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众阿哥听了这消息不经乐嘲了几日,连皇上听了亦当着面笑叹老四“用心不闲老”,赏了几本不错的基础数理本子。
这一日夏桃来敬茶,案前不见老四,却见其立于窗下大开窗扉而定。再瞥案前一纸书曰:治天下之道以宽为本,若吹毛求疵,天下人安得全无过失者?
胤禛居着皇阿玛言语多时,只是不能通透。赵申乔如此廉贤之官,却为何不得上下欢喜?若其大小官员果真无错,他又怎能参上一本?皇阿玛明明青睐于他,却今日偏偏以赵申乔时任湖南巡抚参颏几乎上下所有官员之事言“督抚大吏办事,当于大事体察,不可刻意苛求”。如果人做的是正确之事,为何偏还要束手束脚、放过小人?如果做的不对,又岂可因错者过众而法不责众?如此要理何用、辨是非何用?
胤禛思虑烦乱,几不可抑。
张伯行居官若清,刻书甚多一部即非千金不可,又为何“不必究”?皇阿玛既知两准盐差送人礼物又为何明知“不追”?“宽则得众”,是得了众,可天道何在?民心何在?
夏桃见老四背着的双拳一顿顿地紧握,身有微颤,不知为何便感觉到他在极度压抑。虽然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做任何事,却偏偏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便亲端了茶盏上前,小心着伫在老四侧身,尽量只叫那茶盏暴露在他的余光下。
一股清香透过纠结的迷雾沁入胤禛的心神,叫他立刻清醒。余光里自然看见了一盏白瓷小碗里浅黄水色间飘逸的四朵秀白小花。仔细凝神欣赏了片刻,消散了煞气,瞧着那细白过小的手儿也知道是谁人了。
胤禛并没有接过,只是叫她端着一盏茶,看那碗盏中的秀丽,瓷盏的秀白,指骨的褶纹,和着那股子清雅,便是什么都不喝,亦觉得心里极为的舒坦,如春日里第一股夹带微凉的暖风。
午后阴沉的天空突然绽出一束阳光,正穿过胤禛游走间隙过到夏桃的脚上、身上,刺入她的眼中。她眯着双眸微侧着脸儿去适应那春光,却叫胤禛看全了她半颊的健康的水色和微小遗下的痘印红,那之上,还是两三处黑点儿,和着微趋耳侧的须发叫人安宁。她有一极为红润丰满的唇,侧边上正看了清真,连下唇角的唇褶都清楚印在胤禛的瞳孔里。可当她正过脸来,却是一张极平凡的脸。
胤禛清了清朦胧的意识,觉得有些微的失望,可终究是为什么失望又说不清楚。只是转了身重回到案前,收了宣纸续看书来。
夏桃端着茶盏回头去看那人,不知道这斯咱的了,明明刚刚还面善,这一回又成了死人。至于手里这茶,还是拿出去吧。
胤禛余光里瞅她几乎走出视线,拧了眉头也不抬:“爷的茶呢?”见她半天转了个身,乖乖端到面前来,便主动伸出了手接过,很有兴志地尝了,难得“嗯”了一声,才重新看起书来。
立在案边,夏桃觉得浑身不适,不自觉摸了摸右颊边角,进退两不是的立在当下,小心打量老四见他没有其他表情,才一步步观察着退后,待要转身退出书阁去,却不想老四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丫,这什么意思?她要动身再退一步,那斯眉头紧了紧。夏桃便止了身子,垂首就那么站着了。
苏培盛把一切看在眼里,心情也是不错。毕竟,跟在爷身边,难得可见爷有那心情捉弄于人玩那猫抓老鼠的游戏。
春天,是真的来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嫌隙生
春暖艳阳,雍亲王府香红雨院内的西府海棠已是红朵了枝头,不几亦将绽姿。
三月十八万寿节,康熙帝五十八寿,从大臣所请开停止二十余年的寿日朝贺。
胤禛进上的寿礼不过孤本若干,于弟兄间不强不弱且乏陈可以。
正赶着先前率前锋八十名前往喀喇沁缉捕“盗贼”的侍卫关保等回京复命,胤禛见于殿前左右无事,便主动请命前去安顿。
康熙帝把老四的分外不合群的沉默看在眼里,却并未阻止。
待到胤禛料理完毕回到乾清宫,天色已渐渐暗淡而下,而家宴,亦正要上场。
胤禛穿过人群寻找德妃以前行礼,却见德妃正开心地亲手拨着石榴,而身边,正立着说道着什么的胤祯。他紧赶的几步在德妃亲送入胤祯口中石榴子的场景下趋缓下来。
胤禛并不嫉妒,只是心有不甘。他与德妃并无多少感情,毕竟皇家的孩子十岁已是过多早熟,明白自己是什么定位、需要什么了。
他的不甘心只是在德妃对子的不公之上。
宫里的贵女子哪个不是一指不沾水。德妃如今虽年过五十,青春不在,可那一双润手还是染着粉红浅看如春。
胤禛走得再慢也终是到了德妃面前,行了礼。
德妃乌雅氏咋见了长子惊吓不已,差点便要说出你怎么这时才来,可细想想几个时辰她也未想起老四到没到宫前,却只是忙着与三子欢聊琐事了。这一回若是问出此语,叫老四“挂心”事小,就怕平白叫其他宫妃看了她一家母子不平的笑话去。便立刻挂了笑颜道:“胤禛来了……”说了一句便不知下句如何接,四下里一打量,接道,“正好你媳妇边上做着呢。哎,弘时那孩子就是不省心的,刚刚同弘明他们差点便打起架来。”乌雅氏说到此处突觉出这么个场合没给儿子颜面如己如论都不合适,便止了话,重堆了堆慈笑,“宝茹,给四阿哥沏杯茶来,叫他歇歇脚儿润润口。”
宜妃坐在德妃左手,把什么都听入耳中。当德妃不自觉看向她时,郭络罗氏直直给了德妃一个嘲讽的嘴角,叫德妃一时气不顺,却不能说什么。
胤禛早已明白宫妃间的“默契”,接过德妃大宫女宝茹进上的茶,快速喝下便告了德妃回自己位子上去。
年素尧并不想来,她一向见不到人多之处,总觉得除了顺眼高贵的几人外,其他人都是不值得她眼睛入视的。可今日这种场合她这个雍亲王府的侧福晋却必需到场。
胤禛见年氏孤立立独傲在那拉氏左边不笑、不看,只是盯着面前的茶杯,虽有一派高贵作态,却毕竟不合皇家体面,即便他自个儿亦想如此又岂能因为想而真的如此。可换个角度来说,他对年氏也有几分欣赏,毕竟,真能事随己愿、坚持固我的男子有几人?更何况女子了。
想着,坐下后便叫苏培盛暗把那宫里蜜制的端糕递一份到年氏面前,只叫说是“味道不错”。
谁人真想孤立无朋、立在人群里当眼睛的笑话把子?年素尧有自己的坚持,却又何曾受这等人众前的嘲讽之光?可她挺着身背就这么受了。偏此时苏培盛端了一盘白素的米糕给她,虽只说了“侧福晋,尝尝这端糕,味道不错”,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已多月不与她相见、相语的王爷指派,苏公公断不能进这吃食。一片昏暗里唯一的点光,虽不强也无多少炫烂,可在年素尧心里,此刻对自家王爷的不满及怨念便去了九分。
她没有接话,只是抬首弱弱看了胤禛一眼,便还是低了颌,却取了那端糕来尝。
那拉氏同李氏把一切看在眼里,各中滋味各有不同。
胤禛给了端糕并没去在意年氏的反应,反问道:“弘时呢?”
众人听他问起,皆清楚王爷是知道弘时与十四贝子家的次子弘明打架的事。尤其李氏,胆惊受怕便要解释,可偏偏心里清楚这时候没有她说话的份。
“小阿哥们都到皇阿玛面前拜寿去了。”那拉氏亲奉了杯茶,“你也莫要恼了,孩子们打闹是常有的事,妾身看过那弘明了,并无什么大碍,况也不全是弘时的错处。”
胤禛一听便是不乐,再闻李氏也在边上“是啊是啊”的顺话,便极不乐地把茶盏跺在案上,尽量压着火光道:“那还是四五岁的小孩子吗?比弘明还长一岁还有理去欺负?”转想那何清定是不曾用心教授于弘时为人之道,不然怎越见弘时大不如前?心下便定了意思,不再多说。
以李云霞对王爷的了解,自家爷绝不是断而无续之人,他若认定了什么便怎么也会记在心上。便更为替弘时担心。今日她因弘时是雍亲王府唯一阿哥的身份做为亲母进宫,心里本有的那五分欢喜在此刻也消失怠尽。
不几,皇上在皇鞭、龙唱下驾临,跟着他的除了近身太监李德全、梁九功,最粉红的一抹便是和嫔瓜尔佳氏。
各宫妃主都将眼色压得很好,偏宜妃在行过礼后那嘲笑还是不掩:“皇上,你是真的身不能动了吗?怎身边两个奴才侍侯着不够,偏还要美人相扶,怎的,可是看不见我等年华已逝的老妇们了?”
若说这宫里还有女人是敢当着皇上面怒骂直颜的,那定当宜妃了。她此时刚过四十,天生一份艳辣随时间只除了青涩生出满满熟满丰韵来,并不是那和嫔的小家温碧可比。
对于她语含大嘲之大不敬的话头,康熙帝却只是笑而指点于她:“你这烈头,偏今日朕的寿旦也不叫朕舒坦。”他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什么,彼此都清楚,宜妃虽是话里不饶人,实里却不曾有一分记恨。反是那些平日里什么也不说道的喜然接受者,才真是不知在心里如果记恨于他。
和嫔瓜尔佳氏原地给宜妃行了个福礼,再侍侯着皇上把药茶喝了,最是老实之人。
皇上喝了在外人面前看不出的药茶,偏头去看宜妃的脸色上还满是止不住的笑意。多年夫妻,最是清楚宜妃说那段开场不过是为逗他一开怀罢了。可笑过之后,谁人又知岁月给彼此留下了什么?
胤禛对父亲的内宅生活并无兴趣。他是外人,不可能看真宜妃的情重,只当此妃例来持宠而过。反观和嫔,温婉贤惠,十年来在皇父跟前如婢如仆的侍侯从不见一分娇纵。
寿宴由此开始,乾清宫里一派举家亲和,宫灯下隐隐灼灼的光影又何常不如人生的起伏晦耀?
康熙帝喜欢热闹,可偏偏生了一个越热闹便心情愈沉的儿子胤禛。
枝头的红苞在黑暗里只偶窥身影,胤禛立在窗外视线在那些海棠间定格。世人只道他喜爱此花是因为念母心切有意讨好德妃而置,毕竟宫里只永和宫里开的西府海棠最为艳丽。可偏偏他就不是。
“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
他只是怀念,怀念一种场景,那女人拉着若小孩童行至海棠花下的情景会突然在某个他寂寞的时候闪现于脑海,如梦般圆美。也曾有个少女,会穿过宫宇殿门来唤少年用食行事。那些女子的面容随时间突然在一日里消磨了,而那些如梦似幻的场景却深深刻在心头。
胤禛心下清楚,他虽每日里诵着佛经却成不了出家之人。因为他在意得过多,惦念得过多,看不透得亦多。闲时越多,思虑便越沉,待要深陷其中,却忽被一股含香所引,淡了烦愁去。回首见,面前那短白无染双指间的白瓷盏里正绽着一朵怒放的红花,朵瓣层层而开随水光波动流出安祥静心的丝丝风雅。
夏桃听中医大家王琦说过,玫瑰有叫人抒郁的作用,今日老四贺寿回来便情绪低落,叫她止不住多管闲事扒拉出干花泡茶进来。
胤禛看了那花许久,叫烦恼的思绪全都清散开去,突然挑眸去看这婢子:虽低着首,五观却难得有一刻闲着,不是转转眼珠便撇撇嘴再不然扭扭鼻子或如入梦般点着头,从上方这个角度看,几乎不见她的睫毛。明明是个动态的人物却不知为何泛着安心宁静的情绪。
“你——叫什么?”胤禛下意识问出口,须臾反应过来她是个哑妇,不觉一笑。
夏桃一愣之后心里暗道:这丫的,尽是比自己这个记不住人名人脸的还有本事,自己“任打任罚”伺侯了他这许久,尽是连自己叫个啥也不知道,这都什么种哪?难道皇上的儿子也有傻子?
把这婢子的撇嘴拧眉下眼的表情全收入眼中,虽然很不高兴她的失仪却也不觉得烦,反生出一屡兴味来。
“今晚吃什么?”
丫?还吃?你不是刚吃过晚宴吗?
夏桃挑眼瞪上老四,叫对方把她的直白全看进眼里。(文-人-书-屋-W-R-S-H-U)
胤禛抵制不住地牵起右边唇角,怕再不做点什么便要叫人看出来,便主动接过了茶,走到榻上坐下,有滋有味喝起来。这一时,他突然觉得,有个善做吃食、体察己心、花样多多的婢子也不错,至少,日子再不会那么单调。而欺负人的感觉——真的蛮不错的。
苏培盛把举起的茶盏后王爷那含笑的仪态收了眼去。
有多久,王爷不曾心悦如此了?上一次,怕还是弘晖大阿哥诞生之时。
不几日,弘时下了宫学回府,举着一纸作文问于何清:“何清!你说本阿哥这‘严于人’的文章怎么了?为什么就不得上书忙那些老学究们的喜欢?不喜欢还就罢了,还偏偏被他们厉斥,还告到皇玛法那儿去叫本阿哥吃了排头!哼,那些老东西,别叫本阿哥得了势,不然一个个都别想有命好过。”
那何清是王爷选了给三阿哥的启师,八股学问极是不错的,只是为人胆小、见于眼色,此时听了弘时的牢骚,取过纸来大略一看,深知这等“不饶人”的孩子文定是不得皇上宽待于人之心。可这位小爷却是个性急严事的,自己虽是他的导师却怎可能抵得过娇贵,于是如常般挂笑而道:“三阿哥不必如此焦虑,皇上向来宽代于民,三阿哥这篇论文自然不与那些投皇上所好的阿哥们一般得皇上欢喜。然三阿哥贵在坚守己论不与势力之人同流合污,此等性情又岂是得几句褒赏便可得的金贵?”他挑眼见三阿哥明显去火得意而起,便续言,“再者——”
“住口!”胤禛再不能暗听,转进门来怒视着何清,吓得此人立时抖跪于地,“本王把个好好的阿哥交托于你,你却只知谄媚趋势、左右逢源!好一句三阿哥贵在坚守已论不与势力之人同流合污,哼,那你何清到成了清高贤人不成?!”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何清已今日是难逃一劫,匍匐于地只是告饶。
却只叫胤禛更是心伤。本以为选了个学问不错的教于子嗣,望其可继衣钵,却不了反累了儿子。转眼再去看弘时,虽已跪于地却还是一脸懵懂、不敢惧怕于己却还要反驳的样子,只叫胤禛更为火光。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却成了如此模样,怎不叫他痛彻心腹。骂他?成性如此不再小了,他未必听得入耳。打他?他性忌记仇虽不会把自己这个阿玛如何却未必不生了父子嫌隙,况入了他府之人耳中,只怕于小辈们面前反扫了弘时的脸面岂不叫他难作于人前?
胤禛最终还是压下了对弘时的火气:“你——把《孝经》《论语》各好好抄写十遍,重新体会贤人理家治世之仪态,莫再纵己心性、恣意妄为。至于你——”他转向何清,思虑再三,“王府里融不下你这等能人,庄子上养老去吧。”他本意杀了此人的心都有,可例来杀读书人便极不得当,况何清虽有教不当之过,却还是自己给了他这机会。
那何清一听王爷饶了他命,立时感慨着磕头相谢。
反弘时一脸子不乐意。叫他读书尚可,可抄书拿笔偏是他的弱项,那手中笔杆直得难拿而纸间笔毛又更是软得不能掌控,叫他苦不难耐。
弘时不知为何这次阿玛没罚一人的草草了事,可在他心里,父亲还是站在反对他的那些人一方扫了自己这个儿子的脸面。
偏老四并不善解释,明明父子间几句话可以解开的心结偏生半句没有。胤禛自以为不需多言,自己的用心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且为父便应该端着为父的架子,况他处事皆禀承对方如果有心定可无语也见己心的过高认识。和着脾性过硬过偏的弘时,这便一次次加剧了父子间本就没有几分好感的破裂情感。
王府里因为三阿哥这事一时间紧张而起。去了何清,三阿哥的老师有半年起换不定,直到秋末才终于有了定数。
三阿哥守规了许多,他也不得不如此,王爷突然间每日里再忙都要亲自检查了儿子的功课。一时间,看似父子间相处的时间多了,情感好了,可孩子们又岂是相语几句课业便认你为亲的?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镇纸印
四月二十二,康熙帝陪同皇太后又去热河避暑啦。
胤禛取了折子回府,满头大汗着入了香红雨,刚挑了竹帘门要进,却听屋内稚子声音:“爷不要这蛋挞,吃了这么久也腻歪了。你不是最能想些新鲜东西吗?正好,爷今日有空,你去做来给爷一尝。嗯——就做它个三五七样的小甜心,我还要阿玛常喝的那几样茶水,嗯,最好要那酸味儿的。”
弘时自从换了师傅,每日里便至少要来香红雨一趟。这几日因天旱皇上命京城祈雨之事留守的三、四两位皇阿哥倍忙已是无人不知。今日他下学早,见阿玛不在院子里,便偷得一股藏久的脾性发作,早就想叫竹桃侍侯自己的也终是得了机会。进了清晖室刚坐上老四给他特意留的小案后便指派起来。
夏桃本就不太与人相处,恰又知道弘时以后的命运,几乎到了见其相避的地步。可今日,观其身架、听其言语,这一份安泰怕是守不住了。
如果并不讨厌弘时,可与弘昀相较还是不喜的。夏桃紧了紧眉,看着弘时的目光不由含了本意。
弘时本是作威作福的少爷性,平时里只能忍而不发已是难受,这会子连个奴才都敢把他的话作了唾沫掉进土里哪里还能叫他存了脸面?随手取了一物便向竹桃丢去,口里还道:“叫你个下作奴才不听爷使唤!”
“弘时——!”胤禛正移到书案前,只见弘时丢出个东西,下意识心爆便急快两步上前拉住那蠢笨的婢子退了几步,“嘭嘭”间再去看,见是案上的镇纸便极是后怕,照这婢子的傻劲,若是没得自己相拉怕是一下便能头破血流要了她的命。心下颤了颤,见这婢子自己也后怕地抖起来,便不能掩火地瞪向还坐在案上不急反应的弘时。
“好好好,本王真是养了个很好的儿子,整日里不知上进也就罢了,今天还以爷自称在本王书房里无理取闹。不是吃就是玩,整日里打骂着奴才取乐,真是雍亲王府里难得的好阿哥呀。”胤禛怒急反笑,点着头盯着弘时,叫个孩子惧怕起来,立时爬下案来只求宽恕。
胤禛本以为他会自承责罚,却不想他开口就是求饶,对这孩子突生出一股透顶的失望来。
“饶恕?还想求本王饶了你——?!来人,把这逆子绑起来……打个十戒尺。”胤禛本想叫来板子的,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况明日里上学叫人问道,只怕皇宫里再难有弘时的立足之地。
弘时虽怕阿玛却压抑多时,这会听到阿玛不但没饶他反要打罚于他。上面两位哥哥在时阿玛虽觉他玩烈却也不过最多说上两句,可现在呢?一听那什么格格同什么格格都怀了身孕便再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小阿哥还没出事便没待见自己,以后若真是生了男孩,他弘时哪里还能在王府里立足?
“阿玛!弘时不过是发作个奴才而已,有什么错?你偏要拿着不放,为这么个奴婢打罚于我?何况,她还是个寡妇!哼,弘时再不绩,也还是王府侧福晋身的阿哥,阿玛怎可为这么个下娼的妇人责——”
尾音不急道完,便在迅速移去的胤禛一个响亮的巴掌下顿消。
夏桃双手合贴着敷在口鼻之间。
前一刻她还为弘时小小年纪便如此得不饶人而气愤,下一刻却又因这不留情面的一巴掌而替弘时心疼。
女人的同情心总是快于理智发作的,莫怪圣贤道女子无理可讲。
一切发生的太快,父子俩还维持着相对的气怒目光。
可毕竟发生的不可能退回。
弘时低了头眯虚起了双眸,而胤禛抿起嘴有了悔意。五月的空气里压着沉闷的燥热,清晖室里如常的沉静,却叫人透不过气来,只屋外树间的知了一声声自诩为看透人生的炫耀。
胤禛收回了打人之手,偏了偏身,缓了声音道:“你可知错?”
弘时仍是低头,须臾伏□去,中规中矩的言道:“儿子错了,愿受阿玛教诲。”
胤禛松了口气。立于他身后的夏桃能由他偏清侧脸上斗大的汗水真实感觉到他的紧张,刚刚,他背过的手还止不住颤抖。
这一刻,夏桃突然替他心疼起来。这明明是个不懂教子却深爱孩子的可怜父亲,明明就是他的不懂勾通害了孩子,可夏桃怎么都压不住对他的一缕缕心疼。
谁人不知勾通的重要,可谁人又真能摈弃了“坚持”把一切摊开于太阳底下?
夏桃也曾尝试过给小自己七岁的妹妹解释那些正经的理由,可不出七日还是改不了性格的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在如此反反复复地教导与失望里,本就不善此道的夏桃只能在一次挫败里眼见妹妹去到另一个极端。
此刻,老四与弘时间又何常不是另一对。互相忍让着、消磨着,等那一日再没有经历应付彼此或弘时大到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独立,便再没有什么可以压住人与人之间最相近的那一块性格。相斥,正是因为相似。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四是如此,弘时也是如此。
胤禛没想到弘时会老实认错,虽然安宁了,可心下反纠结而起,似乎感觉出什么却又不及细思。
“回王爷,家宴已是时候,福晋使了人来相问王爷何时起宴?所有人都已在‘平心雅居’侯着王爷。”
胤禛回头下望,果见弘时臂间系着“长命缕”,形为虎儿。这一时才重新想起他是回来吃端午家宴的。再低了首想去看清弘时那脸上伤势,却只被其低着怎么也看不见。暗叹了一声。
“苏培盛,去把化瘀的灵膏拿来。”他本想亲为弘时敷了,可见弘时只是伏地不起,便罢了,叫跟着弘时的小近侍王全给上了,便带人出了院子。
临走时回头看了竹桃一眼,见其还是那幅傻相立着望他,才终于既松弛又无奈的走了。
而弘时也回头瞪了那与阿玛眉来眼去的竹桃,从此把这婢子记恨到心里去。除了刘宝儿,并无一人把三阿哥的眼色看去。刘宝儿不觉挂了七分忧色,见众人都走了,才近了夏桃,咀嚼了半晌还是说道:“桃姐姐,你以后可要小心了,怕三阿哥是要记仇于你了。”
夏桃心里也明白,凭弘时的性格,没本事反抗于父定是要寻自己的霉头好快意于心。哎,平白得罪了这位小爷,真不知能否平安出了王府。
端午家宴不过一男多女加个三阿哥。
所有人见王爷身后而来的三阿哥明显肿红了半边脸,只是暗惊垂了首。李氏虽知这会子不能说什么,却还是故意失了双眸落下泪来。
胤禛见此本要喝斥,转念一想弘时已受了责罚若此时再发作了其母,怕不易于父子亲情,便忍了下来,道了声“开饭”。
相较于李氏无声的边哭边吃,其他人的谨言垂首,年氏便显得泰然许多。
因着除夕家宴胤禛给的那盘端糕,年素尧渐渐便觉得王爷也不是无心之人。
人一旦对他人存了好感,便不自觉宽泛了一切标准。在年氏眼里,三阿哥一向是个不省心的小孩,王爷这一次教罚于子是最合适不过的正理。
连福晋都要同情的替弘时夹菜,偏这个年氏对自己不闻不问,还一脸活该,不得不叫弘时气怒:果然,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主仆二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一对祸弄于阿玛前的小人。先叫你们嚣张了去,总有一天,当爷得了王府的位子,要将你们送作了一块下油锅炸了。
这便是才七岁弘时以为最爽快的惩罚。他虽是刻于己下却并不是真的敢为之人,不过气愤之时小肚算计罢了。可谁人不是一件件坏事积起、一笔笔偏执累着才铸就了行为、处事的章法呢?
弘时,这个生错王府的孩子注定要因为自己、因为父母、因为身世、因为环境、因为太多人有意无意的促成而走向他注定的可悲之旅。那时,再难有人想起他初时降生给父母带来的喜悦,再难有人想起他也曾经可爱地要摘下树间的花朵送给喜欢看花的阿玛,再难有人想起他的禀直是皇家里难得的一份真实。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测雨夜
坐在屋檐下端着下巴,夏桃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原来老四也不是那么无情和不尽人情的。他虽然打了孩子却知道心疼,不管这是不是“无济于事”,至少从本质来看他还有温情。况且,刚刚若不是他拉开自己,怕真是要血溅当场了,从这点讲,他也算好人,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奴才就任凭自己的儿子草菅人命。
夏桃的心里轻松了些。知道自己整天跟着的是个有血有肉的好人是比无情无义、阴晴不定的小人要舒服得多。
不过再转头想起弘时,夏桃又不觉暗伤。也许,有时候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还不如朋友来轻松自在,或是太了解便懒得“应付”,或是太在意则过多妥协……
夏桃还是那里瞎琢磨,吃过家饭的胤禛已进了院,看那艳红枝绿下窝着一人懒散间拍着哈欠。这妇人真是极不正常之人,明明刚刚还怕得发抖,转眼已忘至天边。
晚霞渲染出炫红的天色,湿在万物之上犹如末世般绝美而可怕。
夏桃捧着脸如超大花骨朵似的欣赏晚霞间最后的盛海棠,恰一人着黑色锦服隔几株海棠立于树下。下意识眯虚双眸清看,这男人虽长得不咋滴却目注坚定,自有一派吸引女子的气派。夏桃不自觉心下动了动,看着高兴便止不住笑开唇角。
待胤禛把自入定的花痴女自上而下、再由下而上打量了一整遍,才见那妇人噔一声立起、嗵一下压首,须臾才想起蹲身行了礼。
此时的胤禛早没有当初见她时那股浓浓的厌烦感,取而代之是缕缕纠结的挫败感。这么个人物怕打着灯笼在京城里也再寻不到半个。
暗叹着气,胤禛进了清晖室。
想起前几日所奏保祝之事今日得回的旨意,胤禛不觉心思加重。那保祝本就不是老实之人,卑贱得可以,却蒙圣恩当了内务府总管,本当谨慎尽责。可奉旨祭神求雨这么大的事他也敢耽语。哼,却偏偏连皇阿玛遣的二宣旨太监问务时都敢坐着豪横、裸袖呐喊,更叫二人下跪于他。恰自个儿当时正好看见,那斯立时换了嘴脸跪叩于己。然关保奏参于这等大不敬的太监奴才却只得皇父“将折给保祝看毕”了了几字。
胤禛拧紧了眉。皇阿玛的“宽仁”越发宽泛了,连这等小人都于宽恕,便莫怪梁九功这等人物比比皆是了。这些个奸逆小人,若是在自己手下,定叫其有头无脚。
本是一肚一腹的不快,闻到竹桃进上的果茶清透了许多,心思一转又担心上胤祥的伤病。
“今日十三爷的恶疮如何了?”
“回王爷,奴才今日早时去看过了,疮已裂开,太医们不得已挤了脓污来上了化平的好药,十三爷才好过些睡去。奴才刚刚使了人再去探问,据贝子府的福晋所言,下午已是好了许多,不再疼痛煎焦,十三爷晚上还进了几口吃食,只是口淡,觉得没什么胃口,叫回了王爷,可否明日里叫竹桃去贝子府一日,做些可口的吃食于十三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