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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硝烟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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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颐咬了咬嘴唇,拉回被他扯乱的内衣,将自己收拾整齐后,坐回副驾驶。库里斯看着她,绿眸中压满了阴鸷的神色,十指捏得死紧,指关节噼啪作响。

    对待一个不是雅利安血统的外国女人,他应该玩弄她、践踏她、鄙视她、唾弃她,等耍够了之后,再像扔块破布一样,将她甩掉,扔进集中营自生自灭,从此不再看一眼。

    可是,他竟然在乎她!

    妈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被她一句话勾起天雷地火,让他从天堂瞬间掉入地狱。唐颐,这个中国女人,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除了身体上的触碰,还想索要更多?

    真他妈倒霉,这辈子好不容易爱上个人,不是让社会接受的同族人不说,还是一段求而不得的苦恋。库里斯越想越火大,胸中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暴躁地扭动钥匙,重新点燃引擎,他用力一脚踩下油门,将汽车飚的和斯图卡一样飞快。

    虽然不说话,但唐颐坐在他身边,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但她视而不见,冷漠地转头望向窗外,秋天快来临了,树林里姹紫嫣红,煞是动人。可路上的景色再美丽,也如同过眼云烟,打动不了她的心。

    车子开得太快,一路太过颠簸,连带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飞荡起来。她暗忖,索性再快那么一点,便能碰到天堂。

    从魏玛到西里西亚的省会布雷斯劳,一共459公里,抵达时已近午夜。这个时间点,没有店铺开着,库里斯硬是砸开了一家家庭式小旅馆的大门。

    老板娘见他一身军装,看起来来头不小,这几年,纳粹是横行霸道惯了,小市民得罪不起。怕他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对他行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硬把怒火压下去,换上一张笑脸。在登记的时候,吃不准两人的关系,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您要几间房?”

    库里斯心情不爽,说话语气也恶劣,不答反问,“你说呢?”

    老板娘暗自叫苦,心想,你们什么情况,我怎么知道啊?

    她偷偷瞥了一眼唐颐,见她神色憔悴,眼睛红肿,颈子上隐隐露出一些暧昧的痕迹,两人关系不一般。只不过,库里斯官高脾气差,她就算看出点什么也不敢多嘴,赶紧将准备好的房间钥匙递给他,道,

    “上楼右转。”

    两人从魏玛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空袭,所以两袖清风,根本没有行李。库里斯拿着钥匙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马克大钞,交给老板娘道,

    “给我准备一套女装,参加葬礼用的。剩下的钱买些替换衣服,”他指着唐颐道,“就按照哈她的身材尺寸准备。”

    老板娘收了钱,赶紧点头应允。

    一天的奔波,唐颐疲惫不堪,人累心也累,知道自己防不住他,索性也不设防,倒头就睡。

    她呼吸均匀,可库里斯却毫无睡意,站在床边,一口口地抽着烟,烟雾袅绕下,她的脸也跟着变得有些模糊。烟丝燃到尽头,烧痛了他的指尖,手一抖,将烟头扔出窗外,他扯开领带,松开衣襟,在她身前曲腿蹲了下来。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隐隐照出泪湿的痕迹,她的泪,是为了科萨韦尔而流,还是为自己?他伸出手指,摸了下她的脸蛋,顺着她眉眼的轮廓线条,一点点向下,停留在她嘴唇。

    第一次见她,在巴黎,当时是他第一次见到东方人。她小小巧巧,唇红齿白,和他们长得不一样,不觉得有多好看,心底却是带着一丝新颖的好奇。他把她带回军部,本想逗逗她,没想到事情一多,便彻底将她给忘了。后来,又在大街上遇到她,仍然充满新奇。直到某天夜里,他带着兄弟们在街道上操练,撞上了从舞会上跑出来的她,精灵一样的人闯入他的世界,从此叫人难忘。

    那时的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她同床而眠,更没想到会爱上她。

    他起身,脱了外套鞋子,只剩下背心和内裤,在床另一头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唐颐背对着他,将身体蜷缩着,这是一个充满防范的睡姿。看见她在身边,心底就没法不蠢动,这种事,和抽烟一样,会上瘾。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会贪婪地想在将来的每一个夜晚都能拥有她。这就是暗恋者的心理。

    库里斯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压下心底的躁动,他双腿一伸,在她身边躺平。她责怪他不懂尊重,那他就给她,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省略号部分等我起床补上。

    希望,不要无辜锁文了。已经被jj弄得心力交瘁了。幸好这文快完结了,不然真的要疯了。

 第八十章 说了再见

    库里斯动用关系;买通了看守停尸房的小兵;唐颐终于如愿,在下葬前;见到了科萨韦尔的遗体。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帆布;她走了过去,一颗心随着每一步的靠近;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心中牵挂的人;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她颤抖着伸出手,拽住了布料的一端,想把它掀开;可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却做不到。呈现在眼前的仿佛不是白布,而是千斤重的磐石,压得她喘不过气,让她全身战栗。

    见她如此艰辛,库里斯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按住了她的肩膀,劝道,“如果你不敢看,就不要勉强自己。”

    他说对了,她确实不敢。眼前的这个男人,曾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全部的依靠。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鲜明深刻,闭起眼睛,在脑中一一展现。承诺她的誓言,铿锵有力,未曾老去,可许下承诺的人,灵魂已随风而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躯壳。曾经的爱恋,就像一朵娇艳的玫瑰,经不住硝烟的摧残,盛开过、艳丽过,最后凋萎,混在泥中什么也没剩下。

    想离开,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不亲口说出道别的话,她的心难安。内心最深处,她不曾死心过,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也许,上帝不会对她这么残忍,即便今生再也不见,也会给她留下一点幻想的空间。她仍然固执地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仍然健在,只是活在她看不到的某处。

    要不要亲手戳破这个幻想的泡沫?她踌躇,始终做不出决定。

    见她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般,和时间一起凝固。库里斯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转身就走,想把她拉出去。

    在跨出脚步的那刻,她突然甩开他的手,飞快地转身,又走了回去。用力地咬了下嘴唇,她把心一横,猛地掀开了白布。

    这个现实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

    当视线对那张苍白无色的脸,泪珠骤然凝聚在眼眶中,心脏仿佛被雷电劈中。她渐渐地僵化,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眼前的画面裂成一片片,最后轰然倒塌,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破灭。

    显然,他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争。脸上的皮肤被严重烧伤,五官受损,甚至随着时间推移,有了一点腐烂的迹象。即便这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脸颊上的那条疤痕清晰可见,眉宇之间,依稀还能瞧见曾经的英俊。这个人,真真切切,就是科萨韦尔。

    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容克公子,如今只剩下一副冰凉的尸骨,除了那一套崭新的制服,和别在领口上的铁十字徽章,什么也没留下。这张脸,一下子如此陌生,仿佛两人从不曾相识过。

    一想到他死前受到的煎熬和痛苦,她身上的感触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痛,痛到无法呼吸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一把密密麻麻的针,扎入了心脏,扎得她体无完肤。

    “科萨韦尔,”她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用力推搡着他的肩膀,伤心一旦开了封,再无法压制,泪水在眼底泛滥,一连串一脸串地掉了下去,“你醒过来,你答应我的话,还没兑现……”

    我承诺你,我会回来。

    说那句话时,他的神态是这样严肃,他点头的动作又是那样的庄重,让她一度相信了这个誓言。可是,到头来,她才知道,原来只是个童话,自欺欺人的美丽童话。

    她抓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只剩下空洞和悲伤。身体近在咫尺,灵魂却天人之隔。他不会再睁开那双蓝色的眼睛,对她微笑;他不会再用掌心去温暖她冰凉的手;他不会再抱着她,让她聆听强有力的心跳……他们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对她而言,不曾真正开始过,却已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自己的腰,将她从科萨韦尔的遗体边拉开。就这样,她跌跌冲冲地撞入一个温暖的胸膛,万念俱灰之间,她听见了沉稳的心跳声……

    库里斯叹了口气,眼底颇为无奈。女人都是水做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泪,好像流不尽,弄的自己心都要碎了。于是,他张嘴说了今生第一句柔情的话,

    “乖,别哭了。”

    然而,他的话并没起到作用,反而让她的泪水更加无止境的奔腾而下,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襟。滚烫的眼泪,灼痛了他的肌肤,看见她为另一个男人伤心欲绝,他心里有些苦涩。他羡慕,科萨韦尔不顾一切追逐爱情的勇气;他妒忌,科萨韦尔终于走进了她的心;他欣慰,科萨韦尔走了,再没有人和他争夺,就算心不属于自己,至少他还能拥有她的人。他一定会比那个人活得更久,然后,霸占她一辈子。

    过度的悲伤,让她情绪崩溃,哭的头晕眼花,几乎站不住脚。当自己脆弱的时候,有一双手扶在她的腰际,她突然感受到了温暖。不管是谁,在这一刻,她都贪恋他带来的温度,听着那一下下的心跳,这个天崩地裂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将脸贴在对方的胸前,她口齿模糊地反复道,“别离开我,我不想再一个人苦守了。”

    这一句话说得库里斯心跳加速,被一种酸涩的感觉淹没了;这一句话,说得如此甜蜜,可惜却不是对他而说。

    凭着想见科萨韦尔最后一面的执念,唐颐奔波而至。她大伤初遇,经历了一场空袭,好不容易如愿,人是见到了,却又是这一副惨状。她情绪起伏不平,一口气没顺过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库里斯见她身体软了下去,急忙将她抱在怀中,看着她精致的脸庞上爬满了泪痕,一时感叹。这个固执的女人,早让她别看尸体了,就是不听,偏要死命地折腾自己,最后弄成这样的结局收场。

    话说回来,一开始听到科萨韦尔阵亡消息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又是他的诡计,毕竟这是个极其狡猾的家伙。直到现在,看到遗体的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相信,科萨韦尔是真的去世了。

    两人之间,敌对过,也合作过,说不上欣赏,但对科萨韦尔雷厉风行的手段多少还是敬佩的,这样一个人物,也最终逃不过这样的下场。有点惋惜,有点同情,有点唏嘘……但最终归于平静。

    老兄,你放心地去,你老婆,我会好好地替你照顾。

    库里斯将白布盖了回去,抱着唐颐走了出去。

    ***

    第二天一清早,唐颐醒来,心中的痛也跟着一起苏醒。

    流了太多的眼泪,眼睛干涩,全身僵硬着,身上每一处都在疼。抖了下睫毛,她睁开眼,大脑思维逐渐清晰。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库里斯的怀抱中,她的脸枕着他胸膛,而他的双臂揽着她的后背,看上去自然和谐。

    唐颐不由一怔,昨天伤心过度晕了过去,之后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她伸手摸了下胸口,衣服还在,不由松了口气。

    想起床,不料,刚动了下手臂,就被库里斯一把按住。见她挣扎,他不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嘴唇贴在她的额头,给了她一个早安的吻。

    他的声音从头顶飘过,不紧不慢,“又不是第一次,你在别扭什么?”

    她抬头望去,只见那双绿眸,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她,里面的深沉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唐颐别开眼,冷静地道,“你压痛我了。”

    闻言,库里斯扬唇挑了挑眉,终于松开了他的劲道,转动下胳膊,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整个晚上都维持一个动作,比在前线上打仗还累人。”

    唐颐没理他,不想听他胡说八道,便转了身,背对着他望向天空。云起云动,遮挡住了太阳的万丈光芒,今天是个大阴天。

    她闭了下眼睛,脑中立即浮现出科萨韦尔模糊的脸庞,那么优秀出色的人,最后也落得这般结局。相貌、权势、钱财,到头来一场空,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场梦,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葬……”话才开了个头,房门处传来了敲门声,库里斯利索地翻身起床,拿起一件衬衫披在身上,高大的身影往门口一堵,外面的人什么也瞧不见。他低语几声,关上门又走回来,手上多了一套衣服行装。

    他将服饰放在梳妆台前,敲了敲桌子,道,“葬礼在中午十二点举行,还有三个小时,你准备妥当后,到楼下大厅找我。”

    说完这些,他拎起自己的贴身衣物,走了出去。库里斯离开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唐颐躺了一会儿,却再也没有睡意。坐在梳妆台前,她拿起梳子,一下下地梳理长发,目光瞟到不远处的衣物,眼底的光芒一暗。

    说再见的时间到了。

    将自己打理干净,换上他准备的服饰,盘起长发。她抬起脸,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经过一番打扮,虽然憔悴,却仍然不失娇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眼波流转,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削尖的下巴,不管在东西方人的眼中,她都是个美人。虽然怀过身孕,可身材依然纤细,只是胸部更加饱满了,裹在这黑色洋装里,性感动人。

    以前那个清纯简单的唐颐,早已不见;如今的她,有过丈夫、有过孩子、有过情人……只是一个,为了生存而在人海中沉浮的俗女子。

    她站在镜前,微微侧转脸庞,将一对珍珠耳环挂上耳垂。背后吹来一阵风,闭上眼,仿佛听见了自己曾对科萨韦尔说过的话。

    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

    睁开眼睛,镜子里只有孤零零的自己,背后空无一人,她咬了咬嘴唇,硬是将悲伤的眼泪贬了回去。

 第八十一章 说了再见

    六名身穿党卫军制服的士兵抬着棺木;上头覆盖着一面巨大的纳粹万字旗;小提琴手在边上奏起了哀乐,墓园里举行着庄重的仪式。

    棺木缓慢地沉入土地;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走过;将鲜花和泥土覆盖在棺盖上;牧师拿着圣经在一边致悼词。

    唐颐站在树后;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下葬,悲伤在心间涌动;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亲手安葬他。可是;太多的达官显宦,她和科萨韦尔的关系见不了光;他这样风光大葬,是因为他为纳粹立了战功,而自己的出现只会拖他后腿。

    她等了很久,一直到仪式结束,等那些政党界的要人都离开,她才从阴影中一步走了出来。从树下到墓碑不过十来米,可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冒出一股钻心刺骨的痛意。

    蹲□体,唐颐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他的坟墓前,伸手抚过他的照片。黑白相片上的人,依然温柔微笑,仿佛他不曾离去。眨了眨眼睛,泪水滑落,曾经炙热的爱恋,如今,只剩下这座冰凉的坟墓。

    她动了动嘴,想说一些离别的话,可张了嘴才发现,今生的缘分,一旦画上了句点,说什么都是苍白,做什么都是徒然。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唐颐转过身,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科萨韦尔。

    这是一张和他极其相似的脸,却没有他那不凡于众的气质,她很快便认出了两人的不同。

    年轻人在她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伸手挡在嘴前,干咳了下,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科萨韦尔的堂弟,艾利克。在巴黎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唐颐转回脸,没再看他,对这个人的存在完全不感兴趣。也许这个举动很无礼,可她实在很累,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悲伤,几乎将她逼疯,让她无力再去顾忌其他。

    艾利克也不在乎,伸手掏出一封信递给她,道,“这是我哥哥写给你的。另外,里面还有一把钥匙,他的部分财产将由你来继承。”

    唐颐不记得他还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了信纸上,好似上头还染着科萨韦尔的体温。将钥匙捏在手心里,她打开了信。

    亲爱的唐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阵亡,虽然这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情景,可我们不得不面对。

    在苏联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中度过,每天都有战友在身边死去,我害怕下一个就是我。我一直很努力地想生存下去,可是上帝似乎却不愿和我们同行,没有食物、没有枪弹、没有医药……最后就连我们的斗志也跟着丧失了。

    可是,无论这里的环境多么恶劣,伤口的疼痛多么剧烈,我仍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信念。因为我答应过你,我要活着回来,我会再给你一个孩子。每天都对自己重复这一句话,当它被重复一万遍的时候,谎言也会变的真实。

    ……

    今天,我失去了最亲近的部下,彼得。他是为了救我,而被子弹射中大脑,一枪毙命。看见他在我身边倒下,我的信念瞬间倒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是,当我想起你,力量仿佛又回来了不少。躺在这冰冷的防空洞里,我反复亲吻着你的照片,只有这样,才能重燃希望,让身体上的疼痛不那么清晰。

    我们在撤退的路上,遭到了伊万的偷袭,穷途末路的绝望把我们都逼疯了。这不再是一场战争,而是屠杀,我们每个人都是屠夫,见人就射。感谢上帝,血洗大地之后,我们获得了短暂的胜利,可是和总部的通讯却中断了。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再给亲爱的写信了。请原谅我没有回复,但你的来信我一封封都藏着,它们染着我的血,带着你的思念,也是我走下去的希望。

    我爱你,唐颐,用生命爱你。可惜生命是这样的脆弱,我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九条命?这样,九死一生后,便能回来找你。

    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要轻言生死,就当是为了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库里斯,我也憎恨他,可是,在我走后,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顾全你的人。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会当你的守护神……

    伊万已经攻到外面,没有退路了。现在我该拿起枪,继续奋斗到最后一秒,可是我却忍不住取出了笔,写下这些字。

    也许,是最后一次重复,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唐颐,你的名字是我死前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字。如果,将来你选择忘记,我不会责怪你,曾经的拥有已让我很满足。我会在云端一直看着你,所以你要微笑,让自己幸福。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当人们问起来,谁是你的最爱,请你一定要说是我。

    抱歉,我没有守住承诺,让你伤心了。你失去了那么多亲人,你的父亲,你的孩子,还有我。

    我会永远爱你,不管是生,还是死。

    ……

    唐颐再度哭了,泪流满面,因为他的这些话,一字一字地敲进心田。轻风拂过,就像他温柔的拥抱,人已经离去,影子却还逗留在心间。以前的点点滴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她抿着嘴唇,压抑地哭泣着。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落,没有大声的哭泣,却更令人心痛。那串眼泪就像是有了生命那般,走到它应该去的地方,渗入土中,最后消失不见。

    无法阻止的愁绪在胸中越滚越大,她的两道柳叶眉微微地弯起,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哀伤。短短几个月,却将她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父亲和丈夫相继离去,从此往后,她的委屈和恐惧再无人能懂。

    太多的悲恸,让她奔腾的眼泪停不下来,这成了唯一的发泄方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这场疯狂的战争中,每天都在失去,她不知道上帝还想夺走什么。仿佛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树上的花瓣飘零,在她身边温柔坠落,纷纷扬扬,似在为她哭泣。

    抬起头,看见库里斯在对面的绿荫道上走过,他依然一身挺拔的军装,看起来硬气逼人。那两道目光似乎从不曾离开过她,唐颐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染满了泪水。

    两人对视几秒,他抿着嘴,大步地走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举起手,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

    在科萨韦尔的墓前,唐颐不愿意做出和别的男人亲热的举动,便扭头躲过。库里斯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扳正她的脸,不让她逃避。

    她挣脱不开,只得顺势接过他手上的帕子,抹去眼泪。

    雨越下越大,透过树叶,滴滴答答地打在大理石的墓碑上,也淋湿了彼此的肩头。库里斯陪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唐颐被他拉着,被动地向前跨出脚步,最后一次回首,望向那座华丽却也冰凉的坟墓。

    再见了,科萨韦尔。

    坐进车里,轮子一滚,便驶出了墓地。

    唐颐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和科萨韦尔做了什么交易?”

    库里斯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言,“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不能动你,但要是他自己阵亡了,我全盘接手。他帮我晋升,我帮他料理后事,包括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科萨韦尔将三座城葡萄园的产业留给了她,另外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

    他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没有我罩住你,你一天也活不下去。”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自大,但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外国人,不至于被送入集中营,但受排挤欺压是肯定,即便她有钱,也未必能活得轻松。

    唐颐咬着嘴唇,道,“我不想留在德国了。”

    库里斯怔了下,随即问,“去哪里?回法国?”

    “瑞士。”

    闻言,他握着的方向手一紧,道,“现在战火纷飞的,海关都关闭了,连贸易往来都取消,你怎么去?”

    是啊?怎么去,这确实是个问题。当初科萨韦尔倒是替她办过证件,可惜被这一场突然降临的空袭给毁了,要重办,就看库里斯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你有办法的……”

    库里斯冷着声音,一口回绝,那语气是这样的斩钉截铁,“我没有。”

    她不甘心地反驳,“可你是军警少校,而且,你说过,党卫军里有不少你的校友。”

    他转过头,看向她,咧嘴笑道,“唐颐,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我拒绝,是因为我不愿意,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吗,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无法再自欺欺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座位上,最后一丝希望都捻灭。

    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无奈地问,“那你想怎么处置我?”

    这认命了似的的语调在他听来很是刺耳,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在强人所难,便放软了口气,道,“跟着我吧。科萨韦尔没完成的,我来替他完成。”

    唐颐苦笑,“如果我说不呢?”

    “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有选择。”

    可不就是,事到如今,她就和德国一样,已陷在漩涡中,都没有退路了。

 第八十二章 说了再见

    回到魏玛后;他将她安置在郊区的一间木屋里,这里曾是他父亲打猎时的暂居点。虽然简陋;但收拾一下也能居住,因为离城市远了;反而不受战争硝烟的影响;像是个美丽的世外桃源。

    自从金屋藏娇之后;库里斯的心便飞了,宁愿空着自己市中心的居所不住,每天开车来回跑个80公里;这种劳民伤财的事还做的乐此不疲。

    他隐隐能够体会到科萨韦尔曾经有过的心情;她的存在,给了他一种期待,回家的期待。不管他人在哪里;总会为一个人牵肠挂肚,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

    库里斯越来越喜欢唐颐,嘴里不说,但心却真真切切地沉沦了。任何适合她的东西,他都会带回来送她,这间小木屋变得越来越拥挤。

    在清理空袭遇难家庭时,看见破损的屋檐下,摆放着一架钢琴,竟然完好无损。想到她一定会喜欢,当即劳师动众地拖了回来。花了大力气,出了一身臭汗,终于将钢琴安放妥当。

    做了这么多事,他不过是想看到她对自己笑,现实已经够残酷,德国的日益明显的溃败让他压力巨大。只有她的笑容,能溶解心中的压抑,因为对他而言,那就像冬天里照在雪地上的一缕阳光,明媚而动人。可惜,事与愿违,她仍是冷冰冰的,话也不多。两人之间有一道沟,不管他做什么,都跨越不了。

    他放低姿态,用请求的语气对她说,“给我弹一首曲子好吗?随便什么都行。”

    可是,她拒绝了,连看都没看钢琴一眼。有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冷血,比那些党卫军还冷。

    本喜滋滋地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没喜到她,反而把自己给气着了。她的冷淡,让库里斯那强大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倍受打击,他拉着她的手,问,“我哪里不好?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

    “你很好,就是不适合我。”

    他气得咬牙切齿,差点把钢琴砸了,颤抖着手,指着她道,“算你狠。”

    扔下他,跑去林子里抽了大半天的烟,总算是把纠结在心头的郁闷缓解了。回到屋里,像是没事人一样,照样谈笑风生。

    库里斯自认为慷慨,给了唐颐一段时间去调整,两人同床而眠,却忍住了对她的渴望,硬是没有碰她一根手指。但,*隐忍太久,一旦爆发,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等了一个星期,今天就是他隐忍的极限。

    ……

    …………

    ………………

    可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后,发现什么都没有,晃动在眼前的只有库里斯那双幽深的狼眼,碧莹莹的,散发出幽光。

    “你刚才叫了别人的名字。”他不满地抱怨,眯起眼睛,声音嘶哑,眼底闪出危险的光芒。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她垂下眼睑,低低地道。

    她表面顺从,可声音里却毫无愧疚,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甚至连心动的感觉都没,这让他恼火,更多的是一种浓烈的挫败感。他按住她的肩膀,右手握拳砸了下去,拳头擦过她的脸颊落在枕头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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