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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不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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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是妹妹的现实吗?从此和她做兄妹、可以每一天都以兄妹的关系见到她,和远远地离开再不相闻相见、从彼此的生命里一阵风一样消失,哪一个会更疼痛?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和她在一起,怎样都不重要吗?还是自己的心已经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个孩子当□□人、当做心脏与生命以外的存在?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脑子里又混乱又清醒,心里苦得要命,却隐隐的藏着一丝寻求解脱的光亮。
  他为什么要存在这个世界上呢?他的出现本来就不是合理合法的,他的存在只是在证明多年以前一个男人的风流多情,多年来这个男人的持续毫无责任,以及一个质朴女人单纯又痴情被误终身的悲剧。如今他的存在,又只是在增加一幕同父异母的哥哥爱上从未谋面的妹妹这样荒诞可笑的闹剧。初阳一向平静沉稳的心境和生活,像是被一只泥脚搅得浑浊腥臭的池子,以他的年龄和阅历,他无力抵抗,也难以承受。
  他就那样坐在床边,透过痛苦混乱的眼泪看着微光里小葵的脸庞。她在梦里,也还做着美丽的梦呢,浅浅地冲他笑了,弯弯的睫毛闪了几闪又归于安稳,小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动了动。说起来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她的妈妈早早去世了,她的爸爸总是忙着应付工作,给她提供了优渥的物质条件,为她聘请称职的私人保姆,却并不懂得也不关怀小孩子孤苦的心。从童年到青春期,她孤单无助地长大着,连初潮这样最私密和羞涩的事情,也没有一个成年的女人来教她怎么办,温和地安抚她,告诉她不要害怕,这是成长的过程里必须经历的风景。
  以后的路还那么长,虽然初阳自己也还没有太多的生活历练,社会经验几乎为零,但是生活的风雨在未来是必然存在的,她会安安稳稳地走过去吗?会有人给她一双无私的手吗?他放心不下她,以后她会过得快乐吗?每一次伤心委屈都有人帮她擦眼泪,给她一个温暖坚定的拥抱吗?
  初阳抬头看看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万籁寂静,万物安息,一两颗星子孤单单挂在漆黑的夜空里,好像是一颗又一颗流不完的眼泪。辽阔如天空,也会有心事吗?白天是那样明媚空旷的蓝,却在无人的暗夜里流了很多的眼泪,一闪一闪,明明灭灭,缓缓地坠入地平线。
  应该放下心吧,初阳长长地叹一口气。
  小葵的爸爸和罗蕊姨妈得知小葵在这里,已经在连夜赶来,等她睡醒来就会看到他们,而初阳是一点也不想见到其他人的。以后她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人、有趣的事情,去经历很多的美好,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渐渐的忘记初阳这一段清浅的序曲。这些爱她的人会照顾好她,为她挡去所有丑陋的风雨,给她最阳光灿烂明媚温暖的生活。会有一个优秀的男子走进她的生命,在很远很远的未来,小葵还会有一个小孩,又快乐又活泼,温暖照耀她内心可能存在阴霾的每一个角落。就在不久前,初阳还在心里偷偷又羞涩地臆想过,要和小葵一直一直在一起,有小孩子的话,就要一个女孩,像疼小葵一样疼她,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绝不会抛开她不理她,哪怕一天一个小时也不会,到时候他就有两个至深至爱的小葵。可是没有想到,这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小葵以后会有孩子,只要是她的孩子,他也一样的疼爱。
  说到底,幸运的是初阳自己呢,遇到小葵,相爱小葵。他愿意一个人背负这样阴暗丑陋的秘密,离开或者消失,换取小葵生活的安宁温暖。他把小葵满满地装在心底,捧着胸口,他觉得没有那么空荡,没有那么害怕,也不再那么疼痛了。
  初阳亲亲她美丽的唇角,含着眼泪微笑着,喃喃地说:“对不起,忘了哥哥,要快乐……”
  他为她在床边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灯上罩一块纱巾,光线愈发朦胧温馨。他走出了屋子,扣上门,走进了浓墨一样的黑暗,像一条鱼滑进了自由温暖的大海。
  鸡鸣远远近近地响起来,映着山谷间的回音,令人的心跟着悠悠浮起。
  天边已经开始泛白,美丽的、崭新的、满是希望的一天,就要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滴泪

  雨后的天地一片清明,远山千年静默,雾岚飘忽,浸润万物。
  村口的路上来了一辆银白的小车,也许来的路远,又下了雨,车身上溅满泥点。坐在后排的女子晕车得厉害,半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前面开车的男人轻柔地说:“小葵,醒醒,是要往这边走吗?”他把车子小心地拐上了通往村里的水泥路。
  小葵微微偏转头颅看了看窗外,记忆里的大榕树在路旁站立,大片大片的坡地上种满了庄稼,叶片在夏日的晴空下闪闪发光,一架大山那么大的整块石头,还是稳稳地撑着整个村庄。她把身子撑起一点来,打起精神继续看着窗外,喃喃地说,新修了路吗,原来这里是一条石子路,路两旁的树好像长高了呢。
  一群吃得肚儿圆的牛羊甩着尾巴归家,从车旁三三两两的走过,脖铃叮当叮当撞响。一头小牛犊好奇地探着脑袋凑近车窗往里看,清亮的眸子流泻出天真。
  车子慢慢的从牛羊中间滑过,开车的男子侧头从照后镜里看到小葵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车子一路往前,进入村子中间,小葵的神色有些紧张,她轻轻地说,就是这里,停车。
  她打开车门走下去,慢慢的打量了四周,眼里就莹莹的浮了一层泪花。她走到一扇门前,从衣兜里取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来,那钥匙像是经常被放在手心里摩挲,上面的纹路都模糊了,虽然时间久远,但亮晶晶的没有一丝锈迹。她的手有点发抖,钥匙在手里翻转几次都没有插到锁眼里。男子已经把行李从车上取下来,从她手里拿过钥匙,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他推开门,扶她跨过门槛:“小心点。”
  门槛久经年岁,已经老旧磨损,布满虫咬蚁啃的痕迹。进门左转是厨房,天井里摆着迎接雨水和阳光的盆栽植物,郁郁葱葱热热闹闹的挤满一方天井,几根青翠的藤本植物顺着铁线,追追赶赶的攀爬到天井顶的瓦檐上去了。堂屋的小桌上铺着旧桌布,桌上放着几本书,一个茶壶边上围着几只小茶杯,桌旁随意地放着两把椅子。每一间屋子都虚虚的拢着,没有上锁,仿佛这不是一座久无人居的老宅,而更像是主人外出走走,片刻就要归来。
  看着连屋角的蜘蛛网都仿佛未变的屋子,小葵禁不住热泪爬满脸庞,她哽咽着,轻声地呢喃,我回来了,哥,你的小葵回来了……
  从进了屋子,小葵似乎就灵魂出窍了,剩一个躯壳在楼上楼下门里门外到处查看抚摸,她的双眼空洞又深邃,仿佛跌进往事的深渊。林宇没有打搅她,准备给两个人做一点简单的饭菜。如果小葵是时常灵魂神游的仙女,他就是那个负责柴米油盐的董永吧,他比董永幸福得多,每天都能和七仙女在一块儿,所以吃什么苦头都乐意,何况做饭这样简单的小事呢。他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吹着口哨四处搜索可用的食材,墙角的小柜子里有半柜子米,伸手捞了捞,居然埋着四五颗鸡蛋,至于绿菜嘛,花盆里倒是有那么几棵小白菜,原木订制的小橱柜里,有一瓶不知道放了几辈子的油,闻了闻,味道还算正常,吃不死人吧?小厨房又暗又窄,幸好头顶上的灯泡还能亮,很老式的农村灶膛上坐着一口铁锅,他鼓捣了半天,浓烟滚滚,差一点把厨房点着了,呛得死去活来,总算做了一锅土豆白菜焖饭,上面盖两个荷包蛋。
  “太天才啦!”小葵马马虎虎夸他一句,美得他屁颠儿屁颠儿的。小葵就是那种对生存毫无概念的人,自己不会做饭,对于吃也就不怎么挑剔。在高级西餐厅,她翘着小手指头把美食切成小块儿,佐着彼得鲁庄园的白葡萄酒细嚼慢咽,你根本想象不到有时候一碗水煮白菜她也完全不挑地吃下去。听小葵说,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初阳哥哥就是一个美食家,做出来的饭菜无人能敌。哼哼,林宇暗暗地想,想要晋级成为你老公,在各方面完全超越他是必须的。就在这个他们曾经有过回忆的地方来一场终极战吧,看看是曾经的初阳哥哥还是现在的林宇达令更暖心。
  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一点小雨,林宇翻了一个身,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摸旁边。是空的。他吓一跳,赶紧爬起来,小葵果真不在,被子里都是凉的,显然她走了多时。他抓抓头,走出房间,喊了一声小葵,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他自言自语:“去哪儿了呢?”
  找了一圈,发现她蜷缩在隔壁一个房间里的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怎么跑这儿睡来了,不是上厕所走错了房间吧,他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带上门退了出去。他蹲在天井边,用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清冽泉水洗了脸,走进那个貌似厨房的小暗间,准备给两个人张罗一点早饭。
  忽然就起了雾,那么熟悉的雾。
  辽辽腾腾,缭缭绕绕,翻卷纠缠,从山脚如潮水一般涌来,忽而如万马奔腾,忽如云海凝滞,柔弱无形,却又变化万千,像是最不可琢磨的谜团,随时可能散去,却充满了湮灭一切的力量。
  小葵倚在门口,远远看到初阳站在他们常常一起看雾的巨石上,群山在晨色里静穆,仿佛早就等着他了。雾,连绵不绝的波涛一般的雾,从峡底滚滚涌上来,仿佛有痛苦的灵魂隐在其中挣扎翻滚,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她看到初阳回过头来,脸上是阳光一般宁静温暖的笑容。晨风和雾气里依稀听见早起的人家唤猪羊的声音,懒懒的,充满平淡生活的幸福。他仿佛于茫茫雾海中,冲着小葵纯净的脸,挥了一挥手。
  他面带着欣然的微笑,往前迈了一步,向着那滚滚浓雾的深处,纵身一跃……
  小葵大叫不要啊不要啊,跌跌撞撞地往前扑去。咚的一声,脑袋撞在床边的木柜。林宇在围裙上擦着手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她睁开眼,才知道是南柯一梦。他坐在床边,给她擦去满脑袋的汗,揉着磕肿了的额角,怜爱的说,又做噩梦了吧。
  她经常这样,忽然从梦里惊醒。梦也净是些噩梦,和初阳有关的噩梦。她抬起头对着他笑笑,并不说什么。他说要不你再躺会儿,小葵摇摇头,起身。
  林宇做好了早饭,只是一碗简单的鸡蛋面条,去叫小葵来吃,发现她又不见了。大门开着,他抬头望去,小葵的身影走在远远的路那边。他赶紧跟了上去。
  小葵站在巨石上。远山,山谷,谷底的溪流,飘忽的雾气,甚至清晨太阳的光线,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她负手定定地在风里站立,白裙与黑发在身后飘荡。
  多么美!林宇看着她,心里由衷地感叹。
  他第一次注意到小葵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孤独地立在房顶边缘,看着脚下城市的灯火。十四岁的少女,不知为何眉目间轻染忧戚,还有一抹遗世独立的淡漠。他深深地被吸引,眼神追逐着她,情不自禁地了解她的全部好恶,用尽一个少年全部的心思去讨好她,但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受他的爱慕。后来过了一年多,她不知道是转学还是怎样,学校里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百般打听,才知道她是出了国。
  他很颓丧,以为就这样错失,抑郁了很久。后来出国留学,居然在雾都偶遇,他万分惊喜,觉得是神明的暗示与垂青,无论如何不肯放弃。经过艰苦卓绝又持续不断的追求,才俘获美人心。归国后的两年更是如影相随悉心照料,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她求婚,果然被拒绝。小葵是个安静得近乎淡漠的女子,她像一个蜗牛一样,一旦觉得外面的世界有危险,就立即缩进厚厚的壳里去,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心交给他,这个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很苦恼,不知道她到底在担心犹豫什么。
  后来她给他轮廓性地讲了讲年少时无疾而终的一段感情,被父亲和世俗强力拆散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她爸爸对她的初阳哥哥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凭空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大约这件事伤她至深,让她怎么都不能冰释前嫌原谅父亲,小葵归国以后不愿意回去与父亲、继母同住,只在节假日或周末去探望一番,和父亲也并不亲热。也许正是因为初恋结束得太突然,才令她这么深刻难忘,但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即使感伤,也终会过去。
  突然有一天,小葵说要带林宇去一个重要的地方,“是一个小山村。”他就激动了,明白她这是要将心底最深最柔软最害怕去触动的一部分,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这绝对是两个人之间质的飞跃。
  小葵迎风而立,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物一景,想起那个梦境,心里对着山谷和雾气呼喊:“哥,我来了!我来了!你听得到吗?”
  远处的山峰在晨光里安静着,像是等了她许多年。一滴眼泪滑出眼眶,初阳,初阳,难道你真的像无数次梦到的那样,从这里纵身一跃跳下去了吗?真的是在十一年前那个雨后初晴阳光明媚的清晨,就那样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自己年轻鲜活的生命了吗?如果你没有做傻事,那这么多年你又在哪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什么都不说就从我的世界里走出去?到底当初爸爸对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忍心弃我而去?
  她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明媚,好像全世界都不会有悲伤。可是现在,一颗伤心的眼泪挂在脸上,她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林宇看着这个神情感伤的女子,忽然有些酸溜溜的醋意,但更多的是心疼。那是他不曾参与过的岁月给她留下的划痕。是多么深刻的初恋呢,让她这么多年以后还这样的感伤惦念?
  林宇走上前,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的故事,到了第二十章,初阳纵身跃下深深的山谷,故事也就这样惨烈地结束。时隔多年,再翻出来整理,始终不能释怀,于是动笔添加。原意只想简单交代多年后活着的人的生活,结果却又陷入到故事里难以自持。年少时总是这样,觉得以爱之名无所不可,经了历练,才知生活的本质,其实是多少人带着暗伤若无其事地生活。感谢关注,祝您阅读愉快!!

  ☆、仙人掌和树

  “这个是什么?”林宇好奇地看着一盘石磨,看到门后靠墙立着的钉耙又问:“这是干什么用的?”还没等回答,又看到墙角一个土罐,啧啧地赞叹着:“真好看,又朴实又可爱。古董吧?我能带走吗?”
  小葵坐在桌前,喝他煮的粥。这个男人自从和自己在一起,就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变成了称职的管家兼保姆,真真的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微笑着,看他像个孩子一样满屋子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时不时给他解答一下疑惑。他这个样子,倒让她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从山外的世界忽然来到这么单纯质朴的地方,对自己毫无了解的世界充满新鲜好奇,追着初阳不停地问这个问那个。
  隔壁的屋子,以前生活着初阳的外公外婆一家,而今住着不认识的人。听说是以前种西瓜的儿子慢慢有了起色,到城里租了摊位经营水果生意,家境好转很多,又成了家,把两个老人接去县城和他们一起住了,屋子空下来,租与他人。相同的地方,不同的角色扮演,时光真的匆匆流转了十多年,老屋依旧在,屋里笑谈的,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人。
  小葵带林宇在小村走了一圈。当年的很多人家,或者搬走,或者外出打工,或者破落,房子大多老旧失修,有的干脆关门落锁,门梁上结满蛛网。一些老屋子还有人在,多是儿童或老人,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洒下苞米和麦粒,鸡鸭叽叽嘎嘎叫着抢食,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在旁边坐着,满是茧皮和裂口的老树皮一样的双手不断地忙活,编着一个竹篮子。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拖着鼻涕,在门边儿和一只小草狗闹着玩,看到有人来,好奇地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林宇摸了摸衣兜,对孩子挤挤眼睛,变魔术一样掏出几颗巧克力。小孩子盯着巧克力糖,怯怯地靠近一点,又靠近一点。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林宇弯着腰,笑眯眯地和孩子对视。小葵禁不住莞尔,这个男人笑起来又和煦又亲切,一向最讨老人和孩子的喜欢。
  “小豆子!小豆子!”小孩子擦一把鼻涕,小手向他伸着,小嘴巴吞咽着口水。
  林宇替他剥开,塞在他手里。孩子吃着糖,笑眯眯地看着林宇,手里把玩着那张漂亮的糖纸。
  两个老人笑着对他们点点头,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很亲切。
  “阿婆。”小葵叫了一声。
  老婆婆睁着一双已经开始发花的眼睛,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闺女,你长得真像仙女。”小葵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看了看那边在和小孩子和草狗玩闹的林宇,轻声的说:“阿婆,问你打听一个人。”她指指远处的小屋子:“那边,罗家有个孩子,叫初阳,记得吗?”她紧紧盯着阿婆的脸,满怀期待。
  阿婆想了一想,点点头:“罗家是有一个小子的,考上了大学的那个吧?”
  小葵的心一阵狂跳,着急地点着头说:“是的是的!他……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阿婆摇摇头:“这个娃娃命苦啊,爸爸妈妈死得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絮叨了几句,才转回正题:“好些年了,他的屋子空着,旁的人会去打扫打扫,人是没见回来过的。”小葵的心重重的落回去,她失望地张了张嘴,嘴巴里苦涩,什么也问不出来。阿婆仔细辨认着面前的女子,隐约记起来一些,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他小媳妇吧,十多年前,你和罗小子经常一起玩。”小葵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十多年前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也天真地以为会那样一生一世,而今人去屋空,世界这么大,又去哪里找呢!
  小葵不甘心,总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啊,小葵一家一家地挨着打听。小村不大,一会儿就走了一圈回来。
  罗小子天性淡漠,和村人来往不多,倒是当年两个半大孩子不理世俗,神仙眷侣一样四处悠游,在民风保守朴实得近乎愚昧的乡村,惹了不少争议。后来听说考了几次大学的罗小子收到通知书,想必是去城里上大学去了,又或者跟着那个女孩子到大城市去生活,总之没人知道他的踪迹,又从不见回来过。打听到的所有消息组合起来就是这样了。
  倒有不少人依稀记起了她,热情地邀她到家里坐坐,小葵一一谢绝,失望地扶住村旁一棵树。
  那时候,初阳在星光里吻了她,就是在这棵树旁。那时的树,还没有这么高大,枝叶没有这么茂密。是冬天,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枝桠抖抖瑟瑟地伸在夜空里,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好像是结在树枝上的亮晶晶的果实。她缩在初阳温暖的怀抱里,像是一只找到了家的小兽。
  一晃就过了十多年。
  树还在,小葵还在,可是初阳呢?初阳在哪里?
  看到林宇从远处跑过来,小葵擦去眼角的一滴泪,背靠着树,微笑着看他。
  林宇跑到近前,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说:“怎么一声不吭跑了?”他跟小孩子玩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她不见了,赶紧找。村子不大,但村里房屋都是随意盖起来的,占地不规则,道路也就顺着房屋的坐落曲曲拐拐四通八达,又分布着猪圈牛栏鸡舍,林宇头都绕晕了。还好村里基本都铺设了水泥道,小葵记得十多年前小村里的路都是泥地,下了雨之后就得穿水靴,否则一走一脚泥。她也记得,鞋子被她踩得再脏,初阳也会洗刷得干干净净晾在楼上窗台。她抬头看了看那个窗台,空空的,像此刻她的心。
  小葵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往村外走。村子脚是连绵的田地,依山开荒,一级一级延伸下去,一圈一圈往外扩,就像落了一颗石子的一池春水,涟漪荡漾开去。又像是一把巨大的才子扇撑开着,扇子底就是修建在巨石上的村子,居高临下高瞻远瞩。扇面顺着山势往下斜铺,扇子边缘接近山林,八月底了,庄稼把田地涂抹成一块黄一块绿,好看极了。
  旧时常有野猪黑熊一类野兽蹿到地里糟蹋庄稼,为了防范,先人们沿山林修筑了两人多高厚厚的石墙。历经百年风雨,墙缝里长满了杂草,墙洞里有时能看到鸟窝,或者一小窝壁虎蛋。墙与田地之间还隔着一点距离,三五成丛地生长着仙人掌,厚实多刺的叶片上,长着拳头大小的金黄色椭圆形果实,果皮上遍布细小尖利的簇刺。仙人掌桀骜不驯地在蓝天里伸展着大巴掌,那些果实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大巴掌上的手指头。小葵拿石块儿把果实打下来,用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穿起来,像是擎着一串巨大的糖葫芦。
  “干嘛呀拿这个?”林宇好奇死了,用手去拿,小葵赶紧避开了:“有刺!扎死你。”她给他解释说这东西丑是丑些,扒开果皮取出果肉好吃得要命。他掏出手帕给小葵擦了擦满头的汗,从她手里接过大糖葫芦串,小心地举着以免被刺扎到:“这等粗活就交给我吧,你小心脚下。”
  林宇眼中的小葵,优雅安静,才华横溢,就像名贵的猫,举止间自然流露高华,从没见过这样接了底气生机勃勃的样子。他饶有兴致地跟在她后面,对她又多了几分对孩子一般的疼爱。她心里又惆怅又快乐,带着林宇做这些事情,就好像是当年的初阳带着她一样。
  “你干嘛呀老回头这么看我?”林宇笑着问她。她无数次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但是林宇还是林宇,一次都没有变成当年那个安静沉稳的男孩。她在心里悄悄地希望,又悄悄地失望,看到林宇溢满温情的大眼睛,又悄悄地内疚。
  两个人顺着石墙走了一圈,沿田间纵横的小道往上走。过了一条水渠,走到一片苞米地边。苞米棒子十分饱满,顶上的须须已经蔫巴,这个时候的苞米刚好可以煮来吃,早了不饱满,晚了苞米粒太硬。地里隐约有人劳动,衣服和苞米青叶摩擦得窸窣直响。
  小葵一瞬间又激动了,希望像是鼓满了风的船帆。就在这块地里,当年初阳给她种过草莓和蔬菜,十多年过去了田地都没有荒废,肯定是有人在打理。说不定苞谷棵后隐约闪动的人影正是初阳呢!
  苞谷地里的人钻出来,却是一个身材圆壮的中年妇女,头上顶着草帽,一张宽脸红扑扑的,胳膊弯里挎个篮子,装满了刚掰下来的青苞谷棒子。无论如何跟初阳没有一点相像,小葵傻眼了。
  农村大嫂看到小葵和林宇,笑嘻嘻地点点头,大方地盯着这个好看的男人。饶是林宇见多识广,也被这直通通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没话找话地问:“大嫂,这是你家的地吗?”大嫂点头说是,从篮子里拿了好几个棒子塞给他:“给你!清水煮一煮,又香又糯呢。你们尝尝。城里来的吧?城里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苞谷!”她自豪地笑着。林宇赶紧接住,连连道谢。
  她继续露着白牙热情地说:“你们是来走亲戚还是度假?这几畦菜地都是我家的,想吃什么自己来拿。”地里种了韭菜,茄子,青菜,萝卜,还有辣椒,长得都很健壮。“真厉害!”林宇由衷地赞道。
  林宇一手抱着苞谷棒子,一手牵着小葵,走回家去。小葵打趣他:“今天可是沾你的光了哟!”林宇自鸣得意地说:“那是,相公我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走哪儿都借脸吃饭!”小葵笑着捶他。
  林宇兴致勃勃地煮苞米,熬苞米粥,炒青菜,忙完了去楼上屋檐下看小葵在画架上涂抹。沧桑石墙,狰狞的仙人掌,无知小儿滚着铁环,一头猪在小巷子里飞奔……一张一张晾在铁线上。笔下的一幅,是一座老屋,屋旁一棵树,今天见到的村子里那棵老树枝叶繁茂,不知为何画纸上的却是冬季里萧瑟的枝桠,树枝后面的夜空黑蓝,缀着几点星光,好像感觉得到风刮过树枝的寒冷。看来今天感触良多,一口气画这么多张。
  小葵作画向来言之有物,都是眼中所见心中所思,画风灵秀自然,清峻忧郁,还在伦敦读书时就是国内圈中新秀,参加比赛获过不少奖项。在一起这么多年,林宇知道她作画的时候断不能打扰,否则要发很大的脾气,他不舍她郁闷狂躁,所以日常专门负责将各种打扰拒之门外,全力为她维护安静的创作空间。
  她落下最后一笔,凝神盯着画上的树,神思不知飘哪儿去了。
  林宇取下她手里的笔,胳膊圈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一吻,笑着说:“怎么了?”她笑着摇摇头,放松地靠进他怀里,努力把神思拉回现实。她一向对自己严苛,以为是又对自己的画不满意,林宇抱着她摇晃:“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你画得这么好,送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抢着买呢!去吃饭吧,一会儿我来收拾。”他替她脱去沾满颜料的围裙,牵着她走下楼梯:“到处跑又站了一下午,累坏了吧?一会儿给你烧水泡澡按摩啊。”
  小葵回头看了看画布上的枝桠,心里想,人要是能变成一棵树就好了,守在你会回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让我住在你心里面

  也许是因为又回到这个爱着、牵挂着却又带来深刻伤痛的地方,夜里小葵做了噩梦,惊叫着醒来,满身的汗水。林宇心疼地抱着她拍着,像是哄一个孩子。她的童年与少年一定有太多的不愉快,才会成年了还时不时做梦,被那些挣扎的往事追着跑。
  清晨醒来,她又没了踪影。林宇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直抓头,最近几天,小葵都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把他丢在这幢老屋里不知所措,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不安。
  他爬起来到处找,屋子里没有,村子里没有,村子边上临山的巨石上没有。这村庄他完全陌生,她的频频消失让他很是郁闷。他收拾干净,早饭做好,追着信号往公司打了几通电话问问近况,又打开电脑处理完好几件事情。出去找小村里的人家买了一些新鲜果蔬,甚至还有一只肥壮的鸡,小葵还是没有回来,打她电话,电话在屋子里唱得欢,究竟是到哪儿去了,电话都不带!
  他呆坐在椅子里,努力把烦躁不安的情绪压下去。回想起来,和小葵的交往,都是顺从她的脚步,小到两个人吃什么、外出游玩去哪里,大到回国、在哪个城市居住、做什么工作,她喜欢怎样,他都尽力去安排妥当,而在他这么多年的付出里,她不知不觉像一个孩子一样依赖他。只言片语的听小葵说过一些关于这个小村,这幢老屋,年少时这片天地里的小葵和初阳,以及初恋无疾而终的惆怅。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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