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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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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语在地上划出的两个字虽然潦草,但我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两个字,是“宝川”。
 
这是一个地名,这个地方本身可能名不见经传,然而,它却是那座荒山的所在地。提到宝川,我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荒山,继而,又想到青青。世界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事,轻语在神智和思维已经丧失了大半的情况下,还能清楚的记得宝川这个地方,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对那里必然是熟悉的。
 
由此,之前一直在困扰我的问题,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轻语,这个女人和青青之间,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关系?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相像的两个人。
 
前往南京去找无念老和尚的计划立即被打消了,我们改变行程,前往宝川,那个时候,宝川是个很小的地方,交通相当落后,要费不少周折才能赶到。坐在中途的火车上,轻语贴着车窗,呆呆望着窗外的风景。夏天是一年中生机最旺盛也最热情的季节,轻语仿佛也被感染了,她开心了一点,当我递给她水和食物时,她会轻轻对我笑一下。
 
那种笑很淡很淡,然而却像一幅最美的画卷,又像繁星点点的星空,璀璨无暇。
 
在宝川下车之后,我有意对轻语比划询问,我问她接下来要到什么地方去。宝川县城破旧且小,跟我猜测的一样,轻语对这里果然有印象,在县城的车站中,她已经可以回忆起离开车站的路。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我已经能够猜出来,如果让轻语自己选择路线的话,那么她的目的地极有可能就是荒山。我不动声色,跟着她走,她带我来到车站外面一个小小的广场上,那里聚集着一些三轮车,可以把来宝川的人送到县城里任何一个地方。轻语仍然会说话,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很少开口,在那些三轮车前,轻语迷茫了,她估计想跟对方表述自己要去的地方,但力有未逮。
 
“走吧。”我对三轮车的主人说了目的地。
 
我们在离荒山还有很远的地方就下车了,荒山那边说不上有什么景致,但自然的生态系统保存的很完好。一到了这里,轻语的记忆或许就更加深刻,几乎不用我引领,她认得进入荒山的路。我一声不响的跟着她走,我们从远离荒山的地方一路进山,周围没有一个人,空旷又寂静,只能听到山间的虫鸣,轻语的脚步欢快起来,一路小跑。
 
走在这条似曾熟悉的山路上,我刹那间产生了恍惚的错觉,我觉得自己是在跟着青青进山。任何一件让自己注意的事情,可能都有它的前因后果,对于这条山路的熟悉,原来是这样。
 
我推测的一点都没错,轻语想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座荒山。远远的,我看到了那颗巨大的针叶松,在此时,它已经矗立在荒山中许多年,风雨不动。轻语一路跑着,一直跑到针叶松的树冠下,那感觉就如同在烈日炎炎的盛夏中,躲到了一把遮阳伞下。
 
墨绿色的树冠如华盖,轻语站在树冠下轻轻仰起头,闭上眼睛,她的双手慢慢抬起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开始陶醉,她喜欢这种气息和氛围。
 
她过去很可能来过这里,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轻语不会表达,我也搞不清楚她到荒山这里来要做什么。她好像没有什么来此的原因,就是想来,她在树冠下默默的站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当太阳西沉,天色开始发暗的时候,她从树冠下走过来,走到了那块大石头旁,翻身就坐了上去。
 
那块石头,还是我曾见过的样子,当时,我和青青就坐在这上面,眺望着荒山上那轮明月。
 
天气非常好,一入夜之后,漫天的星斗开始闪烁,在这样没有任何遮蔽和污染的环境中,夜色极美,只要抬头一望,就能看到一幅像星空图般深邃又神秘的夜空。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轻语已经完全信赖了我,我一直在照顾她,她能够感受到我的关怀和好意。她坐在大石头上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也坐上去。
 
我们并排坐着,眺望着夜空,在这一刻,时空仿佛混乱交错了,我甚至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身旁坐着的,到底是过去的轻语,亦或是未来的青青。我同样喜欢这种感觉,安静随和,又有种深入到心田中的淡淡的忧伤。
 
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出神,坐了一会儿,我无意中转头看看轻语,她望着星空,仿佛发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角慢慢溢出了两滴晶莹的泪水,她没有哭泣,但那两滴泪,顺着脸颊一点点的滑落下来。
 
或许吧,在她还没有出事之前,来过这座罕有人迹的荒山,她曾经和现在一样,静静的坐在大石头上,眺望夜景。也或许,当时她眺望夜景的时候,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在静谧的深夜中,和一个自己中意的人携手看着满天星星,那是温馨又浪漫的事。
 
看着她出神的表情还有眼角那两滴眼泪,我的心里萌生出一股淡淡的酸楚,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替她伤感,或是嫉妒,总之,那股酸意在渐渐的蔓延,让我感觉很不是滋味。我出身贫寒,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但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低谁一头,我一直乐观,且自信,可是这个时候,我却有种深深的遗憾。
 
我感觉自己很可笑,我所遗憾的,是当年陪她一起在这里眺望星空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我从未想过,生命里的某一天,会因为一个大自己那么多的女人而遗憾,而伤感。
 
我低下了头,有些消沉,但陡然间,我感觉一只软软的,带着温热的手,轻轻放在我的手背上。
 
那种感觉如同触电,痛且快乐着,我转头看了看轻语,她把手心翻转了一下,她的手指纤细,我心里忍不住一热,两只手随即就握在了一起。在当时那个年代里,这已经是男女间很亲昵的举动,我觉得幸福像潮水一样,瞬间就把自己淹没了。
 
她看着我,很开心的笑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一股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爱意。那是最真挚的情感,谁也阻挡不了。
 
我的心一动,她一笑,就好像全世界的花朵在刹那间一起开放了。这样的情景,总让人心底最深处的情感想要喷薄爆发。她的笑容渐渐消失,但脸庞却晕红起来,她就那样看着我,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又轻轻仰了一下头。她的嘴唇动了动,朝我贴近了那么一厘米。
 
现在的她,需要的是拥抱,还有吻。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的加快,夜色下的她,清秀绝伦,仿佛没有沾染这个尘世间的任何一丝气息,超凡脱俗。我也随之发呆了,她抓着我的手又紧了紧,那应该是一种讯息,要我吻她的讯息。
 
我没有想到情感爆发的如此之快,甚至有些慌乱了,就像一个初恋的男孩,腼腆又羞涩。但不敢看她,却很想抱住她,不由自主的,我也闭上了眼睛。
 
但是,那种让人觉得幸福的感觉中,却总有什么东西,像一根毛发,又像一根闪着寒光的尖刺,在撩动刺激着我的心。
 
我睁开眼睛,她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但不知何时,又有两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出来,正顺着白皙光滑的脸庞不断的淌落。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像被刺扎了一样,隐痛,难忍。
 
在她的记忆里,荒山是永远都抹除不掉的一节,或许在若干年前,我们此刻正经历的一幕,曾经发生过,只不过当时要拥抱她,要吻她的人,不是我。
 
她只记得那个让她心醉的夜晚,她记得拥抱,记得热吻,然而她可能已经想不起来,给予她拥抱和吻的人,到底是谁。
 
她只是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仅此而已。
 
一种深入到骨髓里的失落,顿时把我身上温度消磨的干干净净。我是个男人,我有自尊,当一个女人错把我当成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我只是个影子而已,我很应该甩手走掉。但是转念想想,对于轻语还有她的世界,她的生活来说,我就是个意外闯入的外来者,旁观者,我有什么理由那么没风度的转身走开?
 
她很可怜,她忘记了很多很多,她孤独,寒冷,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让她缅怀至今的温暖的拥抱。
 
想着,我就开始微笑,心里却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我轻轻抱住她,抚摸她乌黑的长发,我的肩膀可以给她依靠,我的怀抱可以让她尽情的流泪,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来到荒山之后,轻语就不愿走了,我随身带着一些东西,还能应付一段时间,我几乎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以她现在的思维状态,来到荒山没有任何目的,只是脑海里那段难忘的记忆促使她这么做。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眼下,最让我忧心的,是如何让她恢复正常。
 
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山里的气温比较低,一下雨就有些凉,我不知道是不是温差太大让轻语不舒服,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就呕吐起来。
 
我没有任何经验,给她吃了一点阿司匹林,但是她的呕吐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接连两天时间里,吐的很厉害,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依赖药品和医院,我所了解的,大多是外伤的急救,面对这样的情况,顿时手足无措。
 
她一连吐了三天,让我感觉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想带她出山去医院看看。但是她不肯,一直对我摇头,不想离开这儿,望着她苍白的脸,我突然觉得,这应该不是病。
 
很可能,她是怀孕了。
 
第四十七章真相(六)
 
男人是敏感的,同时又是粗心的,很容易忽视一些问题。但这个地方只有我和轻语两个人,在查找不出她的病因时,我只能作出这样的判断。我没法询问她具体的情况,她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实让我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这都是什么事?
 
接着,我又对她进行了很仔细的观察,我不是医生,以前也没有相关经验,但这种常识还是懂的,通过这些观察,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她就是怀孕了。
 
我心乱如麻,本来她的情况就很糟糕,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彻底没了主意。我在想,如果把她送到医院,为时尚早,搬到城镇里去住,麻烦很多,但我又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反正那两天时间里,我不断的冥思苦想,不断的挠头,头发都被挠掉了不少。
 
在身体没有不适的情况下,轻语还是很安静的,她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呕吐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喜欢在那棵针叶松下面坐着,喜欢在石头上眺望夜空。我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去说服她,只不过她死都不肯离开荒山。
 
如果,她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的话,那么她可能已经对生活还有感情丧失了最后的信心,完全绝望。人在受到强烈伤害的时候,心里可能只想着躲到一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默默承受伤痛带给自己的痛苦,用时间去治愈它。轻语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里,或许是她心里唯一的一片能够容身的净土。
 
既然她快乐,那就让她在这里呆着吧。我想,就这样陪她一段时间,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带她离山。
 
任何一件事情,都有潮涨潮落的时候,包括感情。喷薄爆发的感情迟早都会冷却,转入另一种状态。深山里的生活很安宁,少了喧闹,但日子一久,总会让人觉得枯燥。尤其是轻语这样的人,在某个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甚至半天,我没办法,只能呆在附近看着她,顺便温习一下无念老和尚教的那些东西。
 
陈老在临死时讲述她妻子的事情时,最让我感觉遗憾的,就是鸟喙铭文含义的断绝和失传,这本来是我回到现在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不过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把这个目的给冲淡了,一直想不起来,直到生活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才想起这些。
 
我找了个合适的机会,面对面和轻语坐着,现在无法从语言上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必须很仔细的观察她,在问话的同时捕捉她的表情,然后以此为线索,做出相应的判断。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让她对我已经非常的信任,甚至有一种依赖,她很听话的坐在我对面。
 
“问你个事情吧。”我慢慢的开始说,就从大雁坡开始说起,说了稻田,营地,还有队伍,然后一步步的提示她,一直说到队伍深入地下,对那片未知的空间进行探索。
 
她不回答,不过眼神不住的转动,显然是在回想。
 
“一个这样的东西。。。。。。”我在地上画出了那尊大石鼎的形状,然后问道:“上面有很多字符,还记得吗?”
 
我的绘画技术不高,不过足以让她看得出这是石鼎,轻语看了看,眼神本来很迷茫,但看着看着,她就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估计是想到当时在石鼎那边发生过的危险,她的眼神立即惊恐慌乱起来。
 
“不要怕,别怕,它现在已经不在了,没有了。”我急忙连说带比划的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种像哄孩子一般的手段对她很有用,在我的安慰她,她渐渐安静下来。其实这是一件好事,证明她并没有忘记在大雁坡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起码是没有彻底忘记。
 
等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样的字,你还记得吗?”
 
我画了一个鸟喙铭文,是我能记下来的两个铭文之一,但是轻语看了半天,对我摇摇头,她肯定不会说谎,既然否定,那就说明或许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丢下手里的小石块,说不上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目前,我唯一的愿望,是她能够好好活下去。
 
当然,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平淡的日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溜走,过的飞快。在大雁坡那边过了半年野人般的生活,其实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还有生活方式。带着轻语的确很麻烦,她就像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只要两分钟看不到我,就会失魂落魄的到处去找,我不敢离开,这导致出山采购东西都很困难,她的肚子渐渐隆高了,行走更加不便,在她还能行动的时候,我提前带她出去了一次,把之后该用到的东西买了很多。但是我一个人的负重有限,食物什么的就带不进来,无奈之下,我只能在山里找一些可吃的东西。
 
秋天的时候,深山就像一个天然的大仓库。我穿着长筒雨鞋,背着一个大包,带轻语在山里到处转悠,我采了很多野果子,还有蘑菇,下河抓鱼,设套逮兔子,收获的东西除了日常消耗,剩下的就慢慢的熏干晒干收藏起来。
 
在我干活的时候,轻语就站在旁边看。我会捡两个洗干净的果子塞到她嘴里,她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思维和情感的人,有时,我干活弄的满头大汗,她会帮我擦掉汗水。这样似乎是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在她露出温情的一面时,我依然会觉得淡淡的酸意不经意的滑过心头。
 
“鱼,可以吃的。”我会教她认识和熟悉那些她原本就很熟悉却淡忘的东西,把各种日常要用的物品告诉她,这必须有十足的耐心,因为她不做回答,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懂了还是没懂。往往一件事情得反复说上几天。
 
我不了解她的过去,但我能看得出,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对生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呵护,她喜欢野果子,喜欢新鲜的蘑菇煮出的汤,然而她介意我捕杀兔子还有鱼之类的动物,有时候我设套抓住的兔子,转眼就又被她放走了。
 
她没有多少自己的思想,她的快乐简单而单纯,当她看着小兔子飞快的逃走,钻到附近的草丛中,或者是活蹦乱跳的鱼又被放回水里时,她会快乐的笑,像个没有烦恼又天真的孩子。每每看到这一幕,我都忍不住会想,如果,只是如果,这是我的妻子的话,那么,就这样陪她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里过一生,是很好的,我愿意。
 
“给你吃。”
 
我正想的出神,轻语突然就把藏在背后的手抬起来,她手里有一颗红彤彤的野果子,不由分说的塞在我嘴边。她很少会说话,能说出这三个字,已经是很罕见的事情了,这说明此刻,她的心情非常好。
 
一颗野果,透着淡淡的清香,咬破它,甜蜜的果汁就顺着舌尖渗入身体。在我慢慢咬开果子的时候,轻语突然就抱住我,她的个子很高,微微的踮着脚尖,嘴唇一下子贴了过来。
 
隔着那颗小小的果子,我们的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却像是一股幸福的波纹流水般的涌上心头。她的嘴唇柔软而且芬芳。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幸福,别的人体会不到,或许那么的简单,又很平淡,但在我的生命中,这个轻轻的吻,却像是一个烙印,已经刻在我的心脏上。
 
秋天的季末,轻语明显疏懒了,很少会活动,每天只在太阳最好的时候才出来走走。在过去,我曾经无数次幻象过我的生活,我希望有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妻子,在她孕育了新的生命的时候,我会一刻不停的陪她。那是我的美梦,我没有想到,这个美梦在此刻成真了。
 
尽管,她不是我的妻子。
 
所有的活儿全部落到我身上,我属于那种袜子脏了就丢掉直接买新的懒人,可是到了这时候,却迫不得已承担了一切繁琐的事物。我带着轻语,拿着一些攒了好几天的衣服,到针叶松附近的那条小河边去洗。
 
衣服洗完,就搭在小河那边的灌木丛上晾干,我烧了一堆火,架上锅,把为数不多的白米还有晒干的蘑菇煮了一些,轻语喜欢吃这样的粥。小锅里散发着米和蘑菇的香气,轻语慢慢的朝火里加柴,袅袅的炊烟在半空凝聚荡漾,我躺在河边已经枯黄的野草上面,享受这一年最后一点可以晒到的阳光。
 
在柴火噼噼啪啪燃烧作响的时候,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因为我生出了感觉,感觉有人在靠近我们。
 
我立即翻身爬了起来,爬起来的同一时间,一眼就看到进山的那个方向,远远的走过来两个人。这个地方相当偏僻,只有偶尔迷路的猎人和采药人或许会经过,但也非常非常少见。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从那两个人的装束上分辨,显然不是迷路的猎人。
 
第四十八章真相(七)
 
在荒山里呆的久了,就好像住在另一个世界中,对任何外来者都有种习惯性的戒备和排斥,我暂时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做什么的,然而却总觉得在这个时候来到荒山的人,可能用意不是那么简单。这只是我的预感而已,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预感而去为难或者盘问他们。
 
河边袅袅的炊烟一直在飘荡,这在深山里面是个很强烈的信号,会让看到炊烟的人知道,这里有人。灭掉炊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索性就这样,继续煮我的粥。那两个人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即便现在带着轻语赶回我们居住的山洞,也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轻语的思维出现问题,但是各种感官依然是存在的,她能看到远远走来的两个人,在这种距离上,肉眼只能看出个大概,无法分辨对方具体的相貌,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看到那两个人到底是谁。然而轻语出现了恐惧,她对外来者的排斥要比我强烈的多。她离开火堆,躲到我身后,两只手不由自主就抓紧了我的衣服。
 
“别怕,没有事,不要怕。。。。。。”我回头轻轻对她说了一句,又搅了搅锅里的粥,给她盛了一碗。如果在平时,轻语会吹着粥飘散的热气,一口一口的吃,可是她的紧张始终消除不了,即便我安慰她也无济于事,她端着碗,愣愣的盯着前方,手在发抖。
 
那两个人发现河边有人之后,随即就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距离一近,轻语完全就躲到我身后,连脸都不敢露,我挺了挺胸膛,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对着两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
 
距离一近,我看到了对方的相貌,两个人大概都是三十多岁,那个年代里,大家都穷,对衣着不是那么讲究,不过从他们的穿着上来看,不太像是普通的老百姓。一个人瘦高个子,眉毛旁边有颗黑痣,另一个个子比较低,长的很敦实,他们上身都穿着卸掉了领花的绿军装,下身穿着便装裤子。这种穿着并不代表两个人是部队里的人,因为从文革开始,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部队上面淘汰下来的军装很受老百姓欢迎。
 
之所以让我感觉他们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另一个原因,是两个人在看到我之后,流露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怀疑。就好像我们所里的个别同事,平时看谁都觉得对方有隐藏的见不得人的秘密,看谁都像是坏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会抓住任何机会来窥视你的工作生活,试图从里面寻找到把柄,拿出去宣扬或者找上头打小报告。我对这种人相当厌恶,看着就不顺眼。
 
“那个,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瘦高个子打量了我一番,开口发问,他的语气并不客气,根本不像在询问,而是在质问,他一边问我,一边试图观察躲在我背后的轻语,不过轻语整个人完全隐藏在我身后,他暂时看不到,只能看出那是个女人。
 
“在这儿做饭。”我指了指身旁的火堆还有锅,我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对瘦高个的语气不满,却没有发作。
 
“知道你在做饭,我问的是,你来这儿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家就在这儿。”瘦高个皱皱眉头,他那双三角眼睛,还有眉毛旁的黑痣,都让我觉得,这是个刻薄的人。
 
“来这里玩几天。”
 
“最好老实一点!”瘦高个陡然提高的音量,语气变的严厉起来。
 
“你身后是什么人?”敦实的矮个子也在观察我身后的轻语,这时候插话道:“是你老婆?”
 
“你又是什么人?管得了这些事?”我的不满更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问话不客气,而且矮个子的话无疑戳中了我心里那块最不想让人触及的地方。
 
自从带着轻语来到荒山里,我一直都有些郁闷,不管她对我有什么亲热或者亲昵的表现,我却很清楚,那只是她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我有分寸,尽管绝对不可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想到这些,心里总是酸酸的。
 
“你的态度很成问题。”瘦高个的脾气不好,见我不肯配合,有些粗暴的大声道:“我们在执行任务!如果你不配合,我有权采取一些措施,乱七八糟的人我见的多了,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说!你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不想再跟这两个人纠缠下去,连火堆上的锅都不要了,转身带着轻语就走。我一转身,身后的轻语顿时暴露在两个人眼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瘦高个还有矮个子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先惊后喜。
 
“苏轻语!”瘦高个精神一振:“你真在这儿!”
 
随着瘦高个的大喊声,我的心立即一紧,他能喊出轻语的名字,说明必然是认识她的。再从两个人此刻的语气还有表情上分析,我觉得他们跑到深山这边,很有可能是专门为了寻找轻语。
 
事情怎么会这样?大雁坡事件应该结束了,最起码当时的队伍这时肯定已经撤离,队伍在地下出了那么多事,又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会有人专门寻找轻语?
 
想了想,只能说明,轻语在事件发生之后,尤为重要起来,重要的或许还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从石鼎上解读出的那些信息。大雁坡的增援队伍肯定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搜索,队伍的成员就那么多人,一个一个的排查,失踪者名单就一目了然,他们寻找,却找不到轻语的尸体。
 
从救援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的话,如果一直找不到失踪者的尸体,那就可以认定,她有机会活着,尽管还活着的几率可能很渺茫,但至少还是有机会的。正因为轻语的重要,所以对她的寻找可能一直没有停止。
 
根据当时陈老对我所说的情况,他此刻应该已经被人单独的隔离起来,他是轻语的丈夫,对轻语的情况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有人可能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对他盘问了一遍。
 
我有些黯然,若干年前,轻语果然来过这里,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或许,就是陈老在高压之下,迫不得已交代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为了不漏过任何一点点可能,有人一路到了荒山,来寻找轻语。
 
瘦高个一声大喊之后,轻语顿时被惊呆了,她本人的名字在她心里或许还没有完全淡忘,听到瘦高个的声音,轻语猛然一抖,眼睛里的慌乱和惊恐立即暴涨到极点,她抓着我的衣服,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好小子!就知道你不老实,有猫腻!”矮个子精神也是一振,盘问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不客气了,现在看到轻语,一起就围了过来,无奈之下,我只能停下脚步,依然把轻语护在身后,和他们对峙起来。
 
“苏轻语,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辜负了组织上那么多年对你的培养和信任,如果要深究起来,这个问题相当严重。”矮个子对我们道:“你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把该说的问题说清楚,我们不算是同事,但过去总是见过面打过招呼的,把问题交代清楚,别的事情可以商量,上头那边,该说的话我们会说,到了现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态度很重要。”
 
矮个子喋喋不休,威逼利诱的话说了一大堆,但是他肯定想不到,轻语根本就无法理解他的话,也无法做出任何回答。
 
“我们的原则,不会一棍子把人打死,犯了再大错误的人,也总会给个机会,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得好好把握。”瘦高个也跟着说道。
 
无论他们怎么说,轻语仍然在瑟瑟发抖,我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看看轻语,对瘦高个还有矮个子道:“她的头部受了伤,已经没有正常的思维,你们说的话,她理解不了,那是在危难她。”
 
“没有正常思维?”对方都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因为我这个人在他们眼里是陌生的,同样是可疑的,不值得信任。
 
“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关吗?”瘦高个冷笑了一声,道:“这没用,苏轻语,你不了解,有些地方,一旦人进去了,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有办法让他开口的,别再装了,我们的耐心有限,如果你现在负隅顽抗,那么我们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
 
瘦高个说话的时候,矮个子的眼神不断闪烁,估计是在分辨轻语的表情,他看起来比脾气暴躁的瘦高个更深沉,也更有心机。
 
“另外,你也跟我们走一趟。”瘦高个朝我指了指,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和她混到一起的,这些事要交代清楚。”
 
我不是完全没有度量的人,但是听到瘦高个的措辞就很恼火,尤其是那个混字,像一根针,扎的我心口发疼。我的脸色沉了下来,死死的盯着他。
 
第四十九章真相(八)
 
发怒的时候,我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我知道,我的眼睛里肯定有一丝冰冷的寒光。我不能容忍亵渎和侮辱我和轻语之间的关系。
 
“这个嘛。。。。。。”矮个子察言观色的本领很高,他或许看到了我眼睛中的寒光,也或许注意到我时常磨练的健壮的身体,总之在我死死盯着瘦高个子的同时,矮个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打断同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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