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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语者1-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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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仅是省里的刑侦专家,也是火灾事故现场鉴定专家,对于火灾现场的勘查也是非常有经验的。

技术员按照师父的指示在地上剐蹭着灰烬。师父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湿透的墙壁,说:“把尸体拉去殡仪馆尸检吧。”

“都快十二点了,您血压有些高,不如您回宾馆休息,明天再看尸体吧?”刑警队长关心的对师父说。

“破案,能等吗?”师父摘下安全帽,率先坐进车里,“去殡仪馆。”

那一年的清夏县还没有建成尸体解剖室,到了殡仪馆,我们都傻了眼。清夏县殡仪馆到处都是黑咕隆咚、静悄悄的,只有走进停尸房才终于听见了凡间的声音,那是冰冻尸柜压缩机发出的的轰鸣声。停尸房也没亮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没有一丝月下的浪漫,反倒多了一些阴森的感觉。

“能想办法照明吗?”师父问道。毕竟尸体解剖必须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有充足的光线。

“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用勘查车车顶的大灯,很亮,不过一箱油只能照7个小时,现在咱只剩下半箱油了。”清夏县的邵法医说道,“还有就是用接线板接一个灯泡到外面,不过亮度有限。”

“3个小时我们肯定忙不完,接灯泡吧,最好能找到瓦数大的,然后再用手提勘查灯辅助照明。”师父一边说,一边在停尸房后面的空地找一块能放下三张停尸床,能够方便解剖的地方。

3个小时肯定忙不完,邵法医咽了一口口水,师父的言下之意是,今晚别睡了。

很快,简易灯被当地的法医和痕检员架了起来,用的是工地上的照明灯,很亮,但是同时,也很烫。与此同时,尸体也被殡仪馆的师傅开车拉了回来。

“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殡仪馆的师傅打着哈欠说。

“给我们找三张运尸床吧,这样就不用蹲地上解剖了。”师父说。

“哦,等着吧。”殡仪馆的师傅显得很不耐烦,“明天再解剖不行吗?那么急,都十二点多了。”

“死者的家属肯定觉得不行。”师父幽幽的说道。

尸体很快被摆放在一字排开的三张运尸床上。尸袋一拉开,一股焦糊味迅速弥漫在空地的上空。虽然我的胃早已排空,但是想到晚上吃的烤肉,依旧酸水翻滚。

“第一步要确定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这对案件的定性有关键作用。”师父显然是想考察一下我的理论功底,“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有什么区别?”

“看皮肤烧伤啊,有无生活反应,有无红斑、水疱。”我心想这种小问题也想难倒我?虽然我反应很快,但挨骂也很快。“傻?碳化了还看什么生活反应?”师父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我很不服气,“关键是看死者的呼吸道有没有烟灰碳末。”

“嗯,还要看呼吸道和肺脏有没有热灼伤。同时要看有没有一氧化碳中毒的征象。”师父强调说,“很多火场中的尸体还没有吸入烟灰碳末,就已经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了,这样的尸体因为没有吸入烟灰,会被误认为是死后焚尸。”

穿戴整齐的我点点头,伸手碰了一下尸体,卡彭一下又掉下一块烧焦的皮肤,露出猩红的皮下组织,在强光灯的照射下分外阴森恐怖。

“先看小孩的吧,先易后难。”师父说着,走到两具小孩的尸体旁,开始检验尸表。虽然尸表已经全部碳化,但是尸表检验一样不能少。尸表检验和尸体解剖都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我用止血钳夹住尸体气管的一旁,用洗净的手术刀轻轻切开非常稚嫩、菲薄的小孩的气管。非常意外的是,整个气管内,全部都是烟灰,热灼伤也非常明显。

“居然是生前烧死!”我讶异的说道。

师父在一旁皱着眉头不说话。很快,他突然间像想到了什么,用手术刀麻利的切开小孩的头皮。小孩的头皮已经烧得不完整了,而且非常脆。头皮下到底有没有血肿已经无法分辨,但是切开头皮后却发现颅骨已经碎裂,有几块颅骨粘附在头皮上,随着师父剥开头皮的时候掉落下来,露出红白相间的脑组织。

“头部有外伤!”邵法医说道。

“不是吧。”我虽然没有见过烧成这样的尸体,但是理论功底还是不错,“书上说了,烧死的尸体经常会出现颅骨崩裂的现象,是因为燃烧后颅骨脆化、脑组织膨胀等原因造成的。”

“是的,烧成这种程度的尸体,尤其是幼儿尸体,通常会有颅骨骨缝分离、甚至颅骨崩裂的现象出现。”师父认可了我的观点,“但是,从脑组织的颜色来看,应该是有外伤的。”

师父对照着脑组织有些偏红的部位,仔细观察着颅骨崩裂的痕迹。突然,师父眼睛一亮:“我就说嘛,这根本就不太可能是意外失火的事件。”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们都凑过头去看。师父用止血钳指着颅骨崩裂的许多骨折线中的一条,说:“你们看,这条骨折线边缘的颅骨是往内凹陷的。我们知道,烧死尸体中颅骨崩裂的骨折线是因为脆化、膨胀而形成的,骨折线都是线形的,绝对不可能往内凹陷,对吧。”

我们纷纷点头。师父接着说:“这个骨折线应该是一条凹陷性骨折线,凹陷性骨折,脑组织内又有出血,又没有对冲伤,那么就只能是外力直接作用所致了。”

“您的意思是说小孩是被打晕以后,活活烧死的?”邵法医问道。

“是的,没有猜错的话,另一个小孩的情况和这个一样。”师父说。

很快的,我们解剖完毕另一具小孩的尸体,和师父猜想的一样,气管内充满烟灰,全身没有其他外伤,但颅骨崩裂的痕迹当中有几条骨折线是往内凹陷的。

“看来凶手很有信心。”师父说,“他直接让小孩失去抵抗,然后烧死。并不害怕小孩能活过来。所以我认为,他的助燃物应该是汽油之类极易燃烧的东西,直接浇在死者身上。”

“您先前不是说起火点是屋子中央吗?”邵法医问。

“是的,那里应该是装助燃剂的容器,也是起火点,火势很快就蔓延到尸体上的。”师父说,“回头我们再去现场看看那一片灰烬。”

师父抬头看看我,我正愣在一旁沉思。师父立即读懂了我的意思:“怎么,还不太相信是杀人案件?那我们就看看大人的尸体,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老夏的尸体,我们检验的更加仔细。打开胸腔以后,我隐隐的发现他的肺脏不像小孩的肺脏,尽然没有一点烧灼伤。我拿起手术刀准备切开气管。师父拦住我说:“这个慎重一些,掏舌头吧。”

掏舌头是我们常用的简称,意思就是从颈部把口腔内的舌头掏出来,然后可以把整套内脏全部和身体分离。这种办法通常运用在需要法医组织病理学检验的时候。要取所有的内脏切片,在显微镜下诊断。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他是想更仔细的观察死者喉头的情况。我用手术刀沿着尸体的下颌缘把肌肉全部切断,然后从颈部伸进几个手指到尸体的口腔,掏出舌头,然后将咽后壁的软组织切断,很顺利的将舌头掏了出来。

师父对我熟练的手法表示认可,他微笑的点了点头。

我将尸体的上呼吸道和肺脏全部和胸腔分离以后,惊讶的发现,死者的喉头居然没有一点烟灰或者烧灼痕迹。

“看,这是死后焚尸。气管内也应该是干净的。”师父说。

毕竟是经验丰富,气管打开后,果真整个气管壁都很干净,没有异常。

我抬起手臂用上臂擦了擦额头上的喊,吁了一口气,说:“被师父言中了,真的是杀人案件。”

老夏的头皮虽然也被烧焦,但是颅骨并没有烧的很严重,更没有崩裂。切开头皮后,发现老夏的颅骨左枕部、左顶部有好几处凹陷。,颅内更是损伤严重。

“和小孩的损伤形态是一致的。”师父说,“用钝器打头。”

为了发现更多的痕迹,我用纱布仔细的擦蹭尸体的颅骨,想把骨膜蹭干净,以便更好的观察凹陷性骨折的形态,心想或许可以更细致的推断出致伤工具的形态。

师父则是沉思了一会,和身边的法医说:“颅脑损伤导致人的死亡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这样看,应该是凶手先打击老夏的头部,导致他倒地昏迷,然后将他拖进燃烧现场,放在床上。发现两名小孩以后,又用钝器打击小孩导致小孩昏迷。在这个过程中,老夏因为颅脑损伤严重而死亡,但是小孩只是昏迷。等火烧了起来,烧的则是死了的老夏和活着但是昏迷的小孩。”

大家纷纷点头。这样就可以解释老人小孩为什么在同一燃烧现场,却分别是死后焚尸和生前烧死的问题了。

在师父对案情分析的时候,我倒是隐约有了新的发现。我招呼身边负责照明的痕检员过来,用强光手电照射老夏颅骨凹陷性骨折的中央。这时候死者的颅骨骨膜已经被我蹭干净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和清晰的凹陷骨折线。

突然,我眼睛一亮,说:“师父,你看,这是什么!”

师父凑过头来。强光手电把剥离了骨膜的颅骨照的雪白,同时,也把尸体颅骨骨折凹陷的中央一处隐约的蓝色痕迹照的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我用止血钳指着那一处蓝色痕迹,“怎么会有蓝色的东西?衣物都没烧焦了,不可能是衣物的残渣。”

“会不会是你剥离骨膜的时候污染了?”师父拿过颅盖骨,仔细的看着,又查看死者的衣物有无可能有蓝色的东西。

“不会。”我拿止血钳指了指其他几处骨折凹陷的地方,“一共有七处凹陷性骨折,五处都有蓝色的痕迹。”

师父又仔细看了看其他几处凹陷性骨折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而且,我刚才试了一下。”我用止血钳的尖端轻轻的擦蹭着骨折中心点的蓝色痕迹,“轻擦是擦不掉的。应该是压嵌到了骨质里。”

“嗯。”师父点了点头,说,“这里出现蓝色的痕迹确实比较奇怪,你有什么看法?”

“蓝色的物质,片状,附着力强,我认为这应该是油漆类的物质。”我重新仔细看了看,继续说,“能够被压嵌到骨质里,应该是钝器将油漆压嵌进去的。结合几名死者都是被钝物打击头部导致死亡的,所以根据这个蓝色的物质,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凶器外表涂有蓝色油漆,凶器打击颅骨,将凶器上的蓝色油漆压嵌到了颅骨骨质里。”

师父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你的这个发现应该是我们今晚最大的收获了。”看到师父的眉头洋溢出喜悦,我知道他的这一句话是对我今晚的工作最大的肯定。

又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尸体身上所有的切口、裂口都全部缝合了,我们才脱了解剖服、洗了手,结束了晚上的工作。我抬腕看了看表,居然不知不觉已经五点钟了,寒风中的我们双脚都已经冻的麻木。我搓着手、拼命的跺着脚,希望能够促进手足部的末梢血液循环。

站在一旁的痕检员麻利的收起录像机,显然是对我们磨磨蹭蹭有些不满,他耸着肩膀、跺着脚、打着哈欠,说:“省厅领导就是敬业,尸体都烧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还这么认真的缝合,有意义吗?又开不了追悼会了。”

这一句话引起了我的强烈反感,我皱起眉头,说:“死者也有尊严。”这次,我抢在师父的前面说出了这句话。

师父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对我这句话,以及对我这一夜的出色表现和重大发现表示认可。

“现在怎么办?”痕检员挠了挠头,问。他显然是被我一句话说的很不好意思。

“还能怎么办?睡觉去。”师父打了个哈欠,笑着说,“法医是人不是神呐。得睡觉的。你们回去休息吧,参加明早九点的专案会。”

刚说了法医是人不是神,就干神才干的事情,我心里不太高兴的想着。睡三四个小时,还不如不睡呢。想归这样想,但是我知道师父的脾气,对于案件,是绝对一丝不苟的。专案会对法医专业一样也很重要,只有通过专案会上的交流,才能让法医了解刑警们侦查到的情况,让侦查员们了解法医的推断,只有充分的沟通,才能最快最准确的破案。所以我也没说话,默默的坐上车。一上车,困意就弥漫了整个轿车,师父在我之前响起了鼾声。我回到宾馆简单冲个澡,就沉沉的睡去。

疲劳的工作后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是最让人难受的,尤其是被门铃唤醒的那一刻,感觉有千只大手把我摁在床上。没有睡好,因为梦里全都是蓝色的钝器工具在脑子里放电影一样游过。梦就是梦,醒来想想,还是不知道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工具,既能挥舞用力,又能一招致命,关键这样的顺手的工具很少有蓝色的。

“走吧,去专案会。”师父看我洗漱完毕,催促道。

专案会上烟雾缭绕,刑警们显然连四个小时的睡眠都没有,一个个黑眼圈肿眼睛。刑警们就是这样,虽然是人都知道吸烟不好,但是经常的熬夜只有通过香烟来提神、支撑。他们都是这样,消磨自己的青春和健康来打击犯罪保护人民,却又要遭受各种非议。

虽然昨天还没有确定是否是一起命案,但是毕竟三条人命,昨晚一夜,侦查员们都是按照命案来进行侦查的。但是老夏家是独门独户,家里所有的活口都被灭口了,所以经过一夜的侦查,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目击者也仅仅知道下午五点多种,老夏家里着起火的。对于老夏家的矛盾、情仇的调查也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村民们都反映老夏为人忠厚,儿女又在外打工,并没有查出来很明显的矛盾关系。所以,调查工作目前已经陷入了困境。

当师父说已经通过尸检确定是一起命案的时候,侦查员们并没有太多的讶异,显然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名死者都是被钝器打击头部。老夏是被打击头部致死,小孩是被打击头部致晕以后烧死的。助燃物是汽油。”师父说道,显然,今天一早他就接到了理化实验室的电话。通过检验,确定了凶手是携带了汽油用于助燃,“所以,凶手应该是可以轻而易举获取汽油的人。”

这句分析显然没有引起专案组的兴趣,县局局长说:“有没有其他的什么指导思想?”

师父摇了摇头。我很诧异为什么师父没有把我们的重大发现公布于众。

局长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看来他原本对厅刑侦专家是报以很大的希望:“那。。。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仍然希望师父能够给专案组指点迷津。

“下一步,让你的兵多休息。”师父笑着说,“让大家休息吧,看一个个累的,身体是自己的,要以人为本啊。”

对于师父这个工作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我都非常诧异。师父接着说:“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再碰头,我还没有想好,我要去看看现场。”

还看现场?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此刻的我很困,我想念我的枕头。

专案会散会了,侦查员们分别向自己的睡地奔去,我则很不情愿的和师父来到了现场。现场仍被警戒带围着,为了防止万一,县局还派出了民警在警戒带外看守。看着被冻的发抖的值班民警,我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一定要早点破案,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也让民警们能少受一点苦。

“你在外围看看,我进去看看起火点。”师父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转身对身旁的痕检员说,“给我准备一个筛子。”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去寻找蓝色的钝器,而他是去清理起火点的灰烬,看有没有更深一步的发现。

按照师父的安排,我一个人围着现场周边漫步走着,脑子里继续翻滚着蓝色的钝器。大约走了个把小时,突然,远处的草丛中有一个物件被阳光反射而闪闪的亮着蓝光。我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发了疯似的向蓝色的物件跑去,边跑边戴上了纱布手套。

当我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物件旁边,我突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那是一个蓝色的打气筒。在这个特殊的位置出现一个打气筒,而且是比较新的打气筒,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或者说,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基本确定:我真的找到了凶器。

那是一个比平常打气筒更粗大的打气筒,这样的打气筒通常见于给摩托车打气,比一般给自行车、板车打气的打气筒要小一些。打气筒被扔在离现场2公里外的一处荒地草丛中,草丛的旁边是一条小路,是村民平时拉板车走的路,汽车是无法开进来的,但摩托车可以。打气筒已经被露水打湿,但仍然可以清楚的发现这是一个八成新的打气筒。我小心翼翼的从草丛中将打气筒拿了出来。

打气筒底座是用蓝色的油漆涂抹的,有几处油漆已经皴裂、脱落,露出黑灰色的本质。底座的周围可以清晰的看到有几处红黄色的附着物,我知道,那一定是血。

带着发现凶器的心理准备来进行外围现场勘查的,我随身携带了物证袋,可是没有想到会发现这么大的一个凶器,只有用两个较小的物证袋分别套住打气筒的两头。因为一头是着力点,可以判定是否这真的就是凶器,另一头是抓握点,可能找到认定凶手的证据。我拿起打气筒向现场跑去,心里充满了欣喜。我真的发现了凶器!

跑到了现场外面,我大声的喊着师父。一会,师父带着头套和口罩走了出来,满脸的笑容:“让我猜猜,你找到了凶器!”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满脸的兴奋。

师父神秘兮兮的举起戴着手套的右手,说:“师徒合力,其利断金。你看看,我也有发现。”

师父的手心里攥着几个塑料片,看起来已经烧得不完整了。

“这是什么?”我走近仔细的看了看这几片其貌不扬的碎塑料片,“师父的这个发现可不如我的这个啊,哈哈。”

师父看着我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别太自负,你仔细看看这几片塑料片,是我从起火点的灰烬里筛出来的。”原来师父真的用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把现场中心的灰烬慢慢的筛了一遍,并且从中发现了这几片让师父很是欣喜的塑料片。

这是几片红色的硬质塑料片,我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于是抬起头看了眼师父,师父正微笑着看着我:“怎么?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奥妙吗?”我又低头看了看,茫然的摇了摇头。

“哈哈,小时候没有玩过拼图游戏嘛?”师父说道。

我依旧十分迷茫,就是能把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又能说明什么呢?心理虽然这样想,但是嘴上不服输:“我可是拼图高手。”

不一会,我把烧碎的塑料片拼了一个大概,松散散的摆在地上。师父这时候递给我一个放大镜,我接过来仔细的看着地上的塑料碎片,隐隐约约的突出的汉字,可是大部分已经被烧毁,很难辨认。我抬头看了眼师父,说:“没觉得有什么好线索啊?”

师父蹲了下来,用放大镜照着其中几块碎片的交界部位,说:“别的字可能认不出来了,这两个字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吧。”

我低头仔细的观察了师父放大镜中央的位置,中间的两个小字依稀可辨:盆业。

“嗯,是什么什么盆业。”我挠了挠脑袋,说,“我早就想到了,既然是起火点,那么最大的可能是装盛汽油的容器啊,这不算什么好的发现吧。”

“我也知道那些灰烬是装汽油的容器。”师父神秘的笑了一笑,“但你见过拿盆装着汽油来焚尸的吗?”

原来师父的发现是这个,这是一个不正常的装盛助燃剂的工具。我陷入了沉思,这能说明什么呢?

师父看了一眼我沉思的表情,知道我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指了指我手上拿着的打气筒,提示我说:“你发现的这个凶器,你有什么想法吗?”

师父的话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说:“哦,我是这样想的。这不同于一般的打气筒,应该是给摩托车打气的那种。而且我发现打气筒的地方是一条小路旁边,那是山路,骑自行车经过的可能性不大,只有可能是徒步或者是骑摩托车。”

“对,很好。徒步端着一盆汽油来焚尸?”师父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不会是死者家里的汽油吗?”我问道。

“你说的问题我也想过了,也查看过。死者家里没有能用得着汽油的工具,所以他没有常备汽油的必要。”

“我知道了,您说的是凶手是驾驶摩托车来到现场的。”

“对,这是其一,其二是这起案件应该是一起激情杀人。”师父说,“你想想,如果是预谋杀人,可以用桶带来汽油,方便携带、方便泼洒。而该案是用盆装的汽油,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凶手杀人后,就地取材拿了个盆,用盆接了摩托车内的汽油,焚尸的。”

我点点头,觉得师父分析的很有道理。师父接着说:“小孩的头部损伤,虽然能够致昏,但是没有致死,更印证了凶手的仓促杀人、焚尸。”

我回头想了想,突然不太理解师父的意思:“咱绕了一大圈,敢情就分析出一个激情杀人?”

师父笑了笑,说:“是的。但是我觉得这很重要。在死者的家中激情杀人,说明了什么?”

我突然茅塞顿开:“熟人作案!”

师父点点头,说:“对了。这就是我想说的。激情杀人不见得是熟人作案,但是在死者家中的激情杀人,通常就是熟人作案。”

“可是,仅仅根据一个盆就判断是熟人作案,总感觉依据不是很充分啊。”虽然法医工作很多都是推理,有的时候我们戏称我们的工作就是“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但是我们每猜一次都是有充分的依据作为基础,如果没有依据的瞎猜,那自然失败率会很高。对于师父的这一个推断,我还是心存顾虑。

“当然不可能仅仅根据这一点。”师父一边说,一边招呼我向现场里走去,“我还有两个依据。”

走到了现场的厨房里,师父指着灶台说:“锅里有一锅面条,桌上有四个碗,这是反常现象。按道理说应该是拿出来三个碗就够用了,那么剩下的这个碗肯定是用来招待熟人的。”

“如果仅仅是认识呢?关系不熟的人,或者路过的人,不可以吗?”我问。

“调查情况很清楚,老夏是一个非常好客的人,如果不熟悉,晚餐不会这么简单。所以我认为,凶手是经常来老夏家吃饭的人。”师父说。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问道:“那第二个依据呢?”。师父接着说道:“另外,你还记得不记得,三具尸体的身上都没有抵抗伤。尤其是小孩的损伤,是被人从面前一击致晕的,如果不是熟人,这么大的小孩应该会知道遮挡、抵抗。正是因为是熟人,所以小孩对他拎着打气筒走近卧室并没有多少防范。”

下午的专案会上,刑警们都已经养足了精神,一个小小的会议室内挤满了人,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在侦查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专案组对刑事技术工作,尤其是法医工作更加充满了期待。

“通过一个上午的现场勘查,结合昨天的尸体检验,我们有了新的发现。”师父开门见山。话刚落音,仿佛整个专案组都重新充满了信心。

“我们目前有充分的依据表明此案是一起激情杀人,而且是熟人作案。”师父接着说,“凶手应该经常逗留在死者家中,并且有驾驶摩托车的习惯。”在侦查员们神采奕奕的眼神中,师父简短的介绍了我们做出如此推断的依据,说得全场纷纷点头。

“侦查范围很小了,我们很有信心。”局长说道,“不过,我们怎么甄别犯罪嫌疑人呢?”

“这次小秦的表现很出色。”师父从桌下拿出了我找到的凶器,“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个打气筒就是作案凶器,而且我们在打气筒上找到了可疑的指纹。”

专案会场开始有些小小的嘈杂,都是些充满兴奋的声音。

“那您看,作案动机是什么呢?”局长依旧不依不闹,希望能够尽可能缩小侦查范围。

“既然是激情杀人,动机就不好说了。”师父皱了皱眉头,“但是,凭感觉,可能会有财的成分在里面。”

“哦?有依据吗?”局长顿时来了兴趣。

“有的。”师父说,“我在筛现场灰烬的时候,除了发现盆的碎片,也发现了很多不同季节穿的衣物的碎片。”

师父打开了现场概貌的幻灯片,说:“大家可以看到,卧室现场虽然房屋基本塌了,但是屋内的衣柜并没有塌。虽然衣柜也被烧毁大部分,里面的衣物也基本烧尽,但是衣物碎片不应该散落在整个现场到处都是。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用衣物当助燃物,二是凶手翻动了现场寻找财物。”

师父喝了口茶,接着说:“既然凶手费了那么大劲去摩托车内取油,我觉得就没有必要再搬动衣物做助燃了,因为现场很多木头家具和被褥,何必再花时间加衣服烧呢?如果是为了在现场寻找财物,那么就有可能把衣柜中的衣服弄的满现场都是了。”

局长点点头,问:“既然您说是激情杀人,怎么会又是抢劫杀人呢?”

师父说:“我这里说的激情杀人,是指临时起意的杀人。如果在交谈中,凶手得知老夏有钱,临时动了杀机,也是可能的嘛。”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交给我吧。”局长信心满满的和师父说完,又转头向摩拳擦掌的侦查员们说;“不用多说了吧,行动吧!”

县局局长、师父和我留在了专案指挥部。师父和局长在轻松的聊着家常,同时也是在等待着侦查员们的消息。我实在是太困了,就斜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揉了揉睡僵硬的脖子,坐直了起来,看见师父也趴在桌上睡着了。局长拿起了电话,问:“怎么样?”

听不清电话的那头说些什么,只能感觉到局长的表情里充满了喜悦。不一会,局长挂断了电话,说:“有了你们的推断,我们省大事了。”

师父问:“有线索吗?”

局长说:“不是线索的问题,案子破了。”我们三个人兴奋了一会,局长接着说:“经过调查,老夏确实是在案发前两天去银行取出了他的全部积蓄,3万多元钱。这些钱是准备给他的儿子的。他儿子在外做起了一点小生意,有几万块钱的资金缺口,就找老夏借,准备元旦回来拿的。老夏前两天去镇里买东西,顺便取出了钱,藏在家里的衣柜里。”

师父问:“人抓到了吗?”

局长说:“是的。你分析完了以后,目标就基本锁定了。是老夏的亲侄子。这个人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经常去老夏家蹭吃蹭喝。你们说经常去老夏家吃饭、骑摩托车的人作案,我们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幸好有这个打气筒以及打气筒上的指纹,让这起案件证据确凿。真的谢谢你们!”

师父积蓄问道:“过程交代了吗?”对于没破一个案件,师父都会详细的询问作案过程,然后和我们推断的过程相比对,这样不断的总结,也就会不断的提高。

“基本交代了。是老夏无意中说漏了嘴,说自己去了3万块钱,然后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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