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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者三部曲-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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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证据证明GD的行为更恶劣啊。”克里斯蒂娜指出。“可这背后有很多的原因啊。”我反驳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和你争这个问题,我本来就希望你说得对啊。”克里斯蒂娜笑道,“可基因局这群高智商的科学家难道还搞不明白恶劣行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也对,可我觉得人就是再聪明,也容易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看事情。”“可能你有偏见吧,”她道,“毕竟你好友和男朋友都有基因问题。”

“可能吧。”我在脑中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这个解释并非是我赞同的,可我还是说了出来,“我没觉得相信基因受损的理论有什么好处,难道这样就能让我对别人好一些吗?不会啊,还可能正好相反呢。”

不仅这样,我还目睹了它对托比亚斯的摧残,让他怀疑自己。这么看来,真不知道相信基因受损之说有何益处。“你相信一件事,不是因为它能让你们的生活更好过,而是因为它是事实。”她说。“可是——”我细细斟酌着要说的话,“审视某个信仰的结果,不也正是检测它正确与否的好办法吗?”“听着像僵尸人的逻辑。”她顿了一下,“我思维比较诚实派化。老天,我们真是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派别,对不对呀?”我耸耸肩:“也许摆脱它们并不重要呢。”托比亚斯走进宿舍,面容苍白,神色憔悴,最近一段日子,他一直是这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头顶的头发因为睡觉被压向一侧,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自打来到基因局,他一直穿着衣服睡觉。克里斯蒂娜站起身:“好啦,我该撤了。给你们两个……私人空间。”她边说边指了指周围的空床铺,迈出宿舍时还故意夸张地冲我挤了挤眼睛。

托比亚斯淡淡地笑了一下,可这笑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他真的快乐。

他没有坐在我身边,而是站在我的床尾,手指摆弄着衣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道。“好。”我嘴里说着,心里却闪过一丝恐惧,就像心脏监测仪上心电图突然的跳跃。“我想请你答应不要生气,可是……”他有些支支吾吾。“可是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不会随随便便许诺。”我的嗓子一阵发紧。

“嗯,对。”他这才坐下,坐到自己床上还没叠的毯子绕成的弧形凹陷里,躲避着我的目光,“妮塔在我枕头下留了一张便条,让我昨天晚上和她碰头,我去了。”

我挺了挺身板,想着拥有漂亮脸蛋的妮塔脚步优雅地迈向我的男友,愤怒传遍周身。“一个漂亮姑娘让你晚上去见她,你就去了?”我反问道,“你还要我别生气?”

“跟我和妮塔没半点关系。”他声音急切,最终还是看着我说,“她只想给我看些东西。她虽劝我相信受损基因的存在,却只是试探我,其实她一点也不信这东西。她有个分化基因局权力的计策,事成后,GD会获得平等的地位。我们还去了边界地带。”

他把昨晚的所见所闻向我一一道来,讲了通向外面世界的地下通道,讲了边界地带中简陋得快要坍塌的小镇,还有妮塔跟拉斐和玛丽的对话。他还解释了政府隐藏的战争证据,如此一来,人们就不知道“纯净基因”携带者也会犯下弥天大罪,也不知道政府仍然掌权的地区GD是怎样生活的。

听他说着,我心底对妮塔产生了怀疑,却不知道这怀疑到底来源于什么,是我通常相信的直觉,还是我对她的醋意?他说完之后,满怀期待地盯着我看,我紧抿着嘴唇,掂量着自己的决定。“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话?”我问道。“我不知道,她答应今晚带我看证据,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

他握住我的手说。“那妮塔愿意吗?”“管她愿不愿意。”他紧握着我的手,“她要是真需要我的帮助,自然得想办法适应你在我的身边。”

我看了看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又看看他灰色T恤破损的袖口和牛仔裤膝盖处磨旧的部分。我不想同时和托比亚斯还有妮塔在一起,她和他都有受损基因,这是她与他之间一个我永远无法达到的共同之处。这事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而我想知道基因局颠倒是非的证据的急切心情不逊于他。

“好,我跟你去。可你千万别以为我相信她的动机仅限于对你的DNA序列感兴趣,恐怕她对你的人兴趣也不小。”“那你也千万别以为我对你之外的任何人感兴趣。”他把手搭在我的脖子处,轻轻地把我的唇拉到他的唇上。他的吻和他的话,都让我心中泛出丝丝暖意,可我的不安却没有完完全全地消退。

第二十五章 托比亚斯 窃取血清计划

午夜刚过,我和翠丝在旅馆的大厅中和妮塔碰头,周围的盆栽植物开着绚烂的花,呈现出一种被驯服的野性美。妮塔看到我身边站着的翠丝,脸上一僵,仿佛尝到了苦味。

“你保证过不会告诉她,”她指了指我道,“你可是答应要保护她的。”

“我改变主意了。”我说。

翠丝大笑起来,笑声刺耳:“你就告诉他这个啊,让他保护我?好一招高明的操纵手法,佩服佩服。”

我冲她扬了扬眉头,我还从未把它看作“操纵”,这样一想倒有些不寒而栗。

一般我靠自己的直觉便能看出他人别有用心,或是在头脑中思考来龙去脉,可我太渴望去保护翠丝,尤其是在我险些失去她之后,一听到这几个字眼,我的确未斟酌过事情的可信度。

或者说我太习惯撒谎而不愿承认艰难的事实,所以一有可以欺骗她的机会,便欣然接受。

“不是操纵,是事实。”妮塔看上去不再愤怒,只是一脸倦容,她一只手擦了擦脸,又整了整头发,没有辩解,所以她有可能真的在说实话,“这件事,你单单是知情不报,都可能被逮捕。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不好意思,太迟了。”我说,“翠丝已经来了,你有意见吗?”“比起失去你们两个人,我还是留着你们的好,你们这个最后通牒下得很明白了。”妮塔翻了个白眼,“走吧。”

翠丝、妮塔和我穿过静悄悄的基地,走向妮塔工作的实验室。三个人都沉默着,我能听清自己鞋子每次吱吱的响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每一句说话声,每扇门关闭的声音。我总觉得这是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当然,实际上我们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妮塔在实验室门前停住脚步,扫描过工卡,门自动打开。我们跟着她走过基因治疗室,那个我曾看到自己DNA序列的地方,向基地中心我还从未去过的地方进发。这里一片黑暗,阴森恐怖,我们走过时还有尘土从地板上飞起来。

妮塔用肩膀推开另一扇门。

门里是一间储藏室,墙上是一个个笨重的金属抽屉,抽屉上贴着标有数字的纸,这些纸条大概有些年头了,字迹已淡去。屋子的中央摆着一张实验台,台子上放着一部电脑和一台显微镜,一个金发留成背头的年轻男子在桌子一侧立着。

“托比亚斯,翠丝,这位是我的朋友雷吉,他也是GD。”妮塔介绍道。

“幸会幸会。”雷吉向我们微笑致意,他先握了握翠丝的手,又握了握我的手,力道很大。

“先让他们看看幻灯片吧。”妮塔道。

雷吉敲了敲电脑屏幕,又招手示意我们靠近一些:“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翠丝和我交换了个眼神,走到雷吉身后去看屏幕。一张又一张图片闪过。图片是黑白的,画面上布满了小颗粒,有些失真,大概是很久以前拍的。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工夫,我便意识到这些图片展示的是一幕幕人们饱受苦楚的景象:瘦骨嶙峋的孩童瞪大惊恐的双目,沟渠里横着一具具尸体,燃烧着一堆堆的纸……

图片转换太快,像书页在微风的吹动下一页页哗哗掀过,只给我留下了残酷恐怖的印象。我忍不住侧过了脸,不再去看那些图片,深深的沉默正吞噬着我。

起初,我看向翠丝时,她面色如水,这些图片好像没在她心底激起一丝涟漪,可接下来,她的唇开始打战。她紧紧抿起双唇,掩盖住这神情。

“你们看这些武器。”雷吉点开一张图片,图片上一个身穿制服的男子手持一把枪,“这枪是很久以前的,‘纯净基因战争’中使用的枪要比它先进很多。这点基因局也无法否认,它应该来自一场非常古老的冲突,定是基因纯净的人引发的,因为当时还没有基因修改这回事。”

“可一场战争又怎么能瞒住?”我问。

“人们现在都是孤立的,天天连肚子都填不饱,”妮塔轻声说道,“他们只知道别人告诉他们的事,只能看见可以获取到的信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是政府。”

“好吧。”翠丝不停地点着头,语速有些快,话里透着紧张,“这么说来,你们——我们的历史是他们编造出来的。可这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敌人,只能说他们是一群用歪曲信息的方法来……改善世界的人,只不过考虑有些不周。”

妮塔和雷吉对视了一眼。

“问题就在这儿,他们在伤害人。”妮塔道。

她把手放在柜台上,微微向我们探过身子,我再次看到了她身上的革命者印记,她的革命者身份战胜了其他身份,此刻她不再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不再是一个GD,也不再是一个实验室工作人员。

“无私派想提前揭开真相的时候,”她一字一顿地说,“珍宁想镇压住它……正好顺了基因局的意。他们给了她一种非常高级的情境模拟血清,即攻击情境模拟血清,用来控制无畏派的大脑,这也导致了后来无私派的毁灭。”

我想了几秒,慢慢解析着她的话。

“不可能。”我说,“珍宁跟我说分歧者——就是纯挣基因携带者——占比最高的派别是无私派,你们刚刚也说了基因局格外珍视这些人,还派人去挽救他们。那他们为什么还帮着珍宁杀害他们?”

“珍宁错了。”翠丝冷冷地说,“伊芙琳说得对,是无派别人群中分歧者比例最高,而不是无私派。”

我转向妮塔。

“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拿大批分歧者的命做赌注,我需要证据。”我说。

“那你觉得我们为什么大半夜到这儿来呢?”妮塔打开了另一排灯,光线照亮了那些金属抽屉,她在墙根前来来回回地走着,“我能进到这里,其实是费了很长时间才拿到的许可,比理解我看见的情形时间还要长。其实这些全都是一个GP支持者帮我的。”

她伸手打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装有橙色液体的瓶子。

“是不是有些眼熟?”她问我。

我试着回想,想起攻击情境模拟之前他们给我的那一针,当时翠丝正要闯考验的第三关。记得是麦克斯把一管液体从我的脖子处推进体内,重复着我自己做过无数遍的动作。记得他把针管插进我的皮肤之前,那管液体被光照着,正是橙色,和妮塔手中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

“颜色是一样,可这能证明什么呢?”我道。

妮塔把小瓶子拿到显微镜前,雷吉从电脑旁的托盘中抽出一个载玻片,拿起滴管在载玻片上面滴了两滴橙色液体,又拿起一个盖玻片盖住。他小心又稳当地把它放到显微镜下,手法娴熟,好似这个动作重复过无数遍。

雷吉敲了几下电脑屏幕,打开一个叫“显微扫描”的程序。

“懂得用这台机器又知道密码的人都能随意获取信息,那位GP支持者把密码告诉了我。”妮塔说,“也就是说,我们很容易得到其中的信息,只是没人想过仔细研究这些,GD一般也没有系统密码,所以我们本来也不会知道这些信息的。这间储藏室是为废弃的实验准备的,比如失败或过时的发明啊,或者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她一只眼看着显微镜,手忙着调显微镜的调节器,调试着镜头。

“好了。”她说。

雷吉按下电脑上的一个按钮,一大片文字出现在屏幕上方的“显微扫描”栏中,他指了指文字中间的部分。我细细读了一遍。

“情境模拟血清V4。2,协调大批目标;远距离传送信号;不包括原始配方中的迷幻剂;情境模拟内容由程序操作员设定。”

就是这个。

这就是攻击情境模拟血清。

“如果这东西不是基因局发明的,那么在基因局又怎么能找到?”妮塔反问道,“他们把血清投放在实验里,却又不把血清回收,而是让市民自行对其进行改良。换句话说,就算这血清的改良者是珍宁,他们也不会从她手中偷过来,既然这里有这种东西,那就说明这是他们发明的。”

我怔怔地盯着显微镜下发亮的玻片,看着目镜下游走着的橙色液滴,吐了口气,却带着颤。

翠丝有些喘不过气地问:“为什么?”

“无私派要把真相告诉市里的人,你也看到这样做的后果了:伊芙琳成了实际的霸主,无派别者无休止地镇压派别成员,如果不出所料,派别早晚会联手起义,抵抗伊芙琳,成千上万的人就会丧命。还有一点毋须多言,揭露真相会危及整个实验的进行,”妮塔道,“所以呢,就在几个月前,无私派意欲向城市泄露伊迪斯·普勒尔的视频,险些引起大规模的毁灭和恐慌之时,基因局大概是想通过牺牲无私派来防止整个城市蒙受更大的损失,即使这要以几个分歧者的命做代价。他们觉得牺牲无私派总比牺牲整个实验要好,后来就与他们知道肯定会同意这样做的珍宁·马修斯取得了联系。”

她的话将我包围,一点点渗进我的体内。

我双手扶住实验台,台面的凉意渗进我的手心,我看着台面那抛光金属映出的有些扭曲的面庞。

我虽然大半辈子都恨着父亲,却从未恨过他的派别。无私派从来都是那么安静,它的团体精神、它的方针路线在我看来一直都很好,可如今这些善良无私的人却惨死了一大半,死在无畏派的枪下,死在珍宁的推动下,死在基因局在背后提供的力量下。

这些人里面,包括翠丝的父亲母亲。

翠丝僵立着,双手无力地垂着,手因为充血而有些发红。

“这还不都是因为他们对这些实验的盲目信仰吗?”妮塔站在我们身边说道,好似把这些话强塞进我们脑子的空隙里,“很显然,基因局把这些实验看得比GD的命都重,而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

“越来越糟?比杀掉整个无私派还要糟吗?怎么可能?”我问。

“差不多有一年了,政府一直威胁着要关闭所有的实验。城市里的人们无法平静地生活,所以一个又一个的实验相继失败,大卫总会及时地找出新办法恢复秩序。如果芝加哥也出了岔子,他还可以那样做,他可以随时重置所有的实验。”

“重置所有的实验。”我重复着这句话。

“用无私派的记忆血清呗,”雷吉接过话茬,“确切地说,用的是基因局的记忆血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都得重新来过。”

妮塔简洁地说:“基因局的人会违逆大家的意愿,抹掉他们活过的所有痕迹,仅仅是为了解决并不存在的所谓基因‘受损’问题。这些人有做这事的权力,可这种权力根本不应该为任何人所掌握。”

记得约翰娜当时向我提及友好派把记忆血清注射到无畏派巡逻兵体内的时候,我曾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抹掉一个人的记忆,无异于改变了他们本身。

突然间,我不再在乎妮塔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只要它能给基因局重重一击就行。这短短几天光景,我获知的信息已让我觉得这地方压根儿不值得拯救。

“你们有什么计划?”翠丝问,声音却太过平缓,平缓到有些机械。

“我会让边界地带的朋友从地下通道冲进基因局基地。”妮塔应道,“托比亚斯,你负责在这一过程中关掉基地的安全防范系统,确保我们不被逮住,这和你在无畏派控制室中干的活儿基本一样,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难。然后我、拉斐和玛丽闯入武器实验室,窃取记忆血清,以免它落在基因局手中。雷吉将在暗中帮助我们,进攻那天他会帮我们打开地道的大门。”

“你们要那么多记忆血清做什么?”我问。

“毁掉。”妮塔语调平静地说。

我此刻的感受很奇怪,像是放了气的皮球一般空荡荡的。我不知道自己想象中妮塔的计划会是怎样,但不是这样——这个计划听起来太微小,太被动,实在不足以对发动攻击情境模拟,告诉我我的本质以及我的DNA序列有问题的人作出回击。

“就这些吗?”翠丝终于从显微镜上面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妮塔,“你明明知道基因局是造成成百上千人丧命的罪魁祸首,却只计划着……只计划窃取他们的记忆血清?”“我可没记得邀请你来评论我的计划。”“我并没有评论你的计划,”翠丝道,“我是在告诉你,你说的话我不信。你那么恨他们。听你说起他们的语气就知道。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敢肯定不仅仅是窃取血清这么简单。”

“他们用记忆血清来让实验继续进行,这血清是他们控制你们城市最强有力的武器,我想要夺走它。我要说,目前这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足够大的打击。”妮塔声音温和,好似在给一个孩童解释着什么,“我可从未说过我的计划到此为止。首次进攻最好不要用尽全力,我们的计划要慢慢来,而非一蹴而就。”

翠丝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托比亚斯,你来吗?”妮塔问。我的目光先是从站姿紧张的翠丝身上掠过,又看向了神情放松、蓄势待发的妮塔。翠丝所看到的、听到的,我没看到、没听到。我只是一想到说“不去”,好像整个身子就会崩溃,瘫软在地上。我不能袖手旁观,即使力量再小,我也必须做些什么,我不明白翠丝的心里为何就没有同样的渴望。

“嗯,去。”我说,话音刚落,翠丝就猛地转向我,双眼圆睁,满脸写着不相信。我没有理会,接着说道,“我能关掉安全防御系统,可我需要友好派的友好血清,你们能想办法搞到吗?”

“没问题。”妮塔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行动的时机我以后再告诉你。雷吉,咱们走吧,让他们这对小情侣单独……谈谈。”雷吉冲我点点头,又冲翠丝点了点头,转身和妮塔一块儿走出了屋子,轻轻地带上了门,没发出一点儿声响。翠丝转向我,两只胳膊抱在胸前,宛如护卫着她身子的两根铁条,把我挡在铁条之外。

“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她在胡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看不出是因为她并没有胡说。”我道,“我也跟你一样能判断人撒没撒谎。我觉得你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是嫉妒吧。”

“我没有嫉妒!”她发怒地瞪着我道,“我只是在分析问题,她肯定在打更大的算盘。如果换成我,要是有人想让我加入他们,却还对我撒谎,我肯定要离他们远点。”

“可你不是我。”我摇头道,“天哪,翠丝啊翠丝,是这些人杀了你父母,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我说过我不想报仇吗?”她简短生硬地回道,“可我没必要刚听到一个计划就急着加入。”

“我带你来是想对你坦诚,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对人下结论,更不是让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忘了上次你没信我‘随随便便’结论的后果?”翠丝冷冷地说,“后来你发现我说中了,伊迪斯·普勒尔的视频的确改变了一切,伊芙琳是什么人也被我猜到了,这件事我同样也没猜错。”

“可不是吗,你永远都是对的。”我道,“可徒手闯入险境是对的吗?糊弄了我,然后半夜三更一个人去博学派总部送死是对的吗?还有皮特,关于他,你又说对了吗?”

“别拿这些事来挤对我。”她指着我道,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受家长训斥的小孩,“我可没说过我是从不犯错的圣人,倒是你——你根本无法从自己的绝望中看清事实。你因为渴望母爱,就轻信了伊芙琳的哄骗,现在你又因为渴望证明自己没有毛病而——”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浑身一颤。

“我没有毛病。”我轻声道,“真不敢相信你竟对我这么没信心,竟然劝我不要相信自己。”我摇着头道,“我做什么事不需要你点头吧。”

我朝门的方向迈进,手正欲拧开门把,她突然说:“为了让自己的话成为最后决定,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行事还真‘成熟’!”“那因为别人漂亮就质疑她的动机,是不是也‘很成熟’啊?”我愤愤地离开了房间。我不是个轻信他人、绝望,而又摇摆不定的人。我也没有毛病。

第二十六章 翠丝 线人

前额抵住显微镜的目镜,我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橙棕色血清。

一直忙着找出妮塔的谎言,我险些忽略了一个事实:基因局必定先改进了这种血清,又想办法把它给了珍宁。我从显微镜前挪开。珍宁挖空心思地留在那个城市,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与外界接触,可她怎么又反过来跟基因局的人联手呢?

我想基因局和珍宁有着共同的目标,都想继续维持这个实验,都害怕它停止后的后果,都不惜把无辜大众的命作为代价。

我原本以为基因局基地是一个可称作“家”的地方,可这里面却到处是杀手。想到这里,我身体的全部重量都移到了脚跟上,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推了一把,接着走出了这个屋子,心怦怦直跳。

走廊里有几个身影在我面前晃着,我不予理睬,径直走向基因局基地深处,慢慢地一步步移向这恶魔的要害之处。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自己对克里斯蒂娜说的话,这里会不会也可以变成一个叫家的地方。

“是这些人杀了你的父母。”托比亚斯的话一遍遍回荡在我的脑际。

我不知走向何处,只知道我需要空间,需要空气。我一手抓着身份识别卡,半走半跑地穿过安全栏,奔向那座雕塑。水箱上方的灯是熄灭的,水依然每过一秒便落下一滴。我立在那儿,只是看着它。突然间,在雕塑的另一边,我看到了哥哥。

“你还好吧?”他试探着问。

我一点也不好。我本以为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留下的地方,这里没有动荡,没有腐败,没有控制,以为可以在这里找到归属感。现在我也该觉悟了,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地方。

“不好。”我道。

他绕过石雕,朝我走来:“怎么了?”

“怎么了?”我大笑起来,“这么跟你说吧,我刚发现这个世上还有比你更差劲的人。”

我猛地蹲下身子,双手抓着头发,身子变得麻木,又因为自己的麻木而恐惧。基因局是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可为什么只有不断重复这句话,我才能让自己相信?我这是怎么了?

“哦,对……不起?”他说。

我挣扎了半天,嘴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知道妈妈曾告诉我什么吗?”他提起母亲时竟没有一点愧疚之色,好像从未背叛过她,听得我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她说每个人身上都有邪恶的一面,爱他人的第一步就是承认自己身上邪恶的那一面,这样我们才能够谅解他人。”

“你不就是想让我这样做吗?”我站起身,没精打采地回道,“迦勒,我是做过很多坏事,可我绝对不会亲手把你推向断头台。”

“你不能这样说,”他的声音像在乞求我,乞求我承认自己和他是一类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你根本不知道珍宁的说服力有多强——”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如紧绷的橡皮筋一般断掉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冲动,挥起拳头抡向他的脸。

头脑一阵发热,我只想着博学派摘掉我的手表,脱掉我的鞋子,带我走到那张空台子旁,他们将要夺走我的生命。或许,那张空台子的摆设也有迦勒的功劳。

我本以为怒火已经过去,可当他双手捂着脸踉跄着后退时,我还是追了过去,一把抓住他身前的衣服,用力把他摔向石雕,还尖叫着,骂他是个懦夫,是个叛徒,嘴里喊着要杀了他。

一个守卫忙走过来。她的手一碰到我的胳膊,我便从怒火中清醒了过来,放开迦勒的衣服,甩了甩有些发痛的手,转身离去。

在马修的实验室,一把空着的椅子上搭着一件浅褐色的毛线衣,衣服的袖子扫着地面。我从没见过马修的主管,所以不禁怀疑其实所有的活儿都是马修干的。

我坐在毛线衣上,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指关节,揍了迦勒之后,手上有些地方被划出了小口子,还有点点的淡淡瘀青。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拳在我们两人身上都留下了印记。想来倒也合适,世界的运转方式真是奇妙。

昨天夜里,我回到宿舍,没看到托比亚斯,心中夹杂着怒气,睡不着了。似乎过了好几个小时,我只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最后决定不参与妮塔的计划,可也不去阻止她。攻击情境模拟背后的阴谋激起了我对基因局的恨意,我想看着它从内部瓦解。

马修长篇大论地讲起科学理论,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做一些基因分析,其实还好,可在这之前,我们找出一个办法让记忆血清的化合物像病毒一样快速复制,通过空气传播。”他说,“之后又对症下药,发明出了疫苗,当然这疫苗只有四十八个小时的功效,可总比没有好。”

我点头道:“就是说……你们目的是更有效地开展其他的城市实验,对不对?能让记忆血清在空气中自行传播,就没必要给每个人注射了。”

“正是正是!”见我对他说的话有些兴趣,他神色中立即闪过一抹激动,“这种方式能更有效地把特定人群选出来。只要预先帮他们接种,病毒在二十四小时内传播,期间疫苗的药效还在,所以对他们没有影响。”

我又点了点头。“你没事吧?听说昨晚你打了谁,还是警卫人员把你拉开的。”马修把放在嘴边的咖啡杯搁下。“是我哥哥,迦勒。”“啊,他又做什么了?”马修问着,扬起一边的眉毛。“其实他什么也没做。”我用手指紧捏着毛衣的袖子,大概是穿久了的缘故,袖子有些破损,“我本来就快要爆发了,他又刚好碍事。”看他的面部表情,我似乎已知道了他想问的问题。我打算把妮塔的事情都向他解释明白,只是不知道他这人是否可信。“我昨天听到些风言风语,”我试探着说,“有关基因局,有关我的城市,以及情境模拟。”他微微挺了挺身板,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怎么了?”我问。“这些你是不是听妮塔说的?”他问。“正是。你怎么知道?”“我帮了她几次,还让她用那间储藏室。她有没有告诉你别的什么?”

马修竟是妮塔的线人?我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真没想到特意区分开我的“纯净基因”和托比亚斯的“受损基因”的男孩竟然暗地里帮妮塔。

“她说她有一个计划。”我慢悠悠地道。他站起身朝我走来,紧张得出奇,我本能地躲开他。“要开始了吗?你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吗?”“怎么了?你为什么帮妮塔的忙?”“还不是因为这一套‘基因受损’的谬论太荒唐了。快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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