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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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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桃的瞳色闪了闪,不自觉对着老四便笑,也不推迟了,抱着手笼裹着她那件不合身份的貂衣欢快而去。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对他笑。清楚看到她左颊上一个深深的酒窝。
很多人都对他笑。孝懿仁皇后的苦涩,胤祥的诚悦,德母妃的得意,太子的倨傲,老八的“祥善”,胤祯的自信……还有更多,比如那拉氏的贤宁、李氏的娇媚、宋氏的亲仰等等等等,却在时间里慢慢忘记。岁月是奇怪的流动,你不知道曾经明媚鲜颜的笑容在流淌的时间里还能有多少留下。也许终将有一天全然地消逝。
胤禛已许久没觉得笑容可以叫自个儿如沐春天。暖暖的,或许在冬天才越发感触。
喜欢春天。
第二日,天刚亮,王府几十名大小奴、婢们迎着初降的大雪而立。
高忠、苏海、焦进居在前。
苏培盛一声“行罚”,那板子便打在三等太监付圆的背、腰、臀、腿之上。
下人房在园子西南角一面旷肃的平地上。
付圆并没有被封口。起先他还压抑着,渐渐,便再难止住疼痛,拉开了嗓子号叫。
呼呼的强劲北风盖住一切,偶尔几声人的尖细惨叫划过。
几十人的队伍鸦雀无声。开始还有人抬头看两眼,到最后,再没有人敢抬起头来。
好半晌,才听苏培盛复道:“这王府是王爷的王府,奴才是王爷的奴才,王爷只能养活忠心的奴才。此后,是活是死,全凭你们自己揣度。”
没有一句质问,便了结了一条人命。
奴婢们心里清楚,这便是奴才的宿命。
主子从来不需要解释,也许他早已清楚一切或根本不肖去了解奴才们的行为动机。他只是要叫奴才们清楚地记得:叫你生是主子放纵,叫你死是主子定论。
不肖与这些奴才们周全。他要焦虑的事还太多,所能为竹桃这个奴婢做的,也不过如此。
胤禛这般告慰自己。
奴才与主子的区别,便在看待生死的卑微之上。奴才们
早已只能卑凉于命,而主子们却对生死付之争扎。
想死的未必会死,想活的未必能活。
白雪覆盖一切悲喜,直到午后,从来睡着便不觉得饿的夏桃同志终于被饿醒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职业经
再伟大的人,也不过是要分分秒秒地过日子。
大雪已急飘了一日,整个圆明园在白雪皑皑下寂静如野。
四宜堂里的暖炉不少,热烘烘烤得叫胤禛湿了内衫。可他并没出声,还是居在榻几上轻闲地看一本佛经。
榻下不远正有个暖炉,那只桃裹着夹色的貂衣就着暖炉勾着背坐在铺着厚厚绵被的方木上,偶尔从风衣里伸出一只手翻一页面前地上的话本。
胤禛收回目光,瞧一眼手边那杯正山小种,红褐的色泽、深苦的味道,往年里最叫他不能忍受的。可现在,很平淡地接受了。
很多事,你不愿、讨厌、甚至憎恶,可到头来,还是不得不屈从地默然接受。
想要做个完全的自己,谈何容易?
抬首间,胤禛抓皱了手中的经书。夏桃起了身,以暖炉上的开水新沏了青梅水替下了几上的红茶。
胤禛仔细看着杯中青淡的水色,刚刚正山小种留于舌间的涩味与迷乱的思绪迅速被清真主导。
原本白润的指骨上满是皱褶,深深地刻满了她的指背,在那深浅间,胤禛的心一纠纠的痛。若不是手里握着书,他可能会自然地执过她的手,为什么,他却说不清。可他毕竟没有。只是在她的左手食指骨间看清了那白裂的疤。
几乎便要问出口,却还是什么也没开口。视线重新回到佛经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停暗诵着经文,不去想,不去看,不去烦,就在眼前,就在眼前,难得一分清静。
夏桃敏感地觉出他的心思转变,不得其因,只得退了回去。
古书经灯,雪夜伴读。文艺的小资情节突得升腾。
夏桃觉得很美,不论是这意境还是这意境里的人。连着那松不开眉头的人,却能叫人莫明地安心。
浮世间的物质太多,反叫迷茫失了本真。
手里是这时最简单的诗集,不需要那么多词典释文,在安静的灯烛之下,你也可以因为入定而渲染出诗文的意境来。
越来越多的工具书反叫人失了自身天生的感悟。有时候,省时省力反而误入到失真无情的空白里。我们到底是为解题而活还是为生活而活?
转眼已是康熙五十一年,正月十五一过,京里和宫里如旧忙着皇上要巡畿的事。
这日胤禛午时才归,进了门话也未说上一句也不等菜上齐便坐下吃了一大碗面。夏桃见他如此,料定又是早饭才没及吃上的。想想老四也是极朴实之人,不喜女色、不喜鲜服、不好古物、不重吃食,除了脾气不太好叫人琢磨不定加某些偏激点要求过高之外到并不怎么像皇家的人。
阻了夏桃上前要替其换衣的举动,只是接过刘宝儿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本王还要进宫去,今夜要殿前巡值。明日早朝后还有皇上巡幸京畿的事还要处理,也不知何时而归。你在院子里自便吧,不用再惦着本王。”说着已起了身往外行,余到一半回身复道,“我已告知焦进,三阿哥这两日不会来院子里了。”说完便领着苏培盛去得匆匆。
夏桃直在门檐下不见他的身影,霁颜才进了屋。
他临走时那两句她听得清楚,分明全是对自己的好意交代。
坐在偏榻上,夏桃一直在寻思怎么做些东西好叫胤禛早朝前能方便带着吃。
刘宝儿上前问道:“姐姐可要现在吃饭?”
夏桃摇了摇头,看了看桌上未怎么动的吃食,叫刘宝儿把几样未动的菜式分给各房去,说是爷赏的,再亲带了新试的咸菜加了未动的汤品送到福晋院里去。
这些事如此她已做得很是熟练了。夏桃心里明白,胤禛虽然处治了一个圆公公压了事头,可如果自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也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被人下意识看轻地欺负了去。自己虽无害人之心,可起码该有的担当还是要自己挑起的。况且叫胤禛护一个奴婢一时已是不易。
至于是谁有心要寻她的麻烦,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明别人暗,几位“主子”都有这个可能,却似乎都不必如此小人。事已至此,再虑无果,不如自己坚强起来不当那有缝的鸡蛋。
夏桃到达梧桐院时,女人们逢五正坐于一处用饭。挑眼间连一向缺席的年氏竟也在座。
众人谢了爷的赏,夏桃便躲到偏房里。
蝉音正绣着正红的喜帕子,夏桃知她是给鸣音赶制的。下月初八鸣音便要嫁出去成娘子了,虽说因为她嫁的是圆明园的大管事,到了园里还是能见到,意义却是不同了。
扯开一角细看,那喜帕上的绣凤和并提枝针脚儿极是繁琐的,夏桃虽不懂这些,日子久了也知道些好歹,这东西必是蝉音下了大心思的,便是给自个儿也绝不会再绣这么一件。
鸣音虽还在福晋面前侍侯,如今却同蝉音一般早把活计分给了新进的喜音、鹊音,只当面看着接手的不出错儿。
鸣音一走,次月初八福晋也选好了日子开了蝉音的脸儿。
夏桃知道,蝉音纵是万般不愿也不得不上老四的床。不见她还不觉得如何,此刻见了一脸子无所谓还笑得没心没肺的蝉音,夏桃止不住心里难过。
蝉音见竹桃拧着眉盯着喜帕,打浑笑道:“这可是本姑娘专门做给鸣音的喜帕,不是吹,府里绝对寻不出第二件来,知你羡慕得不行。放心,什么时候等你寻到个老实男人本姑娘再绣件比这更美的。”
越是表现如此轻松,夏桃的难过越重,直盯着蝉音的眼睛,直到对方再也笑不出来,垂来双眸再也绣不下去。
就因为本事点、知道的事多一点就一定要嫁给老四吗?夏桃不懂,福晋为什么明明知道蝉音不愿意却还是要如此。
“好了,也没什么,反正是早就明白的事,到不觉得如何了。如此岂不更好,说不定便被指派到王爷院里去当差,你我二人也好做了伴。”
除了同蝉音一道牵起嘴角,夏桃不知道还能如何?她早已明白,这世间太多的身不由已,连老四都不得不压着性子做人,何况蝉音这些奴婢们。
回头再看了一眼执着在绣巾上的蝉音,夏桃挑了帘子出到正殿来。
女人们都没有走,连年氏也安稳地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只是不说话。府里新添了两位小阿哥毕竟是不同的,少见得热闹劲儿。
妻妾们见竹桃行礼要走,都未开口说话,只是望着她的背影思量。
这数月,除了福晋屋里爷常走动,而其他女眷除了钮氏、耿氏还因小阿哥的原因得见爷面,其他人连两位侧福晋竟是一面不得见王爷。虽然爷近来赏了不少美食是比过去多了“关切”,可女人们心里清楚,这种日子再过下去难得心安,更何况,今年便是大选之年,府里,只怕除了那本事的蝉音还要再进至少一位,到时再寻不到机会,便很难再说了。
看不清前路往往难叫人心平。
年氏首先起身告了辞,带着竹清而去。她走得极慢,似在用心赏着初春最后一分冬景。
“妹妹原来还在这里,姐姐还以为你去寻那竹桃了呢。”
李氏还是一身桃红的小褂袄,初着她明显比前两年失意的脸和自以为福贵的低等笑意。
年素尧在府里最看不起的便是李氏。不过是个因儿子生得多被抬位的下官之女,却急急的把自己打造成上等的身份,自以为上了位便脱了下作清高而起,其实骨子里从不曾忘却了自卑,对上谄媚、对下显耀,两幅嘴脸直叫人作呕。素尧甚至以为无人时,脱下两幅样子的李氏还不定如何自气失意呢。
对于年氏的默言,李氏心里虽恼却已为常,她把这当作上等女子们的通病,身来就以为的清高。哼,还不是要她这等下民女子献颜才能显出她们的“讳”高来。
“现如今这侧福晋的身份还不得一个奴婢呢。哎,妹妹就是本事,连带着屋里的人也本事,只是——怎么不见那竹桃因着妹妹的因故常指爷到妹妹屋里去。怕——呵呵,别是自养了一只白眼的狐狸反咬了自个儿一口呢。”
年素尧再是压不下宁去,瞪了她一眼:“不劳你操心,即便我养了只狐狸,也有本事叫那狐狸在我脚边摇尾巴,哼,不像一只生来便会摇尾巴的癞疤狗,天生就是扶不起的下作物什。”
“你——”李云霞瞪着转身而去的年氏,那一身火红的狐皮外衣竟显着主人的显赫和高贵,纵有再多恼怒,李云霞也只能暗恨自己的出身。
有些东西,不是你一生追求便可得的,握在手间容易,可叫世人肯定却难。李氏的悲哀就在于她太在意自己的出身、追求那生来便凝结一切的出身反深深卑奴了自己。自以为处在“上等人”里,却时刻谨记自己“下等人”的出身,上不上、下不下到落的两边失落。
诚然我们选择不了父母,便不要怨念父母的“无能”,人生一世,怨念除了伤及亲人、卑微自己可能换来一点点的尊严与幸福?
可惜,李氏看不透,便是看透了也放不平。
人人心里都有个刀口,都不是别人一句“看开”便能化皮的白药,即便施针完美地缝合,那些用线串起的肉结也不可能重新完好平滑。不是自己的人生,别人永远无切肤之痛,便是感同深受也很难真正体会缝合处的股股留痛,可成一生习惯的隐痛。
日落夕下。夏桃眼见胤禛把面前自己花了三天做出的繁琐膳食面色无波地吃下。她还在想蝉音,想蝉音为什么不愿意嫁老四,想老四娶了蝉音会有什么不同……
面前一桌子七八道菜式,两三种点心。
“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本王只要两三道即可。与其花这么心思在这些不过吃进肚的东西,到不如去练练你的字。”
嘟着嘴,夏桃死死盯着老四。虽然会做东西却从不曾如此挖空心思在这厨艺上。兴奋地辛勤劳作却只换来一句否定,这很难叫人不失落和气愤。
夏桃的老爸也是这样的。老妈做了一桌子菜,他偏一句好话不说还挑三捡四寻毛病,不是说“不爱吃”就是道“什么玩意”。明明说两句好话便能叫人高兴,他偏偏直肠子把什么都说出来。
夏桃知道老四是真的不在吃食上花什么心思,这么说不过是道出坚持,可平白用心被淋了一身湿还真是叫人难过的。夏桃也和凡人一般,喜欢受人表扬的快感。
胤禛已经漱了口转到榻上去,见那傻桃一脸子不快,知是惹其不高兴了。可心里的话不说又难过,想再说点什么诸如“做了也没关系”又实在有违自己的坚持,便坐在那里也纠结了起来。
幸好夏桃被她老爸刺激惯了,不几时自叹一声也就过了,自动给大神沏了茶来。
胤禛看着面前的茶,就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好得如此快。刚刚已经有些松动要随她去做那些吃的了,这一时又不好再说什么。
左右无事,夏桃又想起蝉音来,时不时便要看上老四一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胤禛罢了书本,抬头去看总是盯着他的竹桃。
下意识摇了摇头,瞥眼见胤禛还是执着望着她,便下笔只写了两个字。
胤禛看着面前那两个“简体”字,先还是为这简化字皱了皱眉,半天才道:“你有意见?”
意见?对呀?我能有什么意见?
胤禛盯着她重新平滑白润的指间,不怎么在意道:“收蝉音是福晋的意思。这种事不需要爷关心。”
意思就是从头到尾都不关他什么事。
站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脚凳子上。
福晋为什么一定要蝉音嫁给老四呢?不过是个奴婢,既然奴婢不愿意又何必强求?
打量着腿边脑糊在一起的傻桃,胤禛突然莫明地喜悦却又快速被不乐意替代。
“不过是个丫头,你这里瞎操什么心。过来,给爷捏捏肩子。”
夏桃便老实给大爷“马杀鸡”。突然一想,老四不正是属马而自己属鸡吗?不觉乐得抖动全身止不住架式,见老四回头瞪她,才勉强压回乐劲。可再一寻思,不对呀,应该是“鸡杀马”呀?
一夜无梦无话。
次日寅时起身,便不见傻桃来侍侯。
“竹桃起来便在厨房里忙活,说是要给爷带些吃的。”
直到上了车都未见其。胤禛怀了一肚子不高兴,却见苏培盛由一个草编的大篮子里取出一个裹在绵褥子里的木制食盒,打开来见四个油纸裹着四样巴掌大小的物什和四件包着绵的细长筒子。
苏培盛先取了个筒子拔开盖口,顿时一股热呼的酸香之味入了口鼻:“这是开胃暖汤,竹桃叫人看了一夜的,刚盛入这小竹管里好方便王爷车上用。”
心里暖暖的,胤禛接过来小心喝了,有牛肉的味道,却吃不出牛肉块来,火热的灌入食道中打散了初春未亮前的寒意。
苏培盛见爷喝得开心,便举了一个油纸包:“竹桃说这是方便的汉包堡,用面夹着肉和新鲜果菜,今天这里夹的是烤制的牛肉,只是怕不热了。”
入到胤禛手里还有热度,他看着夹在中间的肉,泛着浓亮亮的油泽,便觉得肚子饥饿而起,有滋有味嚼起这个圆型的东西来。
苏培盛一向知道竹桃在吃食上的花俏,大冷天却能在天亮前的路上就能见到这么火热与形美的吃食还是叫他止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
胤禛连吃了两个汉堡,又喝了一筒罗宋汤,最后一丝冬夜的冷意儿消失了,净了净面,看了苏培盛一眼。
“有无给你准备?”
苏培盛愣了愣,把食盒放回草篮里:“托爷的福,奴才也得了个小食盒,没及看呢。”
胤禛点了点头,果然在远些的凳子下见到一个包着帕子的小木盒。
“你也吃罢,入了宫哪里还有时间给你。”
苏培盛谢恩打开木盒,同样是两式,只是那竹筒粗大些、汉堡又小些。打了竹筒闻到的是米香,汉堡里则多是苏公公爱吃的热菜。
胤禛很满意傻桃的分别“待遇”,含笑着养起神来。
虽没王爷吧堡里的大肉块,苏培盛还是喝出了米粥里香咸的肉粒,也止不住牵起了嘴角。
这个竹桃,还真是不一般。
嗒嗒嗒的马蹄在静默的清晨渐去渐远,睡梦里的人还很多,可有些人,却注定劳苦一生。
夏桃同志起早“打发”了一主一奴,重新回了屋里睡个回笼觉去。
离午时,至少还有四个小时,足够她插空补一觉了。
老四身边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太难过。只要侍侯好了老板,果真还是有逍遥日子的。这个理,在什么时候都是存在的。
老四虽然难侍侯却还是有迹可寻。现在的夏桃,已经很能适应这种生活节奏了。
人那,要想寻到一种舒服的生活状态,除了要别人予己方便,还要自个儿真的用心整顿才可。什么舒坦,都不是平白便可得的。这个理,现代职场里沉浮多年的夏桃现在才明白。
越是反感,越难放开,有时候做的不快甚至厌烦,只是因为你从来不曾真正放开心思接受它。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春竹动
似乎一夜间,枝头开始有一茬茬的芽朵儿展耀于春。
无私殿前搭起了白绸,其下放着桌榻几张。
胤祥坐于其下透过白绸看那被挡住的强光:“你这婢子也算奇葩,整日里除了一门心思给四哥您张罗好吃食还想着法的叫你过得舒服。看这白绸子一挡,既是艳阳抚慰又不叫强光眯了眼儿。原只当她是个无心无神的,不想竟是这么贴心主子的。”
皇上巡畿未归,留京的胤禛除了必要的进宫协理便几乎居在园子里处事。见胤祥罢了手边的折子直盯着头顶上的白绸,到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去寻傻桃,见她正歪在不远处一个三围的矮椅沿上窝着眯神。而刘宝儿也抱在腿儿坐于一块方石上打着盹。
这一对打嗑的婢仆倒也相似的偷着乐。
胤祥眼见向来不待见奴才偷懒的四哥啥也没说的继续看折子,不觉转头再看了那竹桃一眼,见她睡得如此安泰到也不觉心慰。
四哥向来学不会“轻松”一词,或许这个有点傻气的竹桃真能指点他一二。只是——
回首看那一门心思处事的四哥,胤祥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根深地固,不是一两个年头便能放下的。只是希望,他们都有这个时间去消磨。
夏桃睡醒了竟可能不招眼地扭了扭屈着的一身老骨头,回茶房给二位大爷新上了茶水来,约是下午三点后。
“可曾睡饱了?爷看你居在那里睡得极不痛快,不如叫四哥赏你个长榻,如何?”话虽是对竹桃说的,可胤祥乐呵的目光却盯着四哥。
胤禛瞪了他一眼,再看那傻桃除了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害怕,被十三调侃又不能不发作,便冷道:“懒得可以,还不去膳房做些十三爷爱吃的。”
夏桃撇撇嘴也不当回事,乖乖领了早醒过来的刘宝儿去了。
这个罚,胤祥也是乐见。
厨房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做个点心也花不了半个时辰。兄弟二人正吃着竹桃上来的葡萄干面包,便见弘时领了侍童进了院。
明日便满八岁的弘时长了不少个儿,下意识拧着眉的样子到真有些肖似老四。
夏桃不知道那些新请的师傅如何,只是弘时却是比过去收敛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给她冷眼色看。可她还是不喜欢这孩子,虽然是个可怜见的,却很难叫人喜欢一个第一眼见便不听话的孩子。
弘时刚下学堂,虽是来给阿玛请安的,也不过是三天一次的被阿玛抽查课业而已。
胤禛“嗯”了一声叫起三子,却对夏桃道:“你去给福晋送些点心。”
夏桃自然乐意着取了食盒也不叫刘宝儿跟着出了院子。老四已经很少叫她与弘时碰着面了,这种安排不可谓不用心。除非他在院子里,弘时不得私入。
胤禛见弘时没再如往昔偏了头去瞪竹桃的背影,稍有安慰,却不只孩子低垂于地的眸里满是愤恨。
春暖绿渐浓,湖上已无冰可走,要去梧桐院除了陆路过竹子院只能行船。
也不知为何,夏桃现总爱躲着竹子院的两位侧福晋,尤其是年氏。
那拉氏屋里冷清了不少。月初鸣音嫁了出去,屋里虽有两个来了数月年纪还小的喜、鹊二音,可新来的总是万分的拘谨,立在那拉氏身边不要说喜闹,就是多一个动作也是不敢。
去来间蝉音并无多少时间可以坐下来同夏桃话聊。
那拉氏午睡毕理了小半时辰的园事,见夏桃来送点心便说正想着吃点什么呢。
喜、鹊二音见福晋待竹桃与别个不同便在心里计较了两分。
正赶着嬷嬷把四阿哥抱来,夏桃便多看了两眼,是个讨喜的可爱孩子,莫怪从小便极得喜爱。
不多时,便有人来禀钮格格来了。
夏桃知道,至今年开始,四阿哥虽还在钮氏的名下,却几乎是在福晋身边养着。钮祜禄要想看一看孩子还要到福晋这里来专门“凑”时间。
绝就绝在胤禛并没有不叫她养,是真真叫她贴身养了数月,可一转身年一过又另请了几个专职的嬷嬷,四阿哥虽还住在钮氏院里,可几位嬷嬷却是分到福晋房里的,自然孩子便多是随嬷嬷白日里住在福晋院里,至于晚上,每日里不到近亥(晚九)嬷嬷们是不送四阿哥回钮氏那里的,致使钮氏要想同亲子玩那么一回还要祈祷孩子没有睡下。
钮氏雅茹即便想到宫里去求德妃,也心知孩子就是给了福晋于制也是应当,再多的不快也只能聪明地选择沉默。
夏桃知道老四为什么这么做。错就错在他最见不得人太会做人了,而这个人是他的女人打得还是他和他儿子的主意。
“你没看出来,钮祜禄格格是德妃娘娘的人吗?”蝉音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夏桃,叫她明白些什么。可如果钮氏是德妃的人,胤禛不是应该对她更好吗?怎么由始至终不见热待反生了子嗣却发冷遇呢?难道果真如历史所说这母子二人有异心?
夏桃琢磨着刚出了院子要上船,便见迎面一人正立在船下直视着自己。
左眼睑不自觉跳了一跳。
二人对视半天,才听那人道:“请把,侧福晋有请。”
夏桃很不想去,可年氏毕竟才是她原来的“主子”,只好随了竹清上了竹子院。
这是夏桃第一次登上竹子院,相较与梧桐院的窄小这里只有一出极大的院落分了两半。
竹清并未把她带进东院,反直上了西面近湖的高台楼阁。那楼阁建在一楼高的基石之上,虽只树了一层亭角并未高过葡萄院里的其他殿宇去却因为竹子院本势低立于其上到也能把整个圆明园收入眼底。
这是个极好的登高之外。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夏桃极喜欢立在高外。每当心情不好,爬上市里那坐不可谓高的舜耕山往下看,当一切收入眼底视野开阔而人物渺小之时,便觉得任何烦恼都渐渐变得不那么真切和复杂了。
古时很少有高楼。夏桃心情豁然散开,不自觉呼出了一口浊气,眼见此时圆明园渐绿的山峦和清透的湖水,很难不感叹大自然的真切。
当亭台楼阁不得不为“文明”铸为钢筋,当山湖不得不为“时代”化为坚硬的高楼,还有多少空间是可以叫人自由呼吸的“普便存在”?
年素尧盯着几步之外“寄”于景色的竹桃,很自然觉得她不同了。不再是那个对什么都莫不关心、拨一点动一下的竹桃。有多久不曾好好看过这个女人?又或者,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
她的眼睛明亮了起来,不再蒙着一层埃。很有精神,不再总是感觉睡不醒。一身绿色的婢服与别人并无不同,可那种不同却既不妖媚也不低俗,就那么感觉有些隔隔不入的不妥。长起的发还是那么简单夹着鬓角拧了个麻花垂于左胸,除了用来系发的绿巾身上并不见任何饰物。
只要你看,你很容易看出她与其他婢子的不同。
皱紧了眉头,年素尧并不想再与这变节的下婢说一句话。可忆起三哥的家信叮咛,还是不得不打点一二,便向竹清看了一眼。
“竹桃,你还记得是谁苦苦求到年府来救人相救吗?是谁二话不说使了书信救下了即将沦为刀下鬼的隗石吗?是谁给了你二人生机叫你这等下民吃穿无悠、安泰度日吗?”
听竹清提起这些,夏桃下意识看了年氏及立在其身边始终无一言的竹淑,很是诧异,按往年例,这等事由话头向来是竹淑的禀性怎么现在到由竹清开了场。
见年氏并未看她,反竹淑直瞪着她,夏桃便行了个福礼以当知道。
“你既然知道怎如此寡恩不知承恩呢?自你到王爷面前侍侯可曾再于侧福晋面前回过恩?可曾有一时还记得侧福晋的恩惠而来跟前侍侯的?可曾像孝敬福晋般再给侧福晋亲送过一汤一点的?”
“你同这个忘恩负义、见义思迁的东西罗嗦什么!”果然,竹淑开了口,“她这贱奴眼里哪里还有侧福晋,只怕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爬上爷的床——”
“竹淑——!”
竹淑的怒气叫年素尧厉声打断。她看着竹桃惊讶的眼光放下心来,知这婢子还没这个意思。她不能再叫竹淑挑开说下去,毕竟,这个竹桃她还有用。
夏桃没想到年氏主仆三人原来是这么看她的。这怎么可能?不说她没这意思,就是她有这意思那龟毛的老四能看上她?别忘了,她现在可是个没啥身份没啥样貌的寡妇。就老四那挑剔的份怎么着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宠幸她一个失贞“破鞋”吧?
真不知这三人哪里有问题还是脑弦本就比别人多绕几圈,这么无稽的是非还拿出来“炒作”。
见年氏直盯着她的眼睛,夏桃忙顺遛跪下直摇着头。
“好了,你不用听竹淑的口实,我知道你没有此心,起来吧。”
夏桃不知年氏是否真的相信自己,但她还是低垂着头起了身。瞥见年氏浮动着衣裙靠了过来。
“竹桃,你在我身边,我待你如何?可曾不如竹清二人?”
迎上年氏的眼睛,夏桃想了想。最初之时,年氏真的是极不错之人,自己只要做些吃食她便不再叫你做任何事,由着你在屋里偷懒打混儿,远比老四来得好侍侯。
虽然不怎么记得她有什么亏待自己的地方,可不知为何,现在就是很难再像当初那般喜欢她。
见竹桃摇了头,年氏心慰了不少。偏了身去看那远外山峦:“竹桃,你可知我入府多久了?”她也不需别人回应,“今年已是第四个年头。女子,又有多少个四年?”
由四十八年至今,果真算是四年了。夏桃皱了皱眉,再去看披着火红狐衣内是一身白衣的年氏,虽仍是飘逸清傲,却也染了一层清愁,不负往年的自在。是皇家的气场本就这般低强,还是年氏的心不同了?
注视上年氏孤傲却清愁的眼光,难道,她真喜欢上老四了?
老四那张大冰脸浮于眼前,夏桃怎么都觉得凭年氏的样貌性情恋上老四总有些鲜花牛粪之感。
年素尧似乎能看出竹桃眼中的疑惑,这一时又觉得这婢子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既然已当了王爷的侧福晋,王爷便一辈子都是我的夫婿,是不是?”
夏桃点了点头,明白了年氏的意思。她就算不乐意,也只能接受,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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