处理的事本,这一看便直到日头偏西。
夏桃其实不饿,眼看天黑了却还是一筷子一筷子把饭往嘴里填。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把自己蜷缩就能逆天逆命、笑看他人坎坷吗?!”
“可你夏桃,永远都只是虚伪。我蝉音虽然身份低微、虽然活得低下、虽然享受不到你那些虚伪下得来的一切,可我并不相怨。我怨的,只是那些什么都没有却硬装潇洒、自诩不凡、不肯面对现实、只一味心存幻想、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你!”
也许蝉音说的是对的。她夏桃过得一直是自欺欺人的生活,总以为什么也不付出便能等到一份幸福和成功。明明不是生在大富之家,却挑三捡四、活得“品质”。明明不曾为爱付出一分,却要求老四给出全心、甚至离妻抛妾为她独守一身。现代的一纸婚书或许可以守住一个男人的身,可放于现在,这确实先是不公才是可笑。别人为什么要为一毛不拔的自己掏心掏肺呢?
付出的太少,要求的太多,这或许就是自私的代言。
她以为自己在经历那么多后已经长大了,原来增长得只是数字的基数,内心里仍是逃避在躯壳里自以为活出快乐的小朋友。
不是不知道问题,只是长久来默视。没到山穷水尽,谁又愿意抛下安逸压抑着度日?
这么躲着便过了两日,到第三日,主子们突然决定回京,园子里便“人仰马翻”忙个不可开焦。夏桃也不得不亲自督促着手下整装葡萄院里王爷需要带回府的东西,眼看天色渐落老四似要回院,便早一步躲回自己的小屋去,却见避之不及的大神正坐在自己的小案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夏桃见之,便欲闪身退出去。
“还要躲到哪里去?”夏桃一下便僵在了那里。
躲得再勤,也终是要面对。
“你这《兰亭序》写得已是挺勤,只不知能背几句?”胤禛罢了笔峰直起宣纸轻吹墨迹,正是满纸的豆大行书临了刚好四遍《兰亭序》,“你现在也出息了,已会指使那些奴才们为你放风把路。本王若不是行船由北面水路回来,怕这回也碰不到你这忙人。”抬首去看,那人还是一个身背对他。
“刘保卿这个二等管事想来是不想做了,本王到是可以成全他,不如——”
“不要——”
两相视线一对,夏桃自垂了下去。
屋外一片火红,匐于湖面之上的葡萄院整个笼在其中,夏桃身上那件深褚的大婢服几为黑色,印在胤禛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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