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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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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毛小道捂着头,依然还在晕,看着这只肥鸟就一阵气愤,说要不是你这个老鸟儿饿死鬼投胎,吃掉那墓灵,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的错。
虎皮猫大人辩解,说屁,我不吃了这墓灵,只怕都要被陆左这个小毒物给弄死了。说来也是啊,陆左你这个小东西,倒是能够因祸得福,多了一双烙铁似的手,寻常鬼物,倒也不用惧它们了。
它的唠叨,所有人都烦了,连一直敬重它的三叔,也拱手,请它劳累一回,上去通知一下老四和周林,说我们这边安好,暂时不用担忧。它从杂毛小道头上飞起来,盘旋着,说可以,刚吃饱,飞一飞,有助于消化。
这肥鹦鹉往上飞去,好高。
我看着那高高的黄色光圈,问三叔我们带的绳索够么?这里到上面,怕不得有三四十米吧?三叔用大拇指比了一下,心中默念一番后说恐怕还要高,有56米左右。这绳子是肯定不够长的,结在一起也不够。我们可能要等一阵了,只有老四和周林回去叫人来援救,才有希望。
我点头,随即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回去叫人,谈何容易?在这个地下建筑外边的洞子口,还蹲着两个门神呢。周林被血枭阳抱着滚了一回地板,这可跟“滚床单”不一样,普通人的骨头说不定都断了几根,他虽强,但是好不到哪里去;小叔更惨,靠着一点点存粮和水,平白饿了几天,左手齐肘而断,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得,但是肯定也虚弱得要命。
这样两个伤员,别说回去叫人啦,能不能出那个洞子,还是一个难题呢。
别又给那石桌祭坛上,增加了两副全套的祭品。
我能想到,三叔自然也能,他脸色难看地叹气,说老四倒是真能找地方,厚朴、茶枳壳、木香缇……这些味药材若想找,别的地方也是有的,可偏偏让他()找到了这里来,平白死了这么多条人命。
我默然,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脑子都还没有转过弯来。
此时想一想,小叔的三个驴友一个向导,死了三个失踪一个,我们这一趟,向导老姜也死了。别人我不熟,且不谈,老姜,这个看着像个小老头一样的湖北汉子,他年纪才四十六,正是家中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偏偏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
虽然杀死他的,是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赣巨人、是枭阳,但其实我们,是不是也有一些责任呢?
我不敢推托,心中更加难受。
回想起赣巨人杀人的那一霎那,我就胆寒,非同类之间的杀戮,就是如此的残忍和直接。其实,不仅仅只是赣巨人,同为人类之间,这样的杀戮还少么?看看中国历史上历代异族入侵时的屠城典故,看看西方文明世界的贩奴、剿杀印第安人……
人性中总有着最残忍的魔鬼,也有着最善良的天使,这便是人,真实存在的人。
我呆呆地站在河边想着,被三叔和杂毛小道的呼声惊醒,转过头去,发现他们走到了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我问怎么了?杂毛小道朝我招手,叫我过去。他声音里夹杂着古怪的情绪,我连忙抱着朵朵跑过去,只见他们两个站在一个大坑的边缘,我走到旁边望下面看,只见那大坑许多结垢的尘土中间,全是白骨。
这些白骨,有大有小,或许是年岁太长了,多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化石”。
但是有的,却又异常的清晰,特别是边缘的地方,我看到了好几个硕大的骷髅头,这尺寸简直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甚至连那枭阳,也比不上。还有几个地方,有完整的干尸存在,本来这个地方靠暗河,是不可能有干尸的,然而偏偏就是,我们看过去,大吃了一惊,这并不是人类的尸体,而是之前三叔提起过的那黑鳞鲛人,因为身体被烤炙出油脂后,被扔在了这里。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坟场,灯光照过去,这样的大坑,在黑暗中比比皆是。
这就是那个墓灵所需要镇压的地方么?
三叔用手电筒继续搜寻着,终于,我们在正南方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大型的祭坛。这是一个比刚才的祭坛还要大一圈的地方,正中间,依然是一个石鼎,四米高,长方形,上竖两只直耳,下有四根圆柱形鼎足,布置几乎一模一样。我们走到近前,抬起脚,却不敢踏上去。
三叔拿起罗盘,抹干净上面的水渍,然后念“请神开光咒”,我凑过头去,看到黑色磁针急剧抖动。我看不懂这罗盘上指针和朝向的关系,也不明白这些字符代表什么意思,但是看到三叔和杂毛小道的脸色都发青,我心里就虚了,问怎么了?杂毛小道笑,扯动着僵直的脸,说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想先听哪个?我顿时觉得不妙,说,得还是听好的吧。
杂毛小道指着罗盘的黑色磁针,说好消息就是,这个祭坛,哦,准确的说应该叫做纪念碑,没有攻击性阵法;那么坏消息就是,这里的怨气,浓重得让人害怕,黑雾袅绕,必有妖邪。三叔苦笑,说这个时候,还知道斗嘴皮子,走,上去看看吧,或许我们能()找到答案。
我们鱼贯而入,上了祭坛。
这是一个地面上雕刻着六幅画的地坛台面。我们一一浏览,对着抽象的图像和线条讨论:
第一副画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世界在一个胎腹之中;
第二副画是群山出现,天空环绕,林木森森,巨人出现在巍峨的高山之中;
第三副画是两山间的冲积平原上出现了三只眼睛的小人,它们建立了国度,耕作、狩猎、打渔、祭祀……
第四幅画是混沌黑暗的地底,涌现出各种恐怖,无数线条描绘的怪物;
第五幅画是战争,家园毁于光与火,伏尸千里;
第六幅画是建筑祭坛,三眼小人终于战胜了黑暗,带翅膀者成为王,建立了四个大鼎,镇压各方山峦中的黑暗阵眼。
……
杂毛小道吞咽着口水,指着第六幅图,说我们站在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其中的一个阵眼?这太扯了吧?神话故事么?我默然,不说话,只是想起刚才瀑流下那黑幽幽的无底洞,心中畏惧,不知道那里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每一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的神话传说,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往往会夸大事实,编纂出很多莫须有的东西来,使得现在我们接触的东西并不全面,不信不行,信,全盘接收,则被愚弄。
然而,在这么一个地方,出现这么一个恐怖的祭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巨型的石鼎,真的是镇压黑暗通道的阵眼么?
三叔手持着罗盘,蹲在大鼎的下面,说也许是真的哦,你们看,有风,而且指针显示异常。这黑暗,或许是我们所说的灵界,这也说不定。不过,既然能够把这些东西弄到这里来,那么必然就会有路,返回地面上,我们好好找,一定能()找到。
这个地方很大,空旷,我和杂毛小道装备都丢了,那就只有三叔的手电筒。我们聚在一起四处找,却没有什么发现,倒是又()找到一条暗河来。这个是支流,跟前边那奔腾的暗河不能比,平缓。这支流旁边有很多石块,间隙里看过去,有白色的物体。我们紧走几步过去,原来是蛋。这蛋像婴儿的小拳头一样大,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河岸边和岩石上,翻过一个大石头,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任何东西都有度,一旦多了,就会让人觉得怪异。
我后心发麻,心中有所感,回头看过去,那黑暗中,突然多出了星星点点的火焰,蓝绿色的,看过去一片,像家乡县城的夜空。
第14章 三叔坠河,小道焚身
这是鬼火么?
是因为大厅里死人的尸骨太多,于是产生了磷化氢,然后凭空燃烧了起来的么?
但是,那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有蹊跷!我浑身一紧,顿时变得十分的忐忑,腿肚子都在发抖这场景,由不得我不害怕,你们想一想,一个黑暗的大洞中,无数幽暗的生物在潜忍着爪牙,冷冰冰地看着你,危险在蔓延,那鬼火,就像是凭空升起的魔鬼,无数的冤魂在颤抖……我肩膀一沉,扭过头,是三叔。他冷着脸,说别激动,萧家有祛鬼火决一份,不沾染分毫。若只是灵,我们三人都是有道之士,安定本心即可。
说完,杂毛小道开始念起经决来。
他不念还好,一念,那一朵朵蓝绿色的鬼火,变像盛开的蓝莲花。
更加的娇艳,而且还在动,似流动的火莹,一点点地飘近。那感觉,就像看身处于梦幻之境中。火海朝着我们逼近,虽然隔得远,但是气势逼人,我们便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却,慢慢的,邻近了遍布白蛋的河滩边缘。
三叔突然拉着我和杂毛小道,一脸紧张,说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鬼火海洋看着气势很盛,但其实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安宁得就像在看无声电影,整个空间里就只有我们三个的说话和脚步声,这么静谧,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强健的心脏在“扑通”乱跳。然而,经三叔这么一提醒,我莫名其妙听到有第四种声音来。
这种声音就像是烧蓖麻秆的那种噼啪声,或者蛋壳破碎的声音。
我们回过头去,我看见了这一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事情之一:在那暗河边石隙中密布的白蛋,几千几万个,密密麻麻的,在同一时间里,无数的蛋壳被拱碎,有着幽蓝的火焰提供了光源,我们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一个接着一个像小壁虎一样的生物,从破口的蛋壳中爬了出来,它们体表呈灰色,有各种斑纹,布满粘液。
甫一出生,它们便发出“嘤嘤”的婴儿叫唤,霎那间,成千上万的爬虫就诞生了,在滩石地上蠕动,密密麻麻。
这声音,我甚至有一种到了医院婴儿室的幻觉。
然而,更让人惊恐的事情出现了,由于刚出生没有食物,地上的这些爬虫开始自相残杀,相互攻击,一旦有受伤的、死亡的,周围的同类立刻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这血腥的场面一直持续着,密密麻麻的翻滚,让人看着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爬虫是杂毛小道很肯定地告诉我,是大鲵,也就是娃娃鱼,但是,这很诡异。要知道,一尾雌鲵产蛋300枚左右(这些蛋,都是非常小的,跟眼前的不可相同而语),那么,这地上这么多枚蛋,至少需要上百条以上的成年大鲵,才能够完成。
然而,这些成年的大鲵,去哪里了?
我刚刚一提出这个问题,三叔和杂毛小道就反应过来,三叔喊跑,往边壁上跑。话音刚一落地,从一块大石头的阴影中就窜出来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鲵,就像暗夜中的刺客,张着嘴,就朝我们咬了过来。
三叔到底是老当益壮,最先反应过来,那把雷击枣木剑闪电出现,狠狠劈向这飞来的大鲵。
杂毛小道却也不慢,他虽然没有武器,却有一把子好力气,一瞬间下蹲在地,然后“黄狗撒尿”,右脚像出膛的炮弹,弹射向那条空中似箭的大鲵。
只有我,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心想,这一条,莫非就是我们在地上面,溪中那条把老姜的土狗金子给拖走的那条大鲵?
一剑一拳,都重重地击中了这条大鲵。剑及身、拳及头,然而这家伙周身湿滑,遍布粘液,虽击中,却能在空中一摆一扭,冲破封堵,竟然朝我射来。此时我的手上还抱着昏迷的朵朵,哪里敢跟它做正面交锋,只是侧身让过,没成想被它的尾巴一甩,似鞭抽,啪一声,大力地打在我的右胳膊上。
我斜侧着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举着朵朵,背心着地,巨力直透心肺,忍不住就咳出一口血来。这血腥味似乎是一种催化剂,一在空中飘散,在十几米远滩石上自相残杀的幼生期大鲵立刻停了下来,全部朝向了我这边。几乎有人命令一般,嘤嘤嘤,这地下面黑色的大潮,立刻向这边翻涌而来。
正在对付这条大鲵的三叔和杂毛小道一看着场景,那里还有心思缠斗,三叔大喊风紧扯乎,虚晃一招,扭身就跑。
我一骨碌爬起来,抱着朵朵就跑。
一边跑,我脑海里一边想起了以前看科教片的时候,非洲草原里那嗜金蚁,但凡它们爬过去的地方,片草不留,哪怕是一狮子猛虎在,也是不用几分钟,便是一架标准的白骨,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肉屑。我生怕被这密密麻麻的大鲵小爬虫给缠上,我也是一瞬间,即成就枯骨。心中惊恐,所以脚步越加快了。
然而这黑暗的空间里,靠河边是凶猛的大鲵,靠里边,又是诡异的鬼火随风游动,哪里还有地方跑。
我们没办法,只有沿着河往下游跑去。
河边暗沉沉的水里面,这时就像煮沸了了一般,翻腾着,突然,又是一条成年大鲵蹿了出来。
它似箭,尖锐地牙齿密密麻麻。
我们只感觉到了一条黑影闪过。脚步一停,它便重重地砸在了前方的岩石上,竟然撞了个鲜血四溅,头破血流的它依然挣扎着扭动身子,发出婴儿的哭泣声,昂起头来,又后蹲弹起。我们躲过,继续跑,暗河里弹起了至少二十条成年大鲵,长的有两米七八,短的有一米四五,跨度虽大,但是个顶个凶猛,仿佛我们都是唐僧,为了啃下我们一口肉,居然都不要了命。
最后一次,杂毛小道被撞倒,头重重地磕在了岩石上,伤口炸开,又流出许多血来。我一大脚把这条大鲵踹开,三叔手中的雷击枣木剑顺着它的嘴往肚子里面捅,搅动,然后甩开这一条嘤嘤啼哭的大鲵,喊不行了,太多了,我们往里面走吧,去祭坛处,那里能镇灵,妖邪侵不得,记得念祛鬼火决便是。
我扶起近乎昏迷的杂毛小道,一看他的脸,几乎全部都是血,眼睛低垂,瞳孔下意识地往下瞅,我急了,这贼道士可能是要挂了,这可不行,我腾出手,使劲地掐了一把他的屁股,拧,三百六十度地旋转,他的精神这才好了一些,嫌恶地推开我,咕哝着,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
我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若掉了链子,只怕离死神的怀抱就不远了。
刚走两步,我听到水里面发出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一条五米长的巨型大鲵从暗河主流与支流的交叉口“轰”地蹿了出来,重重地跌在地上。它一点儿时间都没有作停留,灵敏得像一只猫,倏然便冲到了我们的身后,而在它后面,有几十上百条成年变异大鲵,在紧紧追随。
三叔大喝一声:“我断后,你们走!快走……”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如重型卡车一般力道撞来的巨型大鲵给扑倒在地,雷击枣木剑被那畜牲的一甩头,便咬飞,三叔像哭一般大喝:“走,狗曰的走,哪个敢停下来,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艹,这妖孽真大……”
他话还没有说完,上半身就被这大鲵给狠狠地咬着。
三叔倒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强忍着剧痛,居然还站了起来,口中大喝“二郎真君,狼獾点地,请附吾身,护佑子民”,他这一喝完,浑身都仿佛冒起了金光,力气居然跟那个五米多长的巨型大鲵不分伯仲。一人一妖,两者便在河岸之畔上翻腾搏力起来。那巨型大鲵有无数马仔,纷纷一涌而上,竟然似堆积成肉山,叠加上去,乍一看,吓,偌大个圆球。
我快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三叔都已经被包围在了密密麻麻的大鲵中心。
想去救,杂毛小道拉了我一把,带着哭腔喊,走啊,我三叔舍命,不是让你去给他陪葬的。说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跑。虽然大部分的成年大鲵被三叔吸引,然而我们并非没有一点儿诱惑力,十来条大鲵迅速地朝我们游来。那恐怖的“嘤嘤”声,简直让我灵魂都在颤抖。动物趋利避害的原始本能,使得我顾不上了悲伤,拔腿就跑,没跑两步,我的屁股就被一头大鲵给咬住,疼,生疼。
我就地一滚,顺手捡起一块石头,猛往这畜牲那扁平的头颅上砸。
我是边跑边砸,有一下,砸中了这畜牲的眼睛珠子,哧,爆了出来,它张嘴叫,跌落在地上。我听到一声巨吼,是三叔,只见他竟然撑起了直径近三米的黑肉球,滚动着朝和里面跳去,扑通一声响,他消失在黑墨水的暗河中。河面上波光粼粼,有十几条大鲵在翻滚。
三叔生死不知。
我们奔跑着,说话间便已经靠近了鬼火群边际,后面依然有十几条、不,几十条成年大鲵在追逐着。那鬼火,单独看,其实很漂亮,幽蓝色,就像许巍的《蓝莲花》歌中描述的那种意境“如此的清澈高远”。然而当几百朵鬼气森森地蓝色火焰,浮空出现在面前时,我们却是脊梁骨发凉。
有一头大鲵从我们旁边越过,蹿到了鬼火群落中,还未站稳,立刻就被鬼火缠绕住,三秒钟,蓝色的火焰便吞没了它所有的一切。
而此时我们却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杂毛小道也一下子撞入到了鬼火中。
他口中还高念着祛鬼火决。然而火焰却仍然将他点燃。杂毛小道终于忍耐不住烈焰焚身的苦痛,凄厉地叫着“无量天尊”,猛地转变了跑动的方向,朝左边跑去。
左边,是那条直通地底的、奔涌的大河。
第15章 小结局…庄生晓梦迷蝴蝶
看着安静如光学幻影一般的美丽鬼火,竟然能够将人瞬间点燃。
我看着已经成为一团火焰的杂毛小道,从我身边箭步飞逝而过,心中的惊恐已经攀升到了极致。我从来没有想象到我这一生,会经历到这种事情,死亡到底有多可怕?幽府里,会是永恒的死寂么?我抱着轻飘飘的朵朵,悲从中来,一边是冷漠的变异大鲵,一边是可以烤炙灵魂和肉体的鬼火,我有得选择么?
紧跟着化身为火人的杂毛小道,我奋力往河边跑去。
死了就死了吧,朵朵作为灵体,她若存在,我在这世界上,好歹也没有白来一遭。
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刮着,鬼火被追逐的气流扯动,朝着我飞快追来。比它更快的,是大鲵,这些爬行类动物,最擅长的就是一击必杀之术,常年潜伏于山溪石涧之中,见到猎物便一下子蹿出来咬住。它们的速度,到底比体力不支的我要快,我还没跑到河边,就被四五头鳄鱼似的大鲵给盯咬住了,我已经疼得几乎没有意识了,只有将朵朵往河里奋力一扔,不让那些鬼火伤及她的灵体。
终于,一直跟辍着的鬼火沾染到了我的身上。
轰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
这是什么感觉?不仅全身,仿佛全部的细胞都在承受着这种炙热。
我看到了自己的头颅在燃烧,全是火,红色的一片;接着,世界为之一暗,我听到了“吱吱”的声音,那是眼球的晶状体,在爆裂;接着,声音消失了,那是我的耳膜被燃烧掉了;之后,我的脚下一滑,然后感到浑身都一阵冰凉,大量的冷水灌涌进了我的肺部,不能呼吸了,附在我身边的大鲵依旧在奋力撕咬着我的身体,奔涌的暗河水,将我的躯体往下游冲击而去。
不断有大鲵撕咬到了我的肉,脱离开我的身体。
到了某一个湍急的地方,所有的大鲵都没在纠缠了。
它们在害怕。
害怕跌入深渊。
我不知道朵朵到底有没有事,心中仍然有一丝牵挂。但是这个时候,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喊,不能动……我就要死去,已经没有能力去保护朵朵了。掉进河中的三叔死了么?烈焰焚身的杂毛道士呢?那么,我……呢?
在地下暗河最后一段路程,我竟然在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最开始记忆中的父母家人,一直害怕的外婆,比如我的初恋、第一个吻过的女孩,可怜的小美,在家乡等待着我的黄菲,比如阿根、顾老板、马海波、杨宇、兰晓东……比如我那个高中的语文老师石维琥……
所有在我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人们,在那一瞬间都划过脑海,然后随着我急速坠落。
在下面,是什么在等待着我,是永恒的黑暗,还是几乎没有人能够生还的幽府,或者灵界,或者地底世界,又或者……
第16章 黑影子
我们休息了半个小时,终于从幻境中缓过气来。
这两次幻境死亡,让我的心性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有的时候,做一些什么事情,都会想说唉,没必要做得那么好,以后总是有机会的;比如和家人团聚,也总是说,以后总是会有时间的;比如和爱人在一起,总是说现在忙,忙过这一阵子再说……但是人生苦短,天道无常,总是有很多不能预料、不能把握的东西存在。所以,活在当下,最重要的,我认为是把握现在,把握拥有的小小幸福。
如此,便能够每天都获得快乐。
朵朵太累了,我把她放进槐木牌休息,站起来时,三叔提议说我们回去吧。我第一个点头同意。说实话,在这个祭殿中待着,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胸闷感,或许是被这诡异的阵法弄得头昏脑胀,心中有惧意,每每看到那石头雕筑而成的巨鼎,上面粗旷而诡异的线条,都能够在我眼中变化成恐怖的图形,噬要我的心灵。
我总感觉那巨鼎有一些奇怪,似乎有黑气冒出来。
整理好行装,之前吃了一些干粮,这个时候也恢复了一些,三叔将那把雷击枣木剑擦了又擦,对着静静燃烧的长明灯,比试,然后告诫所有人,这里的东西都透着股子邪气,千万别拿,咱们不是土夫子,别做这种勾当。杂毛小道把地上翻倒的石釜扶正,说这里面的东西,年头可远了,是古董,非常有研究ghk价值,拿出去可值大钱了,干嘛不拿?
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也没有顺手牵羊,拿个什么物件。
三叔、小叔、我和杂毛小道整理好行李,然后又把在房间里乱溜达的周林叫上,出了这个大厅,往回路走。整个甬道里还有干涸的血迹,这是那个血枭阳的血脚印和洒出来的血。三叔看着一身人油的周林,抱怨说这年轻人就是皮,伤还没好多久就到处跑,闲不住。你出去了洗一洗,这千年的人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没挥发,看来这祭殿的构造真有门道你刚才没有乱拿东西吧?
周林一脸的冤枉,紧了紧背包,说怎么可能,三舅你都说了,我哪里敢做?
那就好。
三叔说着话,我们则低头赶路,很快就回到了下来的洞口。
这天洞离地两米,加上岩石层足有两米五。于是我们折转到隔壁房间搬来了几个不知道用途的石块垫脚,相继返回了那狭长的石头通道。这通道湿淋淋的,一路的血,显然,这些都是那只枭阳留下来的。闻着腥臭,甜中发腻。通道里黏黏的,还有很多皮毛挂扯在岩壁,特别恶心。我们匍匐前进,强忍着胃中翻滚的食物,呼吸都小心,生怕吐出来。
好在这段路程并不长,能站起来的时候,杂毛小道一边从身上摘下黑毛皮肉,一边骂娘。突然,整个空间为之一震,接着在摇,脚下的地面也晃动。小叔大吃一惊,说遭了,忘记这一茬墓灵灭,祭殿塌!这是古耶朗的惯有技法,快快,快跑。
他这么一说,我们都吓得魂飞魄散,撒丫子就往前头跑。
周林第一个上去的,跑在最前面,小叔紧随其后,我跟着,没用多久就跑到了那扇石门前。后面的甬道因为支撑结构不行,陆续垮落,走在最后的三叔大叫说快,跨到他这儿了,我们就从石门处冲。哪知刚冲到门口,小叔忽然伸手把周林往地上一拽,周林跌地,“啊”的一声,然后我看见半只耳朵在空中飞。
虎皮猫大人大叫,说小的们,注意了,有埋伏。
小叔几乎是滚着出了门,一沾地即跳起来,右手上的匕首就朝前方划去。
我也冲了出来,只见黑暗中有一道淡淡的黑影,在跟小叔厮打成一团,那黑影速度何止是快,简直是快,三下两下,竟然将小叔给一爪逼退。这时我们都冲了出来,一颗石头从远处高速飞来,三叔倏然出手,一剑,用太极圆转的力道将这石子给拐了方向,带飞别处。他毫不停歇,左手往怀里一掏,嗖嗖,飞镖生生定进了那始作俑者的眼窝子里去。我也是发了狠,一把猎刀抡起,朝前面的那个黑影砍去。
一刀,落空,但是在空气中打出了破空炸响。
周围的杂毛小道和三叔都围了上来,人多势众,那人形黑影子也不停留,“嘶”的叫了一声,吐出一条长长的舌信子,然后纵身跳上了岩壁顶,三两下就消失不见,我们往前冲,来到被三叔射中眼睛的那庞然大物前面,果然还是枭阳。小叔是个搏击高手,左手虽断,但就像黄飞鸿系列电影中的鬼脚七,居然能够腾空两米,一脚就踢中了那个捂着眼睛嗷嗷嗥叫的枭阳。
这力道之大,竟然将这重达半吨的牲口给一下子踢倒在了地上。
我看见了它嘴中往外喷血,如水管爆裂,颇有气势。
然后看着前方的黑暗处,一个一米五的黑影子和一个两米高的巨人,快速朝外面跑去。此时地动山摇,谁还有心思打架?都玩儿命的跑,虎皮猫大人在空中鸹叫,说快快的,不然木有小命了。我们也听得习惯了,埋头猛跑。周林的半片耳朵被削掉了,拿着块布包着头。一边跑一边伤心地哭,说这次来之前算卦,说大凶,果然是。
三叔问他老弟,说那道黑影子,就是砍断你手肘的家伙么?
小叔说是,他摸着自己断了的左手疤口,像抚摸着心爱的情人,看着消失在前方的两道身影,说这个家伙,能够跟枭阳混在一起,看着好像还处于领导地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杂毛小道说不是人么?小叔摇头说不是,这东西,能够在岩壁顶上自由爬行,人类哪里行?不是不是。说不定,是灵界的生物呢。
他们一说到灵界的生物,我就想起了矮骡子,想起它那仇恨的、怨毒的眼神。
我们跑,后面的动静开始大,后来小,逐渐地停了下来。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悬梯平台已然跌落在地,大量的碎石将道路掩盖住,没有了进口。好险,这塌方好像是安排好一般,卡着我们的时间落下。危险仍在继续,小叔执意要跑前面探路,以便防止那黑影子的偷袭,我便跟着跑,不一会儿,终于看到有自然光在远处出现,就在黑暗,眼睛都有一点儿受不了。
我们眯着眼睛朝洞口看去,哪里还有枭阳?
这时三叔问虎皮猫大人哪里去了?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唠唠叨叨的肥鸟儿,居然没有跟上来。
我们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深处,一步一个脚印,缓缓逼来。我们的神经都绷得紧紧,三叔的手都已经伸到怀里,身体弓着,而我们全部都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这个缓慢的来客。在手电的照耀下,那头双目失明的枭阳缓慢走出来,三叔正想出镖,却被一个叫声止住了。
老三,看看哥帅不?
虎皮猫大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洞中回荡,我们仔细寻找,终于在枭阳杂乱黑毛的头顶()找到这个扁毛畜牲。它洋洋得意地昂着头,像国庆阅兵的首长,左右点头致意,然后在我们瞠目结舌的围观中,风骚地与我们擦肩而过,留下了枭阳臊臭的余味。
我们跟在后面老老实实地走着,有这大块头吸引火力,我们也就放心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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