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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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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乐意不高兴了:“别说粗言。让你捣你就捣。我刚刚打喷嚏,弄脏了。也不知是谁惦记着我。”
“谁会惦记你啊!”宋悲言愤愤地捶着捣药钵里的草叶,只盼尽快弄完这些再去给甘乐意搞一搞他的如意草。
“……迟夜白。”甘乐意突然笑道,“一定是他。”
迟夜白打了一个喷嚏,有些尴尬地揉揉鼻子,又站直了身子。
他站在浅滩上,皱眉盯着海水,突然弯腰伸手一抓从水里准确地抓出一只透明的小虾。小虾断了一根须,在他手指间扑腾挣扎。
“师父,我找到了。”
正撅着屁股在沙滩上挖坑的老者立刻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手中的虾,欢喜叫道:“对的对的!就是它!嘿,还学人偷跑,咱们吃了它!”
迟夜白便将那虾拿给了老头。老头白须白眉,一头乱糟糟的灰白头发胡乱捆在脑后,袖子挽得老高,裤腿也挽得老高,接了迟夜白手里的虾,认真往一只洗净放了血的鸡肚子里塞。迟夜白蹲在他身边,看他师父把十来只透明的小虾塞进了鸡肚子里,随即用内劲捏死了那道口子,把鸡放入已经用火烤热的沙坑里。
“师父,你这样吃……有些残忍。”迟夜白小声说。
“残忍你个锤锤哦。”老头哼了一声,“你这娃儿不好玩。司马呢?我喜欢他。”
“……”迟夜白有些不甘,“师父,我才是你徒弟。”
“可你学了我的本事,学不来我的潇洒,嘿。”老头扒拉几下自己的乱发,示意迟夜白和他一同把手放在那掩好的沙堆上,“让为师看看你的化春诀练得如何了。”
师徒二人遂使出浑身功力,认真烤鸡。
迟夜白的师父名叫清元子,这名字还是武当风雷子给他取的。他当年是风雷子的师弟,在武当修行几十年仍是一副二十来岁的俊俏青年模样,于是头一回独自下山就惹了八件红尘俗事,被八位少女齐齐堵在武当山下,若不娶她们为妻则不让他过去。清元子真真吓坏了,还未等到风雷子下山襄助,一溜烟地跑离了武当山,从此再也没回去过。他嫌自己的俗名难听,便一直用道号,又嫌俗礼麻烦,便只顶了个道号,却从不以道士身份自居。
清元子是个练武奇才,且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又喜欢钻研武功心法,看别人使过一遍的招数,很快自己也能做个八九不离十。后来有一年他误打误撞地进了武林大会,正巧那武林盟主正在比武招亲,他又嫌那打赢了三十六位侠士的大汉长相太过丑恶,见那蒙着薄纱的姑娘被大汉一个媚眼吓得浑身哆嗦,便气吞山河地跳上擂台,乱七八糟地用七十多种招式打了一通。
最后也没娶那姑娘,反倒被那姑娘追了二九一十八年,只能逃到了这个海外小岛上。
他倒是悠闲自在,用一身武功整治起这小岛,连带驯服了不少海龟海鸟,每日都坐在崖边远眺,稀里糊涂地,又悟出一套全新的内功心法来。
后来有一天,他掐指一算,又过了二九一十八年。想来那女子也不会痴痴在海边傻等,他便凿了块木板,漂洋过海地回去了。
刚一靠近陆地,便听到海中有孩童的哭号之声,“司马”“司马”地喊个不停。清元子立刻跃入海中救人,顺手把跳进海里要去捞人的那小孩也一并拎回了岸上。两个小孩都机灵可爱,清元子又尤为喜欢迟夜白这种看着就很乖的孩子和司马凤这种看着就很精的孩子,于是拍拍屁股,去鹰贝舍跟迟夜白父母说要收他俩为徒。可惜当时司马凤已经随着司马良人学武,且已开始练习家传内功,清元子最后只收了迟夜白一个。
他有了徒弟,兴奋不已,立刻将自己悟出的那套内功心法化春诀传给了迟夜白。
清元子以为没人知道他是谁,但迟夜白的爹娘当夜就从满屋的卷籍里翻出了武当逆徒清元子的记载。两人都没说,顺带着迟夜白也没吭声,于是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清元子还是以为没人知道他是谁。
化春诀浑厚温暖,热力绵绵,师徒二人在太阳底下蹲了半个时辰,终于闻到了鸡肉的香气。
清元子给了迟夜白一个鸡腿。啃了一会儿之后又觉得不妥,毕竟自己这一辈子就那么一个徒弟,虽然性情不是自己中意的那种,但至少长相好脾气也好——他十分不舍,但还是慷慨地扯下另一只鸡腿,给了迟夜白。
迟夜白吃完了,看着师父津津有味地嚼虾和鸡骨头。
“师父,我想问你一件事。”迟夜白说。
清元子:“说说说。”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连你都不见,你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清元子点点头,“你当时挺辛苦哩,我的娃儿。听你爹娘讲,你记性太好,什么都记得,正因为记得太多,所以快疯了。”
“嗯。”迟夜白沉吟片刻,小心问道,“可有件事情我没明白。我着实是记忆好,但为何偏偏在那个时候爆发?我最近反复回忆,但什么都记不清楚,只隐约想起夜猎、殴打等字词。师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清元子的眼神却瞬间严厉起来。
“娃儿,你不听话。司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千万别进你脑袋里那个黑房子。”清元子紧张地说,“师父都没办法拉你出来。”
“我自己能出来。”
“你咋出来?”
迟夜白:“……”
他转过头去:“反正……想些别的事情就能出来。”
清元子疑窦丛生:“跟师父都不老实?”
迟夜白很快岔开话题:“师父,你记不记得我快疯了的那段时间,家里出过什么事?蓬阳那地方,有哪儿是可以夜猎的?”
清元子合着嘴巴,动来动去,吞了一口鸡肉才慢腾腾道:“不晓得噢。”
司马凤等人终于抵达荣庆城。他第一时间去鹰贝舍的荣庆分舍,得知迟夜白根本没来,顿时泄了一半的气。
另一半的气支撑着他去拜访了荣庆的巡抚,一番寒暄之后他带着阿四等人来到了义庄。
义庄里还放着三个小童的尸身,司马凤打起精神,先去察看第三位死去孩童的情况。
“尸体没有殴打的痕迹,也没有捆绑伤痕。没有挣扎,除了新造成的创伤,没有一处旧伤。”司马凤飞快地说着,隔着手套捏了捏那孩子的胳膊,“挺壮实的小孩。”
有荣庆的巡捕一直跟在司马凤身后,此时补充道:“这孩子失踪了十几天,原以为是受了虐待,但称重之后似是比失踪之前还要胖些许。”
司马凤手上动作一顿:“失踪了十几天?还胖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元子的人设写在本子上没觉得哪儿不对。直到我用电脑第一次敲他道号,输入法显示——氢原子。
第24章 十二桥(3)
一直立在旁边的仵作出声道:“确实重了一些,也胖了一点儿。家里的鞋子套上去都有些紧了。”
司马凤挑挑眉头,没有出声。
他低头去察看小童额上的伤口。伤口是从桥上摔下来后被溪中石块造成的,口子很大,是致命伤。司马凤打量着小童手脚的衣裤:“这些衣服是新换的?”
“不是。”巡捕说,“他家人确实想给他换衣服,但我们大人说不可破坏尸体,当时他家人已套上了一只鞋子,最后被我们剥下来,仍旧穿着死时的衣服。”
“这是死时的衣服?”司马凤又挑了挑眉。
巡捕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没错,他摔下扶燕溪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新衣服。”
司马凤示意仵作上前。仵作所说的话和他观察到的并无不同:小童鼻腔和喉中存有积水,但真正有威胁的伤是额上的口子,撞击之后立刻血流不止,小童在昏迷状态下大量失血,且呈现出溺亡迹象,若要真正判断怎么死的,还得剖尸检验。孩子身上并无任何外伤,全身十分完整,甚至可以说健康。
“小的不能剖尸。”仵作说,“以往随小人一起探查尸体的都是巡捕伍大人。但伍大人回乡探亲了,这孩子的尸身便一直放着。”
司马凤了然地点头。大部分的仵作确实不被允许剖尸,因仵作这行当低贱,多为“贱民”担任,死者为大,贱民便不容许随意翻检和解剖尸体。
他冲阿四勾勾手指,阿四立刻将他的皮袋子递过去。
“阿四,你和仵作还有这位巡捕大哥留下,其余人先出去。”司马凤从皮袋子里取出薄刀子等用具,“我来剖尸。”
众人站在义庄外,一时无事可做,面面相觑。
永波等人跟巡捕说起甘乐意这位了不得的仵作,谁料他们竟然也听过甘乐意的大名,众人大喜: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
于是诸人聊起甘乐意的各种八卦,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讲饱了甘乐意,开始说起如今这案子。
有巡捕愁眉苦脸:“我昨夜都不敢回家,卢员外家里那些人堵着那巷子,看到我就拉着问个不停,不许我过去。”
“卢员外是谁?”永波好奇道。
“荣庆城大户。”那巡捕压低了声音,“第二个死的娃子就是他的孙子,独苗。他儿子早年在外头死了,就留下这一个孩子,如珠如宝地疼着,谁料竟横死在扶燕溪中。”
“其余两个孩子也是富贵人家?”
“不是。第三个孩子是普通人家,第一个孩子,就那个女娃子,连父母都找不到。”
“找不到?”司马家众人都吃了一惊,“自己孩子没了,怎么还有找不到这一说?”
巡捕们纷纷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原来他们把女娃子的尸体捞出来之后张榜寻了数日,但一直没人来揭榜。后来巡逻的时候也留心探问了荣庆的百姓,都说最近没有丢过女娃娃。最后还是师爷细心,在案卷里翻出了一个月前的一件事:有一对路过荣庆的夫妻跟巡街的巡捕报告,说自己的女儿不见了。那夫妇是到另一个城市去干活的,正巧过了年,拖家带口地去别处讨生活。谁料两人在荣庆城外的茶摊歇脚片刻,一扭头孩子就不见了。
巡捕报告了师爷,师爷便把这事情记录在案。但找了半个多月都没寻到那小姑娘踪迹。夫妻俩估摸着是被拍花子掳走了,哭哭啼啼地带着另一个孩子离开了荣庆城。
“那小姑娘手上有个烫伤的疤痕,和我们发现的尸体对得上,应该就是了。”巡捕叹了口气,“就在赤神峰脚下不见的。那地方人来人往,到底是怎么把孩子掳走的,我们都没想明白,也找不到线索。”
永波想了想,开口问道:“那茶摊是什么人开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是那茶摊主人做的。”巡捕摇摇头,“茶摊上其实没有主人。每日早晨乌烟阁的人将煮好的茶水运到茶摊,只留两位帮众看着。那茶水是不要钱的,谁路过都可以去喝。茶摊里头人很多,那两个帮众也说没看到有人掳走小孩子。且茶摊四面通透,没有砖墙,只是个简单的大棚子,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司马家的人听到乌烟阁的名称,都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江湖分地域,地域有帮派。在郁澜江流域上游,最有名的帮派非乌烟阁莫属。
义庄里头,司马凤也正跟阿四提起乌烟阁。
“乌烟阁是荣庆城周围最大的江湖帮派,不仅规模大,名气也大。”他一边仔细翻找着小童胃内的食物残渣,一边说话,因为口鼻蒙着布巾,声音有点儿不透气,“但荣庆官府是不会寻求乌烟阁帮助的。乌烟阁的名气和威望比荣庆官府更甚,若是向这样的江湖帮派求助,只怕后患无穷,得不偿失。”
阿四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方才屋内留下的这位巡捕说荣庆城人口众多,又人来人往,难以调查,他便提出可以向江湖帮派寻求帮助,如同少意盟附近的十方城向武林盟主林少意求助一般。但司马凤否定了他的这个提议。
“乌烟阁创立于五十年前,现任阁主名唤邵金金,是前阁主的独子。我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他,人挺好,没有架子,也足够风度,但相交不深,不好评断。”司马凤叹了口气,转身将手里的食物残渣放在身后矮桌的布片上,“胃内食物有荤有素,不像是受到虐待。”
一旁的仵作连忙接口:“是的。前两个孩子我和伍大人剖尸之后也发现了这状况,胃内食物不少,且不是粗食。根据食物的化用程度,前面两个孩子都是在服用食物后的三个时辰内死去的。”
“这个也是。”司马凤除去手套,在一旁的水桶内洗净了手,“这三个孩子确实是被掳走的,但不受虐待,且被好生喂养着,死时穿的还是新衣。这犯人对他们不错。”
待看过第一个死去的小女童,司马凤略略惊讶地咦了一声。
“什么?”阿四连忙凑过去。
“你瞧她头上,还有她腰带、鞋袜。”
阿四看了半天,没法从这具已经半腐的尸体上察觉什么端倪。
“发带和发髻上的小花都是蓝色的,她的腰带和鞋子也是蓝色,袜子是白色,但有蓝色花纹。”司马凤说,“她死时穿的这衣服是搭配好的。”
阿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有道理。
“这孩子摔下扶燕溪时脸庞朝上,伤口在脑后。”仵作补充道,“她双颊红润,还有着点儿脂粉香气。”
“喔唷。看来犯人或是共犯里头,至少有一个女人。”司马凤说。
巡捕在他身后点头:“是的。这小孩脸上的脂粉涂抹得十分自然均匀,且看发髻和衣着,是精心打扮过的。”
离开义庄后,巡捕跟司马凤说了不少其他的信息。
因第二个孩子是城中大户的孙儿,那卢员外花了不少钱雇了不少人,大张旗鼓地找了好些天,但什么都没找着。城中人也因此都知道了有孩子失踪的消息,因而在扶燕溪中再次发现孩童尸体的时候,流言四起,无法控制。
这孩子的脚上还发现了一小块足金的薄片,被一根红绳系在脚踝上。金片正面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小龙,背后是一个“瑞”字。然而询问之后却发现,金片不是那孩子的。
“瑞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字,寻常百姓不敢用这么大、这么重的字。”巡捕说,“我们立刻查找了全程带瑞字的人,结果只发现了三个,且三个都是年过古稀的老人,没有作案可能。”
“卢员外是大户……犯人索要过钱物吗?”司马凤问。
“没有。”
“那他的目的就不是钱财。”司马凤平静道,“城中大张旗鼓地找了那么一通,他丝毫不受影响,也没有动摇,竟然还能顺利将孩子杀死,且又掳走、杀害了第三个孩子。金片不是孩子的,那就应该是犯人留下来的。他留下物证,或者是胆大包天,认为你们没能耐抓住他,或者是脑子不正常,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留下了物证。掳走孩子,其间一直照顾得很好,最后却又杀了他们……这犯人要不是不正常,要不就是心智坚定,心思缜密,绝非普通人犯。”
“我们在找拍花子……”
司马凤打断了巡捕的话:“不是拍花子。拍花子只想要钱,即便杀人也悄悄地杀,怎么还会故意把尸体扔在热闹的溪水之中?”
他想起那个声称看到红衣女人的小孩,想着要顺道去问问。想到小孩子,又想到拍花子,司马凤心道最近这几个月怎么那么多和拍花子有关的案子,多得让他都觉得诧异了。
转过街角,他不由得勒紧了马头。路面上有几个孩子正在嬉戏打闹,其中一位穿着白色衣衫,一晃眼间竟有些像幼年的迟夜白。
司马凤脑子在飞快地转,转着转着又分出半缕来思念见不到的迟夜白。
想到他幼时和自己手拉手,亲热可爱,想得心中又酸又甜又苦。
那几个孩子听到马蹄声,纷纷躲到路边,抬头看着从面前经过的高头大马。
司马凤看了一眼,突地想起那三个死去的孩子来。
都是挺好看的孩子,浓眉大眼,尖下巴挺鼻子,仔细一想,似乎隐约还有些相像。
正在心中对比着,忽听身后有人骑着急马匆匆赶了上来。
“各位大哥,快、快回府!”那巡捕说话都结巴了,“又、又、又有孩子不见了!”
“在哪里不见的?”巡捕们吃了一惊。
那巡捕似是要哭出来了:“就在府衙门口,一眨眼就没啦。现在府衙外头围满了人,石狮子都被挤翻了。”
第25章 十二桥(5)
巡捕们不便再留,与司马凤等人告辞后便回了府衙。阿四问司马凤为何不一起同去,司马凤笑笑:“那边正乱着,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且孩子是在府衙门口被掳走的,现今门口又乱纷纷,问得出什么?”
他仍旧往前走:“既然巡捕大哥们走了,我们也不便去拜访那几个事主。永波,你们去事主那边探探,不要惊动他们。阿四,我们去找那小孩子。”
众人应了,很快分散走开。阿四凑上来:“去找哪个小孩子?”
“说看到了红衣女人的那个。几岁来着?”
“三岁半吧,不太机灵,刚刚捕快大哥说,人是有点儿呆呆的,可能被吓到了,话也说不利索。”阿四继续道,“去哪儿找呀?”
“在城外蒲家村,走吧。”
骑马走了几步,回头再看,刚刚还在路上玩耍的几个孩子都被大人抱回了家。城中气氛有些惶然,司马凤和阿四一直走到城门,除了冷清的小巷子里偶尔还有几个孩子玩儿,且身边定有大人陪着,人来人往的大道上是一个孩子都见不到了。他和阿四是城中生面孔,连巡逻的兵士都异常警惕地扫视着他们,像是在看两位潜在的犯人。
因城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城门的检查更为严格。两人行至城门,便看到不少出城的马车堵在路上,进退不得,守城的兵士正逐车检查。
司马凤看着正接受检查的一个车子。车上画着一朵黛色卷云,立在车边的人正是乌烟阁的阁主邵金金。
“邵阁主。”司马凤连忙下车走近,恭敬行礼。
邵金金年约四五十,精神很好,认出司马凤之后也立刻与他打招呼:“司马少侠,许久不见。听闻司马大侠已将家主之位传予你?”
司马凤点点头:“是的。”
“那以后就得称你为司马家主了。”邵金金笑道。
司马凤连说了几句“惭愧惭愧”,这时车上跳下守城的赵队长,冲着邵金金拱了拱手:“邵阁主,对不住,耽误您时间了。我们检查完毕,你们可以启程了。”
邵金金点点头,正要招呼马夫启程,赵队长又补充了一句:“邵夫人脸色很糟糕,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带她来便是到荣庆找大夫的。”邵金金低声道,“老毛病了,春天尤为严重。多谢赵队长挂心。”
与司马凤告别后,邵金金上了马车。马车前后的门帘都紧紧拉着,只听得里面传出低语,是邵金金正跟自己妻子说话。
“邵阁主的夫人是谁?”待他们离开后,阿四忍不住问。他听闻过乌烟阁的名气,也知道邵金金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侠,但对他妻子却只隐隐记得也是一位小有薄名的女侠。
“邵夫人名唤贺灵,出自照梅峰。”司马凤低声道,“当年照梅峰全峰上下一百六十四人被邪道诛杀,只有贺灵活了下来。她是被邵金金救活的,身受重伤,一身武功尽失,还落下了治不好的病根。”
阿四眼睛一亮:“照梅峰?我怎的没听过?”
“这些江湖秘闻,你怎么有机会听?”司马凤清清嗓子,看着缓慢前行的队伍,“待少爷我为你详细道来。”
“少爷,你都记得住?”阿四笑道,“你又不是迟少爷。”
司马凤:“……”
他被阿四气着了。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
海岛上的迟夜白又打了个喷嚏。清元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怎的一直喷个不停?着凉了?……也没有哇。”
化春诀的劲力正在迟夜白经脉中稳稳运转,不见有任何凝滞。他脉象稳健,也不似生病。
“有人想你。”清元子断言道,“司马凤那娃娃想你。”
迟夜白:“……师父啊。”
清元子:“唉,好嘛。”
清元子有些不爽快。他着实喜欢司马凤,但迟夜白不乐意提,也不乐意他提,他只好不说话了。
师徒二人吃饱喝足了,盘坐在山崖上运功。清元子与他对坐,两人中间燃着一根蜡烛。海风从海面、从崖上呼啸而过,但那蜡烛的火柱却不动不摇,稳稳当当,是被两人的真气护住了。只是此时白日煌煌,苍天汤汤,在火烈日头底下点蜡烛,怎么看怎么古怪。这蜡烛却不是用于照明的,是清元子测试迟夜白化春诀功力的工具。
海浪拍击岩石之声远远传来。那声音也像海浪一样,翻腾滚荡,似是永无尽头,又似永远充满力量。
迟夜白闭目运功,走完两个小周天再睁眼,发现那蜡烛的火光比之前更盛,正笔笔剥剥烧得欢快。清元子一根手指按在地面上,迟夜白感到地面微微发热,那蜡烛晃晃悠悠,竟立不稳。他连忙伸手去扶着,却发现烛下的蜡块裂开了一道小口,两片紧紧闭合的小叶片正从那小口钻出来,以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
迟夜白:“……”
他抬头看清元子,清元子也恰好睁开了眼,见那小苗长了出来,十分高兴:“师父厉害不?”
迟夜白:“厉害。”
清元子:“……你这娃娃不好玩。再钦佩一点儿!再崇拜一点儿!就……就司马凤平时跟我讲话那口吻,说一句嘛。”
迟夜白张张口,但始终讲不出来。司马凤是怎么夸清元子的,他自然随时都想得起来,可那口吻他实在是模仿不来。清元子炫技成功,但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赞美,有些失望,伸手拔了那根小苗扔了。
“师父,你真的想不起来我小时候的事情么?”迟夜白清清嗓子,回忆着司马凤平日里挂在自己背上和胳膊上时发音的特点,“我也不可能去问我爹娘,他们不会说的。问司马凤和伯伯晴姨,那也不太好,毕竟不是一家人。师父,只有你能帮我了。”
清元子皱着眉头抿嘴,嗯嗯嗯了半天,吐出一口气:“学得不像。”
迟夜白:“……唉,师父。”
“师父不能说。”清元子拍拍他的手背,难得显出些长者的风度,“但师父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小时候发生的那些都是小事情。只是你一直都记得太多,自己又不懂得如何整理,积累着积累着,最后就爆发了。既然你想不起来,那就不要勉强去想了。很辛苦,且万一又回到以前那状态,可怎么是好?”
“……你和司马凤说的话一模一样。”迟夜白假装撒娇不成功,又恢复成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你们才应该是师徒。”
清元子盯着迟夜白,眨眨眼睛。他不太确定自己这个小徒弟是不是在吃醋,也不确定是吃自己的醋,还是吃司马凤这个娃娃的醋。清元子不懂得如何处理这些事情,揉揉他脑袋:“好啦,为师要去摘菜了。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迟夜白点点头,知道清元子是不可能跟自己说出以前的事情了。可清元子说的话却很值得推敲:他不说以前没什么事情,只说以前发生的都是“小事情”,不说自己不知道,只强调“不能说”。
清元子蹦着走了,临走时还突地回头提醒他:“别进你那个黑屋子。”
迟夜白:“我有办法出来。”
清元子:“什么办法?”
迟夜白:“总之有办法。”
眼见清元子满怀疑窦地跑了,迟夜白独自一人走下山崖,钻进阴凉的密林中。他实在太想知道自己的回忆里为何会出现“夜猎”这样古怪的东西,终于还是忍不住,坐在一个避风处,闭上了眼睛。
这个房间是那位古怪的“先生”和他一起建立的。它存在迟夜白的脑袋里,存放着迟夜白出生以来的所有记忆。
它们全按照时间放好了,在那个无穷尽的房间里,在无穷尽的书架上。
迟夜白站在一个书架前。和别的书架相比,这个书架上的书卷实在少得可怜。迟夜白随手拿下一卷翻开,与别的书册不同,这书里一个字都没有,尽是森森的黑气。
那段时间他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随后被那“先生”救治,许多东西也记不清楚了。
房中仍有灯光,幼年的司马凤站在不远处,手里的的莲花灯温暖明亮。他笑着看迟夜白。
迟夜白心里安定了一些。他低下头,闭目栽进那册混沌的黑暗中。
慌乱的人声,纷至沓来的马蹄声。
在这黑暗中,迟夜白握紧了自己的手。他短而细的手指抓住了面前的一根枝条,枝条上有粗糙的刺,戳得他有些疼。因为年纪小,所以隔着茂密的树丛,他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东西。
黑气紧紧地缠着他。他突觉寒冷,又觉恐惧。这恐惧像一头从黑暗之中猛地窜出来的巨兽,将他扑倒在地。
迟夜白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在大喊。箭簇破空之声由远而近,他在黑暗中疯狂地奔跑。低矮的树枝啪啪抽打在脸上身上他都没有停。
是不敢停。
那巨兽正在身后紧紧追赶。它口中发出嘈杂的人声马声,迟夜白没命地狂奔,夜晚的冰凉空气涌进他胸膛,令他喘息、发疼——但突然站定了脚。
巨兽消失了。黑气没完没了地冒出来,他孤单单地站着,目盲耳聋。而在彻底失去感知之前,有一个稚嫩声音在远处冲他大喊。
迟夜白猛地挣脱黑气,心头砰砰乱跳,背上全是汗。他仍站在密密丛丛的书架之中,手里那本册子跌落在地,无声无息。不知何处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正朝他步步逼近。
——“……少爷……迟少爷……”
迟夜白脑袋很疼,疼得快吐了。他将书册捡起胡乱塞在架子上。脚步声在房间各处回荡着,一步步像踩在他的心跳上。
——“迟少爷!快跑呀!”
他猛地一推身旁书架,飞快地窜了出去。那孩童的声音他从没听过,至少没有印象:不是司马凤,不是阿四,不是他认识的、他知道的任何人。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也急促起来。那人在奔跑着追赶他。
房间另一头仍是手持莲花灯的司马凤,迟夜白满心恐惧:他突然害怕起这个房间和自己的记忆。
“司马……司马!”他疯狂地大喊,“司马凤!救我!”
那孩子手中的莲花灯忽地光芒大盛,下一瞬,高大的司马凤便站在了他身前,将他稳稳抱入怀中。
“我要出去……带我出去,快!”迟夜白紧紧抓着面前人的衣袖。房间突然暗了下来,只有司马凤身上有温暖的光线,抵挡正从四面围过来的压迫感。
“好。我带你出去。”司马凤低声对他说,随即低头吻上他的唇。
贴近上来的唇很软,司马凤仿佛还在笑。他的手指轻轻搓着自己的耳朵,燥热的感觉从被他接触的位置,飞快地流窜全身。迟夜白听到横跨郁澜江的大桥下江水滚滚东流,看到别苑池子旁,那株海棠树的花儿不要命地狂掉。
黑屋子消失了。他慢慢睁开眼,面前是刺目阳光和树干阴影。一只绿壳的甲虫正从初长的嫩叶上缓慢爬过。
迟夜白捂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低叹一口气。
第26章 十二桥(6)
清元子抓了两只鸟,捞了一堆螺,很拼命地为自己的徒弟做了一顿饭。
迟夜白也很尽心尽力地吃完了。
吃完之后,清元子找他去海边练剑。内力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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