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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七年(清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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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我正窝在躺椅上看《搜神记》，听胤祯说，这是九阿哥费了好大劲从宫外弄来的，我对这些神怪小说很是好奇，捧在手里视若珍宝。
“你倒是清闲得很！”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书都掉在地上。
四阿哥站在门外，手里拿着纸卷，像是刚办完差的样子。他走进来，毫不客气的坐下，“字练的怎样？写几个我看看。”
我给他倒了杯茶，磨磨蹭蹭的走到书桌前。想想头一天写的时候我还有些兴趣，后来练来练去也没个长进，虽然我已经很努力照着四阿哥给我的帖子写，但就是学不像。犹豫了半天，终于下了笔。我尽量把每一笔都放慢，希望能仔仔细细的写好一个字。只是写得越慢，我的手抖得越厉害。字写的歪歪扭扭，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挪着步走到四阿哥面前，正思索着要不要把字拿给他看，他一把抢了过去，眉头越皱越紧。
“这就是你这几日练的字？这写的像什么？软弱无力，毫无神韵可言！”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翻看了我摊在桌上的纸，“就这两张？我怎么说的？叫你好好练字，切勿偷懒！你是怎么听的！”
我自知理亏，也不敢出声。他生气的样子真的很恐怖，脸色泛白，紧盯着我的目光如两把锐利的利剑，像要把我刺穿。他把帖子一扔，盯着我继续练，自己坐在凳子上翻看起我看了几页的《搜神记》。
“你都看过些什么书？”他翻了几页问道。
“《西游记》，《世说新语》，《洗冤录》这些。”
“你一个姑娘家看《洗冤录》？”他像是听到了奇闻怪谈一样的反应。
“好奇就看了。” 我是看过电视剧才去看的，可惜不能告诉你。
“这些书往后还是少看为妙，你阿玛没教过你其他的么，像是…… ……”
我打断他，“《女诫》，《列女传》之类的是吧？”他点点头，“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看了我也变不成那样的女子。”
“强词夺理。”他看我的表情跟阿玛当年给我贴上“孺子不可教”的标签时一样。
“这幅字帖你给我好好练上六十遍，十天后我来检查。”
“六十遍！大哥！您好歹也得考虑考虑我阿！我很忙的！”
“你忙些什么？无非就是琢磨着怎么偷懒、怎么捣鬼。”看来他真的很不满意我，我小七虽不是什么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但也从未被人这么评价过。
“那…… ……吃喝玩乐，也是要时间的…… ……”我说的越来越小声，怕再看到那张紧绷的脸。
“六十遍，没的商量，若再犯懒，到时候就有你受的！记得了？”放下我的书，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我的天！十天要写六十遍！我的右手要废了，我悲哀地想。四阿哥的这幅字帖，抄的是《孝经》里面的一段，足足有三页纸这么多，六十遍就是一百八十张！我祈祷四阿哥明天早上起来突然摔一跤把这事给忘了，或者干脆把我忘了，否则我怎么也是写不完的。
哀怨归哀怨，我可不想再看到四阿哥生气的样子，更难以想象他所说的“有你受的”会怎么样，只好强逼自己练习。
几日后，胤祥拿了几本书来看我，我跟他抱怨起习字的事，原本以为他至少同情我一下，想不到胤祥竟觉得能叫他四哥亲授书法是件荣幸的事，说是四阿哥不随便教人。我气的拿了书狠命地砸他。
不过，胤祥的到来给我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四阿哥要去江南办差了。据胤祥说，这次他跟着四阿哥去江南，是为了帮皇上彻查江南盐商捐税的事，怕是没有一个月回不来。我装着很难过的样子，其实心里祈求江南的盐商们奸诈些，再奸诈些，最好四阿哥常年驻扎在江南，那么我那六十遍的作业就永远没有到期之日。
月瑛
随着四阿哥去了江南，练字的事“很不幸”地又被我抛在脑后，反正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先好好的玩上十天半个月，到月底再赶也不迟。于是，我每天依旧是给太后讲讲故事，和胤祯他们打打闹闹，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我的书看的差不多了，想起八阿哥好些日子没来，问了胤祯，说是皇上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要给八阿哥纳妾，恼的八福晋天天在府里大吵大闹，弄得几乎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这件事。
我虽然同情八阿哥的遭遇，但也能理解这位名声响当当的八福晋。我有的时候就想，换做是我，我是会像八福晋那样大闹一番，还是会默默的承受。
这一日晌午，我正从太后寝宫出来，走到小院前瞧见八阿哥的侍从在门口张望。这个侍从我见过几次，虽不熟悉，也算认得脸。他向我行个礼，说是他们主子要见我。我听的有些纳闷，平时八阿哥都是直接到我这里来，怎么今日倒叫个随从过来还要神神秘秘的找地方说话，只是碍于情面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就跟着他一路走。
走到湖边的时候，他停下来指着湖中的亭子说：“姑娘，我家主子就在亭中。姑娘请。”
正午的阳光猛烈刺眼，只能依稀看到亭中端坐一人，加上他大半个身子叫旁边的宫女遮挡了，根本看不清是谁。我不顾这么多，定了定心向亭中走去。走进亭子我才意识到不对劲，不禁大吃了一惊，原来亭中之人竟是名女子！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位福晋，不，应该说是八福晋。
“玉瑶见过八福晋！福晋吉祥！”我知道八福晋今天找我来，绝不是什么好事，需万分小心不得罪了她才好。
“哟！这就是玉瑶姑娘啊！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瞧瞧，这生的多好呀，比那御花园的牡丹花还要娇艳几分哪！”八福晋言语间毫不客气，我尽量沉住气应对着。
“玉瑶不敢！素闻八福晋艳丽多姿，玉瑶今日有幸见到八福晋，实乃玉瑶之福。”
“哼！好一张利嘴。难怪哄得爷们儿们一个个轻飘飘，整日的往你的小院跑！”
“八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们爷从前不爱呆在宫里，自从你进了宫，没事的就往宫里跑。十四弟就不说了，连带我那个身份高贵，平日里对人爱理不理的表哥都被你迷的团团转，三天两头的给你送定情物，你敢说你没有勾引爷？”
对于她的尖酸刻薄，我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欣赏她，因为她正为捍卫自己的爱情而努力。
我浅浅一笑，说道：“八福晋想来是误会了。玉瑶和几位阿哥自小相识，有的只是兄妹朋友的情分，绝无男女之情。要是说他们来我的小院，也只是同情玉瑶小小年纪独自入宫。至于那些东西，不过是大街上小商小贩的玩意儿，是爷们可怜玉瑶实在闷的慌拿来给玉瑶解解闷，也非什么定情物。”
听我这么说，她仍是拿厉眼瞪着我，只是口气稍稍缓和了些。“那皇阿玛怎么会突然让爷纳妾？难道不是你么！”这八福晋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竟以为皇上是要八阿哥纳我为妾。“八福晋，皇上要八爷纳妾的事，玉瑶若不是听十四爷提起，根本就不会知道。就是太后，也未曾跟玉瑶提起过一字半句。”
“你真不知道？不是你要入府么？”她开始相信我的话，我想既然话摊开了，就讲个明白，也免得她继续误会，没的生点事端出来。
“确实不知。此事也和玉瑶完全无关。八福晋，其实在玉瑶看来，爱情是自私的。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既给了一个人，就再容不下其他人，所以玉瑶不能接受和其他人分享一个丈夫。玉瑶想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感情。再者，玉瑶对八阿哥并无男女之情，又何来的入府一说？”
“爱情是自私的，爱情是自私的…… ……”她重复着我的话，眼里的骄傲跋扈变成了不安和伤心，“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女人要从一而终，而他们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我受不了，我就是看不得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她越说越伤心，想来为了这件事她已经压抑了很久。
“福晋，八阿哥他不也拒绝了么？作为皇子，为了不纳妾而违背皇上的旨意，他已经很不容易。这说明他心里有您。请恕玉瑶大胆，福晋您实在不应该为了这事再跟八阿哥闹脾气，这只能增加八阿哥的压力。皇上这么做，也是为皇家子嗣着想，任何一个阿哥都逃不掉。既然他的婚姻不能做主，您就是争也无济于事，反而还要八阿哥在皇上那儿为你开解。这样，他会更难做。”我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心话，八阿哥这些年来对我也照顾有加，我实在不愿看到他烦恼为难。
“这样就要看着他一个个的娶进门么！”即使骄傲如她，在爱情面前也只能乖乖低头。
“您答不答应，他都会一个个的娶进门。这一次他可以拒绝皇上，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甚至下下一次。在玉瑶看来，他会娶多少个进来都不重要，这是他作为皇子的附属品。重要的是，他的心里有几个。八福晋，您是他的妻子，您很明白八阿哥对您的感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八阿哥一个做孝顺儿子的机会呢？”
八福晋有些失神地坐下来，捏着手中的丝娟，盈盈地讲起了一个关于他和她的故事。她双眼眺望着远方，柔和的表情像是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此刻的她，只是一个面对爱情不知所措的弱女子。
“玉瑶姑娘，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你很特别，那些念头我虽敢想，可却从来不敢说出来，你却说的如此轻易。是我误会你了。”她鼓足勇气般，握起我的手，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越发的欣赏这个因为爱情而美丽的女子。“福晋无需介意。老实说，玉瑶很羡慕福晋您，有八阿哥这么一位一心一意待您的人，两情相悦又能结为夫妇，是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福晋已经很幸福。”
“我叫月瑛！玉瑶，你真是不一般的姑娘！今天月瑛惭愧，说了不该说的话，月瑛想跟你做个朋友，不知玉瑶姑娘…… ……”
“月瑛姐姐！那玉瑶可就不客气了！”
亭中的两人互相携着手，紧张的气氛瞬而被一片和谐温馨所取代，姐妹间的称呼，是两人间惺惺相惜的产物。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郭络罗*月瑛，这个骄傲的女子，竟成为我一生的挚友，见证了我一世人生的喜怒哀乐！
*
乾西五所。
胤祯站在窗前，心里满满都是那小小人儿的影子。今日听说八嫂去找小七着实吓了一跳，八嫂这阵子为了八哥的事闹得正厉害，突然去找小七，大概又是在哪儿听了些闲言碎语。想想八嫂嘴不饶人，小七又是直性子必定会受委屈。原本心急火燎的就要赶去，哪知皇阿玛突然驾到，胤祯只好派了小初子去守着。
胤祯提心吊胆了大半日，不料小初子回报小七不知道和八嫂说了什么，两个人竟然在小亭里携手而坐，这倒叫胤祯百思不得其。好在小初子够机灵，偷偷躲到长廊的花盆边偷听了两人的对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喃喃的念着她的话。自从那年第一次的相遇，她在他的心中就再也不曾离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经意间那小人儿竟已在他心中扎了根，牵动着他心头的每一丝，每一寸。
小七，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只要你！这是我爱新觉罗*胤祯给你的承诺！
此生此世，天地为证！
初萌
八福晋的误会解除后，八阿哥曾经亲自来跟我致歉，言语间满是对妻子的维护和疼惜。而纳妾的事也因为八阿哥的一再拒绝，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初春的天气变化无常，太后因为感染风寒，这几日都是卧床休息。而我，就一直侍奉在左右，帮着兰姑姑照料太后。我总觉得兰姑姑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的话很少，眼中流露的是苍凉的淡漠。我常常看见兰姑姑望着东北边的天空发呆，也许，是在思念着什么人吧。
太后的病情一直反复，太医连续换了几副方子都不见好，连皇上也来探视过好几回。直到这一天，太后早上起来精神见好，人也舒爽了很多，皇上得了消息，下了朝直接就来了慈宁宫。
太后的好转让皇上心情很愉悦，还谈起了四阿哥在江南的事。提到四阿哥的时候，皇上像是不经意的问起了我习字的情况，我只好胡诌了几句打算敷衍过去，哪知皇上好像有意要看我出丑似的，告诉我四阿哥明日就回宫，现在已到达离京郊不远的驿馆里。我这才发现事态严重，因为四阿哥布置的那六十遍作业，我零零散散才写了十多遍，一天的时间就算紧赶慢赶也完成不了，我不敢想象明天四阿哥看到我那十几张写的软趴趴的大作时会怎么收拾我。
情况紧急，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只知道来来回回在房里走来走去。
*
八阿哥，月瑛，九阿哥，十阿哥，胤祯和我围坐在书桌前，分秒必争的努力着。
话说当时正当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胤祯又及时的出现了。他怕我被四阿哥责罚，连忙找来了九阿哥和十阿哥，顺带连进宫探视良妃的八阿哥两夫妻也带了来。
戌时三刻。
“八阿哥，您的坐姿真优雅。”
“呵，谢谢。”
“不过，您能写快点儿么，我赶着交差。”
“呃，好，我尽力。”
“月瑛姐姐，九阿哥，你们辛苦了。”
“十阿哥？十阿哥？十阿哥！”我一拍桌子，十阿哥猛地惊醒过来。
“这是怎么了？爷睡着了么？”
“睡得可香了！十爷，玉瑶明日的生死就交在您老人家手里了，您倒是上点儿心哪！”可不是，任重还道远着哪！
“得了得了！爷不睡了还不成么！玉瑶，可说好了，往后每隔三五七天，你可得捣鼓点新鲜点心出来给爷尝尝，爷今天可是花了大力气的！”这个十阿哥每回出点力总要双倍的回报。
“知道了知道了，十爷，您快点儿吧！一会儿宫里就该下钥了，你们都得回府了，到时可就赶不及了！”
“小七，别担心，剩下的我替你写完！”还是胤祯最勤劳，闷声不响的已经写了快二十遍。我停下来坐在桌前，要不是皇上的一句话，我现在一定正睡得香；要不是四阿哥，我这房里也用不着三更半夜的还灯火通明，六个人，哦不，应该是五个人在这儿奋笔疾书。我越想越生气，你个“冰雕四”！“冰雕四”！“冰雕四”！
要知道坐镇指挥也是个体力活，我既顾着这个，又看着那个，累得趴在了桌上。天，您晚点儿亮吧。
“小七，累了么？去歇会儿吧。”胤祯推了推我，找了件衣服给我披上。
“她累什么！一晚上就动了动嘴皮子，爷的手都快断了！”某个人得到不公平待遇咆哮着。
“老十！写你的字！”某九哥出声制止。
桌上的纸越堆越高，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一切，听天由命了。
*
胤祯看着熟睡的小七，小脸红扑扑的真想咬上一口。上次偷偷亲了小七，叫胤祯偷乐了好几日。
亥时已过，其他人早已离去，胤祯抱起小七，动作轻柔的像是怀抱着初生婴儿般小心翼翼，怕是一个动作就弄醒了她。这怀里的小人儿娇小纤细，轻的抱在手里的感觉都不真实。胤祯心疼的替这小人儿理了理前额的碎发，自从进宫小七就瘦了不少，小时候圆圆的脸变尖了，这么爱吃但就是不见长肉。
将来娶了回去，非得好好给她补补才行。想到这里，胤祯的心里暖暖的。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上绵绵的一吻。
小七，我的小七！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娶回家呢？什么时候才能天天这样抱着你，把你放在手掌心里疼着呢？
胤祯拉过被褥，小心的替她掖好，重新走到书桌前。调暗了的灯芯在墙上打出幽幽的光晕，光晕下疲惫的他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地奋战着。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头，看她睡得香，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直甜到他的心坎里。
紫禁城里的人早已进入梦想，胤祯看着桌上堆得似山的纸，满足的微笑起来。因为怕吵醒了那小人儿，他只是略微整理了下，悄悄熄了灯，再深深看了她一眼，静静地离开了。
*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翠烟才帮着我洗漱完，正准备吃早餐，四阿哥就进来了。
“四阿哥怎么这么早，我早饭还没吃呢！”我不满的抱怨，他这一来，我今天的早饭要泡汤了。
“都下朝了还早？姑娘家起的这么晚！没个规矩！”他又皱眉！骂起人来和他老子一模一样。
“大清律例规定姑娘家必须早起么！”我愤恨不平，不说你自己是公鸡习性！
“六十遍功课呢？我这次去了江南办差，可便宜你了！”他好像在自己家一样，拿起我架子上的书随便翻看起来。哼哼，幸亏我有准备，希望他就随手翻一翻，别看的太仔细才好。
昨晚我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今天起来看见一堆纸叠在桌上，想来胤祯他们已经写完。这些纸堆得乱七八糟，我不好意思就这样拿给他，于是稍稍理了理。呵，厚厚的一叠，足有一百八十多张哪！
他看了很久，一张一张的翻，翻的我的心跳加倍的增速。这一回，他意外的没有皱眉，我正庆幸没有被看出来，就听见他冰冷又带有讽刺的声音传来：“你在宫里倒是好人缘，竟然找来那么多个枪手，连老十也肯来帮你的忙。”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及，本来我就写不完被他骂，反正怎么都得挨骂，还不如大大方方些。
“你怎么知道有十阿哥？”他的眼力倒是好，十阿哥昨天半睡半醒的字也能被他认出来。
“学堂上夫子有时会评点我们的字，看的多了，就都认得。”原来如此。
“这张是谁的？更像出自女子之手。”他拿出月瑛的一张问道。
“你还挺聪明的嘛，这张是八福晋写的。”
“你还真是有本事！堂堂八福晋都给你请来了，难怪——这是什么！”他说着说着突然狠抽出一张，我被他突然的转变弄得莫名其妙，伸长了脖子瞄了一眼，天哪！一张写满了“冰雕四”三个字的纸，这样还不算，在右下角居然还画着一只翻着白眼的乌龟，最惨的是，乌龟的背上很不小心写着一个“禛”字。我努力回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闯下这祸的，脑子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问你这是什么！”他重重地喝道。
我不得不承认他发起脾气来真的很吓人，平时已经够威严了，生气的时候拳头紧握，脸色总是泛着白，犀利的眼神足够把人看穿。我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豁出去了，居然跟他顶起嘴来：“你这么凶做什么！人家心里又是怕又是气，随手画两笔抒发下感概嘛！”
他愣了愣，似乎不怎么生气了，反倒是带着一种探究的神情打量着我，说道：“你气什么，又怕什么？”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应道：“气的是你丢下个字帖，又不教我练字的方法。我练的不好，你还怪我！我要那么本事，还不如直接去练王羲之呢！你总不及王羲之写得好！”
“你倒是还知道王羲之？”他看上去不能相信的样子。
“我不仅认识他，我还认识他儿子呢！”
“那你怕什么？”
“你生气的样子很吓人，我又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写的这些字…… ……”我边说边低头，可怜兮兮的样子。
“哼。”他闷笑一声。笑？他居然在笑！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放下那些功课，仔细地摊开一张纸，用纸镇轻轻铺好，脸上的笑容一瞬间隐去，快的让我简直怀疑是不是刚才吓过头出现了幻觉。
“过来！”又过来？我走过去接过他递过来的笔，看着他不明所以。他的脸上重新出现那抹奇异的笑，右手握住我的手，左手撑在书桌上，带着我一笔一划的写起来。
我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温热的气体呼在我的脖颈里，弄得我痒痒的很是难受。我不舒服的动了动，反被他揽的更紧，我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羞红了脸。
他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妥，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命令道：“别动！认真点！”
我不得不定下心来，跟着他的动作一笔一划的写起来。这种被怀抱着的感觉让我感到不安，我应该是讨厌这个男人的，因为他一向都不满意我，每一次都对我诸多挑剔。但不知为什么，此刻的我竟觉得很温暖，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从心底慢慢浮起。我的手被包裹在他的大手里面，转动间感觉到他手心布满了茧子，有些粗糙，暖暖的温度却由他的手传递到我的手中。
我们都没有说话，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写了满满的一页。他放开我，我好像找到了点感觉，照着刚才的样子写起来。我们就这样，我练一会儿，他带一会儿，不知不觉竟足足练了一上午，直到我的肚子“咕咕”叫出声，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我捂着肚子，它却像得到鼓励似的一个劲的叫，我尴尬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四阿哥看着我，又“哼”地笑出声来。我头一回看到他连着笑两次，要是现在有旁人在，四阿哥大概可以甩掉“冰山”这个绰号了。
“你好好练，还是六十遍，过几日我要去山西办差，这次你有两个月的时间。但这次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偷懒，就——”
“就有我受的嘛！知道了！”我打断他，忍不住嘟起了嘴。又是办差，又是六十遍，还不能找帮手，看来接下来的两个月还真是有我受的！
我沮丧地瘫坐着，目送着四阿哥出去。
情愫
那日之后，我居然很勤快的练起了字，勤快的自己也有些奇怪，有的时候回想起那天被四阿哥揽在怀里的情景，还是会脸红，心也不自然的跳快了很多。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子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那个暧昧的早晨，他温热的呼吸，一直在我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出现。
我不由的会想：不知道他这回去山西是办什么样的差事，不知道会不会像江南那样辛苦。
我开始督促自己用心的练字，有的时候一练就是一整天，就连胤祯来找我也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弄得胤祯还有些失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好安慰他又安慰自己是因为不想到时候被四阿哥骂。
一眨眼，他走了一个月了。
这次胤祥倒没有同去，反而常常来我这儿，偶尔也指点指点我。胤祥这几趟来，总是带来好些东西，他说我院子里来来去去就几株茶花，显得凋零，就找人搬来了好几盆海棠；又说我自小练琴，不能生疏了琴艺，给我弄了架琴来。我笑他心思几时变得这么细密，他笑笑也不答。哪知有一天胤祥居然拿来了四阿哥的书信，说上面提到我让我看看，我偏不肯，赖定四阿哥定是叫我“好好练字，不准偷懒”之类的老话。胤祥也不强求，收起信神秘的笑了笑就走了。
老实说，我有些不敢看那封信，不知道四阿哥说了我些什么，不知道他在山西怎么样。我惊讶于自己常常想起他，使劲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不要乱想。
一个半月的时候，我终于完成了那六十份的作业，写完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拿给四阿哥看，想象着他看我认认真真写完这六十份功课的时候会怎么夸我。随着限期的临近，我一边计算着日子，一边继续练字。
就在四阿哥回来的前几天，胤祥又张罗人给我院子里种上了一株桃花，娇红粉嫩的样子，随着春天的微风轻轻飘舞，煞是好看。我自小就爱桃花，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种过一株，我正奇怪胤祥怎么会知道我喜欢桃花，想问他，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三月二十号，四阿哥该回来了。
初春的天气，天还是暗的很早，申时刚过天就开始暗了下来，加上昨夜开始的大雨，外面是黑蒙蒙的一片。我最怕这种天黑又下雨的时候，本想让翠烟来陪我，哪知兰姑姑那儿有个宫女临时得了病，翠烟给人顶班去了。
京城这场难得的雨，把刚刚升起来的温度浇了个透心凉。为了壮胆，我找出上次给胤祯过生日时用剩的蜡烛全部点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练字。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门被轻轻叩响，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呢？
我迟疑的打开门，看到四阿哥打着伞，衣袖和鞋子早已被雨水浸湿，脸上还挂着的水珠滴滴往下淌着。他一脸狼狈的样子，心情倒好像还不错，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你就预备叫爷一直这么站着么？”
我一惊醒，赶忙让出门口让他进屋来。我帮他放下手里的伞，又递给他一块帕子，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刚回来么？”
“恩，才到的京城，刚才被皇阿玛找去问了话，路过这儿就顺便过来尽尽做先生的义务。”乾清宫到慈宁宫也算顺路？不过，我还是为他低劣的借口暗自高兴。
他用帕子胡乱的抹袖子上的水，可惜湿的太透根本不管用。我看不过眼，从他的手里抢过帕子帮他擦起来。“你这样抹有什么用，要用吸的！你看，这样才能吸干嘛。”连着换了几块帕子，袖子才稍稍有些干。他索性坐下来，任由我折腾他的袖子。
“还挺会伺候人。”
“那当然！”冲口而出的瞬间发现我们之间的对话和举动就像一对小夫妻：晚归的丈夫冒雨回到家，妻子正细心地为他擦干衣服上的水珠。我为我的胡思乱想惹的脸红，慌忙丢下他的袖子。
“我，我这次可没偷懒，实实在在写完了六十遍，而且，还多练了好多遍呢！”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些紧张，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四阿哥站起身，甩甩身上的水珠，走到桌前翻看起我的功课。
“恩，确有进步，这回肯听话了。”只是一句中肯的话，却叫我听的心里喜滋滋。
他教我的字是柳体，其实我自己喜欢颜体多一些，只是这霸道的男人硬说姑娘家练柳体更适合些，还冠冕堂皇的说练柳体好帮我收性子。我指指他的字帖，问他：“我喜欢颜体多些，你写几个颜体给我看看好不好？”
他习惯性的皱皱眉，说道：“一样没练好，就想着另一样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拉过我，握住我的手，认真的写起来。和上次一样，我仍是被他揽在怀里。许是刚才没有关好，门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冷风吹得我一个哆嗦，我感觉身后的他微微挨近了我，撑着桌子的手也向我的方向近了近。细微的差别，我已被他抱在怀里。
尽管外面漆黑一片，大雨“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沿，我被他笼在小小的空间里，感受到他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却是说不出的温暖安定。
我竟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四阿哥停下手中的笔，我看着经由我手写出的颜体字，一时高兴，猛地一回头，竟对上他注视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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