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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出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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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半鬼连退三步,正巧给那人让出了道路。
对方闪身躲过高胖子和朱广通的两股拳劲,手搭屋檐反身跃上了屋顶。谢半鬼身形刚一站稳,立刻以脚点地,飞身追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看好朱广通,不要乱动!”
已经追到了窗口的高胖子,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喊道:“兄弟,那人不含糊,你小心点。”
朱广通从他身后凑了上来:“高兄,我看那人也稀松平常啊!你怎么……”
“屁!”高胖子怒道:“我刚才那招是苍龙劲里的杀手,‘拆骨毒龙转’,别看没用多大力气,却能让人在身子不动的情况,手脚跟着巧劲转上十几圈,换成一般人早就被我拧下手脚来了……,他能躲过这招,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比我转的还快。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么?”
“苍龙劲?你是戎国公高家的嫡孙?你怎么跑去做秘捕了?”朱广通惊得瞠目结舌,高家与他朱家在大明十二国公里的地位不相上下,他怎么也没想到高胖子放着好好地高官不做,跑去做了见不光的秘捕。
“我有兴趣不行啊?”高胖子瞪着眼道:“我看你功夫也还过得去,跟我出去瞅瞅怎么样?”
“好!”朱广通“好孩子”做的太久了,碰上这种事情不但没怕还异常兴奋。随手扯下一块方巾蒙了头脸,跟高胖子向谢半鬼的方向追了下去。
黑影、谢半鬼一前一后在屋顶上高低起落飞速追逐,谢半鬼自认为轻功不错,却始终被对手落了几步,即使两次提气急纵也没能接近对方两丈。对方单凭着一手轻功,就足以让谢半鬼小心谨慎。
谢半鬼眼见黑影脚点房檐跃上半空,身形在空中停顿的刹那间,分解成一片如同沙粒般的虚影,扑向国子监西北角的那颗百年柏树,眨眼穿进了满是积雪的树冠。奇怪的是,百年柏不仅枝叶未动,连树冠上的积雪都没飘动半点,甚至不比不上被风吹过一下的力道。
谢半鬼凛然停了下来,弹出绝魂爪扣住院子里一块假山石扬手甩向树冠,桌面大小的石头,携带贯耳劲风穿过枝叶直接砸中树干,震得树上枝叶积雪簌簌而下,密不透风的树冠立刻变得四周透亮,那条诡异之极,功力又深不可测的影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半鬼却并没放松警惕,脚踏房檐蹲身蓄力,两只眼睛紧盯着树冠不放,凭直觉他并不相信对方会轻易退走。至少,对方不会去做一次毫无意义的狙杀,在他们眼皮底下攻击朱广通逼人有所目的。
在目光自上而下的扫视当中,树根处的一块微微颤动浮土映入了他的眼帘,谢半鬼本能的上身微俯向下看去。
此时,谢半鬼身后的房瓦下面,无声无息的伸出八只毛绒绒的节肢。那东西像是生怕惊动了谢半鬼一般,将肢体前锐利如刀的尖端悬在谢半鬼两肋,腰间,双腿,脚踝八处要害附近悄然不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轻轻向前靠近。
从地面上绕过来的高胖子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从他的角度看,就像谢半鬼背后长出了八只蜘蛛的巨腿,阴森,狰狞,杀机凛然。高胖子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后面,后面……”
高胖子这一声不仅提醒了谢半鬼,也惊到了他身后蜘蛛,八只蜘蛛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谢半鬼要害插落。
谢半鬼猛一俯身,头向下翻落屋檐,左腿顺势向后至下而上倒踢而起。他与身后蜘蛛近在咫尺,不兵行险招双方都避无可避,但蜘蛛终归不是人,没有急智,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在一击落空之后,竟不知道闪避,顿时被谢半鬼踢飞了起来。
密道
谢半鬼翻身落地之后,才看清那只蜘蛛的真实面目。
那只蜘蛛足有磨盘大小,通体漆黑,肢解粗如人臂,背部长着一片骷髅形绒面,看上去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人面蜘蛛。
人面蛛虽被谢半鬼踢了一脚却似毫发未损,在空中翻了几圈,从屁股后面弹出一条丝线贴住屋顶,把自己拽了回去,八角着地的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向了谢半鬼。八只眼睛里红光爆射,戾气弥生,随时可能冲下来将谢半鬼撕成碎片以报一腿之仇。
高胖子和朱广通同时向谢半鬼围拢了过来,三个人呈犄角之势,正对房顶蜘蛛,以防对方暴起伤人。
蓦然,国子监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人面蛛毫不迟疑的扔下谢半鬼调头就走。
谢半鬼和高胖子对望一眼,同时跃上了屋顶。
朱广通却急得哇哇大叫:“我……我……还有我……我不会轻功!”
“麻烦!”高胖子蹦了下去,抓住朱广通的衣领,提着他又跃了屋顶,就在这一上一下的功夫,房顶上情形已经起了变化。
那只消失了人面蛛从国子监东南角的屋顶上冒了出来,身后拖着一只被蛛丝缠绕的人形丝茧,飞快的向房子另一侧爬了下去。
“追!”谢半鬼几个起落,跃上了人面蛛消失的房顶,探头向下看去,却见蜘蛛拖着人蛹钻进了院子角落里的一间废屋子。
房子外表破旧不堪,空空荡荡的放在那里,像是废弃了的库房,地面上却裸露着一个丈许大小的地洞。洞口直上直下,内有扶手梯蹬儿,一眼就能看出是人工开凿的东西。
人蛹就横在地洞的入口处,人面蛛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显然是顺着地洞逃了。谢半鬼吩咐高胖子留在门外,自己纵身跳下地道追了下去。
地道长度不到半里,另一头是间正对闹市的民房,除了空荡荡的街道什么都没有。谢半鬼只好顺着地道又返了回去。
国子监里早就闹翻了天,两个学丞站在库房门口暴跳如雷:“这条地道是谁挖出来的?想做什么?给我逐屋、逐人的去查,查清楚都有谁通过地道离开过国子监。立即开革……”
“立刻找人把地道填上,不,召集士子让他们自己动手去填,要是外人知道国子监的天子骄子学会了挖地道逃课,国子监的脸面还不全丢光了。”
对于他们怎么处理那些士子,谢半鬼一点兴趣都没有,绕过人群蹲到了人蛹的边上,弹出绝魂爪上的刀刃,从头开始将蛛丝划开了一个口子。裹在蛛丝里面的人,面色乌黑七窍流血,早就已经断气多时,脖子上两个拇指粗的窟窿还在往外冒着黑血,显然是被蜘蛛给咬开了脖子当场毒毙。
谢半鬼问道:“这个人是谁?”
朱广通压低了声音道:“这人是国子监的助教王德馨,屋子下面的地道就是他挖的!”
谢半鬼眉头一皱:“地道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朱广通把谢半鬼拉到一边:“只有甲字房里几个够分量的人才知道,据说学丞也知道,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走一次地道得几十两银子,这里面只怕还有学丞的分润。”
“明白了!”谢半鬼像是对死人失去了兴趣,拉着高胖子和朱广通回到了屋里:“你们两个先睡下,广通就住我这儿,我出去一趟,有人问起别忘了掩饰。”
谢半鬼出了国子监直奔灵衙在京城的分舵,到了门口亮明身份直截了当的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鬼衙谢半鬼求见蛛后。”
门房看了谢半鬼胸前的木棺一眼,冷冷回答道:“蛛后大人不在!”
谢半鬼从怀里取出一截晶莹剔透的丝线,挑在手指尖上:“你把这个拿给她,她就在了!”
“游魂丝!”门房看清了谢半鬼手中的游魂丝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收起了小觑之心,双手捧过丝线客气的道:“您请稍等,我这就去办!”
没过多久,一个黑纱蒙面的婀娜少妇款款而至,虽然看不清她面孔,但是那曼妙的身材却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进去通报的门房却谨小慎微的垂手站在蛛后旁边,一双眼睛紧紧看着鞋尖,不敢稍有逾越,似乎站在他面前不是绝色美女,而是一只随时可以吃人的母蜘蛛。
可见灵衙五毒之一的“蛛后”,平日里是何其严厉的人物。
蛛后冷然道:“你找我?”
“侄儿谢半鬼拜见大娘金安!”谢半鬼一见面就行了大礼。
“你叫我大娘?你是老李的弟子?”虽然看不清蛛后的表情,不过她的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是,也不是!”谢半鬼直言道:“李伯对我有授艺之恩,却没允许我拜师。”
蛛后沉默了半晌道:“他能把游魂丝送给你,说明对你十分重视,他还好么?”
“李伯很好!就是喜欢看着游魂丝发呆!”谢半鬼道:“我手上的这一小截游魂丝,是李伯交给我的凭证。告诉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拿着它找大娘求助。剩下的都缠在他的手指上,从没离身。”
“何苦呢!”蛛后沉默半晌才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谢半鬼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大娘为什么要杀国子监的助教王德馨?”
蛛后的瞳孔微微一收,眼角中放出了两道利芒:“你怎么知道是我杀的人?”
谢半鬼紧盯着蛛后:“天下能够御使蜘蛛杀人的人寥寥无几,况且,那只在我背后出现的人面蛛,在出手时曾经停滞了一下,虽然那一丝停顿几乎难以察觉,却没瞒过我的眼睛。我可以将这种现象理解为受到了游魂丝的影响么?”
“不愧是老李看中的人,不仅心思细腻,连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都继承来了。”蛛后笑道:“人是我杀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接的一个私活儿,至于雇主是谁,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这就足够了,侄儿告辞!”谢半鬼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道:“大娘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李伯吧!这些年他一直都很孤独。”
蛛后的身躯明显颤动了一下:“这不是你该管的。”
谢半鬼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蛛后却忽然伸出手来扣住了门房的脖子,轻轻一拧将他格杀当场。
蛛后杀人之后看着自己芊芊玉指,苦笑着喃喃自语道:“他不喜欢我杀人的,说女人的手不该沾血,呵呵……,这一次杀人,他能谅解我吧!”
消极怠工
谢半鬼回到国子监之后,也不告诉高胖子自己出去做了什么,拉过被子蒙头就睡,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从那之后,就再没出过甲字房的院子。不是拉着高胖子和朱广通喝酒,就是找两个人玩骰子,后来干脆找人弄了几个火锅进来,天天喝的昏天黑地。
助教王博古跑来劝过几次,结果朱广通眼睛一瞪:“国子监都死了三个人了,你还叫我去上课?老子不去,要么让我蹲这儿继续保命,要么你现在就开革了我。老子还想留着命风流快活呢!”
王博古被他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开革”这种事情吓唬吓唬丙字、丁字房里平头百姓出身的士子百试不爽,拿到到甲字房根本就是一句空话,甲字房里除了死掉了两个人之外,最差也是侯爵嫡子,你能断了他功名,还能断了他爵位么?说不定,他们还巴不得你把他开革了呢!
王博古“你”了半天没说出 第 190 章 。他为什么非要把李国栋拉进圈里?而且还要告诉李国栋国子监地道这种隐秘至极的事情?”
“还有……”谢半鬼继续说道:“据说,李国栋死后,杜宇峰和赵思远曾经秘密的见过一次面,而且两个人都变得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李国栋死后几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你能说他们和李国栋没有任何交集?”
李成森点头道:“好,李国栋的出身来历和各种人际关系,我都会派人详细追查。老弟这边也不要放松,继续和那些公侯子弟交往,看看还能不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谢半鬼摆手道:“李哥,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李成森已经没有丝毫不满,开口急问道:“什么事情?”
“李国栋为什么会忽然变得精神恍惚?”谢半鬼道:“据我所知,李国栋那次出去之后,去个京城近郊的一家青楼——采玉阁。回来之后整个人才开始发生变化。不过,那群公子哥都不知道李国栋当晚在采玉阁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哥哥我疏忽了。”李成森道:“我会派人去采玉阁,一定要弄清李国栋当晚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然后详细告诉老弟。”
谢半鬼拱手道:“那就麻烦李哥了。”
“应该做的。”李成森话锋一转道:“我怎么觉得,老弟查案跟办活人的案子差不多呢?”
谢半鬼笑道:“办案这东西都是大同小异,鬼也是讲理的,在无冤无仇的情况下他们很少会主动攻击活人,当然修炼魔功妖法的另当别论。”
“长见识了!”李成森站起身道:“这回是哥哥多想了,先给两位老弟赔个不是,以后两位老弟在国子监里,酒挑好的喝,菜弄好的吃,所有花费全由镇抚司承担,只要能把案子破了,就算那些公侯子弟想要女人,我也给你们弄进来。”
谢半鬼似笑非笑的道:“说不定,李哥过两天还真得帮我弄个女人进来。”
“啊——”李成森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井
李成森刚走,朱广通就提着酒坛子走了进来:“两位哥哥,快来尝尝,正宗的绍兴花雕,刚运来的,还没开封呢!”
高胖子拍着脑门道:“还喝啊?你就不怕掉酒缸里淹死?”
朱广通苦着脸道:“今天是探亲的日子,其他人都在花前月下呢?我们这些光杆子不喝酒干什么?”
“国子监还能探亲?”谢半鬼脸色古怪道:“怎么弄得跟监狱似的?”
“不都是监么?其实差不多。,。”朱广通道:“国子监比监狱好的地方就是允许老婆来探亲,要不然,那些个出不去的士子还不得一个个都憋成龙阳君?”
高胖子挑着窗户道:“外面那小娘子长得不错嘛!”
朱广通看了一眼道:“那时乙字房郭继的老婆,看他俩那方向应该是去望月井。望月井倒是个卿卿我我的好地方,不过,郭继不会去,他怕井。”
郭继怕井,而且不是一般怕,看见井他就全身发抖。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会鬼使神差的陪着夫人跑到了望月井来。看着坐在井边上的夫人,郭继不由得一阵恍惚。
当年和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最喜欢看井里的月亮。当年,他也是这样站在表妹的身后,指着井水:“你看井里有嫦娥!”
“在哪?”表妹带着无限娇羞惊喜的看向井里时,他在后面用力一推……
想到这,郭继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当年的情景多么的相像,只差一句话。不知道是郭继下意识的反应,还是神经有些错乱,郭继指着井口道:“你看井里有嫦娥。”
“在哪?”郭夫人伏在井口上停了下来。
郭继尴尬道:“没有嫦娥,我骗你呢!”
郭夫人慢慢的转过头来,阴森森的道:“相公,你可不要再把我推进井里呀!”
“你……”郭继只觉得一股冷流从脚底直窜向头皮,满脑袋的头发像是要竖起来一样,牵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郭夫人的手轻轻穿过郭继的两腋轻轻揽在他身后,头伏在他肩膀上:“相公?表哥?我该叫你什么好呢?你把我推下去的时候,井里还结着冰,那该有多冷啊?”
“我……我……”郭继浑身上下抖个不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整个身体僵直立在那里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唯独眼角的余光还能看见清冷的水流,在顺着郭夫人的衣领不断溢在自己的身上,像是冰块一样从他肩头滑向脚底。
郭夫人的声音却比水还冷:“我自己在井底下站了好久好久,每天看着辘轳上的水桶从井口上落下来,在我头顶上打满水再提回去。我拼命的喊,拼命的叫,希望有人能听见,能看见我……,可笑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不……”郭继拼命的想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却怎么也甩不开揽在在身上的那两只手。
郭夫人声音里像是带着冰屑,一下下的刺在郭继的耳朵里面:“后来,总算有人看见我啦!他在打水的时候捞起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就像水草一样,一缕一缕的飘在桶里。你说你最喜欢我头发,泡在水里的头发,你还喜欢么?”
“饶……饶我……”郭继终于崩溃了,两腿像是烂泥一样软了下去,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地下瘫倒。郭夫人揽着他的脖子一点点的退向井里。
从背后看,郭继就像条没有骨头的死蛇一样,脸贴着地面,身体笔直笔直的滑向井口,头朝下,脚向上的钻了进去。
“有人落井啦!”几个眼尖的人,忙不迭冲了过来,招呼附近的仆役七手八脚的搬过辘轳把水桶投进井里:“快抓水桶!”
蓦然,一只白惨惨的手,从井里伸了出来,顺着水桶后面的绳子摸向仆役的手腕狠狠的拍了几巴掌。几个仆役只觉得手腕子像是被鞭子抽过一样火辣辣的疼,不由自主松开了手掌。
木桶的“咚”的砸在下去像是拍中了什么东西,井里又是咕咚一声,接着水泡翻滚的声音不停的传了出来。
闻讯赶来的助教古谦指着几个仆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们几个混账东西,不知救人已经该死有余,怎么还落井下石?”
仆役吓得全身发抖,举着手臂颤声道:“井里有人……有人打我的手……”
“胡说八道……”古谦分明看见几个仆役手腕上乌黑发紫的手印,也跟着打了个寒战。装着胆子探头往井里看去,却见一张人脸像是应在井里的月亮,白森森的飘在水上。
古谦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抖若筛糠:“快……快……快去把谢半鬼找来!”
谢半鬼偏偏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叫也叫不醒,高胖子又说死也不肯出门。古谦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差人报告了两个学丞,把事情扔给了顺天府。
顺天府的衙役一直忙活到天亮,才算把郭继的尸体给捞了上来。
尸体一出水所有人都傻了眼,郭继是溺毙井里这点无可争议。吓人的是,郭继的胸前抱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从尸体腐坏的程度上看,那人至少也死了两年,连内脏都已经烂空了,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头。
可是,明明有人看见,昨晚跟郭继一起到望月井的,是他夫人,落水的也是他们两个。那岂不是说,郭继这两年一直跟一个死人生活在一起?
派去郭府报信的人回来了,郭夫人得了风寒高烧不退,昨天晚上压根就没出过门。可是,昨天晚上跑到国子监来会郭继的人又是谁?
从顺天府的衙役到国子监的士子,一个个都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们怕归怕,可是案子还得查。
事情出在国子监,借顺天府尹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按个“白莲妖人作祟”的名目往外推案子,不得已只好拍了两个府丞带着十来个捕快进驻国子监,一方面为了查案,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士子。
见到两个府丞,谢半鬼竟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没别原因,就因为两个府丞都是熟人,他们当中一个是被谢半鬼狠狠整了一次的韩阳,一个却是分别不久的赵金刀。
杀人留字
高胖子一见赵金刀就装模作样的走上前去,深鞠一躬谦卑谨慎的道:“学生高升见过大人!”
赵金刀哭笑不得的正要答话,韩阳却抢先一步横在两人中间面带鄙夷道:“赵大人不要理会这些低贱粗鄙之辈,免得失了身份。”
赵金刀脸带寒霜的冷声道:“韩大人说话最好注意一些,如果连镇疆侯独子,未来的堂堂侯爵都成了低贱粗鄙之辈,那谁还能称得上功勋贵胄?”
“这……”韩阳当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明十二国公戎国公的长子,镇疆候 高东。虽然只是个侯爵却手握重兵,一般的郡王公爵都不敢在他面前拿大,何况他一个六品的小小府丞?他刚才那番话要是被有人听去,到镇疆候那里告上一状,准没有他好果子吃。
韩阳连脑门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几步抢到高胖子面前,躬身就要赔罪。高胖子一甩袖子拉着赵金刀大步离去,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韩阳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好不容易看见朱广通站在旁边,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抢上去拉住朱广通的手道:“小公爷,这事儿你得帮兄弟打个圆场啊?”
朱广通挑了挑拇指阴阳怪气的道:“你真狠,这话我都不敢乱说,你上来就把高家人骂进去了,我看你是茅坑边上睡觉离死(屎)不远啦!”
“这……这……”韩阳低三下四的道:“小公爷,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朱广通不耐烦的道:“别说我不帮你,你看见那个赵金刀没有?你求我不如求他。光看他们之间那热乎劲,就知道关系不一般,他说句话肯定管用。”
“是是是……谢谢小公爷指点!”韩阳这才把心放下来一点,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跟赵金刀好好拉拉关系。
高胖子拉着赵金刀进了屋里:“刀子,这屋里已经死了两个人啦!其中一个就死在你脚下不远的地方,你怕不怕?”
赵金刀笑道:“连鬼门峡那种地方,我都跟你们去过了,还有什么能吓着我?你们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高胖子愣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案?”
“球哥,是个能念书的人么?”赵金刀故作神秘的道:“兄弟在锦衣卫还是有不少熟人的!”
高胖子指着谢半鬼道:“查个屁啊!你那哥们压根就没正经查过。”
“谁说我没正经查过?”谢半鬼从怀里掏出一张皮革样的东西扔在桌子上道:“这是我昨天晚上,从郭继那个死鬼身上揭下来的,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负心薄情,该杀!”高胖子搓弄着那块皮道:“这是材质,我摸着怎么像是皮?”
“人皮!我从郭继身上揭下来的。”谢半鬼一句话,吓得高胖子差点把那张皮扔出门外去。
谢半鬼拿过人皮递给了赵金刀:“金刀,这里就数你学问大,能看出点什么不?”
“这个……”赵金刀拧着眉毛道:“这人的字体兼具颜柳两大家之所长,习字上颇下了一番苦功……”
“我说的不是这个!”谢半鬼摆手道:“写字的是个女人,男人的字没有这么柔和飘逸,而且这个‘杀’字恨意十足,却没有多少杀气,更说明她是女人。”
谢半鬼说完双手往脑袋后面一背躺到了床上:“金刀,等下你就去找韩阳,告诉他杀人凶手,是十年前名满江湖的独行杀手阳世判官。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发海捕公文查去吧!李成森那边也这么说。”
高胖子懵了:“这能行么?”
“怎么不行?”谢半鬼不耐烦的道:“谁要是说,凶手不是自诩为斩奸除恶,判决恶人死刑的阳世判官,就让他们自己去找个凶手出来给我看看。要是韩阳来找你道歉,你不妨把话再告诉他一遍,就当我们帮他把案子查清了。”
“那好吧!”高胖子对谢半鬼的决定一向没有多大的疑义,只不过他等来的不只是韩阳的道歉,而是乙字房又出了命案的消息。
谢半鬼和高胖子赶到时,乙字房已经被顺天府衙役和国子监士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有赵金刀带领,两个人才算挤了进去。
谢半鬼一进门,就见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用筷子钉着条半尺多长的舌头,舌根处参差不齐的断口鲜血淋漓,像是刚被割下来不久。
一个脸孔向下趴在地上的士子,在嘴角处淤积的一滩血迹,十跟指头扣进地里几寸,指甲大部分断裂在土里,可见死前必然经受了极大的痛苦。
这时仵作正好把人翻了过来,死者左脸上写着一行端端正正的小楷:“巧言令色,骗人清白,该杀!”笔体虽然与郭继身上的截然不同,但是可以肯定写字的仍然是个女人。
仵作的伸手在死者口腔里探了探,小声道:“大人,这人的死因实在不太好说。”
韩阳瞪眼喝道:“什么不好说?有话快讲!”
仵作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忽然向也在翻动尸体的谢半鬼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爷也看了半天,不知道,您有什么高见?”
谢半鬼没有心思跟这种衙门里的老油条计较,直接开口道:“其实,他的死因很简单,就是有人把他舌头钉在了桌子上,再使劲往后拉扯他的身子,把他舌头给拔出来了。人是活活疼死的。”
“着啊!”仵作奉承道:“公子爷高见,高见,小老儿也是这般想。不过,想把百十来斤重的人抱起来往后硬拽,还得把舌头拽出来得用不少力气。”
“还有……”仵作看了看谢半鬼的脸色道:“这人被拽断了舌头之后,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让个挣命的人,一点声都不出,只怕也不那么好办……”
谢半鬼淡淡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我想做一样也能做到!”
“这这……”仵作瞠目结舌当中,谢半鬼大摇大摆的走了。
只不过,他和高胖子没笑多久就变了脸色。两个人一进门就见到正对大门的墙上写着一行大字:“谁是阳世判官?糊涂士子,糊涂官,可笑,可恶!”
高胖子看完当即火冒三丈:“叫板是吧?老子要是不把他揪出来剥了皮,就不姓高。”
谢半鬼却不以为然的道:“这不就对了么!阳世判官做贼心虚了,更证明咱们是对的。好了,把字擦了睡觉吧!”
“老弟,你不符合你性格啊?”高胖子的眼睛瞪得溜圆。
“谢兄说的有道理,我来擦好了……” 赵金刀打着圆场伸手要去擦字。
却听门外头有人喊道:“谢兄弟,谢兄弟,你老婆来看你啦!”
“我(你)老婆?”谢半鬼和高胖子大眼瞪小眼的愣在了一块。
不认发妻,该杀
“是你!”看见了门口含羞带涩的梅心儿,谢半鬼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饶是他聪明过人,也没想过梅心儿会假冒自己老婆,混进国子监来!
“相公!”梅心儿倒是落落大方的揽住了谢半鬼的胳膊:“你见到奴家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你个鬼!”谢半鬼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人家想你了……,我还给你带了换季的衣服。”梅心儿故意点了点衣服的领口,示意谢半鬼衣服里面藏着东西。
谢半鬼却根本没有去接衣服的意思:“老子,在京城好吃好住,谁稀罕你那几件破衣服,赶紧给我拿回去。”
“可是……”梅心儿委屈的眼圈发红,小嘴一扁就要流下泪来。
带她进来的朱广通实在看不过去,开口劝道:“谢兄,嫂夫人也是一片好心,你就消消气吧!”
“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净出来给老子丢人。”谢半鬼指着门外一群士子道:“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爷们骂媳妇?”
梅心儿虽然不是绝色美人,但是一身灵秀却带着难以形容的吸引力。从她进国子监大门开始,不少士子就在大叹“红颜薄命”,现在又见谢半鬼如此粗鲁,哪还忍受得住,不约而同的纷纷出言指责。
谢半鬼却像没听见一样直接关了大门,连朱广通都关在了外面。
梅心儿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我有人缘儿吧?说不定,你一会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的小姑奶奶,究竟是谁让你来的?”谢半鬼苦着脸道:“你这不是来给我添乱么?”
梅心儿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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