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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事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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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听到了王八的声音,来自桥上。

我看见桥面上的浓雾开始混乱的搅动起来。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是王八的声音无疑了。我冲向浓雾。

我跑的很快,带出的风,把浓雾从中间一分为二,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跑过了。桥上的浓雾又合拢,浓雾在四下飘散。

我回头慢慢往浓雾中再次走去,我看见了雾中有个红色的东西在发光。我不做任何思考,凭直觉就知道,那红色的东西,和王八密切相关。

我走到红色的东西旁边,伸手把那红色的玩意拈到手里。

我又能看见了。

王八就在我身边,被众多鬼魂把鼻孔口唇捂住,即将憋死。一个女鬼正在往他耳朵里吹气。

我把这些鬼魂一一看过,他们现在都放开了王八,离我们远远的。但他们又跑不了。都愣愣的把我看着。

这些鬼魂都被红光映照,看得好清晰。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现在从肩膀一下,全是火焰,火焰的最白炽处,就是我手里捏着的螟蛉。

这东西到了手里,就变得完全不一般了。王八从那里弄来的宝贝(我当时还不知道赵一二的螟蛉),太顺手了,我手挥了挥。王八突然在一旁喊道:“等等……”

所有的鬼魂,全散开了,消逝在我的视线里。我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御鬼的权利给我带来的乐趣——我叫你们来就来,叫你们回去就回去,要你们干嘛就干嘛,你们都得听我的。不过这个情绪很短暂,我随即心情平静。把螟蛉还给王八,王八立马在我面前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响,非得仔细看,才在夜色里勉强感知到他的身躯。

我扶着王八走过了桥。

我牵住王八,两人走着最后一段距离。

王八走的很慢,我不催促他。也许他在犹豫,选择做神棍的道路是否正确。我希望他改变这个主意。可是王八最终还是没有放弃。

我们在卯时之前走到了天然塔。

董玲还在睡觉。刘院长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赵一二也在,正在和刘院长相互看着抽烟。

赵一二肯定知道王八过关了,看样子他和刘院长宝塔下,呆了不只一时半会,地上全是烟头。

我把王八扶着,走到赵一二面前。赵一二把烧了张黄裱纸,掏了个精致的小瓷瓶,在王八头顶糊弄几下。王八的肾魄归位。

东方的山峦有了一丝泛白,卯时到了。

王八走阴结束。又回复成常人。

可是王八没有站起来,仍旧瘫坐在地上。我弯下腰去,看见王八正在哭。哭的满脸鼻涕眼泪。只是没有发出声音而已。他跟着我一路,都是哭过来的吗。

“你怎么啦,吓的哭啦?”我没看见过王八这么窝囊过,他在我眼里从来都是很坚强的。

赵一二对着王八,冷冷说道:“算了,她已经走了,她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我不在乎,当年我就看着她这个样子去世的……我一点都不在乎。”王八说道:“我答应过她的,要学最厉害的法术,替她报仇。”

“你若是跟我学手艺,为的是报私仇,那就算了。”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我真傻,知道她不会忘记我的!”王八拼命的敲自己的头:“我早该知道是她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在一旁,被他们说得摸不着头脑。

赵一二把螟蛉收回来,“能答应我,放下心中的怨恨吗?”

王八不做声。

“如果你答应,你以后的名字就叫王抱阳。”

王八擦干脸上的泪痕。

“弟子王抱阳,给你磕头了。”

“还没完呢,做我徒弟那这么简单。不过……你先跟着我学几天吧。”

王抱阳,这个名字在几年之后,名震湖北四川湘西的巫术界!

“鹏哥哥,我们真的去烧他家的稻草吗?”

“恩,他这么骂你爸爸,还说你是化生子,要杀你呢。”

“鹏哥哥,我好怕,他会不会知道啊,他厉害呢,你还没放暑假的时候,他就说你要来,还要放火,叫你嘎嘎(宜昌方言:外婆)把你看紧点。不然对你嘎嘎不客气。”

“他敢,我叫我爸爸从宜昌喊警察过来,把他抓起来。他凭什么说你是化生子,你都十二岁了。我听我嘎嘎说了,他就是还记恨着你爸爸在以前给他戴过帽子,批斗过他。说他是什么……什么牛鬼蛇神……说你爸爸偷他的东西,他的宝贝……”

“我爸爸为什么要给他戴帽子啊,戴帽子不好吗?就是不戴帽子,他也是个妖怪……嘻嘻……”

“鹏伢子,你为什么要去放火……”嘎嘎骂王八:“你这次惹大祸了,这么办,幸好韩天师说浮萍本身就是化生子,该死……”

王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些火,只追着浮萍烧。可他没事。

几天之后。

“你疼吗?”

……

“你身上这么多纱布,你热不热?”

……

“你能不能不要死?”

……

“我以后要比那个妖怪跟厉害。再去烧他,把他烧死。”

……

“我错了,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我曾经听王八说过一次,王八的母亲是秭归茅坪人。说的那次,我正在三峡,和他喝醉了。

第二部第七章赶尸记

“赶尸这种秘术的前身,在道家看来,不是什么很玄妙高深的法术。道行到了一定的地步,把死人的魂魄招回片刻,或是给死者喂服丹药,也可还魂。没有多玄乎,一般的神婆通灵人都会。当然魂魄是收不齐的,人有三魂七魄,少一个都不能算活人。勉强能收一魂就不错了……

可是湘西赶尸,把这个法术的层次给提高,不仅能让死人回魂,还能让这个仅有一个魂魄的死人,行动起来。这就不是一般的道家法术了。有苗家的某些养蛊的秘术融合进来……

赶尸并不仅限于湖南西部,贵州,渝东地区,云南东部,甚至湖北恩施南部,是赶尸盛行的范围……

我虽然能够赶尸,但还是没有想明白,当初我的老师教我赶尸的一些咒语和法术,究竟有什么玄机在里面。我也懒得去探个究竟了……

你格老子莫做出个这样的表情!老子也不是什么都懂。

还有,别没有什么事情都问我,一天到晚问这么多,你不累么。从现在开始,一天只准问一个问题。”

赵一二突然就不耐烦起来。不给王八说下去了。

王八问道:“为什么呢?你既然教我,就应该告诉我啊?”

“既然是我教你,就是我说了算,这就是规矩。”赵一二站起身,把茶水往桌子上一放,走出门外,“你已经提问一次了,有什么明天再问吧。我要去覃幺憨子家去喝酒了,晚上他们家要跳撒叶儿荷,我要请神,晚上回不来。明天你下山的时候把这本书带走,回去自己看。”

王八正要说想和赵一二一起去,可赵一二已经走远了。没办法,还有两个病人在等着,王八手忙脚乱的给一个老汉扎银针,扎的那个患风湿的老汉,呲牙咧嘴。王八心里紧张,火罐也没烧好,盖到老汉的腰上,里面的酒精还没烧完,登时把老汉的腰上燎了一个水泡。那老汉急了,连忙站起身,匆匆走出去,“我还是后天再来……”

王八又向另一个咳得厉害的小孩走去,那小孩竟然哭起来,那小孩的母亲连忙拉着小孩走了。

王八看了看赵一二递给他的书,是本很破旧,没有头也没有尾的旧版线装书。

王八郁闷极了,不知道赵一二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正式收他为徒弟。

是的,王八还没有正式成为赵一二的徒弟,我有点幸灾乐祸。王八现在正式的身份还是律师,搞的还不错,连续打赢了几场经济纠纷的官司,挣了不少提成。每个星期五去西坪到赵一二那里,为了节约时间,都是包车去的。每次去还给赵一二大包小包的带些好酒好烟,甚至在西陵后路买上几斤刚出锅的猪脑壳肉,用饭盒装好了带着,他倒是会投其所好。真会拍赵一二的马屁。

至于我现在,过的比从前开心多了。草帽人的事情,阴魂不散的纠缠了我这么多年,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现在赵一二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难题,如释重负。

我又找了份工作,又找了女朋友。真是时来运转。

我每天上班都是早上三四点钟起床,王八寓所的那个物业保安,总是抱怨我吵他睡觉。其实他经常在半夜给一些晚归的业主开门,忙不迭的给人家打开栅栏门,让小车进来,生怕怠慢了。可是看见我推着挂着两个牛奶筐子的自行车,轻轻敲他的玻璃窗,就故意听不见,给我摆半天的谱,才懒懒的起来开门,还满口嘀嘀咕咕。我总是满脸堆笑,给他陪不是。

我现在的工作就是送牛奶。每天早上挨家挨户地给人送牛奶。送一瓶牛奶挣一毛五分钱。我每天要送100瓶出去。爬几百层楼。

因为每天早上进出不方便,我便从王八的寓所里,搬了出去,搬到曾婷的屋里去住。

曾婷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租了个房间,有厨房厕所。条件虽然比不上王八的寓所,但比王八那里进出方便。再说,我总不能把女朋友带到王八家里住着吧。

曾婷也是我和朋友喝酒认识的,她在的士高推销啤酒。我那天喝醉了,和几个朋友去跳舞,我看她长的还行,就点她的酒喝。谈起来,竟然也是我当年初中的校友,比我小三岁,刚好我毕业,她进校。

两个人谈起为什么不在家里住的时候。她黯然说,跟她的老妈搞不好,就搬出来了,乐得耳朵清净。

这一说,我们就有了共同话题,我说我好不容易回次家,却和老头打了一架,结果……

就这样,隔两天又去的士高,就和曾婷熟了。

和曾婷住一起了,我感觉就和古时候,宫廷里太监和宫女对食一样,就是找个伴结对生活。比太监宫女对食强点就是,两个人可以相互用身体慰藉一下对方。总比一夜情来的稳当。

曾婷每个月交房租,我就交水电费和买菜,她做饭。也不是经常做,我们都不常在家吃饭。她洗衣服,我就隔几天收拾一下房间。还好她也不是很讲究,若是她跟我妈一样,天天要求家里更宾馆一样干净,我也受不了。

两个人默契地过着AA制的生活。

曾婷每晚两三点才回来,刚好我就这个点要起床去送牛奶。早上回来了,两个人还能在床上一起睡上几个小时,睡到下午起来,起床前,相互释放一下身体分泌的旺盛的荷尔蒙。

日子就这么过着。

有时候曾婷下班早,也叫上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宵夜。那群女孩一看见我就跟我开玩笑,“高级知识分子来了。”

她们都笑话我,读了十几年破书,却还要送牛奶。

我就觉得奇怪了,咱好歹也是凭劳动挣钱。有什么好笑的。

有个女孩一次把我说急了,她说我幸好算得上人模狗样,不然乎不上婷婷。

我就故作神秘的叫大家都安静。

女孩子么,都容易一惊一乍的,我就说,我能看见鬼呢。

把她们都给镇住。我对那个取笑我的女孩说,“你昨晚是不是被鬼压了。”

那女孩说:“你怎么知道,被压好久了。”

“谁叫你晚上吸那么多K粉,你精气弱了,鬼不找你找谁。”

那女孩就当了真,吓的不敢说话。

我趁势加把火,“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背心麻麻的……哼哼,一个穿了好长的裙子的女鬼,正在背心后面,把你腰给抱着呢,我刚才看你走过来,就发现了……你看你看,那个鬼还搂着她呢,还在望着我笑……”

看着那女孩被我吓的花容失色,我心里才平衡。

第二天曾婷在床上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真的看得见那些吓人的东西。

我说我是吓那个女孩的。

曾婷就说,那你为什么一猜就准,她被鬼压。

我就不说话了,其实我是推测的,吸毒吸多了的女孩,被鬼压很正常。

我岔开话题,就说:“你也少碰那个东西,喝点酒就行了。”

曾婷就笑:“打King被鬼压,喝酒被你压,也没什么分别。”

我哈哈的笑,我这个人不喜欢太一本正经的生活,曾婷这点还是蛮好的。

就这样过吧,我也懒得记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直到我被派出所关起来。

曾婷没得钱保我,只好去找王八帮忙。王八到了号子,刚好和里面的刑警打过交道。三言两语的,就把我给弄出来。

王八给我接风去霉气,请我吃放。在红星吃螺蛳。我和曾婷穷,平时都是吃路边摊,那里上的起红星酒楼。好不容易逮着王八宰一顿,我好酒好菜的点着,曾婷这丫头就是上不了台面,吃个螺蛳窸窸窣窣的,满手满嘴是油,比我吃相还难看。哪像董玲斯斯文文的慢条斯理的吃。

我忽然意识到,我和王八之间是有距离的。单单是我和王八之间,我意识不到,可是两人把各自的女伴带着,层次就出来了。虽然曾婷长相不比董玲差,气质上却是天壤之别,我无来由的感到悲哀。真是他妈的同人不同命。

王八问我,什么时候和曾婷结婚。

曾婷正在把一个螺蛳壳扔到地下,听到这句话,把我给指着:“我跟他结婚……哈哈……哈哈……”曾婷喝了一大口酒,“我们都还没玩好呢……”

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王八眉头皱着眉头说:“你们都住一起了……”

曾婷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穷鬼一个,我还要养他呢,他拿什么娶我?”

我把曾婷望着,意思要她闭嘴,还嫌丢人不够啊。

王八还在语重心长:“你们这样不对……”

我急了:“你和玲玲不也是住一起,怎么不说结婚。”

王八激动起来,“那是不一样的,我们之间可不像你们……”

“你就省省吧。”我做出不信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相信的。王八想入道门,估计早绝了六亲的心思。

王八说,“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人打架,也不怪婷婷不愿意跟着你。”

“喂喂,我都说了几千遍了,不是我,是我同事说要跟别人讲理,为什么要偷我们同事的牛奶,我也是去看看热闹……”

“你去看热闹……”王八哧了一声,“当初在学校打架那次你不是说去看热闹……”

“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吧,好像有次,我是替你出头呢。”

“那时候,二十不到,现在你多大了?”

“我真的没动手,妈的我看那个伙计被我的同事揍的够呛,我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事,哪晓得警察就来了,我同事跑的倒是快……”

王八还要说。

我摆摆手,“算了算了,别说了,反正你也不信我。”

曾婷在旁边插嘴:“他还有本事打架啊,他也只有跟我打架的本事。”

王八来了精神,“疯子,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打女人呢……”

我要崩溃了,再说下去,谁知道曾婷还要把我的糗事抖出来多少。连忙改变话题,“你跟赵一二学手艺,学的怎么样了。”

刚好,董玲要去洗手间,曾婷陪着她去了。

王八愣了愣,说道:“学的很慢,师父好像不太喜欢我,可是他上个星期给了我一本书,我没看懂,你帮我看看。”王八把一本破旧的线装书给拿出来。

我拿在手里翻了一会,说道:“这书上的文字古怪,能看懂不多。一些稀奇古怪的字不说,就是一些汉字,我也只认得字,连在一起,就晕菜。天书都给你了,你还说他不喜欢你啊。”

“这段时间,师父老是要我学招魂,又不讲个究竟,不知道该怎么学。”王八很郁闷。

我说:“我看你也没那个命,当个神棍,不,术士,干脆安安心心的当你律师,把董玲给娶了,安心过日子多好。”

王八歪着嘴笑一下:“你没当律师,你不知道,这人心太险恶,我实在是不习惯,还不如当个跟师父一样的人,单纯的多。”

正说着话,董玲和曾婷回来了。曾婷看见我手上的破书,一把夺过去,“你还会看书啊,还真不得了,王律师,我问你,你们真的是大学同学么,我看他的文化,比我还不如,我至少还读了卫校。”

我是无语了。

我对王八说:“看不懂就算了,顺其自然,这次欠你人情,有什么忙,我一定帮。”

我后来非常后悔这么大方,把话给说满了,下不来台。

曾婷看着书,竟然跟着书上的字念起来,我和王八开始也没在意。可是曾婷念了好长一段,还没停。

王八就注意到了蹊跷:“婷婷,你会认这本书上的字。”

“唉呀,这是我那个老爸老家的方言么,用差不多的汉字读音写下来了,疯子没跟你说吗,我老爸是常德人。”

我和王八一听,更奇怪了。

“你在瞎说些什么,这上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字,连王八都不认得,你怎么认得。”我要把书扯过来,免得曾婷胡说八道。

曾婷哈哈笑着说:“你们肯定不认识撒,这是女字。”

这句话一说,我和王八都明白了。女字,怪不得,我和王八认不得。

“你怎么会看女字的?”王八问道。

“在老爸老家,女人都会认女字啊,我小时候,婆婆教过我的,比语文书上的汉字简单多了。不过,你们男人的确是看不懂。”

女字,中国南方存在的一种特殊文字,湖南江西都常见,就是在女性中代代相传一种文字。很多考察民间文化的学者,都对这个事情很了解。电视上都说过。

我和王八听说过,可没见过。

曾婷看见我和王八都对这本书上的女字感兴趣,人来疯(宜昌方言:表现欲)犯了,对我们说道:“我老家的方言,你们肯定听不懂,我翻译给你们听。”

曾婷就开始念起来:“把丹砂塞进亡人的鼻孔里,再用银针戳人中和百汇两个穴道,不能见血……”

“停……停……”我打断曾婷,“你就别扯瞎话了。”

“怎么啦?”曾婷问道。

“这是本古书呢,你会文言文吗。”

“可是……”曾婷委屈的说:“这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疯子,你别捣乱,让婷婷再念一段。”王八说道。

婷婷接着念:“……亡人回魂后,若不起来,可用酒灌入喉咙……如是,喜神可站立……符贴必贴于印堂上七分……”

婷婷不念了,把书一扔,吓的厉害“这是本邪书,专门教人赶尸的。”

“你知道赶尸?”王八问道。

“是啊,我知道,我老家的人都知道。”曾婷有点害怕了,“我爸爸老家的村子外还有个房子,平时也不住人,我有次去玩,就看见几个死人站在里面……后来才知道那房子是专门给赶尸人留宿的……疯子!你们打听这些东西干嘛?”

我有点相信曾婷没有骗人了。

吃了饭,我们四个人走到外面,两个女孩子现在亲热的不得了。要去解放路逛服装市场,还要买发夹,挨着致祥路一家门面一家门面的逛,我和王八懒得进去,就坐在路口,等着她们。

我问王八,“你也相信婷婷说的,这本书是教你赶尸的吗?”

“绝对是的。”王八拿出书翻了翻古书,说道:“师父给的,应该不会有错。”

“那你怎么来解释,婷婷念出的那些话,太口语化了,太直白,和这本书的文字不相符。”

“我认为正好相反。”王八说道:“赶尸匠都是湘西的大山中的农民出身,有那个学富五车的人去赶尸呢,所以这本书就是从前的赶尸匠写的。就按照方言和口语写下来的。”

“哈哈,你别太肯定。”我笑起来,“我倒是认识一个学问很高的人,去学赶尸。”

王八兴奋的问道:“你认识?在那里,带我去引荐一下,你怎么从来没你听说过。”

我看王八被我糊弄的团团转,得意的说道:“这个人不就在我面前吗?”

“妈的,撩老子……”王八也笑了。

“还有个事情……”

不等我说完,王八就嗯了一声:“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和王八都在思考同一个事情:为什么这本教赶尸的书,会有女字。难道是个女的写的。可是赶尸匠最忌讳阴气,女人阴气重,不可能当赶尸匠。我和王八都被这个问题困扰。

我和王八讨论了半天,都得不出结论。

董玲和曾婷逛好了,来找我们。我和王八也没想出道理出来。

王八也不会问曾婷念书上的字了,他既然知道是湖南的方言,和女字,就有办法看懂这本书。王八认得沙市荆州博物馆一个卖门票的,其实是个民俗专家,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他们就认识。应该有办法找人去认女字。至于湖南方言,找个湖南人就更容易。

和曾婷回了家,我刚从号子里出来,打算明天白天再回牛奶公司报道。曾婷今天专门请了假的。两个早早的梳洗睡了。

可两个人都是夜猫子,一时半会睡不着。我就抽根烟,靠着床背,想着赶尸书上女字的问题。

曾婷就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你在想什么哦?”

我没说话,还在想着问题。

“你就莫惦记哒,玲玲这种姑娘儿,怎么看的上你。”

“你格老子的乱说什么?”我不耐烦了。

曾婷把我的烟夺过去,抽起来,“刚才你,看别个的眼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啦,也不嫌自己饿痨(宜昌方言:不好解释,有贪心的意思,也有太期盼而不顾形象的意思。)”

我又拿支烟点上,“你吃个什么飞醋,我现在在想事,别烦我。”

曾婷说道:“你别把我当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就算是董玲不告诉我,我也看得出来,你那点心思。”

“我他妈的我怎么啦我!”我急了:“我和她上过床吗……你激动个什么?”

曾婷格格的笑起来,“我才懒得吃你的醋呢,你当然没本事和她上床,可是你以前好像跑到别个床上,脱光了衣服,抱着别人的枕头和内衣内裤过干瘾……哈哈哈……哈哈……”曾婷笑的喘不过气来。

我嗡的头就大了,妈的董玲这丫头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说。我把烟丢掉,又把曾婷的烟也夺过来扔到床下。手上就不老实。曾婷本来就在笑,被我摸到敏感地方,就痒的厉害,极力躲闪。

两个人打闹一会,就亲热起来。

我喘着气问曾婷:“你到底看上我那点?”

曾婷说:“你好歹是个大学生,我以前找的男人都是混混,再说你看着也斯文些……在姐妹们面前也有点面子。”

“还有呢……”

“还有……还有……这方面还过得去……”

“哪一方面?”我把嘴凑到曾婷的耳朵旁边问。

“那方面撒……”曾婷躲闪着说。

“哪一方面?”我故意问。

“那方面撒。”曾婷娇喘着说道:“你个死狗日的轻点。”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已经完全把曾婷当做伙计(宜昌方言:女朋友)了。

过了一个星期,王八来找我。早上到奶站找的我。我送了牛奶,正骑了自行车,回到奶站。把瓶子卸了,跟着王八去过早。

王八说:“那本事的确是教人赶尸的,他已经把书看过一遍了,但还没完全弄懂。”

我吃着热干面,嘴里蠕蠕的说:“无所谓,来日方长,慢慢学。”

“可是师父已经决定让我赶尸了。”王八神情有点沮丧:“他跟我说,他已经找人带信了,准备让我去湖南秀山去赶一趟尸(王八错了,秀山是重庆地界,湘贵渝三省交界的地方。)可他好像不会带我。”

“哦”我吃着面条,“那你小心点。”

王八把我看着,我故意忽略他的眼光。把注意力都放在热干面上。

“是师父要我来找你的,他说就问问你。说不定,你会答应的。”王八笑了笑,站起来,招呼老板付了帐,“我真的没想让你帮忙,我相信我一个人能做到。可是师父叫我……”

我把噎在喉咙的热干面吞咽下去,叫住王八:“你做得到么,你连书都没看懂。连赵先生都对你没信心,叫你找我帮忙。”

王八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我,做哪些事情,说实话,我蛮不好意思的,我是真的不想来找你。”

我站起来:“我欠你人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上次我也说了,有什么忙我肯定要帮你的。”

王八呵呵的笑起来:“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你,就先把你灌醉了再说。”

回到屋里,我对曾婷说,“过几天,我有可能去湖南一趟。公司安排我去考察市场。”

“你就别骗我了,你和王律师要去赶尸,玲玲现在天天和我通电话。”曾婷接着说道:“就你一个送牛奶的,你们公司会安排你去考察市场?下次说假话的时候,脑袋多想哈儿。”

“妈的个逼的,死女伢子,老子迟早要把她舌头割下来。”

曾婷愣了一会,突然说:“你能不能不去……”

我笑了笑,把她的脸拍了拍,“怕我死啊,舍不得我啊?”

“死远点……”曾婷把我的手打开,“你尽管去,到时候回来了,进了门,看见我和别的男人在床上,别扯皮就行。”

我正想着说几句俏皮话,抠机响了。

我一看,是王八的夷陵通。我出了门,找了电话回过去。

“到伍家岗来,在附属医院等你。”王八在电话里说道。

我回去加了件衣服。

曾婷把我看着,鼻子哼了一声。

进了附属医院,不用找,就看见了王八站在医院大楼下。

正在抬手,看见了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站在王八旁边也向我点头——赵一二赵先生。

我走过去,两个人一刻都不耽搁,马上把我大楼的一个通道走去。那地方是临时的停尸间。

赵一二没做声,王八边走边说:“赶尸的计划变了,后天就要赶尸,就在宜昌开始赶尸。”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宜昌那里能赶尸呢。只有湘西能赶尸。”

赵一二说道:“先别说这些,你们先把喜神看了再说。时间不多。”

心里陡得紧张起来。我的心理预期的是一个星期之后,可是这事情突然就提前了,而且马上就要去看一具横死的尸体,我没得准备,冷风一吹,我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有点后悔不让曾婷把羊毛衫给我找出来穿上。

跟着赵一二和王八的身后。听着赵一二边走边说:“王抱阳,不是我不带你,你上次那个石础,我要想办法安置,刚好这些天的时辰合适。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可以放弃,别太犟了。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小徐在旁边,你会少很多麻烦。”

“算是你儿看得起我”我心里悻悻的想着。

我满脑子里都想的是,等会将会看见一个什么血肉模糊、或是病的身体变形的躯体。越想越怕。那些在家里寿享天年,正常死亡的人,谁会被赶尸啊。都是在外面闯荡,飞来横祸死掉的人。这种尸体会好看吗。

想着这些,脚步就迟缓,就想留在甬道里,让他们进去。可是赵一二和王八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竟然站着我。我实在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他们进去了。

我以为停尸间里会很冷清,孤身在外死掉的人,不会有什么人来看望的。可是我错了。停尸间里,一大群人在里面。

看穿着都是民工,而且是建筑工地上的民工。有些人的鞋子上全是水泥浆,也有衣服上沾满斑斑点点石灰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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