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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烟云荣华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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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少楼一把搂住连馨宁的腰将她带入怀中,嘴里却难得不正经地开起了玩笑,说得连馨宁笑也不是,恼也不是,直瞪大了眼睛忿忿地瞅着他,却被他毫无预兆地吻了下去。

男子身上独有的阳刚气息瞬间包围了她,柔软的薄唇不怀好意地反复在她冰冷的双唇上摩挲,调皮的舌头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她慌张着后退,腰上却被他牢牢扣住,反而暧昧而老练地隔着厚厚地袍子在她身后游走了起来。

荣少楼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想要一个女人,这种微妙的占有欲,对青鸾没有,对两个侍妾更没有,论理说连馨宁是他的结发妻子,断不可能离开他,她甚至是她们之中对他最温柔最纵容最仰望的一个,可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有一种将会失去她的错觉,而这种错觉,也时不时地会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夫妇二人在无人的角落里稍事温存了一番,便亲昵地携手同归,并未曾注意到墙根处斑驳的树影下,还有一双因嫉恨而变得十分怨毒的眼睛。

罗佩儿几乎是红着眼冲回了房间,恨恨地甩上房门,从枕头底下火急火燎地掏出一物,二话不说便抓起桌上的针线匣子拔下几根绣花针狠狠地朝那东西身上戳去。

仔细一看,竟是个穿着石榴裙,梳着发髻的小布人,背后却给贴了一道符,上头还龙飞凤舞的不知道写着些什么字。

也不知扎了多少针,她激动地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下来,此时外头传来了极低的叩门声,她似乎知道会有人来,不慌不忙地将布人收好,整了整衣襟这才冷冷地说了声,进来。

外头的人应声而入,罗佩儿却一口气吹灭了面前的油灯,满屋子里霎时只剩下一点细碎的月光。

“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也没什么,只是眼看就是上元节了,你好好准备准备,那件事要在二月初了结了它。“

“是。“

惠如小心翼翼地答应着,不敢再去惹怒这个暴躁的女主子,要知道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可都在她手里扣着呢,只要巴结住了她,荣少楼那里原就待她不错,自然有她长长久久的好处。

第 24 章

这年的正月十二,是当今圣上皇恩浩荡,允许各椒房贵亲入宫觐见的日子。荣太太本就是皇族中人,如今又有个女儿在宫中身居高位,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要进宫去的,原只打算带着罗佩儿同行,没想到荣妃从宫里传出了消息,说想见见新奶奶,因此只得把连馨宁也带上。

荣家虽然是豪门,但比起皇家的规矩来到底又差了许多,虽然宫门口的小太监一见荣府的马车便知是荣妃娘娘的家眷,但例行审查还是不能免的,一路走走停停了好几处,这才到了荣妃所居的永寿宫。

婆媳三人站在一进门的碧纱屏处静静地候着,果然很快便有个小太监一路小跑着奔了出来。

“娘娘请几位进去呢!”

“多谢公公,公公辛苦了。”

荣太太自然知道宫里不比外头,这永寿宫里能在里头走动的小太监来头可不会小,当下笑眯眯地往他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银锭子,那小太监眼皮也不抬地接了,只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谢荣太太赏,便朝身边的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叫她们引路,自己一路朝外头去了。

连馨宁一早听说荣家这位大小姐是个极有主意的主儿,想她入宫五年无功无妊娠,娘家背景虽有些显贵的血统但到底都是她母家的市面,而荣家在官场上可谓毫无建树,就这样她都能入宫以来从才人做起一路扶摇直上,位份一晋再晋,自然不是个简单的人。

为了不在这位大姑奶奶面前落下错处,她格外小心,只默默地跟在荣太太后头,倒是罗佩儿难得进宫显得十分兴奋,四下里看着忍不住附在荣太太耳边议论个没完。

于是荣妃在内堂中正襟危坐,一入眼帘的便是荣太太和罗佩儿两人招摇亲昵的样子,不由娥眉微蹙。

她入宫多年早与母亲生疏已久,便是在家,母亲当时因父亲和洛姨娘之事日夜生气,对她也极少和颜悦色,整日唉声叹气怨她为何不是男儿身。可偏偏对表舅家的佩表妹慈爱有加,她小小年纪看在心里难免心生不忿。

如今罗佩儿散发着骄纵光彩的笑脸就在眼前,这些年慢慢淡下来的不豫不免又袭上心来。

“奴才参见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直到荣太太带着两个小辈一同甩帕子行了礼,荣妃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忙一叠声的免,早有两个容色清丽的宫女上前将她们扶起,并引到了座前。

“一年未见娘娘的面,娘娘似乎是清减了。荣家上下蒙娘娘庇荫,奴才更是无一刻不惦记着娘娘的凤体安康,请娘娘千万保重才好。”

荣太太刚刚坐定,见荣妃并不开口,便颤巍巍地起身说了起来,说完就要下跪,荣妃身后一名宫女忙上去搀住不叫她行礼,这里荣妃一见母亲鬓角也似有华霜,不由心中软和了下来,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娘啊。

“母亲快坐,虽然身在宫中,却也断没有做娘的给女儿下跪的道理。女儿原还要给母亲行家礼,只是,只是如今身子不便,皇上紧张得很,女儿也不敢妄为。”

荣妃说着说着声音也柔和了起来,荣太太一听这话有文章,惊喜地抬头望去,果然见荣妃一身宽松的旗服下,腹部隐然微微隆起,看似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真是天恩浩荡,娘娘也是个有福的,盼了这么些年,也不枉娘娘您一篇虔诚。”

荣太太心里一高兴,也忘了这多年无妊正是荣妃的忌讳,就这么冲口而出,荣妃一时面上一滞,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正四目相对无话可说,站在荣太太身后的少妇朝边上略卖了一步便盈盈跪拜了下去,揭开了这个僵局。

“奴才连氏,给荣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荣妃见她身段婀娜颜色明丽,说话行事都透着知书识礼的灵气,再看向荣太太身边的罗佩儿,不由心下先对她喜欢了几分。

“你就是少楼新娶的媳妇?到本宫跟前儿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是。”

连馨宁应声姗姗朝前迈了几步,目光始终不于荣妃对视,而是略微低垂约落在她前襟处的位置,显得谦逊却落落大方。

荣妃细看她一张标致的鹅蛋脸,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宛如含笑,令人观之可亲,不由柔声道:“好妹妹,我那弟弟身子不济,人确实不坏的,只是委屈了你。”

“娘娘哪里的话,奴才在外头虽然过得粗陋,却实在不比娘娘身为一宫之主有操不完的心。常听太太说娘娘在家时便身子单弱是她最心疼的女儿,如今又有了龙胎,奴才斗胆求娘娘千万保重凤体,少辛苦些,也要多多保养自己呢。”

连馨宁一路进来发现这永寿宫上下十分严谨,内堂布置富丽堂皇,荣妃本人也几乎就是个锦缎丝罗包裹着的金银珠玉首饰架子,因而暗暗断定她是个喜好排场的人,一想起连家那个害死她娘亲的恶女人,便把心一横且只拣她爱听的场面话说来应对。

荣妃一听这话果然喜上眉梢,她这些年来在宫里没有皇嗣又没有个得力的娘家扶持,一切全靠她费尽心思笼络着皇帝的心,且一路低眉顺眼地伺候着皇后娘娘,就连几个与她同级的妃子,她也丝毫不敢慢待,因此才好不容易博了个慈善的好名声,皇后有事也叫她帮着处理处理后宫的杂物。

如今有了胎,自然底气更足了起来,一听别人奉承她这些,她心里就无比舒泰,当下朝连馨宁招了招手。

“好妹子,瞧这张小嘴能干的,来,到本宫身边坐吧。”

罗佩儿见连馨宁轻轻巧巧就投了这位身份尊贵的大表姐的缘法,心中哪里能服气?要知道这位表姐可是一直都对她冷冰冰的呢!

当下便委屈地撅起了小嘴下意识地朝荣太太身上靠了靠,荣太太见她一双平日里总是活灵活现的眼睛眼看着就要雾蒙蒙起来,立刻也觉得这大女儿做得不地道,怎么说这连丫头哪里有她家佩儿亲呢,怎么好这样厚此薄彼?

当下脸色也便不大好看起来。

荣妃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理她,只拉着连馨宁东拉西扯说些杂事,偏连馨宁事事都有一套圆滑的解说,不显得特别奉承她,却又偏能说道她心里去,令她对这个弟妇是越看越爱。

两人也不知说到了哪里,荣妃忽然想起了连馨宁的娘家,便假意若无其事地问道:“早就听说你们连家一门四朵姐妹花,个个娇艳欲滴可爱宜人,如今见了你,本宫倒是更相信了。”

连馨宁听她话里有话,正中自己下怀,便笑吟吟地说道:“说起姐妹三个,馨宁算是最没资质的,两位姐姐不但生得好,而且聪明灵慧知书识礼,都是嫡母教导有方。四妹霓裳年纪还小,论容貌是比姐姐们还要出众些,就是脾气也未免毛躁了些,不大懂事。”

轻描淡写一番话里充满了学问,荣妃在深宫里多年,当然知道皮相好又聪明年轻的女子对她来说是怎样的灾难,而空有美丽的外表却无甚头脑的女子却对她有利许多。

选秀一事初选已定由她和另外两位贵妃陪着皇后选人,那选哪些人送到皇上跟前,她还是有几分说话的余地。

“好妹妹,本宫今日承你的情,福兰,把皇上前儿赏的珐琅琉璃灯笼拿来,这东西精致,最适合妹妹这样的美人提着,自己便宜些,比丫头们提着灯笼又笨又晃眼的强。”

“谢娘娘赏赐,那奴才就却之不恭了。”

连馨宁深知荣妃口中的承情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去说破,干脆大大方方地谢了恩,荣妃已许久不曾与谁说话如此畅快,便还赐了饭,要她们用过午膳再去。

荣太太满心想带着罗佩儿过来寻点好处,没想到风头都让连馨宁占了去,心里自然不乐意,但大女儿如今是皇帝的老婆,又哪里能像在家里时那样有什么话就直接吩咐呢?

少不得觑着荣妃的脸色,见她还算高兴,便腆着脸陪笑道:“今儿个进宫,奴才还想跟娘娘商量商量你妹子的婚事。眼看咱们佩儿也快及笄了,还要仰仗娘娘给她指一户好人家。”

罗佩儿并不曾料到她会有此一说,急得直拉扯她的袖子。

“姑母,怎么好好地说这些了!”

荣妃见二人一派“母女情深”的样子不由心头恼火,也不好十分发作,只似笑非笑地说道:“哦,原来是说她。我还在想我通共就两个妹妹,清华和沐华,也都说过了人家,这里一个妹妹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罗佩儿一听荣妃奚落她,一张脸气得通红,好在她到底出身世家,虽然骄纵些大道理上还是知道的,总算能忍下了不曾敢同荣妃顶撞。

几日后一道令众人吃了一惊的圣旨到了连府,命连府三位小姐一同入宫选秀,连馨宁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淡淡一笑,三姨娘,这可是你自找来的。

第 25 章

正月很快热热闹闹地过完,二月一来,每日里灰蒙蒙的天也好似化开了些似的,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脸,暖暖的阳光好不吝惜地洒着,令这府里的每一处都也日渐暖意融融了起来。

这日正是荣太太的生辰,因不是整岁也便没有大肆庆祝,只是一家子聚在一处吃喝了一顿,并在自家园子里搭了了戏台子,请了戏班子来唱上一天的戏。

荣少楼最烦这样的热闹,总嫌吵得慌,但母亲大人的千秋又如何能不去?只得强打了精神带着连馨宁并两位爱妾一大早就到长房里给荣太太磕头,老远就听到里头笑声阵阵,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必定人来得齐全。

果然众人都围坐在荣太太身边凑趣,大家在一处看着荣妃从宫里赏赐下来的贺礼,一件件都是宝物,有平时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总之人人见一个便叹一句,而其中最珍贵最稀罕的便是一只由整块的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人参如意,晶莹剔透莹润亮泽,且取人生如意的吉祥寓意,十分得荣太太的欢心。

众人见荣少楼夫妇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而当连馨宁取出一块用丝线夹着金线绣制而成,布满了一百个字体各异的寿字丝帛时,金光闪闪富贵堂皇,几位女眷均不约而同发出了赞叹之声。

都道金线难绣,一来过细,而来过滑,连馨宁来了才多久,竟一声不响地做出这样的功夫,实在不得不说针线上的造诣之深,对上人的孝心之诚。

荣太太见了此物面上也松动了一些,想连馨宁进门以来对她也确实是十分尊敬的,不由给了她一个难得的笑脸。

“倒难为你,大少奶奶的心思果然是巧的。铃兰,还不扶你大少奶奶坐?”

“是。”

铃兰应声上前扶着连馨宁在罗太太身边坐下,罗太太看着她略一点头,眼中似有赞许之意,却有人不乐意了,偏要在这时候扯别人一把后腿才痛快。

“大嫂子的手艺确实不错,只是姑母正当芳华盛年,弄这些个寿字,倒更像是给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贺寿讨个吉祥的意思呢!”

罗佩儿一面嗑着瓜子,一面漫不经心地冷笑,这里连馨宁早已背脊发寒了起来。

女子人到中年自然最怕别人说她老,她准备这份贺礼一味只想着孝敬,也想博婆婆一笑,没想到罗佩儿竟用这寿字做起文章来,倒叫她百口莫辩,好似真的是在嘲讽荣太太徐娘半老了一般。

果然,荣太太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再变,刚要发作,荣清华却笑嘻嘻地开了口:“佩儿妹妹从小就调皮,今儿个可是太太的好日子,不可随意玩笑哦!满府里谁不知道太太最是个驻颜有术的,大嫂子刚来那会儿还常常悄悄跟咱们打听太太用什么仙丹妙药保养地这样年轻呢,跟大哥哥看上去哪里像是母子了,分明就像两姐弟呢!“

这句话其实恭维得并不高明,但今天这样的日子荣太太并不想生气弄得不吉利,便假作不放在心上的笑笑,顺着荣清华的这个台阶走了下去。

满屋子的人说笑了一阵便有一名仆妇进来回说园子里都备好了,请各位主子移步。荣太太是个戏痴,长日无聊不是摸几把牌便是听几出戏,因此今日还是十分讲究地请了流云班和几个她喜欢的戏子,听了这话便带了众人朝园中走去。

因天气晴朗,而园中的红梅又开得正盛,负责筹备寿宴的云姨娘便拿了主意将酒席台子摆到了梅园中,坐在一片胭脂红云暗香浮动之中吃酒听戏,倒是惬意清雅得紧。

荣太太带着荣少楼夫妇和罗夫人母女一桌,惠如原不能坐在这边,但因为如今有着身子自然也母凭子贵了起来,荣太太特意叫人在连馨宁的身边给她加了个位子。

荣二太太和云姨娘带着荣家两位小姐和两位小爷坐另一桌,但云姨娘的位子显然是虚设着,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站在荣太太身边布菜倒酒,伺候她用饭。

本来荣太太就心情大好,又有几个儿子女儿在其中特意说笑着为她解闷,戏台上也是一片热闹,因此对连馨宁也格外的和颜悦色,甚至还说她嫁来荣府后帮忙持家也多有苦劳,叫荣少楼敬她一杯。

荣少楼倒也不含糊,立刻站起身来给自己和媳妇儿斟满了杯中酒。

“奶奶连日辛苦,少楼这杯酒敬得甘心,还求奶奶日后还这么着,对为为夫分担些,咱们一起好好孝敬太太才是。”

满桌子一阵起哄,连馨宁立刻脸红到了脖子根,哪里敢当着长辈们的面受他这样的礼,忙侧着身朝后躲,却被云姨娘和罗夫人一把按住,嬉笑着硬给她灌了一杯。

连馨宁犟不过只得就范,喝完酒衣襟上也洒了一些,便悄声跟云姨娘打了个招呼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云姨娘扭头看跟着的人,却见丝竹正在邻桌忙活,云书又应荣太太不喜根本不曾过来,正犯愁间一边的惠如开了口。

“我陪奶奶走一趟吧,这一桌子酒气我也有些不舒服,不如出去走走透透气地好。”

连馨宁原不愿与她同行,但见她说得坦荡自己若是拒绝反倒显得小气,只得笑了笑应了,两人相携离了席。

这里戏酒照旧进行着,不多时却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了来,老远就扯着脖子大喊:“太太,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

荣太太并不认得那小丫头是谁,看打扮想必是个促使仆役,当下把脸一放沉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地嚎什么丧!”

嚎丧二字一出自己又觉得不妥,便冷着脸闭了嘴,还是云姨娘出来打了圆场。

“糊涂东西,在太太面前哪里容你这么说话,到底什么事情?”

那小丫头被荣太太先前的呵斥吓得不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磕头,却忘了要怎么回话。

“你倒是说话啊,别就顾着磕头,说话!”

罗佩儿看她那副窝囊相就气不打一处来,便伸出一只脚朝着她身上狠狠踹了一脚,那丫头被她踢得一下扑倒在了一旁,缩着肩哭得更凶了,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回太太,惠姨奶奶她,她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只怕要小产了!”

什么?

一句话惊起四座,荣少谦心里担心连馨宁脱不了干系,忙扭头看向荣少楼,却见他仿佛根本不曾听到一般,反而神色恍惚地死死盯住戏台一角,循着他的眼神望去,也只看到一个急急离去的背影,一抹衣袂翩然,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那是谁。

才疑惑着,却见他霍地一下站起了身,对荣太太说了声儿子有点急事要办,便朝着戏台后面奔去,丢下一群人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宠妾莫名其妙地小产,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子嗣,他却问也不问一声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大哥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家去看看?”

荣三爷懵懵懂懂地说出了众人的疑问,荣太太一副懒得管他的样子,扶着云姨娘的手便走,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他不想要儿子,我还要孙子呢!好好地怎么就小产了?别给我知道有谁弄了鬼!

到了惠如屋子外头便听见里头一阵忙乱,几个丫头进进出出地忙着,有人端着烧得滚滚的热水进去,也有人端着一盆盆浑浊的血水出来,清华沐华两个女子毕竟年轻,又尚未出阁,不由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里头让了让不敢去看那些。

进了屋只见连馨宁正绞着帕子坐在炕上,一脸忧虑自责的样子,云书正扶着她的肩和她说着些什么,想是安慰她的话。

里头时不时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和嘶叫,几个女子听了不由直皱眉,荣太太刚一落座便忍不住了,指着连馨宁一顿发难。

“快说说好好地这是怎么了?大夫三天两头的上门,不是说惠如丫头的胎稳着呢么,怎么一跟你出去就弄得孩子也保不住了?”

连馨宁一听她这话显是在疑心她,也不敢分辩,忙起身跪了下来细诉缘由,原来二人走到前头的石阶前时惠如忽然脚下打了个滑,连馨宁不曾反应过来一时拉她不住,结果两人一同跌了下去,惠如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当下就捂着肚子直叫疼,可大伙儿都到前头凑热闹去了,那四下里根本喊不着人,连馨宁只得一路背着她朝屋里走,还好路上遇到了几个打扫庭院的粗实丫头,这才让她们帮着把人扶回去,也差了人到前头送信。

连馨宁一面说一面自责不已,虽然她惠如的为人她心里嫌恶,但她肚子里怀的是荣少楼的骨肉,她如何能不上心?若她能动作敏捷一点,若她能力气再大一点,或许惠如母子都不会有事。

荣太太听完她的叙述一路都黑着脸,也不叫她起来,旁人见太太生气还有谁敢这个时候去捋虎须,皆屏住气小心翼翼地陪着,巴不得自己这趟不曾跟来,才在外头见了那么多血,孩子想想也知道保不住了,太太有多震怒可想而知,别一不小心就成了给那没见天日的小少爷垫背的才好。

第 26 章

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燕儿陪着大夫出来了,仍旧是年前给惠如诊出有孕的那个,因他妇科上专长,因此就请了他一直看着惠如的胎。

“如何?”

荣太太第一个发问,连馨宁看着那大夫一袭青衫上染着大片污血,不由更加心惊。

“回太太,在下无能,姨奶奶这次摔得不清,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可惜了,是个已经成型的哥儿呢!”

那大夫凝眉说道,荣太太立刻掩面跌坐了回去,口中直哀哀地哭道:“我苦命的孙儿啊!可怜你跟咱们荣家没缘分,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竟要报应在你的身上,小小的孩儿有什么错啊?老爷啊,老爷你怎么就不在家啊!留我一个无能的女人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呜呜……”

众人见荣太太都哭出了声,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面露戚戚之色,几个姑娘家更抽出帕子低声啜泣起来,别人还可,只有罗佩儿最出挑,一面哭一面凑到荣太太跟前给她捶着背,明里是劝,背里分明就是加劲地撺掇。

“姑母莫急,想是我那小外甥没这个福气来咱们家。只是好歹也是条命啊,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总要给他个公道才行!”

“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惠如自己脚底下不当心摔了,孩子没了是意外,上哪儿讨公道去?难道要惠如这个娘亲给他填命不成?”

罗夫人一听罗佩儿的话明显在拉扯旁人,忙出言呵斥,谁知话音刚落里间的帘子就唰得被掀起,只见惠如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扑倒在荣太太脚边大声嚎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把把头磕得咚咚作响。

“求太太给孩儿做主,求太太给您可怜的孙儿做主啊!孩儿好冤,孩儿好恨啊!”

“你这是做什么,才小产的人哪里能受得了风,这地上的寒气也经不住啊,来人,还不快扶你们姨奶奶回去歇着!”

云姨娘一听她这话说得蹊跷,眼见就要出事,忙开口阻止,谁知那惠如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个上来扶她的丫鬟,一下子冲到连馨宁跟前恶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连馨宁已经应声倒地,左边脸上一片清晰的红印,嘴角更渗出丝丝血迹。

“放肆!”

惠如一把揪住显然已经被她打懵了的连馨宁还要朝下作践,谁知忽然膝下一软竟被人踹了一脚,定睛看去只见荣少谦冷着脸站在跟前,玉凤和丝竹忙上来扶起她家主子。

“太太面前,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对大少奶奶不敬了?大家可怜你丧子心痛,你可别太出了格!”

众人看了这么一出心里早认定惠如落胎必定是连馨宁做的手脚,否则她何以有如此僭越凶狠的举动?因此都只作壁上观,等着看好戏,就是有人有所疑心也不敢在此时为连馨宁说话,也只有荣少谦义正词严地训斥了她一句。

谁知荣太太似乎对惠如的疯狂举动视而不见,反而斜睨了荣少谦一眼,淡淡地说了句,谦儿退下,便站起身走到连馨宁的面前,低头看了看附在地上且哭且骂的惠如,一双眼睛阴恻恻地重又落回连馨宁的脸上。

“大奶奶要教训奴才,想打想骂怎么都行,可她现今正怀着孩子呢,你就这样下狠手,把祖宗家法放在哪里!”

“太太!馨宁没有,馨宁绝对没有做这种没人伦的事情,惠如她是自己华倒的!惠如,惠如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青天白日的抬头三尺有神明,你抬起头来把话说明白,把刚刚的事说给大家知道!”

连馨宁被荣太太一袭话说得又惊又气,她年纪轻轻哪里经历过这些,顿时脑子里也没了主意,只拉着惠如要她说出实话,可惠如却一双眼睛怨毒地瞪着她,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大少奶奶,你的心也太毒了,连个没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秋容,整天就盼着能跟大爷两个人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最好我们都死绝了呢!可这好歹是大爷的种啊,你也太狠心了!”

惠如尖锐的咒骂充斥着耳朵,连馨宁哪里见过这样破口大骂不顾体面的泼妇,一时只愣在那里由着她发疯,直到玉凤在边上状似漫不经心地对云姨娘说:“姨太太您瞧,惠姨奶奶可真是不同常人啊,刚掉了孩子就这么足的中气,要是别人只怕只能躺在床上养着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惠如立刻闭了嘴,荣太太却冷冷地扫了玉凤一眼。

“好丫头,到你大奶奶屋里伺候了几天,倒学得忠心护主起来了。今儿的事就此打住吧,不管怎么说,大少奶奶看顾不力,连累得惠如丫头掉了孩子,惠如虽是做小的,但到底也是我的儿媳妇,今日我若不罚你,我这个做婆婆的心里也过不去。来人,好生送你们大少奶奶到祖宗排位面前跪着思过去吧。”

“太太,这事真不能怪大嫂,你看她身上也有伤呢,这说明她是尽心想扶住惠如的啊!”

荣清华一听要去祖宗面前罚跪,忙拉起连馨宁的衣袖给荣太太看,果然有好几处淤青擦伤,谁知荣太太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扶着铃兰的手一径去了。

“太太就这么容易饶了她?不过是跪跪又少不了一块肉,奴婢原以为太太会借此机会好好搓搓她的锐气呢!”

严嬷嬷一路扶着荣太太,见小丫头们都识趣得远远跟着,便悄声问出了心中疑问,谁知荣太太冷笑了一声,许久方有了答话。

“她还有什么锐气?我倒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怪可怜见儿的,怪只能怪她是老大的老婆,要是谦儿的,没准儿我还能疼疼她。至于这次嘛,不过是为了个压根就没有的孩子,我要是把她打压得狠了,保不住她较真起来刨根究底,万一真给她掀出什么来,失的岂不是咱们荣家的体面?”

荣太太说一句严嬷嬷便点头称是,直到她说起压根就没有的孩子,不由愣在了那里,荣太太见她疑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可不是呆了?惠如是我这里派给老大的,难让她怀出个什么来?不怕告诉你,她早就不能生养了。”

“啊?那……那惠如的胎,岂不是一直都在做戏?”

“也亏得那丫头,这么会唱戏,要在那戏台子上搞不好还是个名角呢!”

荣太太嘴上是夸奖,满眼里却尽是鄙夷,这些小妾为了争宠做出来的事情在她这个正房大太太眼里永远都是龌龊低贱的,虽然这次她乐得隔岸观火送她个顺水人情,可偏房就是偏房,是永远只配穿着桃红色的褂子卑躬屈膝站在一边伺候着丈夫和正房的,永远也别指望她会拿正眼瞧她们一眼。

不知怎么又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荣老爷和荣少楼的亲娘,她不由更加恨得牙关发痒,严嬷嬷见她一脸恨色自然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忙说了些没紧要的事情来打岔,主仆二人一路说着回了长房,却料不到有人正在那里等着她们。

“太太,那人说是老爷的旧相识,常年在外头做生意难得回京城,今日特地来拜望拜望。”

隔着密密的珠帘,影影绰绰可见一抹人影正端坐厅里,荣太太听着小丫头的报告,心里不由疑窦丛生。

老爷离开家六年多了,外面的人也都知道老爷云游去了,这是哪门子的朋友,竟消息这样的不灵通?再看那人的身形轮廓却又没来由的似曾相识,忍不住心里便突突直跳了起来。

当下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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