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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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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志文听了他的话,心里竟然一下踏实了:“真的?”
“真的。”
这时,保姆从厨房走出来,把菜放到桌子上,又朝厨房走去。张琵突然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哎!管冂!“
保姆毫无反应,一直走进了厨房。
罗志文问:“你叫谁呢?”
张琵望着厨房,半晌才说:“我怀疑她……不聋不哑。”
罗志文又一次感觉到这个房子阴森了,他和张琵一起朝厨房看去。过了一会儿,保姆端着饭出来了,神态不见任
何异常。
吃饭的时候,罗志文小声说:“张琵,现在电话换了线,今夜她还能不能打进来呢?”
现在,他对张琵的怀疑全部解除了,只想着怎样一起破除电话这个谜了。张琵说:“那还用说吗?她肯定打不进
来了。”
“明天,你去问问房东,看看他知不知道洞里这根线是怎么回事。”
“不用,我自己会搞清楚的。”张琵说。
吃完饭,保姆把餐桌收拾干净,开始扫地。这是她最后一项工作,扫完地,她就要回去了,天天如此。她扫到那
深红色的柜子后面的时候,停了下来,朝着那个黑糊糊的小洞定定地看了半天。
这个细节刻在了罗志文的心里。
寻找
天黑后,房子里只剩下张琵和罗志文两个人,他们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不约而同地盯着那个小洞。
客厅里的灯雪亮,那个小洞更黑了,显得深不可测。
张琵想:与其这样守着,不如挖开看看,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他把这个想法跟罗志文说
了。罗志文愣愣地看着他
,过一会儿,他突然说:“今晚咱们睡一起吧。”
张琵笑了笑,说:“你不怕我了?”
罗志文说:“对了,你不睡觉。”
张琵说:“你睡你的,今夜我就坐在客厅里看书,你不用怕。”
罗志文想了想,说:“好吧。”
实际上,张琵根本没心思看书,等罗志文走了以后,他一直盯着那个小洞看。
第六感官告诉他,他跟某个巨大的秘密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不然,三年前那个风雪之夜,他怎么会遭遇走不完
的楼梯,而且得了这个睡不着觉的怪病?最近,他又莫名其妙地遇到这个名叫“管冂“的神秘女人!或许,他是一条
纽带,只有他才能揭开这个秘密,然后,告知全人类。
他陡然增生了一种责任感,他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这一夜,没有电话。
吃完早饭,张琵指了指那个小洞,对罗志文说:“今天我不上班了。我要把这件事搞明白。”
罗志文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没明白他到底要怎样搞,但是,他说:“我跟你一起干。”
张琵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拍了拍罗志文的肩膀说:“好吧。”
没有太阳,天阴得极不正常。张琵上街买了大铁锤、镐头、铁锹。他回来后,罗志文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并没
有吃惊。
这时候,约莫楼里的人都上班走了,两个人开始动手干起来。
那个保姆不解地望着他们。
张琵费了很大力气才砸开小洞四周的水泥地面,终于看清那根电话线伸进了水泥下的土里——它果然是从地下伸
出来的!
罗志文惊呆了。他看了看张琵,似乎在问他是不是继续挖下去。
张琵没有犹豫,继续挖下去。他要顺藤摸瓜,顺着这根电话线找到“管冂”,挖出那个秘密,哪怕一直挖到地狱
!
他愤怒地朝下挖着,似乎在发泄满腹的深仇大恨——对三年前那场噩梦的仇恨,对这一千多个不眠之夜的仇恨,
对曾经愚弄他感情的女人的仇恨。
挖着挖着,突然他脚下的土开始“哗啦啦”地陷落,他吓得一下跳上来,跳到水泥地面上。
地下的土继续坍塌,露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出入的洞口,深不见底。渐渐地,又露出一条石头台阶,很窄,
很陡,看上去令人头晕目眩,它伸向黑暗的深处。
罗志文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颤颤地说:“报警吧!”
张琵一咬牙,摇了摇头。这时候,他有了一种妄想:也许这下面是一个古代皇陵,埋藏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或
者,干脆是一个神秘的宝藏……
他的心兴奋地狂跳起来,转身对罗志文说:“你去拿一只手电筒来。”
罗志文急忙找来手电筒,递给张琵。
张琵朝下面照了照,说:“咱们一起下去。”
罗志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深洞,没有动。
“我们可能要发横财了!”张琵提示他。
罗志文不解地望着他。
“如果发现了财宝,咱俩一人一半。”张琵又说。
“你等一下,我拿个家伙去。”说完,罗志文转身去了厨房。回来时,他的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那个保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举动。罗志文说:“让她跟咱们一起下去吧,多个人壮胆。”
张琵想了想,说:“也好。”
罗志文朝保姆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她就怯怯地走了过来。
张琵第一个跳了下去。
罗志文第二。
保姆也随后跟了下来。
三个人顺着石阶朝下走,越来越黑,只剩下手电筒那一束光柱,光线显得十分微弱。
“这里能不能是房东挖的密室?”罗志文问。
“密室怎么没有入口?” 张琵反问。
罗志文不再说话了。
张琵全身的神经像拉开的弓弦一样紧绷着,所有的汗毛都警惕地竖立着。他努力捕捉着下面的动静。
走着走着,罗志文突然小声说:“张琵,你朝后照照,她好像不走了……”
张琵用手电筒向后照去,照到了保姆那张恐惧的脸,她已经感觉到这个洞不正常了,好像不敢再朝下走了。
罗志文有些恼怒,他气冲冲地朝她比划着,第一次显示出雇主的威严。
保姆只好跟着继续朝下走。
张琵发现,越朝下走越宽敞,他心中的恐惧开始下降,他用手电筒上下左右地照,生怕黑暗中不知什么地方冒出
一个可怕的东西来。同时,他仔细观察着穴壁的四周。
手电筒的光照到的永远是一个微小的局部。张琵觉得,穴壁的材料有点儿像水泥,又有点儿像石头,还有点儿像
奇特的金属,摸上去,滑滑的,冷冷的,硬硬的。突然,他想到了罗志文手里的那把菜刀。他对这把菜刀十分反感。
寻找 2
他担心,万一发现了什么意外的财宝,他和那个保姆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罗志文小声说:“咱们……出去吧?”
张琵说:“一人一半。”
罗志文就不吱声了。
又朝下走了一会儿,罗志文又说:“我想,这里离地面至少有二百米深了……”
张琵冷不丁说:“罗志文,你把菜刀给我。”
罗志文愣了一下,说:“为什么?”
张琵停下来,说:“要不,你就走在前面。”
罗志文似乎考虑了一下说:“好吧。”
张琵闪了闪身,让罗志文走在了前面。
他的心踏实了一些。
他手里有手电筒,在这特殊的时刻,菜刀是进攻的武器,那么手电筒就是自卫的武器。只要罗志文进攻他,他把
手电筒一关,就隐身了。这里面是地狱一般的黑暗。
三个人又朝下走了很长一段路,石阶不见了,他们到底了。前面是一条宽阔的通道。
这时,张琵又想到了那本《人类未解之谜》,其中有这样一些记载:
在南美大陆的地下深处,有一条地下隧道,它在离地面250米深的地方,不知道到底有多长。里面有桌子,椅子
,材料像塑料一样有韧性,又像钢一样坚硬。绝不是木头,更不是玻璃。还有一本金属图书,上面的文字奇形怪状,
没一个人类认识的字。
1980年,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考察队在勘探一条不被人知的洞穴时发现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沙劳越室??。他们拿
着指南针,走进了一条黑暗的地道,前进中,中间阻隔着很多巨大的石头,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地下室…
…
还有土耳其的一个谷地之下,发现了可以居住成千上万人的巨大城市,迄今为止,人类在这一带已经发现了几十
座这样的地下城市,事实上,一定远远不止这些。这些地下城市互相之间通过地道连接在一起……
所有这些地下建筑,人类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年代建造的。
所有的这些未解之谜都牵扯出人类起源的问题。张琵由于大脑夜夜都在运转,他的思考要比平常人深得多。
潜意识告诉他,人类是被制造出来的,那个东西在宇宙之外,它先知先觉,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窥视人类。
宗教称之为“神”,科学家称之为“宇宙高级生命”。实际上,这两者没有区别。如果那个东西的影像突然出现
在半空中,那我们就叫它前者;如果它的影像突然出现在类似电视机一类的东西里,那我们就叫它后者。如果它的声
音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我们就认为它是前者;如果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一个类似于半导体的东西里,我们就认为它是
后者。
地球对于它,就像一个人和一粒飘飞的尘埃。
它在宇宙之外,离地球的距离超出人类的计算,又近得超乎人类的想像。这关系就像人与一粒灰尘。
对于它,亿万斯年等于一瞬间。空间的大小和时间的快慢都是相对的。
也许,它也是被制造出来的,宇宙之外的宇宙同样无穷大,就像人类不知道宇宙有没有边际一样,它也不知道哪
个宇宙之外的宇宙有没有边际。就像人类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一样,它也永远不知道是谁制造了它……
走着走着,罗志文突然站住了,他透着哭腔说:“张琵,咱们回去吧!”
张琵坚定地说:“再走走。”
罗志文说:“再走一百米,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回去。”
这个古怪的地下世界,弥漫着一种诡谲、冷漠的气氛。张琵忽然想,这里会不会和南美大陆地下深处那神秘的隧
道、沙劳越地下洞室、土耳其的地下城市等等相通呢?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了。
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永远也不可能再走出去了。
四周一片死寂。似乎有什么人正屏着呼吸,等待他们一点点深入。
不,是引诱。
不是引诱,是逼迫!
张琵打了个寒噤。
这种感觉当然不是来自前面的罗志文,是来自身后。
张琵猛地转过身,那个保姆近近地站在他的身后,阻挡着他的退路。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脸,她并没有因为手电光的刺激而眯起眼睛,那双黑亮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好像是个
盲人,平静地面对着手电筒的光。
张琵一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前面,她没有反对,乖乖地走在了三个人中间。这样,张琵就走在最后了。
刚刚走出几步,张琵又有了那种被逼迫前行的感觉,他猛地回过头,竟然又看到了那个保姆!她坦然地面对着手
电筒的照射。
这时,手电筒突然灭了,地狱般的黑暗刹时吞没了一切。
罗志文在黑暗中惊恐地说:“怎么了?”
“她!……她!……”
“谁?”罗志文惊慌地问。
“保姆……”
罗志文伸手朝摸了摸,摸到了她,就说:“她在这儿啊。”
张琵抖抖地说:“我身后还有一个!”
寻找 3
罗志文猛地抽回手,不吱声了。
他在跟谁说话
罗志文不能确定张琵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又一次对这个永不睡觉的人产生了恐惧。
他怀疑,张琵早就知道这个房子地下有洞室,或者,这个房子就是他自己的!这洞室就是他自己开凿的一个杀人
场所!
也许,就是他在地下插了一根废弃的电话线,然后,连续多少个夜晚一个人抱着电话自言自语。他的目的就是制
造神秘,最后挖掘出这个地下洞室,用金钱财宝做诱饵,把自己骗进来,杀死在这里,永远见不到天日……
这个人是精神病!
此时,他把手电筒关了。他为什么把手电筒关了?
黑暗中,几个人都不喘气了,每个人好像都在静静地感觉着另外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终于,罗志文试探地小声说了一句:“张琵,你为什么不把手电筒打开?”
张琵没有回答。
罗志文就不说什么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握紧了菜刀,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罗志文听见有人在说话,是张琵!
“你……是神,还是宇宙高级生物?”不知道他在问谁。
黑暗中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张琵又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人类是从哪里来的?”
依然一片死寂。
罗志文猜想,这个地下洞室里根本没有第四者,张琵又在故伎重演,就像夜里打电话一样,似乎在跟人对话,实
际上是自言自语。
张琵继续和“对方”聊着:“那你又是谁制造的呢?”
这一次,死寂了更长一段时间,张琵才说话,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凉、恐惧、绝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大
末日的具体时间?”
此时,罗志文已经要崩溃了……
尾声
张琵和那个神秘声音的“天人对话”,持续了五分钟。
那个声音好像是两个女声的合成,听起来,有些古怪,就像那个一变二的聋哑保姆在说话。
张琵以为,罗志文也听到了这段对话,实际上罗志文只听到了他一个人的声音。
最后,那个声音问张琵有什么要求,张琵意外地说了一句:“我只想找回我的管冂。”
“她只是一根从地下伸出来的金属线。”说完,那个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几秒钟之后,张琵的手电筒自己亮了,就像一个死去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张琵看见,罗志文脸色纸白,抖成一团,他的手里紧紧抓着那把菜刀。保姆只有一个,她站在他和罗志文中间,
静静地看着他。
……几个人爬出那个洞室之后,张琵一下就瘫在了沙发上。
“刚才,你在跟谁说话?”罗志文小声问。
“幻觉。”张琵闭着眼睛静静地说。
“幻觉?” 罗志文又问。
“我困了……”
说着,张琵的眼睛一点点变得高深莫测,终于闭上了,就像收拢了一个秘密。不一会儿,这个不睡觉的人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空难 1
飞机飞在一万英尺的高空。半路上,突然有个人笑嘻嘻地上来了。
西南A市一家报社连载我的恐怖小说。
他们邀请我到他们所在的A市搞一次签名售书。
我这个人很随和,对什么事都能宽容和理解,就是那种没什么毛病的人——但是,我对签售这种事很反感。
可是,这一次,我去了。
我直觉,这次签售不仅仅是签售,还会有一种收获,一种正常人不想要的收获。
这不是说我这个人不正常。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虽然我写恐怖小说,但是我的内心明朗,并不变态。我之所以喜欢“
正常人不想要的东西”,完全是因为职业的需要。
你听懂了,我的预感是——这次签售我将遇到恐怖的事情。
我之所以有这种预感,是因为一件怪事:
报社的郝社长给我打来电话,谈签售的事。
我借口太忙,谢绝了他们的邀请。
可是,三天后,郝社长又打电话来,他说:“周德东,你怎么还没到?”
“我去干什么?”
“签售啊,上次我们不是在电话里说好的吗?”
我愣了一下,说:“我没说我去呀!”
“你说你来的。我们都在报上把消息发出去了!”
郝社长不可能跟我开玩笑。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猛地想到:也许上次我和郝社长通电话的时候,我和他的声音都被拦截了,传到对方的耳朵里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我和他用的都是手机。我怀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空中篡改了信号。
我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去。”
当晚,我就坐火车向A市进发了。
我是一个靠恐怖吃饭的人,一般的恐怖对于我不叫恐怖。我需要大恐怖。
那么,我到底会遇到什么事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
次日,我到了A市,见到了郝社长之后,又一次震悚了。
他笑哈哈地说:“周德东,你不是说你太忙,不来了吗?怎么突然又来了?来了就好!我立即派人联系书店,明天就
在报上发消息。”
关于恐怖文学,一直有人喜欢有人拒绝。
我是中国最早写恐怖小说的人之一,实际上,这个破土的过程,就是跟无数的人辩驳和抗争的过程。
首先出版是一个最大的难关。
众所周知,最早我打算创办第一本恐怖杂志,结果流产。后来我又和几家出版社合作这个恐怖事业,均告失败。
转眼两三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停止努力。
在此我感谢北京有容文化有限公司的花青女士和中国电影出版社,是他们共同的努力,才使得我前三部恐怖小说问世
。
接着,就是开拓市场,应付几乎所有文人的排挤……
拒绝这种类型小说的人,观点一致,他们认为恐怖小说对人的精神是一种折磨和损害,差点就把我和拉登划等号。
我却觉得阅读恐怖小说能得到一种另类的快感和享受。
分歧比较大。
那些日子,A市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我要去签售的消息,他们提到更多的是两件事:
一是我要鬼脸签售。
巨大招贴画上的我,脸是绿的,眼睛是橘黄色,眉毛是浅白色,挺吓人。我签售的时候要化妆,要跟招贴画上的鬼脸
一模一样。
不老实的人永远不老实。
为什么作家签售的时候就非要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我不同意。
二是恐怖小说家不敢坐飞机。
你们知道,我是坐火车去的。
郝社长对我说:“你怎么不坐飞机?为我们节省吗?”
“不,我是不敢坐。”
他就笑:“哈,你胆子那么小啊!”
我胆子不小。但是我不敢坐飞机。
以前,每次飞行在10000尺高空的时候,对于我都是一种煎熬。时间过得慢极了,比坐火车还要长。
那么大的铁东西,真的就能飘飞在天上?飞机发明这么久了,但我依然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我更信任在地面上跑的交通工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总不至于那么绝望,总会有一线生机。在飞机上,你朝哪里跑
?
就是死,我也宁愿选择另一种死法,而不愿意那样死——
飞机出事了!
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几百个冤魂生前的惊叫声!
黑匣子吞进每个人最后的留言!
一声巨响,我们像冰雹一样从那么高的天空中摔下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我宁可坐牛车。慢是慢,但是不危险。
我觉得胆小分两种,一种是对鬼呀神呀不存在的东西害怕,那是真的胆子小。一种是怕死,我属于后者,这不叫胆子
小,应该叫热爱生命。
假如我死了,谁给你们写恐怖小说啊?
从另一个角度讲,我这是对喜欢我的读者负责。
报社好像是为了补偿似的,把我安排在了A市最好的宾馆,就是那种冰箱里的饮料一瓶几十块钱的。
我才不喝它们呢。
我花几块钱一瓶买了一堆牌子相同的饮料,然后放在里面,来了客人我就大方地拿出来给他们喝。
空难 2
这是一个好办法,教给你们。
我这个人从不摆谱,他们的安排让我手足无措,我反复说:“我住那种私人旅馆都没关系,你们这样太铺张了。”
我签售的前一天,A市的一架飞机就出事了。那天是4月4号。
飞机起飞几分钟就爆炸了,摔了下来。当时的天很蓝。
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了!
那架飞机摔在了农村的田地里。麦子刚刚生发,田地一片辽阔。风吹过来,麦浪绿油油地涌动,十分好看。阳光下还
有蜻蜓飞过来。面色黝黑的农夫在田地里劳作,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
好一幅乡野图!
可是,这个农夫的身边突然一声巨响,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条血淋淋的大腿。
接着,远处又有东西落下来,他再一看,是一颗脑袋。
还有一只断裂的保险箱,钞票漫天飞舞。农夫只是判断那是钞票,因为和他平时花的钱不一样,上面的图像是卷发的
外国人。
那些乘客中有富甲一方的男人,有漂亮的女人,有德高望重的老人,有不谙世事的孩子……
有达官,可以叫飞机提前或推迟起飞的。
有明星,做一次广告就能买下飞机一个翅膀的。
有工程师,正在研究人怎么飞到更远的星球的。
有医生,可以把一条掉下来的腿重新接到身体上的。
有外国人,一直热爱中国的。
有一家三口出来度假的。
有恋人,正准备结婚的……
这些完整的人都在瞬间变成了零件,额头,脸,大脑,手,肺,生殖器……
他们从高空掉下来,他们体验到了从人间任何一座楼顶跳下来都无法体验到的坠落感。他们体验到了一个人永远无法
实现的速度……
在摔落的过程中,他们的衣服都被空气撕碎,赤身裸体……
金属凶手得不到惩罚,它也同归于尽了,变成了破碎支离的零件……
整个城市都在议论这件事,几乎都把我给冷落了。
我也和大家一起谈论这件事。
没有人幸灾乐祸,大家都很沉痛。因为那些人死得太突然,太可惜。
第二天我签售的时候,人很多,把那家书店都涌满了。这出乎我的预料。
也许,大家都想来看看我这个恐怖小说家长得什么样——当然,我必须说实话,那看起来很多的读者里有两个是我的
亲戚。
我面无表情地在我的书上写着字。我的字写得全世界第一独特。
我不能笑,因为我涂着鬼脸。
我把签完字的书递给面前的读者时,总会自然地看对方一眼。
有富甲一方的男人。
有漂亮的女人。
有德高望重的老人。
有不广世事的孩子。
有达官,可以叫飞机提前或推迟起飞的。
有明星,做一次广告就能买下飞机一个翅膀的。
有工程师,正在研究人怎么飞到更远的星球的。
有医生,可以把一条掉下来的腿重新接到身体上的。
有外国人,一直热爱中国的。
有一家三口出来度假的。
有恋人,正准备结婚的……
大家都排着队。
我朝后面看了看——不是因为累,希望队伍短点,早点结束,而是希望队伍长点,越长越好。
我看见在队伍中探出一个脑袋。他离我还隔着十几个人呢,朝我笑了笑。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他好像认识我一
样朝我笑了笑。
这个人不是我的亲戚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越看他越不对头,我觉得他的脸好像有点淡绿色,而他的眼皮好像有点橘黄色,他的眉毛则有点灰白色……
这些不正常的颜色并不夸张,都很淡很淡,甚至很难看出来,甚至可以说是正常的,但是越仔细看越能感觉出那不是
自然色。
我断定那不是自然色。
不过,除了我,没有人看见——他前面的人眼睛看前面,他后面的人看见的是他的后脑勺。
“您怎么了?”站在我面前的人不解地问我。
“对不起……”我急忙把目光收回来,继续为他签字。
我的心里一直在想这个跟我一样画着鬼脸的人,我认为他是在报纸上看到我鬼脸签售的消息,故意这样弄,帮我凑热
闹,添气氛。
终于,他笑着排到了我面前。
我抬头望着他。
在近处看,他脸上那淡淡的颜色几乎没有了,和正常的脸色差不多。可是他骗不过我,我刚才明明看见他的脸发绿。
我轻声问:“你也化妆了?”
他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仍然笑着看我。
“你的脸涂了绿色。”我说。
“没有。”他说。
他的声音很像电话里那个奇怪的声音!我紧紧盯住他,说:“你的眼皮有点橘黄色,你的眉毛有点灰白色——不可能
没化妆。”
他不笑了,说:“你让大伙看看,我的脸上有颜色吗?我现在就可以用清水洗给你看。”
在旁边维持秩序的人好奇地凑近他的脸看了看,说:“好像没颜色,周老师,您一定是看花眼了。”
空难3
我就说:“那可能是我看花眼了。谢谢你喜欢我的书。”
他笑着拿起我的书,突然弯下腰,说:“周老师,我想和您聊聊。”
“你是记者?”
我多希望他是一个记者啊,这样至少他就有单位,有组织,有领导。老实讲,现在我有点怕他。
“我不是记者。我什么都不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恐怕腾不出时间来。”
他依然笑着,小声说:“——我在天尚等你。”
我住的宾馆旁边还有一家宾馆,叫天尚宾馆。我马上想到他也不是本地人。
“我等着你。”他重复了一句。这句话我听过的。
后一个读者是个小女孩,她不停地朝前凑,他就走开了。
我低头为后面的人签名。
我的心乱起来。
我断定,这个人的脸色不对头,那上面绝对涂了颜色,只是不像我的脸这样浓。在远处,可以看出来,在近处就有点
看不出来了。
多高超的化妆啊!
若有若无。草色遥看近却无。
可是,为什么别人看不出来?
——从这个角度看,他更高超,他刚好画到我这样敏感的人才能看出来而其他人都看不出来的程度上……
没想到的是,我偶尔又朝长队的后面看了看,竟然又看到了一张淡绿色的鬼脸,跟前面走过去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不可能是一对双胞胎吧?
他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脸上的颜色又淡得像正常人了。
我愣愣地看他,他就是刚才的那个人。
“周老师,是我。”
“你……是谁?”
“就是刚才跟您说话的那个人啊。”
“你不是走了吗?”
“我绕到后面又买了一本您的书。”
“你买那么多书干什么?”
“为了跟您再说一句话呀!”
“有什么话你就一次说完吧。”
“——我相信,您一定会来的!”
签售活动结束后,我跟报社的人一起吃饭,很晚才回到宾馆。
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心猛烈地跳起来。
他知道我在哪里住,不然他就不会选择在“天尚”宾馆等我了。我真怕他潜伏在我的房间里。
我进了门之后,先打开衣柜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接着,我打开了卫生间,里面也没人。最后我又看了看床下,以及
落地窗帘的后面……
最后,我的眼光落在了那张招贴画上——我的招贴画在宾馆里悬挂了一张。
一个涂着鬼脸的人在画上定定地看着我。
当然,那是我自己。
我必须到“天尚”宾馆去看看!
我如果我不去见他,万一他深更半夜到我的房间来找我怎么办?
可是,我走进“天尚”宾馆之后才想到——不知道房间号,不知道姓名,我到哪里去找他呢?
我在大厅消费厅转了转,并不见那个人的影子。
我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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