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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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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近藤告诉大家,他在会客室前遇到的刑警眼神很凶狠、很可怕,大家便开始聊起这个话题。

放学后,媒体记者和警官几乎都离开了,堤防旁那条路也不再像早晨上学时那么拥挤。勇树经过附近时,下了单车,在附近探索。他没有找到近藤说的血迹,但看到用粉笔画的人型。尸体高举着双手,分不清是仰躺还是俯卧。两名女学生看着人型,窃窃私语着快步离开。

人型旁还有一个小很多的图形。勇树试着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想要了解到底是甚么东西的形状。附近的草丛传来沙、沙的窸窣声,他惊讶地朝那个方向看去,一个挽起西装袖子的男子在堤防中间站了起来。他虎背熊腰、一脸精悍,一只手拿着记事本,另一只手不停地在上衣和长裤口袋里摸索。

勇树看到后,从书包里取出铅笔盒,拿出一支HB铅笔,对着下面说了声:“请用。”男人有点惊讶,随即笑着从堤防走了上来。

“谢谢,我的笔不知道掉去哪里了。”

他用向勇树借来的笔迅速记录着甚么,归还时看着勇树的脸,眼睛微微睁大。

“不好意思,请问你叫甚么名字?”

“须田勇树,”勇树回答,“我是武志的弟弟。”

男人一脸“果然啊”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们长得很像呢。”

勇树很开心,他喜欢听别人说他和武志长得很像。

“你是刑警吗?”他问。

“嗯,对啊。”

刑警叼着烟,擦了两、三次火柴点着烟。乳白色的烟雾飘过勇树的面前。

“请问这是甚么?”

勇树指着脚下的小图形问。

“是狗。”刑警回答,“是北冈的爱犬,名叫麦克斯。听说北冈很疼爱它,出门的时候都会带着它。那只狗也被杀了,被割断喉咙。”

刑警用右手做出割喉的动作。

“为甚么连狗也……?”

“不知道,可能凶手讨厌狗吧。”

勇树抬头看着刑警,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刑警并没有笑。

“凶手是刚好路过的暴徒吗?”

勇树试探地问道。刑警陶醉地吸了一口烟,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可能性相当大。如果是计划性犯案,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为甚么凶手知道北冈在那个时间经过这里?这里一到晚上就几乎没有人经过,或许认为是暴徒所为比较合理。不过,北冈并没有被偷走任何东西。”

“可能是头脑有问题的暴徒,”勇树说:“绝对不可能是认识北冈哥的人杀了他,虽然我都是从我哥口中得知他的事,但我知道他很优秀,因为我哥哥很信赖他,半吊子的人不可能胜任我哥的捕手。”

他越说越激动,那警抽着烟露出好奇的眼神,勇树害羞地低下头。

“你不打棒球吗?”刑警问他。

勇树犹豫片刻,回答说:“我没有才华。”

“才华?任何人只要多练习,球技就会进步。”

“不行,如果只能练到这种程度,我情愿多花时间用功读书,考上一流大学。”

“甚么意思?读书当然很重要。”

“该怎么说……我家没办法让我们把打棒球当成游戏,我哥打棒球并不是因为兴趣,而是他的生存方式。虽然我哥确实很有棒球天分,但我没有,所以我只能好好用功读书,考进一流大学,进入一流的公司。早就有人对我说过这番话了。”

“这番话……是谁对你说的?”

“哥哥。”

勇树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况。那时候他刚进中学,读二年级的武志已经展现了天才投手的本领,开始在国中棒球界受到瞩目。勇树十分崇拜哥哥,也希望可以加入中学的棒球社,但武志用严厉的口吻对他说:

“你觉得自己棒球打得很好吗?”

“虽然我打得不好,但只要多练习就会进步。”

“不行,光是有进步还不行。我打棒球,是因为以后要靠这个吃饭,你应该知道家里很穷吧?棒球手套也不便宜,家里没这么多钱可以让我们把棒球当成游戏。勇树,你很聪明,最适合靠脑袋赚钱,你要靠读书出人头地,我要成为职棒选手,我们一起努力,让老妈过好日子。”

勇树并不是不了解哥哥的意思,但当下还是无法接受。于是,他决定先去参观棒球社训练的情况,当天就决定听从武志的话。

武志的练习量太惊人了。勇树难以相信他可以这么长时间地持续活动身体,他终于了解,这就是哥哥所说的“打棒球不是游戏”。

于是兄弟两人决定,武志专攻棒球,勇树用功读书。那天之后,勇树比别人加倍用功读书,因为他知道,只有普通的努力,将无法和武志在棒球方面的成就匹敌。

“对我们两兄弟来说,棒球和读书都是为将来做准备,所以不能当作游戏。”

刑警夹着香烟听勇树说完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脸。此时,勇树才惊觉自己可能说太多了。

“时间太晚,我要回家了,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

说完,他骑上脚踏车,用力踩着踏板。如果武志知道自己和刑警聊了这些话,可能会责骂他。



勇树从学校回家时,志摩子正在做裁缝的家庭代工。平时这个时间,她都在附近的工厂做缝纫或是机械编织的工作,今天比较早下班。

“听说今天很不平静?”

勇树脱鞋走进屋时,志摩子对他说。她从附近家庭主妇的口中得知了北冈明的死讯。

“哥哥有没有说甚么?”

勇树担心被纸门内的哥哥听到,压低嗓门问。勇树看到武志脱在门口的运动鞋,知道他已经早一步回到家,正躺在隔壁房间休息。

“没有,他甚么都没说。”

志摩子摇着头。“武志一回家便闷不吭气地走进里面的房间。”

“是吗……?刑警到学校来,也把哥哥找去问话。”

“刑警找他去?真的吗?”

“我回家的路上也和那个刑警聊了一下,他立刻就认出我们是兄弟,说我们长得很像。”

“是吗?”

志摩子开始收拾裁缝工具,准备去做晚餐。

志摩子在十九岁时和须田正树结婚,正树比她大七岁,在一家小型电力工程公司工作。他们都举目无亲,租了一个小房子开始共同生活。虽然谈不上丰衣足食,但日子过得很充实。

结婚第七年的秋天,在家里等待丈夫下班的她,接到了噩耗。前来通知的公司同事,以公事化的口吻宣告了不幸的消息。正树不慎碰触到带电的电容器,发生了触电意外。那个同事说,这是无法预测的意外。

志摩子带着当时分别只有五岁和六岁的两个儿子赶到医院,中途便泪水溃堤,好几次都忍不住放声痛哭。

当他们赶到医院时,正树的脸上已经盖上了白布。她呼喊着丈夫的名字,抱着他痛哭失声。还不懂事的勇树看到母亲的样子,也跟着哭了起来,护士们也在一旁掉泪,只有武志没有哭,握紧拳头站在那里。

那天之后,志摩子的生活完全改变。为了两个儿子,她必须拚命工作。两个儿子也很懂事,从来不曾提出任何奢侈的要求。当他们读小学时,她给了武志棒球和手套,送给勇树一本百科全书。升高中时,她原本希望武志读棒球名校,勇树读升学率高的学校,但兄弟两人都主动提出要就读本地高中。

“那个刑警感觉不怎么起眼,没想到眼神很锐利呢,应该是工作的关系吧。”

勇树说这句话时,纸门打开了。里面的房间没有开灯,武志站在漆黑的房间门口,低头看着勇树和志摩子。

“刑警问你甚么?”

武志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没有问甚么特别的事,我和北冈哥又不熟……只是刚好遇到刑警。”

勇树告诉武志,因为刑警的笔不见了,所以他借铅笔给刑警。

“是喔。”武志嘟囔着走了进来。

“我听到刑警说了很有意思的话。北冈哥身旁还有狗的尸体,为甚么连狗也一起杀害,还有凶手为甚么知道北冈哥会在那个时间经过那条路……总之,还有很多不解之谜。”

“哼,那还用问吗?凶手这里有问题。”

武志用食指指着太阳穴。“上次不是有一个美国人遭人刺杀吗?这次也一样。”

上个月二十四日,美国的赖肖尔【注:EdwinOldfatherReischauer。】大使遭人刺伤。凶手是十九岁的少年,他认为美国的占领政策导致他生活困顿,所以犯下那起刺杀案。那名少年之前曾经接受过精神病的治疗。

“只能说,北冈和那只狗都运气太差了。”武志说。

“嗯,刑警也说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我想也是。”

武志连续点了好几次头,看着勇树说:“之后的事警方会处理,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不要再管了。”

“我知道。”

“你没这种闲工夫。”

说完,武志站了起来,在门口穿上球鞋。“我去跑步。”

“再三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志摩子对着他的背影说,武志点了点头,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北冈明的尸体被人发现的第四天,高间带着小野拜访了北冈家。这段期间,他们积极地明察暗访,仍然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虽然也彻底调查了北冈的人际关系,但并没有发现值得深入调查的问题。

“很难想像凶手到底是怎样的人。”

前往北冈的家中,小野偏着头嘀咕。“先杀狗,再杀主人──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谁知道呢?目前还不了解当时的状况。”

高间小心谨慎地回答,但他内心也有和小野相同的疑问。

解剖报告已经出炉,和之前推测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发现一个奇妙之处,就是从北冈明的伤口上检验出爱犬麦克斯的血液,然而麦克斯身上并没有北冈明的血液。也就是说,凶手先杀了麦克斯,再用同一把刀子刺杀了北冈明。

为甚么凶手先杀了麦克斯?难道凶手果真是疯子,胡乱地挥刀杀人吗?

两名刑警一路上思考这个问题,很快来到了北冈家门口。在昭和町中,北冈家所在的这一带住宅区,房子都比较大。高间抬头观察了两层楼的房子,按了门旁的门铃。

出来应门的是北冈的母亲里子。她个子娇小,五官端庄秀丽。案发当天,曾经在警察署看过她,她这一阵子似乎瘦了,但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两名刑警在佛坛前上香祭拜后,转身面对里子的方向坐了下来。

“呃……请问之后有甚么情况吗?”

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里子露出好奇的眼神,向两名刑警打听侦办进度。

“目前正在全力侦办,相信不久就可以找到线索。”

虽然高间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很空洞,但他只能这么回答。里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我们今天上门,是想看一下明同学的房间。”高间委婉地提出了要求。“案发之后,你有整理过吗?”

“没有,一切都是当时的样子,请随意。”

说着,里子站了起来。

北冈明的房间朝东,约莫两坪大小,除了书桌和书柜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墙上贴着南海队野村捕手的照片,和选拔赛出场时的纪念照片。

桌上摊着日本史的教科书,高间拿起课本看了一下,书上有不少地方用红色铅笔画了线。一五六○年桶狭间战役,一五七五年长筱之战,以及一五八二年的本能寺之变。那一页的标题是“织田信长的统一大业”。

“他读书很用功。”

在一旁探头张望的小野说。高间也点点头,从书本磨损程度来看,这句话并不是恭维。

“他说历史快考试了。那天他七点左右回到家,吃完晚餐后,立刻回房间读书。”

“七点回家后到九点出门之间,他一直在家里吗?”

“对,这点绝对不会错。”

“这段时间内,都没有人上门找他?或是打电话给他?”

“是的。”

里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多次,里子每次的回答都很干脆,但高间知道,回答得越干脆,往往就越麻烦。

“明同学那天回家时,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

这也是问过多次的问题,但这次里子没有立刻回答,用手捂着嘴,似乎在努力地回想。

一阵漫长的沉默。高间开始思考北冈明遭暴徒攻击的可能性,若果真如此,她无法想起任何事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大部份侦查员都开始认为是暴徒所为。

“虽然没有甚么不一样,”里子终于缓缓开口说道,高间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但记得当时我闪过一个念头,今天晚上不用练球。”

“练球?”

“这个月他经常在晚餐后出门,我问他去哪里?他说要练球。因为不是每天都去,所以他说不去时,我也没有特别在意。”

“那天他没有打算练球的样子吗?”

“对,我以为是快要考试的关系。”

高间心想,也许是因为他打算去森川家。

“你刚才提到他有时候去练球,具体地点在哪里?”

“我不太清楚……好像去石崎神社那里,详细情况我就……”

里子露出窘迫的表情,用手摸着脸。她似乎为自己不了解儿子的行踪感到羞愧。

石崎神社是一间古老的神社,从这里往南走大约十五分钟就到了。

高间想到了须田武志,问他也许可以找到答案,有可能是他们两人一起练球。

高间征求里子的同意后,开始检查书桌。除了圆规、量角器和尺以外,还有大量印刷在粗纸上的讲义,都整理得井然有序,反映了北冈明的性格。

“学生读书真辛苦。”

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小野感慨地说。

抬头看向书架,除了学校的课本以外,还有几本棒球的书,以及小说和随笔集,显示北冈明勤奋好学,兴趣广泛。高间从其中抽出一本名为《爱狗者的书》,那是一本大约两公分厚的精装本。从书上沾到了不少手垢,就知道他经常翻阅。

“他很喜欢狗。”

里子感伤地说,不知道是否又勾起了伤心的回忆,她按着眼睛。

“死去的麦克斯是他进小学时为他买的狗。从小狗的时候开始,就完全都由那孩子一个人照顾,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它……去练球时,有时候也会带着它。”

“是吗?”

既然北冈这么疼爱那只狗,也许带着狗一起死也是一种幸福。高间暗自想道。把书放回去时,看到旁边有一本相簿。拿出来一看,发现上面灰尘很少,或许是因为他不时拿出来翻阅?

相簿从北冈明的婴儿时代开始,接着是他背着书包上小学的样子,照片下方写着“小学入学典礼”。接着很快就出现了他身穿雪白棒球衣的身影,写着“进入小联盟”的感言。之后他穿着立领制服,从这个时期开始,大部份照片都和棒球有关。都是他握着球棒和戴着护具的身影。

相簿中的北冈明突然变得很成熟,他上了高中。有和须田武志一起在社团活动室前拍的照片,下面写着“和须田搭档,超感动”。

还有很多去参加合宿集训和比赛时拍的照片,和班上同学一起拍的照片只有寥寥几张,相簿中还贴了赢得甲子园参赛资格时的剪报。

最新的一页上贴了全社团的人一起排排站在甲子园长椅前的照片,高间看了下面的文字。

──嗯?

高间把相簿拿到里子面前,“这是甚么意思?”

里子看了一眼,立刻摇了摇头。

“不清楚,我对棒球一窍不通。”

高间又看了那一小段文字。有甚么深刻的含义吗?虽然完全不知道和命案有甚么关系,但他把这段文字抄了下来。

“这段话真值得玩味啊。”

小野也探头表达了感想。

照片下写了这样一段话。

“第一轮就被淘汰,太可惜了。我看到了魔球。”

──看到了魔球……?

高间抬头看着贴在墙上的照片。须田武志一双阴郁的眼睛令他格外印象深刻。

证词



社团活动室内弥漫着特有的汗臭味,田岛恭平抱着双臂,站在活动室的角落。三垒手佐藤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靠在置物柜上,一垒手宫本坐在椅子上,中外野手直井盘腿坐在桌上剪指甲。大家不知是否都不愿意和其他人眼神交会,每个人不是看着墙壁,就是闭上眼睛,活动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

“只有泽本还没到。”

田岛开口说道。泽本是外野手兼候补捕手,等他来了之后,除了须田武志以外的三年级生就全员到齐了。

“他每次都拖拖拉拉的。”

田岛试图缓和气氛,但没有人搭理他。无奈之下,田岛只能闭上嘴。

“我还是反对,”宫本突然开口,“除了他以外,任何人当我都无所谓。”

“我的意见和宫本一样,”佐藤接着说,“北冈当上主将后,我们球队的确变得厉害了,但也因此付出了很多牺牲。最大的牺牲,就是我们再也不能快快乐乐地玩棒球了。我当初是想要体会击出安打时的爽快心情,才会开始打棒球,并不是为了让自己有压力。”

“对啊。”宫本也跟着说,“我想要按自己的方式打球,按自己的方式防守。他的确很厉害,但不管我做甚么他都有意见。就像佐藤说的,害我整天很有压力。我又不想进职棒,想怎么打,就让我怎么打嘛。受到他的影响,最近连领队也变得罗哩叭嗦的。”

“但是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去甲子园。”田岛反驳道。

“是没错啦。”宫本闭了嘴。

直井一言不发地磨着指甲,突然吹了吹指尖,嘀咕说:

“我又不想去甲子园。”

田岛惊讶地看着他的脸,其他两个人似乎并不认为他说了甚么奇怪的话,佐藤甚至点头表示同意。

“再说我们真的有去甲子园吗?”

直井问田岛。田岛不懂他的意思,沉默不语。

“只有北冈和须田两个人去了甲子园吧?”直井说,“只要有他们两个人,即使没有我们也无所谓,任何人穿上球队制服都可以上场,反正我们只是附属品。跟着他们去甲子园,我一点都不觉得有甚么好感激的。”

他继续看着田岛的脸说:“你也一点都不高兴吧?因为你绝对没机会上场。”

“……”

田岛是候补投手,既然须田武志是王牌,他就无法否认直井说的话。事实上,在正式比赛中,田岛从来没有上场投过球。他当然没有能力成为武志的救援投手,凭开阳的打击能力,也不可能在分数上大幅领先对手,让他有机会上场练习,一试身手。他只去了投手丘一次,就是在第九局面临危机的时候去传达领队的指示。

即使如此,在得知可以进军甲子园时,田岛由衷地感到喜悦。明知自己不可能有上场的机会,但只要想到自己是代表全县参赛的球队成员之一,就感到十分骄傲。这种心情至今仍然没有改变,即使从头到尾只当了一次传令员,也不受到任何影响。

然而,他无法在这里把这番话说出口。一旦这么做,直井他们就会向自己投来嘲笑和怜悯的眼神。

“那时候也一样,”佐藤说:“输给亚细亚学园时也一样,领队指示放手让对方打,但他们两个人无视领队的指示,完全不信任我们。”

田岛惊讶地看着佐藤的脸,他似乎完全忘记自己在关键时刻犯下的失误。

“总之,要乘这个机会改变棒球社的方针。目前有三个人反对须田当主将。”

宫本站了起来,用力搔着平头。“乘这个机会”就是乘北冈死了这个机会。

这是北冈明死后五天的放学后,说要开会讨论今后的事,直井一开始就提出要由谁来当主将这个问题。“不必急着决定这种事。”田岛表示拒绝,没想到宫本大声抗议,“如果不赶快决定,须田就会摆出一副自以为是主将的态度。”

于是这场不愉快的讨论就这样开始了。

不一会儿,迟到的泽本一脸怯懦地露了脸。佐藤靠在置物柜上,向他简单解释了刚才的谈话内容。泽本小心翼翼地抱着黑色书包,听着佐藤的说明。

“你有甚么意见?”

宫本问他。泽本承受了四个人的视线,不禁有点退缩,但他仍然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我想开开心心地玩棒球。我的运动神经不算好,进棒球社是希望培养体力,之前听说开阳的所有运动社团训练都没有很严格……但去年春天,棒球社以甲子园为目标后,突然就变了。自从北冈当上主将,几乎每天都操得半死……我们是升学学校,不需要为了进军甲子园,把读书的时间也赔进去。”

“我也有同感。”佐藤拍着手说。

“而且──”泽本接着说了下去。向来沉默寡言的他很少发言,可见他内心累积了很多不满,这令田岛感到难过。

“而且,北冈经常拿我们和须田作比较,他每次都说,同样是人,须田能做到的,别人不可能做不到。开甚么玩笑,须田以后不是要打职棒吗?”

“甚么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现在只有小学老师会说这种话。”宫本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也这么觉得,但北冈不这么认为。所以他常常看不起我,以为我是个废物。”

“不,我觉得不可能,他向来不会看不起别人。”

听到田岛的反驳,泽本拚命摇头。

“田岛,你只是不知道而已。上个星期,北冈一个人在这里安排比赛的成员,刚好我走进来,不一会儿北冈对我露出冷笑:‘泽本,下次比赛,你要不要和田岛搭档上场?’我吓了一跳,结果他说:‘跟你开玩笑的啦。’他似乎觉得我把他的话当真很有趣,那时候我真的超火大的。”

“反正他就是这种人。”

直井冷冷地说。

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恶意。田岛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即使说出口,也会被其他人笑“你太天真了”。

“总之,就这样决定了。”直井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反正不能让须田当主将,要让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打棒球。大家一起来照样可以赢球,根本不需要明星。”

“对,不需要明星。”佐藤用力点头。

“赞成。”

宫本也表示同意。

田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论,甚么叫大家一起来?到头来只是想打混而已,只是想回到以前的懒散。

“就这么决定了,少数服从多数。田岛你也没意见吧?”

直井盯着他问,其他三个人也都看着他。他们锐利的眼神令他产生了一种不耐的烦躁,更感到可耻,但他还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发现尸体六天后的星期四,一名侦查员接获了重要线报。这名侦查员去森川位在樱井町住所附近查访,发现有人在案发当天晚上曾经看到北冈明。

目击者是每周四到这附近学三味线琴的家庭主妇。她平时都是白天上课──事实上,侦查员也是在白天时间四处查访──但她上周四上了夜间的课,在回家路上看到了北冈明,时间大约十点左右。她家住在北冈家附近,所以认识他,不过从来没有说过话。她当然知道命案的事,但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目击的重要性,只和一起练三味线琴的朋友聊起过,间接传入了侦查员的耳中。

这个消息震撼了搜查总部。因为之前始终认为北冈明是在前往森川家的途中遇害,既然有人在森川家附近看到北冈明,就代表他是在回程时遭到杀害。

当天晚上,高间和小野立刻前往森川的公寓。森川之前说,那天晚上他都在家,但北冈并没有去他家。既然北冈已经来到他公寓附近,为甚么没有进屋找他?

高间闷闷不乐地走上两层楼公寓的楼梯。有侦查员认为,森川老师在说谎。

高间敲了敲门,森川立刻开了门,一看到高间他们,神色有点紧张。

“我有事要问你。”高间看着他的眼睛说,“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喔,好啊,只是家里很乱。”

森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的房间整理得很干净。除了前面那间和厨房连在一起的两坪大的空间,里面还有一间一坪多的房间。厨房的餐具都收进了柜子,对一个单身男人来说,房间里没甚么脏衣服。高间迅速确认了这些情况后,在森川递给他的坐垫上坐了下来。坐垫套也才刚洗过。

高间告诉森川,案发当天晚上,北冈明曾经来过这附近。森川不敢正视高间,皱着眉头说:“是这样喔。”

“不瞒你说,有人开始怀疑你的供词。他们认为你说北冈明没有来过,可能是谎言。”

“不,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森川说着,抬起了双眼。

“我也希望可以相信你。”

高间再度环视室内,他知道森川很在意自己的视线。

“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家吗?”

森川默默点头。

“一个人吗?”

森川没有立刻回答,露出犹豫的眼神。

“这么说不是罗?”高间问,他内心的不悦越来越明显。

森川沉重地摇了摇头说:“我无意说谎。”

“但为甚么没有说实话?”

“抱歉。”森川咬着嘴唇。

高间用力深呼吸,“她来你家吗?”

“对。”

“她常来吗?”

“有时候……每星期一次左右,但那天晚上之后就没来过。”

“等、等一下,高间前辈。”

在一旁做笔记的小野一头雾水地拉了拉高间的袖子,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甚么,不禁有点慌张。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高间瞥了小野一眼,然后直视森川说:

“是一个名叫手塚麻衣子的女人,在开阳高中当老师。”

“是国文老师。”森川补充。

小野急忙写在记事本上,突然停下手,抬起头问:

“高间前辈,你怎么会知道?”

“唉,说来话长。”

听到高间的回答,小野露出不满的表情,但随即说了声“是喔”,便重新开始记录。他察觉眼前的气氛不适合追问。

“她几点来的?”高间问森川。

“我记得是七点左右,她平时也都是这个时间过来。”

“几点离开?”

“好像十点左右。”

这个时间很微妙。高间心想。手塚麻衣子在十点左右离开,目击者看到北冈明时也是十点左右,然后他就遭人杀害了。

“我猜想北冈应该来过我家门口,”森川难过地说,“但发现她在我家,所以就转身离开了。”

高间也这么认为。

“北冈明知道你和她的事吗?”

“棒球社的人应该已经猜到了。”

“是吗?真希望你可以早一点告诉我们这些情况,这对破案也有很大的帮助。”

“对不起。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常来我家。这里是小地方,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而且……”

森川吞吞吐吐,并没有继续下去,但高间知道他想说甚么。正因为高间负责侦办这起命案,所以他更难以启齿。

高间他们准备离开时,森川在门口说:

“希望这件事不要对外公开,如果被学校或是校外的人知道,我们其中一人就必须离开这里。”

“我知道。”高间用眼神答应,他心里掠过一丝奇妙的优越感。

“你们……会去找她吧?”

“应该吧,”高间说:“这是我们的工作。”

森川点点头,用小拇指抓了抓鼻翼,然后又看着高间。

“虽然我这么说很奇怪,但希望你们可以充分顾虑到她的心情。案发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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