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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烟云荣华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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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才刚睡醒的样子,荣少楼揉着眼睛起了声,一早便等在外头的丝竹和秋吟听见动静,忙端着梳洗的家伙进了屋,伺候他夫妻二人穿衣洗漱。

连馨宁一面抬头由着丝竹为她扣盘扣子,一面斜睨着荣少楼轻笑了一声道:“就你爱磨牙,我何曾说什么了?还不快好好拿青盐漱漱,昨儿一夜可不把人熏死了呢!”

捂着嘴故作偷笑打趣状,连馨宁脸上却毫无笑意。昨晚刻意将他灌醉,就是不愿让他挨自己的身子,一夜也都睡在外头的榻上,天蒙蒙亮时才进来,做出一夜都与他同榻而眠的样子罢了。

荣少楼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忙示意秋吟快过来帮他漱口,夫妻二人才拾掇好了准备用早饭,却听见一个小丫头在窗子底下叫了声,青姨奶奶给大奶奶请安来了。

连馨宁闻言一愣,昨晚还一副市井泼妇耍赖的样子,今儿怎么忽然乖巧了起来?当下与丝竹对视了一眼,丝竹也是个机灵的,忙放下手中摆了一半的匙箸迎了出去,这里自然交给玉凤伺候。

奇不多会儿便看见丝竹打着帘子,莲儿扶着青鸾走了进来。青鸾如今的身子已经十分显形,迈过门槛时似乎很是吃力,只见她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捂着肚子,眉心微蹙,整个身子都站不稳似的步子迈得十分吃力。

书玉凤站在连馨宁身后冷眼觑着,不由心中暗骂,好一个浪货,哪个女人不会怀孩子?就她最金贵似的,偏爱跑到她们奶奶跟前儿来扎眼,还不是为了让大爷更体贴她辛苦,更怜惜她懂事?

玉凤想得明白,连馨宁又何尝不是?侧过脸去见荣少楼微微皱了皱眉,也正为难地看向她,便笑了笑在桌子底下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色,接着便朝丝竹道:“还不给你青姨奶奶看座,瞧这可怜见的,身子这么沉了还大清早的跑过来做什么,真是贪睡犯懒的时候呢。”

青鸾朝着二人福了福,这才扶着腰坐下,却始终低着头不看荣少楼一眼,说话的语气也比昨日谦虚了许多。

“奶奶这话可是折杀奴婢了,做奴才的给主子请安是份内的事,莫说只是怀了孩子,就是病了,只要还爬得动,奴婢都是要第一个来给奶奶请安的。”

“有心就好,下去过了端午天儿就要热了,你也真不必这么早晚过来点卯,犯了暑气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这几个人一起伺候着爷,惠如和我都是没福的,眼巴巴盼了个孩子,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你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爷和我心里都紧张着呢。”

连馨宁一面亲自给荣少楼装了一碗香喷喷的鱼片粥,一面朝着青鸾和气地笑道,话语中带着由衷的艳羡,却也恰到好处地安了荣少楼的心。

她要传达的信息再简单明了不过,她心里当真只有他,当真一心想笼络他,也当真以他的喜恶为喜恶。

谁知这里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惠如不服气的声音,原来是她和秋容也请安来了。

“奶奶这话说得可叫人不爱听了,奶奶是什么人?这满屋子里还有谁的福气能越过你去?要说你没那个福气,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有谁有呢?”

惠如皮笑肉不笑地倚门而立,一双眼睛却只别有深意地瞟着青鸾,倒是秋容是个有眼色的,见荣少楼已经放下脸来,忙拿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拉着她朝着荣少楼夫妇福了福。

“奴婢们来给大爷大奶奶请安,没想到青姐姐来得这样早,咱们离得近的反而来晚了,实在该罚,日后也跟姐姐多学学才是。”

青鸾看着她们两个一个娇媚一个柔和,都是不错的美人胚子,昨日进门只顾着行礼也没顾上细瞧,今儿这一看心里越发沉重起来,这个荣少楼,一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心思有心思的老婆已经够难缠了,没想到还有两个风情万种的姨娘放在身边,她若想独霸宠爱,只怕还要多使些手段。

别看惠如伶牙利爪的,她却对沉默和蔼的秋容更上了一分心思,会咬人的狗不叫,那惠如咋咋呼呼的精明都露在外头,反而无甚可惧。

当下起身朝着她们两个福了福笑道:“两位姐姐哪里的话,这可折杀青鸾了。姐姐们来得早,资历也比青鸾老,自然是青鸾该听姐姐们的教训,哪有反过来的理儿。”

荣少楼见妻妾间一片和睦自然高兴,忽想起今日约了人谈铺子里的事情,看看时辰也来不及去跟荣太太请安了,便托连馨宁给他在太太跟前儿告个假,用罢早饭直接出门去了。

青鸾原本指望早上过来在众人跟前讨个好,再找个机会与荣少楼独处上一会儿好好跟他诉诉她等了一夜盼了一夜的“衷肠”,既好让他赞赏自己贤良识趣,又要叫他心疼自己痴情脆弱,总之就是要拉扯着他的一颗心让他不能离了她才好。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荣少楼因赶着出门,只匆匆嘱咐了连馨宁几句便走了,甚至都不曾多望她一眼。

看着那人消失在院门处的背影,青鸾忙收拾好若有所失的眼神继续陪着连馨宁说笑,惠如却不打算放过她,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还道爷多宠着这位新姨奶奶呢,还不是巴巴地跑到大奶奶屋子里来过夜,有人忍不住天没亮就哈巴狗儿似的赶来讨好,偏连句好话也没落下,真是白费劲哪。”

连馨宁听她说得粗鄙也不去理她,只起身催促她们随她一同去给荣太太请安。虽说让那青鸾受惠如几句重话她听着也很解气,但到底是在她屋里,回头那女人不知要编排点什么说给荣少楼听呢。也罢,有的是急等着要整治她的人,自己何不给别人一个机会?

第 47 章

一行人坐着软轿到了长房,在院子里停下,秋容第一个赶上前和丝竹一同搀着连馨宁下轿,惠如则磨磨蹭蹭故意袖着手装作慢了一步,青鸾自然更慢,莲儿一面扶她出来一面大惊小怪地左一句奶奶小心,右一句奶奶慢着点儿,直看得站在一边惠如忍不住从鼻孔里哼着冷气。

正撞上罗佩儿陪着罗夫人从院子南边的侧门走来,罗夫人这几日没见到连馨宁倒十分热络,连馨宁也笑着同她打招呼,两人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罗佩儿现下把对连馨宁的敌意挪了大半到青鸾的身上,见她护着肚子小心翼翼迈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子一转不由不怀好意地挤兑她道:“青姨奶奶当真要仔细脚下,把步子走稳了,今后的荣华富贵全指着肚子里的这块肉呢,要有一个不小心,那可就全完了。”

“佩儿,不得无礼,到底是你大表哥的人,你这孩子越发不像话了。”

罗夫人虽开口责备了女儿,语气却不见得怎么严厉,反而冷冷地看了青鸾半晌,这才携着连馨宁的手跨进了长房的大门,早有两个小丫头满脸堆笑站在门前等着给她们打帘子。

秋容带着蕊儿跟着,惠如扶着燕儿,陪着罗佩儿一同进门,青鸾扶着莲儿走在最后,进门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那左边的小丫头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连声道姨奶奶小心,却听得走在前头的罗佩儿冷哼了一声,那丫头吓得又忙缩回了手。

青鸾在外头时和荣少楼相聚的时候不多,虽然她每次总有意无意想勾着他多给她说说府里的事,可荣少楼正值弱冠之年血气方刚,好容易能见到情人自然是等不及要行那男女之事,或是情话绵绵尽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哪里高兴再扯家里的俗务,因此她对荣府内部除了常常被荣少楼咒骂的荣太太,其他人都是一知半解。

初时对罗佩儿这个表小姐几乎不屑一顾,想想不过是依附着荣家过活的亲戚罢了,能有什么势头?可才一天功夫她已经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较,这罗佩儿深得荣太太的欢心,只怕在这府里她的话比荣清华还有用的多,看刚才那小丫头瑟瑟索索的样子就知道了。

看来还少不得多多笼络着她才能成事。

当下似笑非笑地瞪了那小丫头一眼:“没眼色的东西,扶着我做什么,这门槛高砖地上又容易犯滑,表小姐年纪小,你们很该小心伺候着她才是。”

罗佩儿走在前头听见这话得意地一笑,并不作声,惠如却撇了撇嘴讽刺道:“可不是么,荣家的门槛儿历来都高,也不是随便什么货色都能四平八稳地榻进来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进了里屋,正遇上荣太太用毕了早饭,云姨娘正伺候她吃茶呢,一个小丫头从外头进来,手上的黑底红漆描金捧盒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各色鲜花,牡丹蔷薇芍药,应有尽有。

连馨宁知道是给荣太太选着戴的,见铃兰还里头忙着不曾过来,忙不动声色地接了,走到荣太太跟前双手递上。

“请太太选花。”

荣太太今日似乎精神不大好,啜了口热茶便放回了云姨娘手中,只抬了抬眼皮道:“戴什么花,天天儿地在家里据着给谁看去,拿走吧。”

众人见太太心情不好谁也不敢随便插话,青鸾一心想讨好荣太太,便琢磨着咬了咬牙道:“奴婢瞅着红牡丹最合适,太太本来肉皮就又白又滑,戴上这红色就衬得越发白里透红了,再说牡丹是花王,咱们这家里头也只有太太配得上,正合太太的身份。”

“好一个伶俐孩子,看你能说会道的,云娘,那就这朵吧。”

荣太太面上并不曾松动,但语气却软和了不少,青鸾知道这番话说得是对的,越发大了胆子,干脆走上前几步到了荣太太身边笑道:“这一样是好花,但配什么发式,怎么个戴法,却也各有讲究,青鸾自问是个爱美的,总喜欢在这上头花心思,太太若不嫌弃,让青鸾伺候一回如何?”

荣太太毕竟才四十上下的年纪,自然还是脱不了女人要美的天性,不经意间见青鸾一面讨好地说着一面有意无意地抚了抚发髻,这才发现她头上的法式果然有别于众人,是个从不曾见过的花样,却尤其衬托出她一张瓜子脸娇媚无比又不失端庄,果然不凡。

云姨娘听了这话正要替荣太太簪花戴上的手只好尴尬地停在了半空,等了半日见荣太太不言语,只好弯下腰来低声道:“太太,青鸾还在等太太的示下呢。”

“罢了,难得这孩子有这份心,那就成全你一回,我这头可一直是铃兰和云娘管着的,你若弄不好,小心她们跟你没完。”

青鸾见荣太太勉强也算对她和颜悦色了,哪里能不拼命抓住这个机会,忙恭恭敬敬地应下,众人见如此这般也随意陪着闲话了几句便散了,连馨宁瞥见荣少谦和荣少鸿兄弟二人才出去了正并肩站在廊下说话,便也带着丝竹走了出去。

站在门前同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荣少鸿一双眼睛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身边忽然呼吸急促起来的二哥,心下冷笑了一声便寻了个理由先走一步,荣少谦问连馨宁可是回屋,连馨宁答前些日子躺多了想出来晒晒太阳,他便明白了她有话对她说,只朝着前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少谦正要到前头去办事,嫂子不嫌弃就同路一阵如何?”

“好,只别耽误了二叔办事就成。”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园子里走着,丝竹和惠纹跟在后头约十步远的地方,荣少谦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身边气定神闲的人儿,一颗始终悬着上不得下不得的心终于也定了下来,总算又像个活生生的人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也罢,哪怕她还是偎在老大怀里笑,只要她还能笑,还能跑,还能听见她喘着气的声音,他也便好了。

想起当初在珍宝斋初遇的那一刻,他坏笑得像个登徒浪子,她惊慌地像只无助的小兔子,没想到也不过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在那日日夜夜不该有的思量中渐渐熬干了游戏人间的心,她也在这府中的风刀霜剑中脱了一层皮,从此步步为营。

只望彼此还能是对方眼里能说上一句真话的人,在这没一点真心的大院子里,他也当真只保留了这一点卑微的希望而已。

连馨宁并不知道身边的人阴晴不定的脸色背后隐藏着怎样煎熬着的心思,默默走了一段后才在池边一处花丛边驻足,此处开阔,远远便能见着他们,反而正大光明不怕人背后嚼蛆,却又一面临水,一面有人守着,也不怕被人偷听了去。

荣少谦心不在焉不曾注意到走在前头的人已止了步,一个刹不住撞了上去,直到听了连馨宁的惊呼这才回过神来,忙一把揽住她的腰身扶着假山站稳,不待对方开口便松开了她并朝后退了一步,却并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连馨宁困惑得看着眼前玉树临风般立着的男子,初时调笑孟浪的他,过门后谨慎尊重的他,夜闯她的屋子伤得语无伦次的他,后来为了令她振作费尽心机的他,每一个他都有着一张不一样的脸,可当他们一一浮现在她眼前最后重叠到一起的时候,她才蓦地发现唯一不变的,确实他看着她时那种眷恋不舍的眼神。

荣少谦低着头半日见对面的人毫无反映,一抬头却正撞上了她迷离不定的眼神,当下四目相对,竟各自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咳……咳,咳咳!”

不远处传来丝竹有意无意地干咳声,连馨宁最先回了魂,不知怎地一张脸便红了起来,胸口突突跳得厉害,忙扭头看向一边,荣少谦也知不能再耽搁了,再这样对着她看下去,不知道自己会生出什么荒唐的念头来,那岂不是白白带累了她?

“嫂……你……,你慢慢逛,少谦有事先走一步。”

几度张口,嫂子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荣少谦急急地朝着连馨宁拱了拱手便要离开,连馨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为什么要找他。

“你,请留步。馨宁有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见他被嫂子儿子哽得一张脸都白了,连馨宁忽然也觉得二叔二字不是那么好出口似的,只得含糊用一个你字带过,荣少谦闻言也知她心里牵挂为何,反倒放松了下来。

“你放心,庄子里有我的人,自然会照看云书。”

连馨宁不料他竟能如此体贴出她的心思,不由愣了一下,接着又喃喃道:“云书和丝竹就像我自家姐妹一般,如今丝竹陪着我无法出去,云书既出去了,那我少不得为她的终身打算,总不得让她在庄子上干一辈子粗活。”

“我知道了,等过些日子风头淡了,想个法子托个人就说是她家里的来赎出她去就是了,至于她的终身,你在里头总不便宜,若你信得过,便都交给我吧。”

荣少谦的意思原是说由他来替云书择一户好人家,谁知连馨宁会错了意,不知怎地竟想起了当初云书挨打他半夜送药的事情来,当下眼中一黑,却也只是心中叹道,也罢,他若当真收了云书去,倒是云书的福分。

云书这丫头,却是个比她有福气的。

荣少谦见她望着池水不言语,只当她明白了,默许了他的建议,便朝她点了点头离去,谁知两人皆会错了对方的意思,一个兴冲冲地走了,一个却怏怏地痴在了那里。

直站得觉着水面上的冷风吹着身上发凉,连馨宁这才发觉在此地站久了,扶着假山回身一看,却见丝竹正守在自己身边,一脸忧虑地瞅着她摇头。

“奶奶心里的事太多了,眼下这形势你倒有GONG夫操心云书的终身大事,她比你还小几岁,急什么?再说咱们做奴才的,二十来岁能有个知疼着热的人成家,也就是主子的恩典了。如今那一位想是已经巴结上太太了,三小姐还是那么阴毒地在边上等着看热闹,奶奶若再不打起精神来为自己打算,这往后的日子可就越过越回去了。”

“你放心,这世上的事情左不过如此,她既急着要进,咱们就退,由着她去进去争。她一个姨娘太太再怎么抬举也不过还是姨娘,你莫忘了老爷是怎么离的家,听说正是为了个姨娘跟太太翻了脸伤了和气呢。奶奶眼下待见她,只怕有她的道理,总不过就是怕我独大罢了,咱们就如了她的意,等那西风不知好歹地要来压了东风,你看太太还会不会由得她。”

离了荣少谦那让人不安的眼神,连馨宁的心思也越发清明了起来,携了丝竹的手两人一面走,一面慢慢说给她听,也好让她不至于整日里都为着她提心吊胆的。

才到家里却见玉凤正搓着手在厅上着急地走来走去,一见她们回来忙应了上来。

“我的奶奶,可回来了!快,我们去太太屋里,宫里来人了,点着名要你去呢!”

第 48 章

领着玉凤和丝竹匆匆忙忙又赶到了长房,只见头先才别过的众人又都聚在了房中,荣家三兄弟都不曾来,满屋子都是女眷,荣太太正陪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说话,看那脸上的神气竟是极尊重的。

连馨宁心中暗道这妇人想必就是宫里来的人,果然见荣太太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我的儿,快过来见见赵嬷嬷,可是咱们荣妃娘娘跟前儿的红人呢!”

荣太太嘴上是在给连馨宁引见,言语间却仍旧是奉承那宫人,那赵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没经过,哪里理会这些,只挺直了腰杆儿正襟危坐着,看着连馨宁稍一颔首算是见过了,脸上看不出悲喜。

连馨宁也弯腰作福,先请了荣妃娘娘千岁的安,之后才给赵嬷嬷和荣太太见礼。

“这位就是大少奶奶?果然是个伶俐人儿,娘娘的眼光自然不会错的,奴婢还要赶着回宫奉承,请太太这就打发了咱们吧?”

赵嬷嬷抿着嘴抽了连馨宁半晌,方不咸不淡地开了口,荣太太忙应了,一面拉着连馨宁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娘娘产期在即凤体不大太平,全靠圣上的恩典竟许了咱们娘家给选一两个妥当人过去陪着,为娘的身子你是知道的,只别拖累了娘娘就好,想必娘娘也心中有数,这才特特地点着名要你进宫去呢!”

连馨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赵嬷嬷是来接她进宫的。

若说荣太太的身子骨,远的不说,就从她进府以来这大半年也从没见过有何不妥,她这么说想必是因为女儿生产竟然不要她这个亲娘去陪,怕脸上无光吧,当即也笑道:“太太放心,太太对娘娘那份牵肠挂肚娘娘自然是知道的,只怕娘娘心里头更记挂着太太呢。”

一句话说得荣太太脸上的笑意更甚,一边连声说好,一边吩咐铃兰和玉凤回去给连馨宁收拾点随身的衣裳,丝竹怯怯地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琢磨着还是怏怏地低了头。她当然不放心连馨宁想跟着去,但这时候哪里有她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更何况娘娘只传了大奶奶一人,别说是她,就是荣太太也不能无诏擅入。

宫里的人就在面前立等着,虽说是喜事但也容不得半刻拖延,连馨宁很快便随着赵嬷嬷上了进宫的马车,罗佩儿又妒又恨地瞅着空落落地门口直跺脚,青鸾却站在众人身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连馨宁这一去没个三五七天不可能回来,她可要好好紧着这几天来笼络这满屋子的女人。婆婆嘛,虽对她无好感,却对那大少奶奶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贵族出身喜好排场奉承,只要事事揣度着她的心意去做好生伺候着,想得她欢心并不难。

至于那两个小姑子,荣清华就不消说了,本来就是一根藤上的蚱蜢,她既出主意让她进来了,自然没道理再拆她的台。荣沐华更无甚了得,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并不得太太喜欢又不会做人,全家不见谁同她特别亲厚的,能成什么气候?再不识相非要跟着连馨宁,大不了想着法子给荣少楼吹吹枕边风,远远地把她嫁出去就是了。

再剩下的都是亲戚,因表舅爷和二叔常年在各省的分号办事,一年也回不来三两次,就有两方女眷在家,倒也不难应付,再有个云姨娘,说到底都是奴才,就算她和那连氏好又能如何?

女眷算完了平一辈里还有两位叔叔,二叔昨儿敬茶就给过她厉害了,想必是个严肃的,三叔还看不出什么性子,不过也都不必放在眼里,天下的男人都一样,人前假道学衣冠楚楚的,到了背人处孤男寡女的,只要她青鸾愿意,还有谁不肯和她好的么?

片刻功夫便将全家都算计了个遍,见荣太太回房后脸上并没有方才那么欢喜,便识趣地先找了个话由辞了,罗佩儿还要缠着荣太太说说前儿在珍宝斋看中的那个金镯子,却也被青鸾不由分说给拉出了门。

“干什么你!别以为给大爷做个姨娘就了不起了,谁同你拉拉扯扯的!”

两人才出了院子,罗佩儿便迫不及待地甩开了青鸾的手,青鸾一个站不稳朝后跌了过去,好在莲儿跟在后头一把扶住了她。

罗佩儿见她差点摔倒心里也吓了一跳,倒不是说她心生愧疚,而是她知道这个女子如今是他大表哥的心头肉,她若这么明目张胆地动了她,只怕有得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没事吧?我可没怎么你,是你自己没站稳。”

“是,是青鸾脚下没力怎么能怪表小姐。”

青鸾忙顺着她的话接了话,又趁势道:“青鸾知道自己的身份,原不指望能和表小姐这样的人结交,只是实在不忍心见表小姐在太太的气头上给人做了靶子,一时忍不住就唐突了,还请表小姐莫见怪。”

罗佩儿被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圆睁着一张杏眼疑道:“大表姐要生了是喜事,姑母为何生气?再说她明明还同大伙儿说说笑笑来着……”

“哎哟我的好小姐!你一个天真烂漫的人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太太是荣妃娘娘的亲娘,娘娘生产却不用她,反而巴巴地接了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弟媳妇进了宫,你说她老人家脸上怎么挂得住?当着人前儿不好发作,这会子人走了,她心里的不自在自然更要发作出来才能舒坦,表小姐还在跟前儿找话说,岂不白白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青鸾一把挽住罗佩儿的胳膊继续朝前走,一路走一路分析,最后说到别人的时候,还别有用心地指了指连馨宁住的方向。

罗佩儿在她的解说下算是全明白了,不由咬着牙恨声道:“好一个人见人夸的大少奶奶,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邪方儿哄得娘娘对她那么信任,哼,她惹得姑母不高兴,还要咱们背着,我呸!”

青鸾见罗佩儿一张精致的容颜都因嫉恨而扭曲了起来,忙上赶着火上浇油。

“可不是么?从前我在外头的时候就常听大爷说起家里有个表妹,人生得水灵不说,最难得的是心地好没有心机对人,那一颗心呀单纯得比冬天的雪还干净,又聪明伶俐懂得他的心思,他打心坎儿里就喜欢她。”

罗佩儿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也不等青鸾说完便兴奋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当真?大表哥当真这么说?”

“可不是么?我也常跟他说既然有这么个合意的好姑娘很该早些打算,我这种上不来台面的自然不敢指望大少奶奶这个位子,可也总想着若当真是个贤良好相处的,那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表小姐哪里知道这做小的难处,一辈子都是奶奶们的奴才不说,还要被人背地里说狐媚子。其实咱们哪儿敢啊?只要大奶奶瞪一瞪眼珠子,青鸾这心里啊,就吓得发抖呢!”

青鸾一面捂着心口学者害怕的样子给罗佩儿看,一面在心中暗忖,果然不出所料,这丫头当真是在暗恋大爷。

罗佩儿虽从小被宠得刁蛮任性,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一听青鸾说这些话像是说着她和荣少楼原是良配的意思,不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却又还想听下去,便扯了扯青鸾的袖子讪笑道:“你们也不是好人,背地说人家做些做什么?如今的大少奶奶可是那姓连的呢。”

青鸾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已经入了套早就胸有成竹,谄媚地掩嘴一笑悄声在她耳边道:“这事儿可还没有定论,表小姐一天未嫁,那女人一天下不出个蛋来,咱们大爷心里呀总还都是活动的。青鸾与表小姐一见如故这样投缘,只望能为表小姐效犬马之劳。”

二人越说越起劲,又合计了半日放散,罗佩儿自回屋去了,青鸾在外头呆久了哪能规规矩矩地在屋里守着,那还不憋闷坏了她,便带着莲儿在园子里闲逛,行至一个拱门前忽然心声一计,便停下步子小声道:“这里可是二爷的书房?”

“可不是么?听说二爷从前都到前头的书房办事,最近不知怎么竟不大出去了,特特在这靠着大门的地方找了这个破院子收拾出来议事,听说他跟他屋里的惠纹打得火热,每天白天还要偷偷摸摸跑回去几趟跟她厮混呢!”

“死丫头,这种鬼话你又知道了?”

“奴婢不敢诓奶奶,这是昨儿晚上在厨房里听几个姐姐议论的,奶奶不知道,二爷那个人啊,生得那样好就不说了,还特别会哄着女孩子,这荣府里的丫头谁不想到他屋里伺候啊!”

“哦?”

青鸾闻言不由挑眉,昨儿听他义正词严指责荣少楼不该偏帮小妾,就当他是个正经人了,原来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这倒好,更不用她费事了。

“咱们回去吧,这两天你好好跟二爷屋里的人亲近亲近,回头我要知道二爷最喜欢吃什么,听什么,玩什么,还有那书房里平时都有什么人进出,什么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待着,可听仔细了?”

莲儿跟着青鸾多年哪里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忙点头应了,心下有些惧意,但主子的前程就是奴才的前程,为了她家主子能早日在府里出头,她也少不得多出点力了。

步步惊心永寿宫

连馨宁跟着赵嬷嬷匆匆忙忙地进了宫,心里仍琢磨着早晨荣少谦说过要替云书安排终身的话,想着云书幼年入府为奴又跟了她这么个没用的主子,小小年纪实在吃苦无数,若当真能跟了荣少谦这样一个懂得体贴人的,也算是她的造化,不由心中且悲且喜,却不敢去想这悲从何来。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在永寿宫的大道上,赵嬷嬷见连馨宁一直低着头不言语,想是惧上,便拉起她的手笑道:“少奶奶不用紧张,皇上今儿一早去了木兰,现不在宫中,咱们娘娘可就盼着你去陪着说说话呢,咱们赶紧着吧。”

“是,全凭嬷嬷教导。”

连馨宁听她这么一说正是提醒了她这可是在宫里呢,哪里是容得她胡思乱想的地方,忙收敛了心神紧跟上她的步伐,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便到了。

“嬷嬷可回来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正在里头不自在呢,快去吧!”

一个宫女迎了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催促,连馨宁认出她是荣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忙对她点头一笑,那宫女也并不倨傲,对着她匆匆一福便算是见了礼,和她一边一个拉着赵嬷嬷一路小跑着进了屋。

荣妃见了连馨宁显得十分高兴,一叠声儿地看座,又亲亲热热地招呼她用茶点,倒叫连馨宁左右不自在起来,忙扶她在炕上坐好陪笑道:“娘娘临盆在即怎么好为了奴才这样劳动,请娘娘多多保重凤体,若是累着了,可不把皇上急坏了。”

谁知她不提皇上还好,一提这个,荣妃脸上立刻便幽怨了起来,低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冷笑了几声。

“哼……若说这身子,当真也只有自个儿保重是正理,指望谁都是不成的,这不眼看着就这两天了,皇上还不是兴兴头头地去了木兰,皇上膝下皇子众多,又有那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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