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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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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暮云一直看着桥的那边,看着阿岁离开的方向。听到孟婆这样说,他慢吞吞接了一句:“那便不要那样的汤了。”

孟婆:“那你想要什么?”

辛暮云看看百里疾。百里疾也在好奇地看着他。百里疾身上衣不蔽体,伤痕累累,保持着他受刑死时的状态。辛暮云说:“要那种,投胎之后,我俩还彼此记得的汤。”

“就跟刚刚那骗子和小偷一样?”孟婆说。

“一样。”辛暮云说,“就是那种,可以重续姻缘的。”

(完)

第85章 骨头寨(16)

司马凤顿了片刻,神情怪异:“与我切磋?”

迟星剑脸上没有笑意:“对,与你切磋。”

“迟伯伯,我不行的。”司马凤说。

“让我看看你到底行不行吧。”迟星剑扫他一眼,“夜白常随你在外面闯,我对他的功夫心里有底,但着实许久没有见过你的身手了。”

司马凤心头隐隐约约飘过一个念头,但太可怕了,他没敢抓住。

“走罢。”迟星剑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悠然背影。司马凤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迟星剑说的练武场是指在鹰贝舍外头山崖上,那个迟夜白专用的练武场。司马凤来的次数不少,但气氛这么严肃,倒是见所未见。

两人的武器都是剑,迟星剑看了看四周,对司马凤说:“谁被击出练武场的范围,谁便输了。”

“好。”司马凤点头应承。

迟星剑成名多年,但司马凤鲜少见他神情如此沉重。只见迟星剑亮出手中银亮双剑,脚下不丁不八,目光冷峻。

“鹰贝舍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司马凤。”他没有如往常一样亲昵地喊司马凤的字,而是直呼其名,“我和你英索师姐的想法很简单,只想保夜白这一世平平安安。但他主动要卷入这风波中,我们也没有办法。”

司马凤不敢轻敌,他从迟星剑的话语中嗅出了一丝愤怒的味道,以及还有别的、更加复杂的情绪。

“他不顾自己,偷溜出去与你会合,实在太过不妥。”迟星剑低声道,“但他毕竟是我儿子,我舍不得打他,只好来找你出出气了。出招吧。”

司马凤持剑立在场中,一时并没动弹。

鹰贝舍能在江湖上屹立多年,和迟星剑的经营有极大关系,而他的武功造诣自然也不可小觑。司马凤记得他惯使单剑,挽霜十二剑极为凛冽漂亮,是歼敌的狠招。但司马良人曾告诉过他,迟星剑真正厉害的却是他祖传的一套双手剑法,名为千秋杀。

千秋杀轻易不使,因为杀气太重,性情淡泊的迟星剑不甚喜欢。但千秋杀是祖传的武功,他练得极为精湛,据说鹰贝舍成立之初,他便以这套剑法威震江湖,无人敢小觑于他。迟夜白因为跟着清元子修习化春诀,与千秋杀的心法不是同一路,因而迟星剑只将剑诀告诉他,并未要求他练。

看到迟星剑亮出双剑,司马凤立刻知道今天这场“切磋”是实打实的比试。他没见过千秋杀,估计以后也不大可能通过迟夜白见识,因而今日说不定将是他此生唯一一次领教这套传说剑法的机会。

他没觉得自己有胜算,也没有计算过胜算。尽力罢了——司马凤心道。

慕容海跟迟夜白说了不少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夫来了又走了,开了几个方子,都是生血调气的。

英索端着药汤过来的时候,正巧见到慕容海抱着自己女儿来给迟夜白看,还让迟夜白帮着想个比“甜妞”好听的名字。

“甜妞怎么了?这样的小名挺好啊。”英索说,“你悄悄给她改名,小心被你老婆揍。”

“我不怕她。”慕容海说着,连忙把孩子抱走了。

“甜妞是他老婆起的名字,说是听着叫着开心。”英索絮絮说了几句,把药碗端到迟夜白面前。

迟夜白乖乖喝药。他心头有种预感,英索是带着心事过来的。而且这心事,必定与自己有关。

见他喝完了,英索坐在床边,把一口气曲曲折折地叹了又叹。

迟夜白:“……娘?”

英索:“娘不懂你爹那套弯弯绕绕的玩意儿,娘就问你一句话,你和司马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夜白:“……没什么事。”

英索没放过他:“你连自己都不顾了,瞒着我们跑出去,就为了帮他解决什么神鹰策这档子事。你傻啊儿子?”

迟夜白只能继续装傻:“朋友有难,两肋插刀,这不是你们教我的么?再说神鹰策并非和我完全无关,那个文玄舟,他当年为我治疗的时候,还留着不少后手,若不是这趟出门,只怕这隐晦仍然存在,来日对我有莫大影响。”

英索想了想,觉得也十分有道理:“那倒也是。”

迟夜白循循善诱:“或许在你们看来,这次的事件是我在帮司马,但实际上却是他帮了我。当日文玄舟虽然为我治疗,但并未根除祸患,此次与他正面交锋,我才能脱离桎梏。娘,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再说,文玄舟已经逃走,他与神鹰策的关系千丝万缕,而鹰贝舍恰好又有这些资料,朝廷若是真要彻查神鹰策背后的事情,或是销毁神鹰策所有痕迹,难保不会牵扯到我们。我们主动与司马家有了联系,反倒对我们日后脱身有所帮助。”

英索慢慢点头:“嗯……”

“而且这次出门,我不仅和司马家那边加深了联系,与少意盟、杰子楼的交情都深了一层。”迟夜白继续说道,“这两个都是江湖大帮派,尤其是少意盟,与他们交好,对鹰贝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吗?”英索问。

迟夜白脸不变色心不跳:“是的。”

英索点点头,没有再问,伸手顺着梳理了他的头发。

“你继续歇息吧,娘先走了。”

迟夜白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慢走,娘。”

英索对他温和笑笑,关好了门退出房内。

女人的感觉着实灵敏异常。迟夜白方才惊得背上薄汗都出了一层,不过自己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英索关了门,转身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快步走出院子,未几便看到正抱着自己女儿在花下玩儿的慕容海。

“慕容,把我的九棱蛇骨鞭拿过来。”英索说。

慕容海吓了一跳:“夫人,要那玩意儿做什么?你要出门打架?”

“老爷和司马凤呢?”

“还在练武场。”慕容海说,“不晓得打成什么样了。”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老爷为何要跟司马凤切磋?”

“你不知道?”英索冷笑着看他,“你日夜跟着我儿子,你不知道?”

“在下不知道。”慕容海背后也出了一片冷汗,但只能硬着头皮表示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

“不知便不知吧,总之把我的鞭子拿过来。”英索犹豫片刻,“淬毒了么?”

“还没。”

“那好,就用它吧。”英索冲他伸出手,“甜妞我给你抱着,快去取!”

“可是九棱蛇骨鞭……”慕容海吞吞吐吐。

英索除了是司马良人弟子之外,还是江湖上十分有名的鞭客。她自小习武便由鞭开始,这根九棱蛇骨鞭是她今年辗转托了七八个人才制好的新武器,鞭身以九根布满铁棱的铁条束成,且扭转灵活,仿似蛇行,是英索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一件兵器。

她每收集一根新鞭,便一定要让这鞭见血。九棱蛇骨鞭制好以来,一次都没真正使用过,今日如果要用,肯定是要吃血的了。

“蛇骨鞭怎么了?”

“夫人,您上回在院子里试用蛇骨鞭,真是英武难当,连老爷也甘拜下风。可您用一回之后,院子的树木花草全都遭了秧,如今还没长好。”慕容海急急补充道,“其中就有一本珍稀茶花,是您最为喜欢的。”

他本意是想体现英索,蛇骨鞭威力太大,不适合用来与后辈切磋,但英索似是没有听出他话中意思,反而点了点头:“慕容,你很好,懂得关心我的茶花。不过你放心,这蛇骨鞭我是要拿到练武场去用的。今日不会伤到任何鹰贝舍里的花草,最多伤个把人,无妨。”

慕容海张口结舌,没法辩驳,乖乖转身去取蛇骨鞭了。

……幸好还没淬毒!他心想,不然司马凤这遭可麻烦了。

但他转念一想:可惜还没淬毒。若是蛇骨鞭此时已经淬毒,英索肯定就不会用它,而转而使用别的、杀伤力没有那么强的鞭子了。

英索持九棱蛇骨鞭来到练武场时,迟星剑和司马凤的“切磋”方告一段落。

司马凤有些狼狈。他身上没受伤,但气喘吁吁,衣服也破了许多口子。这是他第一次与双剑交手,新鲜,但也充满危险。纵然知道迟星剑已经手下留情,但千秋杀剑气狠戾、招招致命,司马凤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战成现在这样。

“来得正好。”迟星剑说,“我俩平手。”

司马凤摇摇头。并不是平手。迟星剑只用了五六分功力,但他已经如此狼狈。

“好,你走远一点儿。”英索说着,手上一松,沉重的九棱蛇骨鞭鞭身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薄薄灰土。

司马凤:“???”

迟星剑看着妻子手里的鞭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担忧之色:“淬毒了吗?”

“当然没有!”英索瞪他一眼,“你信不过我么?怕我打不过?”

“不是。淬毒了倒还好,你若是伤了他,这比试也就结束了。”迟星剑说,“这鞭子,我都觉得可怕。”

英索笑笑,反手持着鞭柄,把迟星剑推出场外。

“不怕,司马的功夫好得很。”她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吧?”

迟星剑轻咳一声。英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称作母老虎了。她脸上一窘,手腕轻动,重逾数十斤的蛇骨鞭狠狠甩在地上,发出巨响。

司马凤:“……师姐!”

他哭笑不得:这是一个打完接着一个的节奏么?他大概明白,面前的两夫妻可能知道他和迟夜白的事情了。

“打不打?”英索怒道,“别磨磨唧唧的,像个男子汉!”

司马凤用衣袖擦了脸上的汗,也随之吼了一句:“打!”

“好得很。”英索说,“打不赢我,你便立刻离开鹰贝舍,永远别想见夜白一面。”

第86章 骨头寨(17)

迟夜白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最后是被一阵血腥味弄醒的。

味道不浓不淡,还掺杂着药草香气。他睁开眼,听见司马凤小心翼翼地关了门,往床边走过来。

“你怎么了?”迟夜白吃了一惊。

司马凤很狼狈,脸上和手臂上都带着伤。虽然不是重伤,但手臂上的那道口子已经见肉,上头敷了药。他衣袖扯掉了半片,外衣上满是灰土痕迹,还有几处血痕。

迟夜白看他神色迟疑,拧眉一想,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娘出的手?”

“你怎么知道?”司马凤惊讶道。

“……”迟夜白叹了一口气,躺回床上。他的娘亲果然不好糊弄。

司马凤不敢蹭上他的床,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把方才发生在练武场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英索果然比迟星剑更难缠,因为她出手比迟星剑更凶狠。九棱蛇骨鞭来势汹汹,行路诡谲,司马凤很少与鞭客对战的经验,才开始没几招,手臂上就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英索也没想到自己一出手立刻就伤到了他,也是吓了一跳,立刻收手把蛇骨鞭扯回来。鞭子极为沉重,但她甩动起来却异常灵活,司马凤扯了衣角草草包扎,示意继续打。

但接下来,英索的攻势就没有那么重了。蛇骨鞭难以应付,就是因为它沉重,且出招方向难以捉摸。司马凤干脆不揣测英索的想法,也不应付鞭子,直接跃起来,直冲英索攻去。可他没想到蛇骨鞭如此灵活,剑尖才刚刚扫过英索头顶的珠钗,背上又是狠狠一痛:鞭子已经抽回来了。

司马凤不得已,只好立刻跃开闪避。

两人一连过了近百招,司马凤竟然无法从英索手里讨到任何便宜。

“娘亲是很厉害的……”迟夜白轻声说,“连爹爹都不一定打得过她。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背上的伤。”

“包扎了。”司马凤说,“你娘亲包扎的。”

“……她嘴硬心软。”

“我知道。”司马凤笑着说

最后他“赢了”英索的那一招,其实也赢得不太地道。自从他手臂和背部受伤后英索便不敢狠攻,司马凤隐约明白,英索是怕会重创自己。他知道英索与迟星剑看着自己长大,都是心软之人,这念头转了几转,他便突然想起了迟星剑的双剑。

练武场周围空空荡荡,但长了半圈的树。在九棱蛇骨鞭的抽打之下,树枝纷纷折断了不少。

司马凤被蛇骨鞭逼到场外,英索仍旧步步紧逼,没有放松。但下一刻,司马凤突然如之前一样,完全忽略了蛇骨鞭的攻势,径直冲着英索奔来。

英索不能直接用蛇骨鞭抽他,手腕一动,鞭子转了方向,鞭梢往回一甩,正要再次抽打在司马凤背上时,忽见司马凤手臂一甩,随即一物冲着自己脸面激射而来。

英索以为他将自己的武器脱手掷来,连忙闪避,下一瞬间,背后风声轻起。

司马凤甩过来的不是剑,而是一根树枝。而他已趁着英索闪避的机会落在英索身后。

两人距离极近,若是当真敌对,司马凤此时立刻就能取了英索性命。

英索哼了一声,撤回内力,蛇骨鞭再次重重落在地上。

“我娘对敌经验不比我爹少,她会看不出你扔过来的是树枝?”迟夜白不敢相信,“……她故意让你赢的吧?”

“你娘亲口对我说,若我打不赢他,我便永远别想见你。你的意思是,你娘不舍得让我输,不舍得让我不见你?”司马凤笑道,“这回我可赚了,鹰贝舍的两位前辈都与我切磋,这幸事可是极为难得的。”

迟夜白从床上缓缓起身。他仍不能多说话,便握住了司马凤的手。司马凤察觉他手有些凉,有些抖,便紧紧地反握住了。

“别怕。”他低声道,“你爹娘……都很爱你。”

“……我知道。”迟夜白也低声应了。

迟星剑与英索从何处知道、自何时知道,两人态度究竟如何,迟夜白和司马凤并没有得到一个具体的表态。但两人也隐隐明白,这便是许可了。

迟夜白心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这情绪他也不知道如何说明,又觉得司马凤或者很难理解。

在无言的沉默中,司马凤却想着另一件事情。

打完之后,英索快步走向迟星剑那里,催促着他快点儿离开。司马凤慢慢跟在后头,听到了夫妇俩说的话。

迟星剑为英索拿着蛇骨鞭。他语气中带着很浅的笑意,在蛇骨鞭上看了几眼后问英索:“不是九棱蛇骨鞭么?这鞭子上的铁棱呢?”

英索脚步一顿,压低了声音:“我让慕容给取下来了。”

“有这些铁棱,威力不是更强么?”

“万一真把孩子打坏了怎么办?”英索声音略高,匆忙回头看了司马凤一眼。察觉到司马凤能听到两人对话,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要是真把人打坏了,鹰贝舍就得跟司马世家结仇,我可不愿意摊上这么个大仇人。”

“是啊是啊。”迟星剑连连点头,微笑道,“夫人想得就是比我深。”

英索脸上一红,随即从他手中把蛇骨鞭抓回来,快步走了。

“去找你师姐,让她给你敷药吧。”迟星剑回头跟司马凤说,司马凤连忙应声,紧跟着英索去了。

迟夜白见他心不在焉,便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司马凤笑道,“你爹娘其实也很疼我的。”

迟夜白怀疑地看着他:“……哦?”

在鹰贝舍呆了几日之后,司马凤让甘乐意和宋悲言留下,自己先行回了蓬阳。

霜华是司马良人的线人,但因为司马良人不便进入金烟池,霜华也不便出现在司马家附近,因而一直都是司马凤和阿四去与她对接的。司马凤回家之后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司马良人让阿四接手了他这个接头人的工作。

“你怎么把阿四也扯进来了?”司马凤很是不满。

“他是我们家的人,迟早要扯进来的。”司马良人不与他争执这个,立刻让他到金烟池去找霜华。

阿四虽然接手了司马凤的工作,但太过机密的事情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司马凤在家里找到阿四的时候,阿四正在给他的那匹马刷毛。

“少爷!!!”暌违多日,终于得见,阿四万分激动,张手就要扑上来。

司马凤连连后退:“你身上太脏!”

“哦?”阿四低头一看,“我刚洗了马棚。”

“你洗马棚?”司马凤奇道,“张叔和刘叔呢?”

阿四有些犹豫:“他俩……少爷,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家里有不少仆人被老爷遣散回家了。就连张叔和刘叔这两位没家没室的,老爷也给了银钱,让两人回乡,不肯留他们在家里干活儿了。……是要出事了吗?”

司马凤从他手里夺下刷子扔回水桶中:“不会出事的。你立刻换衣服,跟我一同去金烟池找霜华。”

以前阿四虽然知道司马凤总是去金烟池找霜华,但也清楚两人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大略知道霜华的身份可能不止清倌这一个,但着实没想到,她竟是司马良人放在金烟池,用于探查鲁王府的一个线人。

据霜华说,鲁王一直都十分喜欢沁霜院的姑娘,更喜欢听曲。司马良人在别处救下了即将被大哥大姐卖到勾栏之地的她,花了些心思送入了沁霜院中。霜华琴艺造诣很高,立刻博得了鲁王的欢心。鲁王府中也有司马良人的线人,但谁都没办法进入鲁王的私宴,除了霜华。

在鲁王府的私宴上,霜华常常负责奏琴。她为了保持新鲜感,闲暇时间全都用来练琴与谱曲,因而时时能献出新曲,鲁王对她疼爱有加,有几次都问过霜华,是否愿意到鲁王府做专门的琴师。但沁霜院的妈妈不舍得霜华,鲁王妃也绝对不欢迎霜华,这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阿四知道了这些曲里拐弯的事情之后,对霜华的感觉也完全变了样。

“我以前真不晓得,霜华姑娘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说。

司马凤正与他骑马前往金烟池,听他说起便顺口问道:“怎样?”

“不觉得很像一位女侠么?”阿四的眼睛闪闪发亮,“身在烟花地,却肩负着这样的秘密任务,且这几年来不断传递信息,从未出过错。不仅是女侠,还是个胆大心细,武艺高强的女侠。”

“信息确实从未出过错,但也是因为,没有任何重要的信息。”司马凤低声道,“我曾与父亲谈过,让他放霜华自由。霜华是为了报恩,才心甘情愿去做这件危险事的。鲁王府一直没有大动静,因而霜华能传递的信息,完全对鲁王府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没有人在意过。但如果鲁王府内有什么异动,他们的防范必定更为严密。霜华已经惯于传递信息,且因为这几年一直平安无事,她对自己也是信心满满。”

阿四沉默了。

“太容易出事了。”司马凤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因刚刚下了一场大雨,路面上只有孤零零的灯笼几盏。灯光映在路面上,一路斑斑驳驳地亮着。

阿四问他:“你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司马凤扯了扯缰绳,扭头看阿四,“四啊,你喜欢霜华姑娘,是不是?”

阿四的脸嘭地红了,手忙脚乱:“没有没有没有。”

司马凤认真道:“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好好攒钱给人家赎身。”

阿四声如蚊蚋:“我在攒了……”

司马凤:“……哎哟,你真的是喜欢她!”

阿四:“少爷少爷,你你你声太大了!”

司马凤:“这儿没人。啥时候喜欢上的,详细给我说说?”

阿四犹犹豫豫。

司马凤:“少爷给你出主意啊。我跟霜华认识时间久,我晓得她喜欢什么的。”

阿四终于被说服,慢吞吞讲出了许多事情。

第87章 地上坟(1)

地上坟·楔子

砖块因为被火烧透,滚烫惊人。

班牧擦了一把汗。他知道这是梦,但这个梦太热,也太令人不舒服了。

他站在一个极大、极高的砖窑之中,四处尽是密密砖墙,几乎要朝他倒下来一般高高垒着。

“张松柏!刘大力!”班牧心里慌得发紧,一面在砖块的缝隙里走,一面大喊,“刘小刀!”

没人应他,只有热浪一层层地涌过来,把他包裹起来。

班牧的汗越来越多,他狂奔起来,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低头的时候,他看到地面不知何故不再平坦,反而满是红砖的碎块。一只枯焦的手从碎块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裤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班牧发狂地大叫,疯了一般蹬腿。

脸上先是一疼,随后又是一凉——有人打了他一巴掌,把半杯冷茶泼到他脸上。

班牧睁开眼,惊魂甫定,喘个不停。

“起来,换班了。”张松柏上下打量他,“你做啥梦?叫啥咧?”

“我、我叫啥了?”

刘小刀束紧裤头,蹦跳着学他方才在床上蹬腿甩手的样子:“啊啊啊,呜呜呜,呃呃呃……娘诶,我怕。哈哈哈哈哈哈!”

班牧的脸色不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从床上起身穿衣服。

张松柏和刘大力、刘小刀两兄弟已经穿戴完毕等着他了。刘小刀手里还拎着个小布袋。班牧看了那袋子几眼,咽了咽口水。

布袋子里面是炸药,他很清楚。

刘大力和刘小刀两兄弟以前是盗墓挖坟的,后来说这行当损阴德损得太重,俩人成亲都有七八年了,愣是没生出一个种,于是便不敢再做了,转而到这边来烧砖。张松柏力气大,几拳头就能把人砸晕。

……而我,我懂做什么?

班牧的手一直在抖,裤带都系不好。

“你咋了?”张松柏发现他的异样,低声骂出来,“别在关键时候给我缩脖子!今儿是你要当先开路的。”

“张哥,我、我做梦,我梦到他们了。”班牧一开口,声音都抖了,“我梦见陈德才埋在砖里头哩,他还抓住我脚了……”

“我呸!”张松柏狠狠往地上啐了一滩浓痰,“我他妈就看不惯你这龟儿子。你怕啥,怕啥?人都死了你他妈怕啥?钱你没拿?那银子你没藏?做了就做了,演什么亏心戏!”

“今儿不做了行不行?”班牧连声哀求,“我不行啊,我下不了手啊……”

他手上一凉,是张松柏把刀子塞到了他手掌里。

“班老二,你今天不管咋样,都要把刀子捅出去,要见血的。”张松柏拍拍他脸,“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你不做,哪儿来钱买大屋娶媳妇?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做,我们哥仨个就在窑子里做了你,你信不信?”

班牧在地上抖了半天,终于颤巍巍站起来。

棚屋外头静悄悄一片,值夜的人都纷纷去换班了。路上漆黑不见五指,只有半山腰的砖窑仍亮着彤彤火光,把天空映出怪异的血红。

班牧把刀子揣在腰里,刘大力和刘小刀把炸药系在腰间,张松柏裤兜里有一块拳头大的铁丸子,若敲在人脑袋上,定是又红又白。

他们走在路上。他们准备去杀人了。

·地上坟

司马凤和阿四一路行至金烟池,还未走进去,司马凤便被迎面吹来的一阵烈风熏得连连呛咳。

风里带着浓重的烟尘气味,他咳了几口,伸指一抹舌面,竟摸出一指头的粗粒来。

“阿四,金烟池在起房子?”

到金烟池来寻欢的人们纷纷掩着口鼻,行色匆匆。有几个不太在意容色的,头上身上都是薄薄的灰土,在灯火光线下尤为狼狈。

“和金烟池无关,是外面九头山的问题。”阿四捂着口鼻,匆匆拉着司马凤往金烟池里头走。

此时才刚入夜,金烟池里面的客人却比往日少了许多,各个楼里的姑娘们也没有似往日一般在窗户或楼下揽客,偶尔有几个在外行走的,头脸都蒙着厚厚的纱,手里还撑着伞,全无姿色可言。司马凤满头雾水,紧跟着阿四进了沁霜院。两人被龟奴带着走到廊下,因走廊上蒙着厚厚的纱,总算能快活地喘几口气了。

那纱布看着挺新,但外头那一面已经全是灰土。纱承不住这么重的灰,它们纷纷落在底下的花草上,整个沁霜院看上去灰扑扑一层。

“都是九头山那些砖窑作的怪。”龟奴连声抱怨,“昨晚又塌了两个,若不是今天白天下了一场大雨,只怕现在连出门都难,根本不敢吸气。”

“砖窑怎么了?”司马凤问。

这两年因蓬阳的城墙和城外驻地需要重修,在勘察了周围几座山头的地形土质之后,最后选定了九头山作为砖块的烧制地,随后几十座砖窑便在九头山上建起来了。这事情司马凤也听说过。九头山的泥土不宜种地,倒是十分适合烧砖,新城墙的砖全是从九头山砖窑里出来的。

但从上个月开始九头山的砖窑就接二连三地出事,据说先后塌了三次,死了好些人。砖窑塌方之后,因天气干燥,风势强劲,且九头山正好处于金烟池的上风向,烟尘便源源不断地吹了过来。

“塌了三次,没人管么?”司马凤又问。

“有,先前监管砖窑那位大人已经被撤职了,现在是个新的在管。这不,刚上任三天,又塌了。”龟奴连连摇头,“不过这砖窑塌方也是常事,不新鲜,只是先前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风,金烟池也从未这么狼狈过。”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走到了霜华房外。沁霜院最近买了几个新鲜的姑娘,霜华便借口身体不适,歇了两日。因为很快就到鲁王妃的生辰,她已经接到了鲁王府的请柬,因而妈妈也不敢多说什么,便由着她去了。

司马凤踏入霜华的房门,眼看龟奴走了,第一句话便是指着阿四对霜华说:“霜华,阿四说他特别喜欢你。”

霜华一愣,阿四的脸又红了,恨不能跳到司马凤背上踹他:“少爷!”

他看到霜华似笑非笑的神情,万分紧张,连连摆手:“少爷他胡说的,他胡说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一点儿不喜欢我呀?”霜华皱着眉问。

阿四呆了呆,这回学聪明了,一声不吭,默默摇头。他听见司马凤和霜华都在笑,心里越发窘迫,一直低着头。

司马凤把他拉到凳上坐下,霜华倒了杯茶,递到阿四面前。

“阿四大哥,霜华跟你开玩笑,你别见怪。”霜华笑道。

阿四默默接了那杯茶喝了,摇摇头:“我不怪。”

他只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倒也怪不了谁。将这异样心情压下去,他开始跟霜华说明司马凤的来意。

霜华仔细听完了才开口确认:“老爷的意思是,让我密切注意私宴上出现的人?”

“对。尤其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以及身份特别的人。”司马凤顿了顿,“比如,教鲁王儿子学艺的先生。”

“那几位先生我倒是都见过,有一个还与我切磋过琴艺,我从他那里套过些消息。”霜华低声道,“可并未听他们提起过还有新的先生来。”

“总之你注意就是了。”

“还有别的要注意的事情么?就这个?”霜华有些惊讶,“这与往常又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至少现在没有不同。”司马凤沉吟片刻,加重了语气,“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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