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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不语-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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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葵不语
作者:美马
文案
一个是长在深山清心寡欲的男孩罗初阳,一个是长在城市孤单灵秀的女孩辛语葵,是缭缭绕绕翻卷纠缠的雾气,还是上天的刻意安排,让两个天使遇到彼此。以为是人世最单纯最深刻最美好的感情,不料两个人却有着那样的血缘关系,不是年少不懂爱,而是这样干净的情感,却是悲剧幕布上一抹绯红。那一抹温暖那一点爱,支撑着少年成长,时间是否治愈了流血的伤口?成年后的他们还能否在茫茫人海相遇?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初阳,辛语葵 ┃ 配角:孟雨仲,林宇 ┃ 其它:初恋,纯净,破碎
☆、晕车的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爱简单的人,爱简单的感情,谢谢关注,希望您能喜欢这些字。
这样的雾,你见过吗?
辽辽腾腾,缭缭绕绕,翻卷纠缠,从山脚如潮水一般涌来,忽如万马奔腾,忽如云海凝滞,柔弱无形,却又变化万千,像是最不可琢磨的谜团,随时可能散去,却充满了湮灭一切的力量。
一、晕车的小孩
初阳在楼上的小屋看书,听见外婆在相邻的屋子里喊他去帮忙,说姨妈早就打了电话回来,大概今天下午五点多到家,需要到村外的公路上接一下,东西多。
阳光很好,在窗外大片大片地铺洒着。初阳眯缝着眼睛往外看了看,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初阳只是嗯了一声表示他听见了,外婆也就走开了。她早习惯了这个孩子古怪的沉默,也习惯了与他这样只是冷漠的相处。
初阳走出屋子,站在房顶上。天空又高又远,渺渺茫茫的远处,飘带一般的江水蜿蜒而逝,群山连绵着涌向天尽头。四周高高低低的房顶打扫得干干净净,堆着金黄的南瓜。楼门边挂了如火的辣椒串,铁线上晾晒着几件衣服,随一阵小风轻轻地飘荡,只有初阳自己的屋顶上空无一物。有村子里的人从房子旁的小路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他淡漠地点点头,脚尖轻轻地踢飞了一粒小石子,转身进屋看书了。
下午五点多,初阳坐在村外的公路旁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安静地握一卷书,等每天一趟路过这里的班车。山路陡峭崎岖,有时候遇上下雨,还会塌方或落石堵了路,这车也就不准时,提前或者推迟两三个小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今天运气不错,只等了二十几分钟,车就来了。
只比他大十岁的姨妈仍旧年轻,她大包小包从城里带回来很多年货,一件一件从车窗递出来,他小心地接过来放在路边的地上。最后,她从车里抱出来一个孩子:“晕车了。”
这孩子吐得小脸发白,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大约太累,睡着了。能不晕车吗?山里人常年烟熏火烤,受条件限制不爱洗澡,身上一股积年汗味,一年四季套一双臭胶鞋,到乡里镇里县城里赶集背着鸡鸭猎物去卖,逛一天出了一身汗又扛着油盐酱醋劳动家什,挤在严重超载的狭小客车里往家赶,光那个味儿也够受的。再说了,客车在山里弯弯曲曲的土路上颠来扭去,时不时还要紧急刹车让路边村寨里的旅客上下车,就这么一顿一顿的往前挪,初阳一个大小伙子都受不住,何况这么个娇滴滴的城里孩子。
初阳转过背来,让姨妈把孩子在他背上放好,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腿,另一只手帮忙拎着东西。姨妈心急地往前走,她已经快两年没有回家。
孩子的小脸靠在初阳的脖子上,两只胳膊从他肩上搭拉下来,在他胸前一摇一摆。这两只小手莹白光洁,像两朵小小菊花。穿着小皮鞋的脚轻轻蹭着他的两腿外侧。
她醒过来了,小脑袋从他肩背上抬起来,迷惑地看了看眼前毛发乌黑蓬乱的大脑袋和这个人俊秀的侧脸:“你是谁?”初阳没有说话。她看到前面走着的姨妈,轻轻地叫一声:“阿姨!”罗蕊转过身来对她笑了笑:“噢,你醒啦?马上就到就家了。你好一些了吗?”她哦了一声,安心地伏在初阳的背上,沉沉睡去。
初阳今天没有自己做饭,他正在吃姨妈从隔壁外婆家给他端来的饭菜,一台小收音机调低了声音放在小桌上,正絮絮叨叨地说着哪里春节预计游客将会暴增之类的新闻。
那个小女孩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嘟着嘴好像就要哭出来:“黑。”她揉着眼睛走过来,却被她自己绊了一下,几乎摔到。初阳赶快扶住她,她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心安理得地缩进他怀里。她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地披散着,脑袋舒舒服服地枕着他的胳膊。
初阳从来没有抱过谁,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姨妈说这个孩子是她工作的那户人家的女儿,她爸爸工作忙,无法带孩子,而她快两年没回家了,那孩子的爸爸只好让她连孩子一并带走,本来是叫司机送她们回山里的,临时又有要紧事,来不及安排。姨妈吐吐舌头说,要是她爸爸知道这孩子受了这罪,能把我骂死。
这个叫小葵的女孩子张大了嘴巴大了个呵欠,一阵奇异的气息扑到他脸颊鼻间。他的心忽然一阵紧缩,像是冬夜里站在漆黑的旷野,忽然听到一丝可疑的响动所产生的揪心的恐惧。
她懒懒散散地扫视一圈这个简陋的屋子,看到了小桌上的饭菜,眼睛闪闪发亮,从他怀里跳到地上捧了碗又回到他怀里,用勺子往嘴里填了一勺子,一边嚼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饿死我了……真好吃!”
“呃,这个你不能吃,我……”他忙着阻止她,他想说他是个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肝病患者,可她躲开了他抢勺子的手,嘴里嚼着饭菜,含糊地问:“你吃吗?”不由分说往他嘴里塞了一勺,笑嘻嘻的仰脸看着他。他傻呆呆的,脸红了。
外婆家那只大猫跑过来了,懒洋洋地蹭到沙发边喵了一声。吃饱了的小葵惊喜地啊了一声,溜下他的腿,鸟一般轻盈地跑去跟猫玩,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跟猫念叨些什么。她欢快地跑来跑去,嘴里喊着来呀来呀来抓我呀,大猫不领情,喵呜一声窜到楼上去了。
初阳把炭火盆子拨了拨,屋子里烤得暖暖的,炭火上的果子茶散出香味来,倒出一杯递给她,她两手捧着轻轻地啜。电视里正在热播韩剧,《蓝色生死恋》里温柔忧愁的女孩子说:“哥……”小葵躺在沙发上说我也要叫你哥哥。这句话,像是一股温柔的风,轻轻吹动桌子上的微尘。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支楞着耳朵,等了许久,那个小精灵却只管看电视,再也没有了下文,简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初阳轻轻地走近一看,她已经合上眼皮,睡得沉沉的了。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的背上居然有些汗湿,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他扎着手站了半天,不知道该叫醒她还是给她盖一条毯子。夜里露重,恐怕不能任她在这里酣睡,又实在不忍心把她叫醒。最后,他抓抓脑袋,端来一盆热水,浸湿了毛巾,小心地给她擦脸,耳朵,脖子,手,还有嫩姜一般的脚。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个,却做得这样自然熟练,自己都有些吃惊。
他抱她到她刚刚睡过的床上去,盖好棉被,走到隔壁告诉姨妈小孩已经睡着。她正忙着与父母兄弟叙话,只叮嘱了一句这孩子老做梦,你留神听着点,有事过来叫我。
初阳一向夜里少眠,又有点担心那个老做梦的小孩,于是干脆从楼上的小屋搬几本书下来,伏在小桌上看起来。
夜渐渐深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踱到天井边,脑子里纠缠着一些几何图。透过天井,那一块方方正正的天空里,星子眨巴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屋子里和往日一样地寂静,他在小桌那边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慢慢地走动。沉寂的旧式木门,门头上挂了一串风干了的刺蔓,外婆用它来辟邪,小小的厨房,角落里放着药罐子和一些白菜,几根莴笋。
他走到侧房门口,突然听见一阵婴儿梦中惊悸般微弱的哭泣。他悚然一惊,停住脚步仔细听。声音从侧房传来。他如梦游突醒一般忽然想起来,这间屋子里住着一个小小人儿,不像过去的十几年,除他而外,寂无人声。
他赶紧走进去,小葵拥着被,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青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头发汗湿,有几丝贴在脸上,同所有从梦魇里惊醒的小孩一模一样。
可初阳从没有见过,只会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前,小声问你怎么了。小葵瞪了他一会儿,嘴巴扁扁的,就要哭出来,两只胳膊向他伸来,他只好接住她随之而来的小小身子。
她并没有彻底清醒,甚至不知道这抱住自己的是谁,只是像往常一样,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后,再度安心睡去。她缩在他怀里,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温软无害。他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怜意。
夜冰凉,她的胳膊在薄薄的衣物下光滑如玉,绕在他腰侧,两只手紧抓他的衣服。初阳试图把她放回被窝里去,但她的两只胳膊睡梦中也不放开他。他毕竟没经验,试了几次,微出汗,仍没把她放下,腰却快要扭断了。最后只能认命地叹口气,自己也侧身躺进去,拉起棉被盖好她。
☆、雨仲医生
清晨初阳照常醒来,胳膊酸沉,初阳伸手活动一下,突然吓一跳。胳膊上有个脑袋,胸口埋着的一张小脸慢腾腾地仰起来。他几乎呆住了,竟然这样睡了一夜。小葵睡眼惺忪的冲他一笑,宛若一朵葵花缓缓开放,温暖迷人。
心脏忽然一疼。
他匆忙起身,走出侧房,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才会消除这局促,于是埋着头楼上楼下洒扫一遍。楼梯角,扶手,椅子下,通通打扫一遍。
他看到小葵光脚丫套着他的大拖鞋。他看到小葵张着嘴巴打一个呵欠,像一只小小的鱼嘴,要吐出泡泡来。他看到小葵懒洋洋地蹲在给她准备的洗脸水边,脑袋左晃右晃看自己脸盆里的倒影。他看见小葵呼呼地刷牙,雪白的泡泡被她玩成两撇小胡子。他看见小葵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头发,齐刘海下面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带着调皮。他看到小葵慢吞吞地挪到他旁边来,仰着脑袋冲他笑,清新动人。他心虚地纳闷,唉,怎么哪里都是这个小女孩的影子。可是初阳自己却不知道,其实是他自己走到哪里眼睛都在偷偷跟着她。
她和他一样,是个安静的孩子。初阳看书做题的时候,她并不捣蛋,趴在桌子另一头,埋首画画。一条腿蹬直,一条腿曲起来搁在凳子上,偏着脑袋,安静如猫。他把那个题算了又算,终于毫无结果地丢掉手里的笔,忍不住凑过去看她画什么。山,苍黑的,树,墨绿的,草,青翠的,花朵,嫩绿的。一纸的绿,深深浅浅,满目可爱。
“老师说花是五彩的,我偏画做绿色。”她嘟着花骨朵一样的唇瓣,阳光斜斜地映亮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她在草地边涂上深蓝浅绿的河滩:“河是这样子的?我见过海,没有见过河。”她画的河,和童话故事里水流平缓、河滩开满鲜花的小河一模一样。其实每一条河都不一样的,就算是同一条小河的不同河段,也有着不同的性格和脾气。
初阳好笑地想,城里的孩子嘛。他踌躇了一下,从墙角取来一顶草帽给她戴在头上,低着头说:“我带你去看河。”来不及欢呼,小葵赶紧跳过去跟紧他,生怕他反悔似的,抓着他的衣角。
没有走过山路的城里姑娘,走起路来磕磕绊绊,草帽太大,几乎遮去她的脸,阴影里的一张小脸红得像苹果,热汗顺着脖子淌下去,濡湿了棉布衬衣的领口。她走得快要哭了,终于看到好大一条河,欢呼了一声,很快忘记了路程的遥远和劳累,开心地说:“山里的冬天怎么跟春天一样呀!”是的,水里的石头上挂着碧油油的苔藓,河岸还芳草如茵,草地上还点缀着朴素的小花。
她光着脚静悄悄地在河滩上跑来跑去,眼睛紧紧盯着那些踩上去软软的细沙、被水流磨平了棱角的大石头、形状矮圆似酒坛子的灌木、随风起伏的高而茂密的草、草里的虫子和叽喳叫着飞走的小鸟。河水哗哗地向前流去,她跳进去,溅起莹亮的浪花,又惊悸地咯咯笑着退回来:“有虫子啦!咬我的脚呢!”提起一只润白的脚,在另一只脚背上擦。
初阳坐在岸边一棵树下,默默地看她。
她追着蝴蝶跑了一阵,采了一大堆各种颜色的花,坐在初阳旁边满心欢喜地整理。初阳平躺着,看着她小巧的肘尖轻晃,慢慢地睡着了,梦见了一只在林间蹦跳的小鹿。
她玩了一会儿,把长长短短的花枝捆好藏在旁边的草丛里,自言自语:“会不会晒得枯萎了?”侧身猫一样躺在初阳的身边,草帽遮着脸,也很快就睡着了。
回去的路,全是上坡。走惯了城市笔直平坦的柏油路,小葵走不了这样的路。初阳在前面走,替她抱着大捆的花,看不见她苦瓜般皱着的小脸和撅着的嘴。等晚上回到家,她睡着了,才发现她棉被外的一双小脚起了水泡。他小心地数了数,三个。左脚一个,右脚两个。嫩姜一样的小脚,指甲修得光光的,小腿晒得发红。他心疼,忍不住轻触那些紫莹莹的泡。她在梦里怕疼地缩了缩脚,皱了皱眉头,叽咕了几句梦话,又睡着了。这样一双小脚,哪里是用来走山路的呢,应该是,轻轻地踮着,支撑着妙曼的身子,白鸽般展转回旋,翩然起舞。
他找了紫草油用棉签轻轻涂上去,用酒精消毒了双手和缝衣针,抱着她的脚轻轻地扎破了泡,用棉签把里面的液体压出来,再用创可贴包好。可能是他处理得非常小心,可能是她累了一天睡得太沉,整个过程她陷在酣睡里毫无直觉,倒是他,浑身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
一夜好眠,第二天日上三竿小葵才悠悠醒转,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脚上包着创可贴,下地走了两步试试,虽然还有一点痛感,但是不像昨天疼痛钻心。她冲那个为她准备温热洗脸水的人璀璨一笑,他却慌忙低下头走出去了。
初阳的外公生了病,整夜吭吭地咳嗽,喉咙里像是放了一架风箱,呼吸间呼啦呼啦地响。外婆和姨妈忙着照顾病人,又临近过年,家里要打扫布置,要置办年货,根本想不起来管束两个孩子,任他们山上河里到处去玩。
短短两天,初阳就迷惑了。他的眼神四处追着那个小小身影跑,几乎不能自制。当小葵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时,他全身激起一阵寒热交替的颤抖,当她看着别处时,他又若有所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在她还熟睡着的时候,初阳匆匆地出门了。
当他行色匆匆地出现在雨仲家门外时,雨仲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刷牙。雨仲擦干净手脸,请他进房间里坐。
雨仲的房间小小的,面对着太阳升起来的方向,满窗翠峰。外面一间大的是药室,空气里飘着中草药的苦涩香气。雨仲泡了雨后的松毛茶给初阳喝,就坐下来翻一本厚厚的医书。两人已是多年的朋友,多余的客套全都省略:“大清早跑了来,什么事?”
初阳的双眼熠熠有光,一向缺乏表情的脸颊团着一层怪异的潮红。“雨仲,我碰到一个女孩……”雨仲微笑了。
他少年老成地点点头。他的这位朋友从小内敛,适合出家,而今总算开窍,懂得一点凡间事,而且居然主动说出来,他得用心过问一下。他问是哪家女子,房前偶遇还是屋后相撞,可曾对你回眸而笑。不理他的玩笑,这位情窦初开的朋友惶恐地回答:“可她只十二岁……”
喔,雨仲惊讶了。十二岁的毛孩子,身段都还很平静的,哪里迷人呢?他看着这个从小古怪的朋友。“是的,她十二岁,像个精灵一样跳了出来,在我脑里微笑、捣乱……我没有办法不看她!”他喃喃自语。
这么说来,中毒已深。两个人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玩在一起,单纯的友情世界几乎没有秘密,雨仲从没见过初阳这个样子,迷茫又深情,忧伤又快乐,沉静又慌乱。他皱了皱眉头,问:“那么她对你?十二岁,还什么也不懂啊。”
是的是的,问题就在这里,她蹦蹦跳跳什么都不知道,像是林间最天真的小鹿。可是她令他手忙脚乱,这种感觉,能对一个孩子说吗?他惶急地看着雨仲,满心觉得雨仲比他大两岁,感情生活比自己早很多,这样的事情他经验丰富,问他准是没错的。
雨仲也没有多少可供借鉴的经验,他和阿苗初中就偷偷好了,但两个人就住在前后屋,上学放学都一起,除了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基本是泡在一起,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级,想不日久生情都不可能啊。不过雨仲从来都是不急不慌的,他扯过一张毛边纸,抓了新晒的松毛茶包好递给初阳,笑嘻嘻地说,来,给你抓一副治相思烦疾的药。
在卫校读护理的阿苗放了假回来,这时候探头进来,含笑叫:“雨仲!哦,初阳也在这里。”三个人一起上小学上初中,彼此相熟,初阳有些窘迫地微笑着对她点点头。雨仲的爱好,从小只在《本草纲目》、《千金方》一类,早早的毕业回来开了小诊所,开始是和做了一辈子中医的爷爷出诊,心思机灵,做事却超乎年龄的稳重,闲暇又极爱钻研书籍,后来十里八乡里渐渐有了些名气,有些方面甚至有了赶超爷爷之势,小小年纪就独当一面接了爷爷的班。既是志趣,也足以糊口。现在只等阿苗卫校毕业,两人就结婚,夫唱妇随共同打理这个小诊所。这是两个人,也是两家人好多年前就商定了的。
阿苗说:“雨仲,你爹和我爹叫你一会儿去喝酒呢。”亲家俩昨晚相约去深山打猎,收获四五只野兔两只山鸡,这时候正开膛破肚,架锅起灶,忙得不亦乐乎。雨仲抓抓头,说知道了。阿苗扭头冲初阳笑:“初阳你也一起来,好不容易见一回。”初阳说:“嗳……”今天有事改天再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阿苗就高高兴兴地说着我去帮忙,伸手拽过雨仲搭在椅子背上的脏衣服:“给你洗洗吧。”挥挥手跑了。
雨仲看着阿苗跑远,脸上挂着笑意说:“疯疯癫癫的……”初阳苦笑了一下。他能理解雨仲的心无所求淡泊豁达了,有了喜欢的人,世界都是满满的,波涛起伏却又满腔平静。
他拎上松毛茶,匆匆地告别,赶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住在洞穴里吞云吐雾
初阳到家的时候,太阳刚在山尖露出半个毛蒙蒙的脸,仿佛是一只不情愿醒来的金黄色小花猫。漫天的雾飘飘涌涌,从山脚顺着山坡斜铺上来,要不了几分钟,整个村庄,整个大山,整个山上的阔叶林、松林、草地、土坡、林子深处的小村庄,全部都会被厚厚的重重的雾遮盖住,直到中午时分才会散去。
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厚重的,又是飘忽的,压抑的,又是流动的。
小葵不在屋里。此时她面对着山谷,坐在一块巨石边缘,双脚悬空,在山风里轻轻地晃悠。风把她的头发往后拂,像是充满勃勃生机的春草,露着小脸和细长的、苍白的脖颈,嘴微微张着。她闭着眼睛,脑袋微微歪着,似乎正在谛听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鸟鸣。柔弱的金色光芒铺在她身上,像是一层似有似无的蝉衣,她单薄的专注的小小身子变得那么神圣,像是迷路的天使,落在悬崖的边缘栖息。
初阳没有叫她。他还从来没有叫过她,不知道称呼她什么才好。很久很久,小葵迷茫地转过头来,璀璨地冲他一笑,又扭头谛听。她大睁着眼睛,喃喃念叨:“山下的洞穴里一定住着神仙,每天吞云吐雾来玩躲猫猫……我好像听到了她们的歌声。”
“那,我带你去找。”初阳讷讷地说。
她咯咯地笑了:“神仙怎么能找得着呢?她们看见人来,一定会躲起来的,怎么找得着呢?她们才不想有人去打搅呢,她们甚至会把自己住的洞也隐藏起来……”即便是神仙,如果是亘古千年一个人住着,那也很寂寞吧,初阳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她如此认真而肯定,让初阳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不知她剔透的心里,有一个怎样的神仙世界,住着一群怎样可爱的精灵呢。
小葵迷上了这里的雾,每天天不亮就兴致勃勃地爬起来,坐在大石头上,专注地盯着有风呼呼吹上来的山脚,等着那漫山遍野的雾气像谜团一样,升起来、升起来。当大风拉扯着雾气呼啸着掠过脸颊,将她整个儿挟裹其中时,她兴奋又害怕地闭紧眼睛,张大嘴巴无声地呼喊:啊,啊,啊——!
初阳的心里满是这叫喊的回声。
她的嘴巴,鼻孔,耳际,衣摆,填满了雾。她紧闭双眼,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诡异地说;“你听,你听……”雾里只有呼呼的声音,是风。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她梦呓一般轻轻地说:“风躲在雾里,是活的……”
果然的,低低的,回旋的,是叹息;长长的,缓缓的,是低语;呼呼的,疾疾的,是呼喊……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也爱着这飘渺的雾,却不知道这些日日相见、天天相伴的雾是活的。原来,雾不只是雾而已。
小葵就那样坐着,胳膊环抱着双膝,老僧入定一般,直到雾渐薄渐散,才缓缓睁眼。玲珑的眉骨处和睫毛上凝了一层细小的水气,在阳光里晶莹。初阳没来由的一阵心乱。
她冲他笑,拉着他的手站在巨石边缘。脚下是悬崖,河底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她热情地喊叫着邀请他:“跳下去吧!我们跳下去吧!”声音里是不顾一切的明媚天真,和从容慷慨的快乐,令初阳动容。他紧紧握着她贝壳般光洁柔软的手,默默地在心里说:我愿意,我愿意……
初阳带着小葵到处跑,去经历那些她在城市里没听过没见过的事情,爬到高山之巅去看云,钻到林子深处看野兽出没的痕迹,去雨后的山坡采绚烂的野花,顺山而下到溪里看青蛙和鱼蟹。只要是她手指着的方向,他就带着她去,默默地收拾好外套、雨衣、保温杯和饭团子,上山下河,护着她照看着她,在她走不动的时候背着她,雨水突然而至的时候为她撑着雨衣,不忍她历经半点危险和劳困,只要能看到她露出无邪的笑,他如在天堂。为了他的天堂,他义无反顾。
雨仲来给初阳送中药,顺便看看他相思已否成灾。
短短的几天,初阳瘦了一些,苍白的脸上浮着两团病态的红晕。他双眼晶亮,眼神迷离狂热,与平日的沉静似深潭判若两人,叫雨仲小小的吃了一惊。初阳看着蹲在不远处的匾前为他摊晒松毛茶尖的小葵,甜蜜地苦笑了。
从背影上看,这分明只是一个干瘦的孩子,穿着姜黄色的毛呢裙子,头发柔软地贴在头上,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双小手细细白白,眼睛黑漆漆,看上去乖巧又娇弱,跟城市里大部分女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她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对初阳说,哥,晒满了。初阳赶紧去屋里拿另一个匾给她。她像摆放什么工艺品一样,将细长翠绿的松毛茶细致地在匾里摆成雪花的样子,羽毛的样子,花朵的样子,还有两个小人儿手拉手的样子。她扭过头来看着初阳,偏着脑袋笑:“这是你和我。”初阳心里一颤,几乎忍不住想走过去,将这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定定地站着,虚弱地冲她笑,心里柔软得似一团多水分的云,快要滴出水来。她又回过头去,兴致勃勃地凑在匾前,研制另一种图案。
雨仲看着初阳,无语地摇了摇头。
初阳留雨仲吃饭。一碟清炒豆腐,一钵青菜汤,一碗炒鸡蛋。雨仲指着炒鸡蛋:“这个想必是为我而添的了。”他真心佩服初阳的清心寡欲。对于生存,他很少计较什么,清汤寡水粗茶淡饭,多年如此,颇有林靖和之风,可惜门前缺了红梅与白鹤。这也许与他的身世有关,出生时就带着清净忧郁而来,活着也就那么恬淡自然与世无争。
雨仲取来药锅坐在火上,给初阳熬上药,两人对桌而坐。
小葵本是同姨妈他们吃,这时却端着一只小碗探头探脑地过来了,自己搬了椅子坐在桌前,笑嘻嘻地对雨仲说:“你是哥哥的朋友吗?他一个人很孤单,你要多来看他哦。”这种深深怜惜的神情和灿若星火的双眼,叫雨仲一下就喜欢她了。
每个人都忙着各自的生活,又有谁能真心疼初阳关心初阳,就连雨仲自己,也忙于自己的生活,只是偶尔挂念的时候过来探望一下而已。他看了看初阳,发现他平静的神色下其实早已满是感动。
药咕嘟咕嘟沸了好久。雨仲取来药碗,斟了浓浓一碗放温了给初阳,黑褐色的药汁,满屋子的苦涩味。初阳从小习惯了把药当水来喝,眉头未皱,药已喝下。小葵紧紧抓住他的手,问:“苦不苦?” 神色着急又心痛:“为什么要喝药,你哪里痛吗?”
自此她知道了初阳看起来高大挺拔看似健康的身体是有病的,常常要喝这种黑苦的药汁。她惶恐地跟在初阳身后,小心地观察他,他皱眉,他咧嘴,他弯腰,他捂胸口,他咳嗽,她都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扶他坐下休息,霸道地把他的书合起来不准再看。她孩子气的不容质疑和紧张担忧,像极了一位小妈妈,一位称职的小护士。每一次,初阳的心里都似有温柔的海浪漫过。
初阳相送雨仲。送出家门,送出村口,送到路口,又送出山坳。像以往的每一次送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却送了一程又一程,殷殷惜别。雨仲挥挥手,说:“回去吧回去吧,又不是往后再也见不着。”只不过是等初阳开学走后,又将是近半年不能相见。
小葵跟在他们身后,不时蹲下身去路边的草丛里采摘一两朵小花,察看一两个小虫,嘴里念念叨叨不知一个人说些什么。雨仲再三劝止,初阳只得停步。雨仲朗声笑道:“你瞧我们十八相送,像不像古时候知己相别?”初阳笑了,雨仲遂挥手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回头说:“初阳,我还是觉得……你不要无法自拔,趁现在还来得及。”
初阳苦笑了,现在还来得及吗?现在还能自拔吗?他感觉他的整个儿身心,都已经深深浸入其中。问题是,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假使这是一滩泥淖,那也是温馨美丽的,何况这是一堆五彩的绸缎一般柔滑的云朵。
雨仲摇着头走了,再回身去看时,只见那个小女孩站在初阳面前,手里举着一朵红色的小花,神采飞扬仰着脑袋,不知在跟初阳说什么。他从初阳的脸上,看到了幸福的光芒。隐隐地,有一些飘渺的担忧。
煎药的事,渐渐地由小葵来做了。她像个小小母亲,专心地熬好药,细心地吹凉,一勺一勺喂给初阳——她不让他自己喝,怕他嫌苦,耐心地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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