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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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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有酸热的潮水一波波缓缓漫涌,涌得我眼睫渐湿,我抿抿嘴,压下那汹涌的感动,垂下眼,半晌勉强笑道:“何必……”
是的,何必,为了我,弃了亲友,弃了重镇云南的家园,弃了侯府子弟,开国功臣后代的荣耀与身份,真正撕脱前尘摒弃荣华,不惜死遁,以布衣身份,去博这凶险重重前途微薄的将来。
甚至,他要的也不是功成名就颠覆天下乱世里谋得基业,要的不是一展抱负挥洒江山新朝里博取奇功,他不是燕王也不是道衍,他真真只是,为了我。
沐昕并没看我,他缓缓起身,行至窗前,一轮明月高挂窗棂,竹影横斜,泼墨般洒在浅碧窗纸上,而他挺拔颀长的身影,亦倒映其中,袍袖悠悠飞卷,直欲乘风而去。(奇*书*网。整*理*提*供)
他不回头,只是淡淡道:“怀素,那毕竟是你父亲。”
我震一震,想起外公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然而那意味,如此迥异,如此深长。
[正文:第三十五章 相看仍是旧时客(四)]
出乎所有人意料,半个月后,朱高炽兄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看得出来,父亲和燕王府上下松了好大一口气,毕竟,朱家三兄弟这般上好的人质,换了谁,都不会轻轻放过。
朱高炽三人京城一行,居然能完身而回,确可算是奇迹。
父亲觉得这是上天护佑,圣天子百灵呵护,自然事事皆可从不可能处博出意外之可能,这江山,看来迟早是他朱棣的,天授不与,违者不祥啊。
当晚在后院大开宴席,与众将同乐,连王妃也出来敬了酒。
我选了个角落坐了,远远看王妃喜色里淡淡的郁郁神情,不由有些奇怪,爱子安然回归,徐王妃身为人母,自然欣喜,可那一丝郁色,又是所为何来?
隐约听得身前一席,两个将领在咬耳朵。
声音自然极低,可惜我耳力非凡,不用凝神,也听出个大概。
据说皇上起先确实打算将三兄弟软禁了作为人质,但太常卿黄子澄认为这样会打草惊蛇,应将这三兄弟送还燕王,表明朝廷并无削藩之意,以麻痹燕王,皇上也就犹豫了。
这时魏国公徐辉祖却出面,劝说皇上扣押他的外甥们,忠心耿耿的魏国公称,他看着此三人长大,十分了解此他们的品行才能,他言辞激昂,表明绝对不能放这三个人回去,因为此三人不但可以作为人质,而且颇具将才,放回北平,不啻于放虎归山,必将遗祸无穷。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明白了王妃的那一丝不自在从何而来,自己的亲哥哥和自己的丈夫作对,还想扣押自己的亲外甥做人质,确实,很没面子。
那两个将领咬耳朵咬得好不快活。
“魏国公真是榆木脑袋,只知道死忠,王妃是他亲妹,世子是他亲外甥,居然也下得这狠手。。。”
“这算什么,这所谓功臣后代,只知道愚忠朝廷,你不知道呢,据说魏国公以往常来拜访王妃,说是思念妹妹,谈谈家常,其实却从王妃嘴里套了许多王爷的秘密去,转身就向皇上告密!”
“真的?!”
“骗你我死全家!”
“喂,发这么大毒誓做什么,不过你从哪听来这些事儿?”
“嘻嘻,王妃贴身侍婢兰舟儿,是我的那个……那个相好……她可是亲耳听见王爷王妃为此事争吵来着……”
“你小子艳福不浅……”
我淡淡一笑,将白玉七螭杯缓缓在手中转动,心里泛起沉沉的涩味,我应该高兴的,父亲少了一桩被辖制的危险,王妃又吃了瘪,可我却亦因此对允炆产生担忧,他是如此的优柔寡断,举棋不定,面对着显而易见的局势,竟不能作出最利于自己的抉择!
智者行事,当谋定而后动,不动则已,一动必作雷霆之击,不予人喘息可趁之机,而允炆,他削藩决定下得如此草率,挑起事端后却又不能杀伐决断坚持到底,如今连街上的叫花子都知道他要对燕王动手,他却还想欲盖弥彰,麻痹?笑话,我只看见他坐失良机。
而在与雄心勃勃的叔王的这一场江山博弈之中,坐失良机,只意味着两个字:失败!
失败,换在逐鹿天下不死不休的皇家,便是永恒的灭亡!
如此反复优柔,怎生坐得这帝位?允炆啊允炆,当初我闻你辣手削藩,惊诧之余倒也觉得合理,寡人寡人,孤寡之人,不凌厉不冷酷,如何坐得那清冷高位,以坚毅心志,俯视并治理那锦绣河山?
可如今,你却令我迷茫了。
如果,终有一日,你,我,他,都将面对血色的结局,一切将会如何?
我不愿父亲的头颅滚落你玉陛丹阶,亦不愿你的头颅踩在父亲脚下。
我始终记得。
当年那个俯身荷池的清秀少年,向我一笑回首:“妹妹,你来了。”
他眯起细长的眼睛,字字温柔:“妹妹,我等你。”
……
我应如何?我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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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兄弟回来后,父亲问我,该如何回报允炆难得的善良与安抚。
我冷笑:“越是如此安抚,越表明削藩迫在眉睫。”
道衍叹气:“然也。”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我,又想玩愿者上钩的把戏。
我掉转头,去看这初夏浓烈的繁花。
而花下,窗边,沐昕坐在红木雕花椅上,一身白衣清淡如诗,目光里是满满的明透清澈之色。
我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微笑,我们一向心有灵犀。
父亲看看我们神情,有些无奈,道:“罢了,这书房有笔墨纸砚,有什么计策,各自写了来。”
须臾,四个纸团平放在父亲身前。
一一打开,字迹或雄浑或峭拔或秀丽或清逸,字,却是一样的。
“装疯。”
父亲定定看了纸团半晌,唇角渐渐泛起一丝苦笑:“我这个王爷,也真是个苦命的,居然被允炆小儿,逼得要去装疯。”
我笑:“昔尉迟恭因殴打皇族李道宗, 被贬闲居。 边境发生战争,帝命宣尉迟挂印出征, 尉迟装疯不出。孙膑被庞涓以通齐罪名膑足黥脸,亦曾卧猪圈食猪粪装疯,然一为盛唐长胜名将,一为万世兵法先贤,由此可见,但凡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疯其心志苦其体肤,方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
父亲瞪了我一眼,道:“就你巧嘴滑舌!”
我并未在意父亲语气中的宠溺,依旧沉浸于装疯的得意设想中:“若要装,可不要装在高墙深院的燕王府里,那装也是白装,谁看得见?要装就得装个轰轰烈烈。”
父亲脸色越发难看:“轰轰烈烈……”
我兴致勃勃:“你须得肆意喊叫,多闯民居……嗯,食粪过于恶心……那就暑月披棉,露宿街头吧,总之,越怪诞妄为越好,总要装得这天下众人,都以为你燕王当真疯了,纵使皇上怀疑,也要疯到他将信将疑举棋不定方好。”
说得高兴,未发觉父亲一直一脸异色盯着我看,等我察觉时,父亲已慢慢转开目光,叹道:“怀素,这许多年,虽你并无冷漠之色,然亦未见你如此舒展笑过,能博你如此开怀一笑,我装疯也是甘愿的。”
我怔一怔,刚才的飞扬跳脱顿时掩了,淡淡睇了父亲一眼:“您用心良苦,可惜,终究是对错了人。”
父亲不语,他看向我的目光难得有了几分忧伤,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然而看了道衍一眼,却最终没有说。
室内陡然沉寂,越发抑闷得难受,半晌,沐昕轻轻咳了声,道:“装疯倒是个办法,不过拖延时日而已,只是既然要装,自然要装象些,燕王一直好好的,也未曾有什么病症或事端,突然疯了,其缘由又如何解释?”
道衍一击掌,叹道:“沐公子思虑缜密,”沉吟一刻,他道:“先些时候,王爷一直告病来着,如今便叫王府医官放出风去,就说久病缠绵,误用虎狼之药,逆痰上涌迷了心神,如此如此。”
我微笑颔首:“这得王妃出面了,这般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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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一个清晨。
一线熹光初初照亮燕王府门前雄威的石狮,吱呀一声,大门突然闪开一条缝,伴随着几声喝斥,一个男子被人恶狠狠推出,踉跄着跌倒在王府台阶下。
接着,一个旧包袱被人从门缝里扔出,狠狠砸在那男子身上。
路过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有人去搀扶那在地上呻吟的男子,看清了中年人的脸,不由大惊:“这不是王府医官高先生嘛,这这……这是怎么了?”
那人满面羞愧,艰难的爬起身,不住的叹气摇头不语。
门里的喝骂声依旧不断:“兀你奶奶的,哪来的蒙古大夫,用那些什么破药,生生治疯了我们王爷,亏得王妃性善,只叫打出你去,依得我,捻死你这个祸害就当捻死个蚂蚁。。。。”
众人听了,俱都恍然大悟状,看向这男子的神色多了几分鄙夷。
医家治病救人,哪有病没治好把人治疯了的?
先前扶着那高医官的人也立即撒开了手,讪讪笑道:“这个这个……高先生,”他小心翼翼的瞅着那男子脸色,放低了声音:“你当真把王爷给治疯了?”
围观众人立时竖起了耳朵。
那高先生满面沉重的摇摇头,一言不发的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也不去拍打身上的泥土灰尘,垂头蹒跚的穿过人群,躅躅独行的去了。
他越是一语也无,众人越发信了先前那话,看向他的背影,便多了几分唏嘘,便有人道:“时运不济啊这人,想当初这位高先生,行医北地,颇有才能,才被王府请了去,当时请他的时候,我就在街边遇着,好气派的轿子,八人抬着进了王府,可如今,啧啧,世事难料啊。。。”
“你替他感叹什么,王府算是宽宏大量了,治疯了王爷,也不过是打了出去……”
“那是王妃慈善,王妃好善积德是出了名的……”
“那是,说起王妃啊……”
人群里,一直挤在里面的几个普通打扮的人,默默挤出,向城外走去。
我和沐昕,一直远远站在王府对面酒楼楼上看着府门前这一幕,看到那几个不甚引人注意的人影,交换了一个目光。
沐昕一摆手:“跟上去。”
立时有侍卫领命下楼追踪。
我凝神看着那高先生的凄凉背影渐渐消失于远处微起的晨光里,想起昨夜的密谈。
燕王府书房内间,烛火飘摇里黑影重重,映着两张或淡然或茫然的脸,我负手而立,以背相对,微笑问着那面容平凡然而目光深远的男子:“先生,我父王今有一事相托,须你以声名身家相送,你可愿意。”
顿了顿,我又道:“当然,我知道,对你这样名满杏林的大夫,声名有损是不啻于死的惨重损失,所以,父王也不会令你白白牺牲,我可以代父王许诺于你,事若有成,你所失去的声名,身家,前景,必以十倍返赠。”
那男子沉吟片刻,答得极为爽快:“诺。”
我听得他的干脆,不由诧然回身,却听他淡淡道:“丈夫行走浊世,行己所应为,生死虚名何足道哉。”
我沉默,话至此,自无须再说。
当他明了自己的任务,潇洒一笑,告辞离开时,我唤:“先生请留步。”
他回身看我。
我迟疑一笑:“先生为何肯如此牺牲?”
他静默半晌,答:“燕王更宜为天下主。”
我怔一怔,失笑:“高先生莫非也是信了那游走街渠的江湖术士之言?”
他摇头:“高正其非道听途说之途,高某虽乡野之徒,红尘布衣,然不死牵挂家国之心,时有关注局势世情,历时日久,也算心底清明,高某不敢妄议当朝,但可明白对郡主说一句,高某认为,以燕王心性,若为天下主,虽难免杀戮过重,但年深日久,必益民瘼,必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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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酒楼上,我沉思着高正其的话,觉得他竟说出了一番我从未想过的道理,助父亲一臂之力,对我来说,不过是因为他是我父亲,对于那苍生大业,我没兴趣多想,然而这高正其,一介行医之人,竟也心怀天下,以众生为念,实在难得。
正思量着,燕王府大门突然被冲开,一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嬉笑着冲进人群。
有护卫追了出来,惊叫:“王爷!”
人群涌动更烈。
我轻轻撇了撇嘴,懒得看父亲演戏,对身侧一直若有所思的沐昕道:“你还要去军营,最近操练得真是辛苦,等下回来,我叫照棠留点好点心给你。”
沐昕笑应了,我便转回府内。
回到流碧轩,刚刚跨进内室,我目光突然一凝。
不对。
有人进来过!
[正文:第三十六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一)]
桌上搁着的桂花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走的时候还剩两块,我爱那糕点细腻酥软,特特吩咐了侍候我的婢子映柳,照棠,将那点心以银丝罩罩了,待我回来再取食。
如今那银丝罩歪在了一边,点心却已不见。
我可不认为那两丫头敢偷吃我的东西。
神色不动,继续缓缓前行,掩在袖中的手掌已经扣上了两枚银叶镖。
吱呀--------
推门的刹那,我飞快一缩,缩到了门后,手指一扬,两枚飞镖如飞电银光流逝,瞬间闪投而入。
啪啪,击中什么物件的声响。
……
没有闷哼,没有呻吟,没有意料之中的呼叫。
安静得令我奇怪。
我摄足走近,将耳朵俯在墙上,想仔细听听内室动静,冷不防两根冰冷的手指伸过来,捏住了我的耳朵。
啊!
我大惊回头,眼角突然瞥到银亮的光芒,怔一怔,不由心花怒放。
“师傅!”
那冰冷的手指放开了我的耳朵,声音比手指更冷的哼了一声,我笑嘻嘻的看过去,果然是黑衣白发,千年冰玉的近邪冷冷靠在墙上,手里拈着两枚……镖。
其实已经不算是镖了,好像被他的手指给捏成了个银球。
我摇摇头,大为惋惜:“干嘛不捏成个元宝?我也好拿来使。”
近邪哼一声,手指一转,一个元宝果然到了我手中。
我心情极好的看着他:“师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我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看见近邪一晃,轻轻一咳,一块沾着血的桂花糕,夹杂着一股紫黑的血箭,喷了出来。我双手拢在袖中,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近邪,面色平静,无人看得清我掩盖在袖下紧紧绞扭的手指。
王府医官面色凝重,仔仔细细为近邪切了半个时辰的脉,方才摇头叹道:“好像是中了毒伤,这毒却来得古怪,竟不象是中原一脉常见的毒,恕我无能……”
说完唉声叹气向父亲请罪。
父亲皱着眉,挥手令他下去,看看我冰冷的面色,命身边的大太监:“请吴先生立即过府一趟。”
转头宽慰我:“吴先生大号寒山,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医,见识广博,擅长内症解毒,你放心,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点点头,转头看见急急赶来的沐昕,勉强一笑,沐昕是知道近邪和我的关系的,知道这个寡言少语的师父在我心中的地位,当下也不多言,只是站到我身侧,拍了拍我的肩,他稳定的掌心触到我肩头的那一刻,似有暖流注入,竟有微微的感动,感动里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一些细碎往事,想起那少言的家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却对指点我武功从不厌烦……想起近邪的武功,这七年来没人比我更清楚,纵不是天下无敌,也少有对手,能伤他如此,会是怎样的敌人?近邪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近邪的脸,竟是半边冷白,半边微红,望去甚是诡异,心里只觉得冷一阵热一阵,乱成麻,扯不出线头,无由的恐慌,却又不知因何而慌,纷乱的思绪里,那太监已经带了一老者匆匆进来,那人五十许年纪,眉目刚厉,全无医家慈和之貌,神态却是平和的,不卑不亢的给我们见礼,还未打下躬去,已被我一把推到床前:“不必多礼了,诊病救人要紧。”
吴寒山也不多言,立即坐下,指尖一搭,眉头顿时一皱,我心里一紧,医官来之前我就已经给近邪搭了脉,只觉得脉象古怪,寸关两脉缓,滑,浮,紧,竟摸不出底细来,此时见他神情,更是忧心。
吴寒山思量半晌,道:“是中毒,不是一般的毒物,应该是西昆仑一带才有的奇毒玲珑草,无空花,草无毒,花也无毒,只不过一极寒,一极热,俱都无色无味,中者毒力立即从伤口蔓延至心,直至半身僵冷半身灼热而死,不能以内力去除,越是发动内力散开越快,但这位的毒,却又不象是服食中毒,倒象是……”
他略一沉吟,道:“且翻过身来看看。”
几个太监将近邪翻过身,掀起后背衣服,我轻轻啊了一声。
一个半红半白掌印赫然在目。
“果然。”吴寒山向近邪的肩头看了看,了解的喟叹,目光不知怎的有些惊佩,却又带了几分闪烁:“这位壮士好武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硬生生将毒力锁在了胁下,才支撑了这许多天,只是,却再耽搁不得了。”
我皱眉道:“昆仑?毒掌?师父怎会去那里?那里有什么样的人物,配伤到我师父?”
此言一出,人人面上都露出惊讶之色,连沐昕也不例外,吴寒山失声道:“小姐难道不知道紫冥教大紫冥宫?”
我更茫然:“那是什么东西?我一定得知道么”
沐昕修长的眉深深皱起:“怀素,你行走江湖日短,但也不至于从未听说紫冥教吧?”
我摇头,父亲已接上话:“连我这不问江湖事的皇室中人都知道,那个紫冥教是江湖上一大强横势力,号称天下第一教,武林第一宫,武功诡异,擅长毒物,代代教主都惊才绝艳,独霸天下,据说教中最为诡秘的便是魂灯,擅以生人魂魄练化……”
“等等,”我越听越震惊,忍不住开口打断:“那教主姓什么?”
父亲一怔:“这个我倒不知道。”
这回是吴寒山接口:“好像传说中姓贺兰。”
“贺兰!”
没什么比我听到这两个字更震惊了,贺兰,贺兰悠,是他伤了近邪吗?怎么会?
突然想起他说的话:“……这灯是魂灯,是我教中弟子以精血练成,有召唤摄魂功用……”
“……我不是要有意瞒你,只是有些事你知道了反对你不利……”
心乱如麻,脑中仿如有波浪阵阵轰鸣,冲击着我向来坚固的心志,贺兰温柔和缓的语气在一遍遍的回响里飞转回旋,越来越急,迅捷如魔咒,尖利如钢刀,剜着我仅存的理智与信任。
饶是如此,依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如旧:“如何解救?”
手指紧紧攥住广袖,贺兰与教中人不合,我是亲眼见着的,近邪未必是贺兰所伤,再说以贺兰的武功,也伤不了近邪。
我知道我在自我安慰,心里却清楚的明白,近邪受伤,绝对与贺兰悠有关,毕竟能和他与我扯上关系的,紫冥教中只有贺兰悠一人。
深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必得先救了近邪性命要紧,凶手追查,不必急在这一刻。
吴寒山此时已给近邪施针,我见他认穴极准下手如飞,不由暗暗佩服,此人名驰北地,倒也非浪得虚名。
施完针,抹了把汗,吴寒山才回答我:“这位公子毒伤已有时日,真气被侵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老夫以针灸助其一臂之力,锁住毒力蔓延,接下来要做两件事。”
我决然道:“但凭吩咐。”
吴寒山道:“其一,须寻得千年鹤珠,克制毒性,延缓毒势发展,其二,远赴昆仑,寻那出掌之人或昆仑教主,此毒认主,每人修炼时日分量不同,练成的掌力也有细微差异,偏这掌力解毒时天差地远,一丝也错不得,所以昆仑那趟,是必须要去的。”
顿了顿他道:“有那千年鹤珠,多挨些时日却也无妨的。”
我沉吟了下:“千年鹤珠从何处去寻?”
转首间突然看见父亲脸色一变,我心里焦灼,未曾放在心上,那吴寒山看了父亲一眼,捋了捋胡子,缓缓道:“千年鹤顶红为天下最毒之断肠药,但如果千年鹤机缘遇合得服灵芝仙草后,鹤顶红凝炼成珠,不但奇毒尽化,而且另具克毒神效。有一粒带在身边,毒物远避,万邪不侵。千年鹤珠珍贵绝伦,确实难以寻觅,若是一时寻不着,以纯阴纯阳内功每日子午之时渡于伤者内腑,护住真元,也是个办法,只是如此的话,施术者损耗极大,极易受伤,再说再高的功力,也经不得这般日日损伤……”
我一口截断他:“明白了,多谢吴老先生。”转脸看向父亲:“父亲,还请你为我设法,寻那千年鹤珠,在寻到之前,我自有办法维持师父的生命。”
父亲看了看榻上的近邪,目光一闪,终对着我深深点头。午夜孤灯。
我托腮坐在灯下,身后,是沉睡的近邪。
我坚持将他安置在流碧轩亲自照顾,父亲说于礼不合,我冷笑一声,当作没听见。
父亲也只好悻悻离去。
此时已近子时,正是渡气时辰,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忽听林木簌簌声响,有人夜敲月下门。
“谁?”
“我。”
沐昕的声音依旧清而淡冷,如这月色幽凉,我却听得眼眶一热,几欲滚出泪来,吸了口气,才静声道:“夜了,你我孤男寡女,不宜再相见,还请回去安歇吧。
门外,沐昕轻声叹息:”你岂是畏惧物议,将那礼教规俗放在心上之人?我既来了,你便当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我硬硬心肠,冷冷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睡觉,你可是要做了那扰人的恶客,被我一脚踢出园去?“
门外一阵沉寂,想来沐昕已经走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庆幸里有些微的怅然,然而终究是放心的,缓缓站起身来,正待迈步走向床边,忽听得窗外有人轻轻道:”我若走了,你是不是就一个人拼尽功力,给你师父疗伤?“
我震一震,没有回头,皱眉道:”沐昕,我不需要你多事,我们山庄出来的人,多的是你想不到的办法,未见得没有你的纯阳内力便活不下去。“
沐昕轻轻一笑,难得的笑声,听来却是微微悲凉:”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如何不知你性格?你不要我因为救你师父而受伤,你不想欠我的情分是不是?怀素怀素,你倔强如此,推拒如此,难道沐昕在你心目中,便当真连个共患难同生死的知己也做不得么?“
我咬了咬唇,心口微微窒闷,这小子如此厉害,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又祭出这样的惆怅招数,竟是容不得我推却,可我却深知这内力真元对学武之人的重要,师父对我有相救之德教授之恩,我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可我凭什么要求沐昕也如此损失惨重?
决心一定,也不管他说什么,我手指一弹击向窗户,寒声道:”沐昕,你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沐昕无声的接下我的真气,淡淡道:”请便,不过我是不会走的。“
”你----“我气急,这小子怎么和贺兰悠一般无赖了?正要干脆上前一顿轰走算了,突然看见沙漏将尽,已是子时了。
吴寒山叮嘱过,必须准时渡气,我不敢耽搁,往窗前走的脚步立时收回,三两步上榻,扶起近邪,掌心贴上他后心。
人影一闪,沐昕已静静坐在我对面,单掌按住了近邪前胸。
我无奈的一笑,道:”开始吧。“
[正文:第三十七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二)]
阳起阴收,逆路回转,经奇经八脉,过五脏六腑,运行一周天。
功成。
我和沐昕,各自缓缓收回了双掌。
睁开眼,我只觉心头灼热,脸上滚烫,而对面,沐昕却是脸色冷白,连唇色都无血色。
他也缓缓睁眼,看见我,疲惫的一笑,然笑容未毕,身子一晃,哇的一口血喷在榻上,映着冰丝雪玉席,越发鲜红耀眼。
我心中一痛,伸出手要去搀扶他,却觉得指尖酸软,抬动不得。
心里深深叹息,吴寒山毕竟不谙武功,虽然知道这个方法,却不知道,纯阴纯阳功力渡入近邪体内时,因走势一致,极易混杂,引发近邪原本功力抗拒,他内力雄浑,所练内功具吸附之力,若真给他吸去了我们截然不同的内力,只怕会是更大的伤害,我和沐昕只好合力逆行,倒行周天,结果,虽护了近邪,自身的内力却为彼此所伤了。
沐昕一手捂胸,一手撑在榻上,却依然微笑淡淡:“子时,继续。。。”
我知他伤得比我更重,为了不使我耗费太多,伤损过大,他承担了大部分的功力反噬,再这样下去,必定要比我先倒下的。
叹了口气,我运了残余的内力,一指点倒他:“先歇着吧你。”
挣扎起身,窗外阳光明媚,越发晒得我燥热不堪,那阳光如此明亮,晃得我头昏目眩,内腑空荡若无物,每一步都是虚软的,每一步都是一身冷汗,我勉强支撑着身体,一步步挪到偏房,想叫两个婢子端点点心来给我吃。
突然觉得门槛好高,腿软得跨不过去,我懒洋洋靠在墙上,正待敲窗呼唤,却听见映柳照棠的声音,断续传来。
“郡主真是可怜……其实王府里就有那千年鹤珠,偏生王妃不肯拿出来……”
“你少说两句,这是我们下人议论得的?也怪不得王妃,那千年鹤珠是先帝赐给开国功臣的,是她的陪嫁,若是其他人也罢了,王妃是个心善的,舍了便舍了,可是这位郡主,可能吗?”
“唉……王妃不是已经认了她?”
“认了?王妃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出身,会甘心认了?不过是打落牙齿肚里吞罢了,这就是皇室风范,心里再滚油熬煎,面上也得做出个笑模样来,不过,说实在的,我们王妃算是个好的,换别的人家……”
我指尖冰冷,用力扣住了窗棂,刚留的一点指甲深深的陷了进去,哧的一声。
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我,自嘲的笑笑,收回了手指,幸亏此时真力暂失,不然这一下,只怕就要把这窗户戳穿了。
…………………………………………………
略一沉吟,我返身回了房内,沐昕犹自未醒,我看着他黑而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射出一片小小阴影,越发显得眼下淡淡青灰疲倦之色深浓,心里微微一叹,想着这王府高手虽然不少,但多是外家功夫,内力未臻上乘,偶有一两个内外兼修的,也因为和近邪内力不同支,以及没有沐昕的纯正博大的乾坤内力而无甚助益,只是,我和沐昕这般下去,也不是个长久办法,我自己失了武功不足惜,难道当真要害了沐昕,令他成为废人?
说不得,也只好与虎谋皮了。
我静静在榻上盘坐半晌,勉强将散乱的真气归拢了些许,沉思少顷,又自床下取出一个小小盒子。
黄杨木,山水层雕,花纹繁复精致,正是外公临别时的赠送。
我的手指抚过看来光滑一体,无甚开启处的盒子,在一处镂刻古松人物处轻轻一按。
盒盖突然缓缓滑开,露出了盒子的第一层,一堆薄而软的白纱状物体发着微亮的光,静静躺在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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