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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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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们来,主要是调查桑籍。听说桑籍跟张小棋关系很好,是这样吗?”
贾丽看了一眼她的丈夫才开口:
“他们那时候在谈恋爱。桑籍我也见过,我挺喜欢这孩子的。虽说他的家庭有点……你们也知道,他没有爸爸……可是小棋喜欢他,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就好上了。”
“听说后来桑籍到舞厅唱歌,也是你女儿介绍的?”
贾丽没有否认。
“那时我们家经济特别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妈还在,有心脏病。我自己身体也不好,长年得吃药,日子过得特别紧。小棋又不喜欢读书,她说她干脆去歌厅唱歌得了,也好减轻我的负担。我想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以后还不是得嫁人?所以她说要退学,我就随她去了。她是16岁那年去的舞厅……”说到这里,她突然哽咽起来,“早知道会出那种事,我怎么都不会让她去!”
“你知不知道,除了你女儿,桑籍还跟谁关系比较好?我是说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岳程又把话题引向了桑籍。
“这我不知道,小棋没提到过,桑籍也没来过我们家,那时我还没同意呢,所以他们避着我……”
这时老郑插嘴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看见桑籍常跟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在一起。就是不知道那是谁。”
贾丽困惑地看着他。
“我们几个人有一次去附近的河浜钓鱼,桑籍跟那个男孩在那里游泳。当时,我还让桑籍别在那儿游泳,把鱼都吓跑了,他后来就带着男孩上岸走了。”
“你说的是……”贾丽盯着她的丈夫,“难道你说的是……”
“谁啊?我真不知道那是谁,我只认识桑籍。因为过去报户口的事,我认识他妈,那时她常来派出所。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上班不久,你看现在,我都老了退休了。”老郑呵呵笑道。
“你看到的男孩长什么样?”岳程问道。
“具体长相是不记得了,印象中瘦瘦小小的,皮肤挺白,长得挺精神的,”
“难道你说的是小邓丽君的儿子?”贾丽突然道。
“谁?”岳程忙问。
“小邓丽君,就是美兰舞厅的周韵,她也是被火烧死的。她有个儿子,比桑籍小两岁,那时候,我倒是常看见他们在一起。那孩子也没有爹,他爹好像老早不要他们了。他是他妈一个人养大的。听说是个很文静的孩子,平时就喜欢不声不响坐在舞厅角落里听歌。”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怀恩。据说那还是个有文化的人给取的名字。听说火灾发生的时候,他正好让人拐跑了,当了两年童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据说他回来后,不哭也不闹,就那样不声不响地把她妈的骨灰安葬了。原先她妈的骨灰寄放在咱们镇北边的一个寺庙里。这孩子现在也快30了吧。”
李怀恩,岳程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李怀恩现在在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他不常回来。”
“如果见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那当然,我没跟他说过话,但我认识他。”
“宝宝”邱元元站在玻璃墙外,望着保暖箱里的儿子,不断地摇手跟他打招呼,她相信,母子之间有心灵感应,只要她多叫几声,他一定能听见,也一定会感觉到,“宝宝,你好吗?咋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梦?做梦有没有梦见妈妈?”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肩上。
她知道那是谁,禁不住笑了。
“你觉得他像谁啊?”她轻声问。
“是你生的,当然像你……”
“哇,真是奇迹,”她着迷地望着儿子熟睡的小脸,轻轻摇头,“他曾经在我肚子里,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再过十天,他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把他接回家。”陆劲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回眸朝他一笑。
“儿子的名字取好了吗?你前几天就说要取的。”
“你要双名还是单名?”
“当然是双名,单名太简单了。”讨论儿子的名字,是她现在最热衷的事,“你觉得陆宇程这个名字怎么样?宇宙的宇,前程的程。预示他的前程像宇宙一样广阔。”
“陆宇程。”他默念了一遍,“不错啊。就叫这个名字吧。”
“那你说说你取的名字。”
陆劲拿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两个字。
“陆贤。”她念道。
“我只希望他将来做个普通的好人。”他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赶紧将那张纸收回去,放进了口袋,“还是叫陆宇程吧,比我那个好听。宇程,宇程……”他念了起来。
“小贤。”她念了一遍。
他迅速看了她一眼,“还是叫宇程吧,那个名字是我瞎取的,太简单了。”
“当然是宇程好听,不过,我觉得陆贤这个名字更有意义,我也希望我家宝宝一辈子是个正直的好人,只要不被人欺负就行。就叫陆贤吧。孩子他爸?”她拉拉他的手,用撒娇的口吻恳求道。
他微笑着点头。
“那好吧。”他道。
她立刻转身对着玻璃门里的保暖箱轻声唤道:“小贤,小贤,小贤,听见了没有,你现在有名字啦,以后当个建筑师吧,等你妈妈成了老太太后,给你妈妈造个大宫殿……”
小家伙已经醒了,两条细细的小腿正使劲朝天空踢打。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就来。”陆劲说了一句,随后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过了大约五分钟,他又快步朝她走来。
“元元,他们找到一个重大嫌疑人。”他道。
她立即转身。
“是谁?!”
“他叫李怀恩,他比桑籍小两岁。他们在他的旧居找到了他的头发和指纹,他们会拿去跟从地牢里收集到的证据作比对,当然,还有我提供的血样,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陆劲欣喜地望着她,“看来马上就能抓住他了。”
19。落网
三天后,岳程出现在陆劲面前。
一看他的脸色,陆劲就知道事情不妙。
“DNA结果出来了,不是他?”他问道。
“是他。”
“那你为什么这副表情?!”陆劲叫道
“仍旧找不到他。之前我们已经用宋平的名字在通缉他了,没找到,现在有了他的真名,可仍然找不到他。”岳程摊开双手,“他没出国。他根本没定过机票,至于他有没有定过火车票或汽车票就不知道了……”岳程叹着气道,“我实在想不通,那天晚上,他怎么逃走的?你知道我们安排了多少人在那个区域吗?”
“事实上,你们的人的确碰到过他。只不过,他很懂得演戏。——喂,你觉得这儿怎么样?”陆劲问道。此时,他们正坐在一间咖啡馆里。
岳程环顾四周,“还不错。怎么了?”
“我们想把它盘下来。我跟元元,我们总得找点事做,开咖啡馆比较干净,不像开饭店那么油腻。”陆劲兴致勃勃地说着,这是他几天前跟元元一起看中的,老板是个香港人,做了好几年,现在打算告老还乡,想把店让出去,那天他们正巧路过,便一眼看中了,“这家店开了十年了。这里的蛋挞和菠萝油特别好吃,想不想尝尝?我请客。”
岳程一副很头大的样子。
“如果是甜的就不要了,——这里不错,”他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么说,以后你吃蛋糕就不用付钱了?”
“哈哈,以后更不敢吃了,老板娘整天管着我,再说蛋糕可都是要卖钱的。”
“少吃点甜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知道吴启南是怎么死的吗?他有糖尿病,可是在他死的前几天,他的体内摄入了大量糖分,结果,导致糖代谢出现严重紊乱,最后引发了心肌梗塞”
“我估计他是看见你们才发生心肌梗塞的,因为他知道他就算活下来也难逃审判,他其实是被吓死的。”陆劲笑着朝吧台后面的咖啡馆老板挥手致意。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岳程道。
“我在听——”陆劲拖长音调答道。
“你说他会去哪儿?难道他真的已经逃出我们这个城市了吗?”
“你们后来既然在小医里发现了他的枪,那说明他当时肯定就在小区里。而且我猜想,他当时看见我了。他预计硬拼占不了什么便宜,所以选择了弃枪逃跑。”
“可是他能跑哪儿去?你打完电话我们就到了,接着封锁了整个小区。而且,在这之前,其实那附近就已经有不少警察了,他一旦出现,肯定会被叫住盘问。我实在是不明白他能跑哪儿去,他怎么跑的!”岳程一筹莫展。
“如果你发通缉令,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吧。”陆劲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知道我们同时发了多少张通缉令吗?”
“发总比不发好。”
“陆劲,我实在想不明自,他是怎么逃走了。我们已经挨家挨户找了那个小区的所有住户,但是没有一个曾经见过他……”
“其实他唯一能够逃脱的机会,就是你们大批人马还没赶到前的那几分钟。”
“可那时候,小区周围都有警察,他们都说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我后来问过好几遍了……”
陆劲快被他烦死了。
“好吧好吧,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问他们的?”
“我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高在175公分的可疑男子,身上带着枪……”岳程突然住口,“那时,他身上已经没有枪了。”
“没错。他已经把枪丢进了小区花坛。你要他们寻找的是一个穷途末路,随时可能狗急跳墙的杀人犯。可你知道,李怀恩很懂得演戏,也许他当时把自己变成了另一种人。我不知道他是否随身带着其他的化妆材料,比如眼镜,胡子什么的,总之,他很可能扮演一个跟杀人犯的外在气质截然相反的人,只有这样才能逃过警方的视线。”见岳程没明自,陆劲解释道,“比如,杀人犯在大部分的心目中,一定是穷凶极恶的,于是他故意显得很窝囊,说话看看吐吐,还会不时露出很害怕的神情……”
“可就算是这样,只要他是个年龄相符的男子,他就会受到警方的盘问。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那里本来就有不少警察,不管他是谁,他扮成什么角色,只要碰到了,我们的人就会留下对方的地址电话身份证号码……”
陆劲没话说了。
“所以,如果我们的人没有留下相关的信息,就表明他没出现过。可他的枪又在小区里,我实在不明自,他怎么会不见的……”
“人间蒸发了呗。”陆劲笑道。
岳程沉下了脸,“喂,这有什么可开心的我告诉你,陆劲,如果真的让他逃跑了,他很可能会报复你,因为是你找到了他的车。”
“好吧,让我想想。”陆劲凝神思考。
这是他这些天来首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会儿,他听到一阵“当当”响,原来是岳程在用他咖啡杯里的汤匙敲打杯沿。
“你干什么这里是咖啡馆不是大排档!”他一把夺过岳程手里的汤匙。
“你知道我叫了你多久吗?你是不是休克了?”岳程看上去颇为恼火。
他倒笑了起来。
“我只不过在想,当时的情况,假如我是他,我该怎么做?”
岳程的眉毛向上一挑。
“想出来没有?”
“我想来想去,在当时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逃脱警察的盘问。”
“什么?”
“犯点小案。让你们警察把我立即移送到附近的派出所。比如,偷窃抢劫,但其实……”陆劲喝了口咖啡才说下去,“如果我能找一个女人临时用一下,可能效果会更好。”
岳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往下说。”
“假如那时,他们抓到一个偷偷藏在角落里袭击妇女的罪犯,他们一定不会认为,那就是他们要找的逃犯。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嫌犯一定忙于逃命,哪儿有功夫干这个!如果小偷小摸或抢劫,可能还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因为逃命需要钱,但玩女人实在不是那个时候该干的事。所以,假如有人在那时猥亵妇女,他就会被当作纯粹添乱的普通犯人来对待。”见岳程还没完全听明自,他继续道,“他身上没有枪,他们看不清他的长相,他的脸可能故意让那女人划破了,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他们抓住他后,很快把他丢上了警车,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们,他们没功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渣身上。没人会在那时让他留下身份证明和名字,因为他会被直接进到局里去录口供。他很可能是用另一个身份被抓的,就是不知道这身份是真是假。”
“不管他用的是什么身份,他都不需要搞那么复杂,他只要留下名字地址身份证号码就能走。因为没人知道嫌犯究竟长什么样。”岳程道。
“没错。但警方会把那是他们遇到的每个30岁左右的男子列入嫌疑犯名单。也就是说,他的名字将被列入嫌疑人名单。就算当时他离开了,他也免不了受到调查。如果他登记的是他本人的身份,那他就很难保证自己真的能逃过警察的法眼,他不敢冒这个险。如果他用的是假身份,他就会立刻成为警方的首要嫌疑人,因为假身份是经不起查的。如果他用的是一张真的身份证,那他本人并不是那个人,那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但是,仍然免不了进入警方的视线,因为警方还是会调查他的背景。如果他不是那个人,他的身份最终还是会被识破的。就算不被识破,也会有疑点。总之只要被警方盯上,他总会被抓住的。而且,你们警方通常还会有第六感。”
“那倒是。”岳程点头,“有时候,看到某些人,马上就知道,是不是他干的。”
“还有,警方可能要求嫌疑人在一段时间内留在本市。”
“当然会。”
“所以说,在那个时候他被警察碰到,对他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而反之,假如他被当做猥亵犯丢进警察局,他就只会是一个猥亵犯,没人会把他跟杀人犯联系在一起。而过了一年半载,他从牢里出来,事情就大大不同了,即使你们用宋平的名字通缉过他,即使他扮演宋平的时候,用的是他自己的脸,那又怎样,到时候谁还记得通缉令上的人长什么样?他不仅是在玩心理游戏,还玩了一个很妙的时间差。岳程,他应该这么干他也只能那么干!”
岳程注视着他。
“好吧,我问一下。”他拿出手机,走出了咖啡馆
隔着玻璃窗,陆劲也能看见他发狂一般的表情。
两分钟后,岳程冲回到咖啡馆。
“妈的!被你猜到了!”
“是吗?”
“那天晚上,他们的确抓到过一个男人,他在小区门口用他的那个玩意儿戳一个女人的胸部,他们抓住他后,二话不说就把他进回局里去了。据说,这种人常常在夜里出没,所以没人想到他就是那个人,他用的名字叫李军,他有身份证,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的,还是真的!……他的案子前几天就判了,他被判一年有期徒刑,现在他已经开始在城北监狱服刑。妈的,我们在外面铺天盖地瞎找,他居然在里面!”
“只要我们找不到他,一年后,他就可以出狱,然后,他可以用他的新身份离开这个国家。我估计吴启南的钱早就已经到了他的卡里。这样,到时候,他就可以远走高飞,尽情享受了。你得承认,岳程,他的计划很完美。”
岳程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是啊,很完美,他应该遗憾没拉你入伙。我得走了。我得马上去城北监狱……”他匆匆走出几步,又转过身,“如果就是他,陆劲我请你吃饭!”岳程兴奋地喊了一句,奔出了咖啡馆。
当他看见岳程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当时,正是放风时间,由于他是新来的,有个大个子的家伙一直想让他懂点规矩。所以每到这个时间,那个家伙就盯着他不放。这次也不例外。他们有三个,每个人的身高都超过180公分,其中一个过去可能还在砖厂干过,身体强壮得像半堵墙。
“嘿,新来的,知道我是谁吗'”半培墙朝他逼近。
他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大哥,这小子长得倒挺自净的。”另一个嘿嘿笑着
他知道,就体力而言,他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监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也早有准备。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能忍,就先忍一忍,只要能忍过去,到时候就海阔天空。再说,等大家都到了外面,再找机会报复这些家伙也不迟。
“有什么事吗?”他道。
半堵墙撞了他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嘿,小子,听说你是因为玩女人才进来的,说说你怎么个玩法?”另一个靠近他,用手推了一下他的头。
“你们想干什么?”他低声喝道,一边继续朝后退。另一方面,他在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忍,其实要杀了他们也不难,只要掐住脖子往死里捏就行了,他曾经就这样捏断过一个人的脖子。那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可惜,这是在监狱,妈的,狱警都在哪里?
“臭小子,看什么看!”三个中的一个“啪”地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脸。
这时,另外两个突然一起拥上来挤到了他身上。他们脸上笑嘻嘻的,在别人看来,他们好像在闹着玩,可其实,他们中的两个已经抓住了他的两条手臂,另一个则把拳头伸向了他的腹部,他的手里可能藏了一个类似铁锁这样的重物,如果被撞一下,他很可能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妈的,他们平时就是这么干的吗?他本能地抬起腿踢那人的下身,“妈啊”那人惨叫了一声,他没顾上看看那人怎么样,狠
命一甩,将那个抓住他右手的家伙狠狠推到了墙上,他听见脑壳撞击的声音,那人连叫都没叫,就昏了过去。
他又回头盯着另一个,那人早就吓得放开了手。
“我们只是跟你开玩笑,朋友,只是开玩笑。”
武术,可不是自学的。他冷哼了一声,这时,他注意到有一队荷枪实弹的狱警正朝他们这个方向奔来。
“退后,退后”
囚犯们纷纷退到了角落里。
他也想退后,但这时,有个声音在前方响起,“李怀恩!”
他抬头向前望去,霎那间,他就意识到,他不该有任何反应,他是李军,是另一个人。然而,当他抬头看见岳程的时候,他就知道,即使他没作出任何反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一切都完了。
他跟岳程在四角站满罪犯和狱警的放风操场上对视着。
有两分钟,他们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
狱警纷纷拥到了他身边。
“好吧,我就是李怀恩。”最后他说。
现在,他完全放松了。
他看见岳程朝他微微一笑。
“终于找到你了……”岳程道。
20。面对面
一周以后,岳程把陆劲从咖啡馆拽了出来。
“他表示他愿意坦白他的罪行,但条件是,他要跟你聊聊。”岳程气喘吁吁地说,他是一路跑来的。
“他要跟我聊?为什么?”陆劲不解地看着他。
“总之他就是想见你。”
“我拒绝,这跟我无关。”
“我本来也拒绝了他,我认为他投资格跟我们谈条件。铁证如山,判他十个死刑都可以,但是,四天前他开始绝食。”
“开什么玩笑,你说他为了要见我而绝食?”陆劲一脸不相信。
岳程无奈地耸耸肩,“其实,他吃不吃饭,没人会在乎,可是,我不想他在受审之前饿死。他瘦了十斤。陆劲,他再也不是我们的超级杀手了,他现在只是个等死的可怜虫。”
陆劲并不为之所动。
“你知道他对元元一家干过什么。如果我遇到他,我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还是别见他的好。”
岳程看着他。
“陆劲,他除了承认自己是李怀恩之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需要他的口供……”
“铁证如山,还需要他的口供?”
“当然需要。而且,我们得知道有多少个被害人。其实,你去见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不想逼你,可是,陆劲,你的自由不是没有代价的……”
“我能跟他说什么?”陆劲恼火地嚷道。
“关键是看他想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另外,他现在羁押在看守所。你不用去监狱,我都安排好了。”
门开了,陆劲走了进来。
“嘿,欢迎。”他笑着打招呼。
陆劲神情冷漠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很高兴见到你。陆劲,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他友好地伸出了手,可是陆劲只是扫了一眼他的手,毫无反应。
他把手又缩了回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他说道。
陆劲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
陆劲的冷漠态度刺伤了他,但他没考虑过放弃。
“好吧,我道歉。”他决定作出让步,“我为我对你太太一家人所做的一切道歉。”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神情,但陆劲仍没看他。
“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如果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外面,你可能会像野兽一样朝我扑来。你会想把我撕成碎片。”陆劲的目光朝他移了过来,“因为这就是你。”他接着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我认为我们完全不一样。”陆劲道。
他禁不住绽开笑颜。
“终于说话了。”他仰天长叹了一声,“是啊,你自以为你比我强,你从我们这儿,跨到了他们那儿,可是你真的认为你是他们的人吗。得了吧,你只要曾经是我们的中的一员,就永远是我们的人,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们的人。其实,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说你想见我。”陆劲打断了他,“为什么?”
他看着陆劲。这个人是他的仇人,就是这个人找到了他的车,就是这个人截断了他的后路。他猜想也是这个人猜到了他在监狱里,总而言之,就是这个人把他逼上了绝路。可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恨过这个人。从头到尾,他都对陆劲充满了兴趣,他欣赏他,关注他,想跟他交流,甚至还相信他。
自从作为李怀恩第二次被捕后,他就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他觉得那件事,只有陆劲才会为他做。他也只相信陆劲。陆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可是现在的气氛还没到说的时候,他决定先缓一缓。
“你来之前,岳程一定托你来问我,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听说你不记得了。”
“我确实不记得了。”他站起身,脱去囚衣,将满是伤疤的后背裸露在陆劲面前,“每杀一个人,我就在背上划一道口子。”透过玻璃墙的反射,他看见陆劲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你可以让他们数一数,我没数过。”
他重新穿上衬衣。
“尸体都还在吗?”陆劲问道。
“我把他们埋了。有些在铁路沿线的荒地里,有些在山里,还有一些在我住的房子后面。那里有座山,有的我还为他们立了墓碑。我记得有一个女孩叫雨柔。很好听的名字,可我不得不杀了她,她看见了我的所作所为……”他注视着陆劲,“……我十五岁开始卖淫,对方有男人也有女人,反正给我钱就行,我还得过性病,总算没得艾滋,后来,有个女人想长期包养我,她甚至把我关了起来,我一怒之下就杀了她。我开始偷刷她的信用卡,我觉得这真不错,比我卖那个强多了。其实我不喜欢跟人太接近,我的性格跟那个小四眼裴欣言有点像。很多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多久都行。
陆劲避开了他的目光。“其实到后面就只是数字的改变。关键是第一个。”
“没错。我的第一个是个女人。……那一年,我碰到了一个疯子,一个喜欢写诗的疯子,他想报复我妈,因为我妈不懂他的诗,大概还说过什么不中听的话,把他惹火了,所以他就放火烧了舞厅。他躲在床底下,正好我也在那里,他就把我抓走了。是他教会了我杀人。”桌上有包烟,他拆开包装,从里面拿了一支,“他们说我可以抽烟,而且今天,我还可以吃点自己想吃的。”他给自己点着了烟,“你要不要来一支?”
“不用。”
“我很少抽烟。”他吸了口烟,接着说,“……后来我找了个机会杀了他,然后烧了他的房子逃了出来。那时我十五岁,本来我想改邪归正,我下决心再也不杀人,可后来发现,我那时已经不太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了。我已经踏进了这条河,一切就已经成了定局。”他发现陆劲在很用心地在听他说,之前急躁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说说桑籍。”陆劲道。
“桑籍。”他笑了,“我跟他是好朋友,因为我们都是没爹的孩子。我们很谈得来。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他爸,也就是吴启南。那时,他总是说,有一天,他要出人头地去见吴启南,把钱扔在他脸上。可惜,这对他来说,终究是个梦。我打算替他完成这件事,于是,我就跑到了S市。我先是给自己找了个落脚点。”
“就是他们后来找到的地方?”
“对,还不错吧?”
“很不错。”陆劲点头,“一个非常适合犯罪隐藏逃跑的地方。”
他开心地摊摊手,“我就知道你能看明白。”
“好吧,说下去。”陆劲的态度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那个老头让我干活,还对别人说,我是他的儿子。后来他死了,我就决定假冒他的儿子,我还补办过一张身份证。我说我没办过身份证,因为我妈不想让人知道有我的存在,从来没人怀疑过这点。当然为了这张身份证,我也送过礼,装过可怜。我在那儿住下后,就去找吴启南,我说我就是桑籍,我手里有一张用桑籍名字办的假身份证,他马上就相信了。那时,我依靠他的钱念书,学各种技能,我靠我跟各种各样的人睡觉换取生括费和家里的设备。学那些东西很烧钱的。那时,我就感觉,钱对我来说很重要。后来我就慢慢变成了一个以金钱为目的职业杀手。”
“以金钱为目的?”
“我承认这是我的致命伤。假如仅仅以娱乐为目的,我没那么容易被抓到。”
陆劲笑了笑,“也不容易。”
“当初,关仲杰要告发吴启南,吴启南出十万买他的小命,后来没想到,关仲杰寄一个U盘给岳程,他又出一百万让我干掉岳程。假如我没接这单生意,我现在还在我的小屋里玩电脑。”他叹了口气,“知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什么?”
“绑架邱源。”
“按理说,你是不该绑架他。他从阿忠那里拿到的照片,你应该早就拿到了,但你仍然绑走了他。你是不是知道他有钱,所以乘机想从他身上搞点油水?”
“没错。事实证明,贪心不是件好事,要不然你们不会发现我的车,”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低声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吧……”
陆劲突然皱起了眉头。有那么一刻,他们两人在用眼神作交易。
“他雇凶杀人,这可不是小罪。”他朝陆劲嘿嘿笑,用眼神说道。
“你最好别提这件事,这里有警察,我不想让警察知道这件事。”陆劲用眼神回答了他。
他微笑地注视着陆劲,“你欠我的情,陆劲。”
陆劲不动声色地一笑。
“监狱门口的那些黑帮分子是怎么回事?”陆劲开口问道。
“那是我的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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