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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三部曲-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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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知道这是皇太后开的金口,他下意识地正了正衣冠,挺直身躯。奕山走到门边,嘶哑着喉咙喊:“传曾国藩!”

两个太监打起明黄缎棉帘,曾国藩弯腰进门,走前两步,双腿跪下,叫道:“臣曾国藩恭请圣安!”

“曾国藩免礼。”又是一句好听的女人京腔,只是音色比先前一句柔和些。曾国藩心里在猜测:前一句或许是慈禧太后的决定,刚才这一句可能是慈安太后的客气。慈安太后待人宽厚,这一点他早有所闻。曾国藩摘下插着双眼花翎的珊瑚红顶帽,将它放在右手边,低下头去,高声说:“臣曾国藩叩谢天恩!”然后一连叩了三个头,青砖地发出三下沉厚的响声。叩完后,他站起来,右手托着大帽子,向前走数步,在正中一块软缎垫子上跪了下来,恭听天语。

片刻之间,养心殿东暖阁里阒寂无声。曾国藩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曾国藩,你在江南的事都办完了?”说第一句话的那个女人终于开腔了。

“是的。”曾国藩趁此机会抬起头来,向前面迅速扫了一眼,然后赶紧垂下,答,“臣在江南的事都办完了。”

就这一眼,他已将面前的布局看清楚了。皇上端坐在正面宝座上,身材似乎较瘦弱,面孔苍白,一脸稚气,眼睛望着远远的门帘子,并不看他。刚才说话的太后坐在北面,南面也坐着一位,两位太后的前面都放着一层薄薄的黄幔帐。曾国藩已从军机处得知,召见时慈安太后坐南,慈禧太后坐北。因此,刚才的问话出自慈禧太后之口。

“勇都撤完了吗?”慈禧太后又问。

“捻寇灭后不久都撤了。”曾国藩答。他神情紧张,背上已渐渐发热。

“撤的几多勇?”又是慈禧太后的声音。

“撤的两万人,留的三万人。”不是讲都撤了吗,怎么还留有三万,比撤的还多?曾国藩自己已发觉这中间的矛盾,心里一急,背上的热气立即变成汗水。

“何处人多?”

“撤的以安徽人最多,湖南也有一些。”见慈禧太后并没有就两万三万的数字查问下去,曾国藩略松了一口气。

“你一路上来也还安静吗?”这是慈安太后在发问了。

“路上很安静。”曾国藩答,“起先恐怕有游勇滋事,结果一路倒也平安。”

“你出京多少年了。”慈安太后再问。

“臣出京十七年了。”

“你带兵多少年?”还是慈安太后的声音。

“从前总是带兵,这两年蒙皇上恩典,在江南做官。”答到这里,曾国藩的紧张心情开始松弛下来。

“你以前在礼部?”

慈安太后的问话虽多,但最好回答,曾国藩不要作任何思考。他答道:“臣前在礼部当差。”

“曾国荃是你的胞弟?”慈安太后又换了一个话题。

“是臣胞弟。”

“你兄弟几个?”

“臣兄弟五个,有两个在军营死的,皆蒙皇上非常天恩。”曾国藩说到这里,心里微微一颤,他想起了庐山黄叶观里的温甫。温甫走后的最初几年,曾国藩时时提心吊胆,以后见无声无息的,也就慢慢心安了。常常想到要去看看,又觉得不妥,一直也没有去成。去年到江西查访,他下了最大决心,要去看望孤身学道十年的六弟。他借口休息几天,住到庐山脚下一个小旅店,把陪同的江西官员打发走后,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陈广敷带着温甫下山来到旅店,兄弟会面,谈了一个多时辰。所幸温甫在广敷的开导下,心境倒还安宁,给曾国藩很大的安慰。温甫希望见见妻妾和儿子,他也答应了,只是一再叮嘱不要泄露出去。还好,温甫家眷在庐山住了半年,外人也不晓得。尽管如此,当着太后的面再次扯谎,他仍觉心虚。

“你从前在京,直隶的事自然知道。”问话的换成了慈禧太后。

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稍停一下,说:“直隶的事,臣也晓得些。”

“直隶甚是空虚,你须好好练兵。”慈禧太后继续说。

曾国藩明白了,原来调任直隶总督的目的,是要他来练兵。直隶能练出什么好兵来呢?天下的好兵源只有湖南,湖南人却又耐不了北方的苦寒和面食。曾国藩不能接受这个任务,但又不能顶撞,只得委婉地说:“臣的才力弱,且精力日衰,恐怕办不好。”

一语奏上去,许久不见回音,曾国藩的背又开始湿了。

“你跪安吧,明天再递牌子。”慈禧太后终于说话了。

曾国藩赶紧叩头跪安,托着帽子起身,一步步后退,直退到门帘边,才慢慢转身出门。

曾国藩走出养心殿,来到乾清门时,只见丹墀上下和两旁回廊里,早已聚集着上百名大小官员、太监,他们全都以惊异的目光远远地望着他,悄悄地交头接耳,直到他走出景运门。

第二天又是巳正时,由当年辅政八大臣中唯一没受惩处的六额驸景寿带领,走进养心殿东暖阁。皇太后、皇上再次召见,问了问他的病情及造洋船的事。第三天,由僧格林沁之子袭亲王伯彦讷拉祜带领,在养心殿东暖阁第三次接受召见。慈禧太后询问这些年来有哪些好的带兵将领,又谈起直隶练兵的事,要他实心实意去办。

三次召见完毕,曾国藩感慨良多。皇上自始至终沉默不语,未出一字纶音。虽说年纪小,有母后做主,也可以不讲话,但到底当了八年的皇帝了,几句套话总可以说得上的。曾国藩想起先前在翰苑供职时,老辈翰林谈起圣祖康熙爷来,人人崇拜不已。九岁登基,十二岁就亲自裁决政事,十七岁除鳌拜集团,二十岁定削藩大计。正因为有如此雄才大略的皇上,才有超迈汉唐的丰功伟绩。而今国家多难,人心涣散,正需要一个能用强力扭转乾坤的帝王,看来,十四岁的孱弱天子不是那号人物。

慈安太后问的话,全是闺阁中妇人的闲聊家常,可有可无,不着痛痒。慈禧太后号称厉害,有关大事纯系她一人发问,曾国藩认真地把她三次召见所问的每句话都重新回忆了一遍,慈禧关心的是三件事:江南撤勇、湘军将领及直隶练兵。他细细地琢磨着这三件事,将它贯穿起来,看出了慈禧的心思:把江南的勇都撤光,能打仗的将领带到直隶,在直隶练出一支精兵来拱卫京师。至于召见之前,他所设想的主要事情,诸如江南的吏治盐政、百姓的生活、人才的保举以及捻乱平息后皖、豫、鲁省的恢复,还有机器局的建设、如何抵御洋人等等长治久安之策,几乎无一句涉及。是慈禧自私,心中只有她和她儿子的宝位?还是她的才具其实平常,不足以虑及到这些迫不及待的民生国计?曾国藩的脑子里突然浮起李商隐的诗来:“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慈禧虽未问及鬼神,但也不问及苍生。国家就掌握在这样的太后、皇上手里,能指望它四海安夷、国运隆盛吗?他暗自摇了摇头。

作为大学士,既已到京师,表面上也得做出个到职视事的样子。召见结束后的次日,曾国藩便至内阁到大学士任。他先到诰敕房更衣,然后在武英殿大学士公案前坐一下,又到满本房里看了一看,再进大堂。大堂里横列六张大书案。东面三张为满大学士的座位,西面三张为汉大学士的座位。曾国藩在西面第一张书案边坐下。立时便有内阁学士、侍读学士、中书等数十人前来拜见。当值的侍读学士送来两个文件,曾国藩略为浏览一下便签了字。内阁名为正一品衙门,位在六部之上,表率百僚,其实没有大权,只在皇帝授意下处置一些日常政务。雍正时设立军机处,又分出内阁大部分要事,于是内阁之权更轻,只办理一些例行事务。正因为这样,内阁大学士和协办大学士便可以成为一种加衔,不必到任。

清承明制,大学士办事的地方设在翰林院,于是曾国藩又到翰苑去了一趟。先在典簿厅更衣,次至大堂一坐,到圣庙行礼。再到典簿厅更衣后,到昌黎庙行礼,又到清秘堂一坐。翰林院学士、编修等分批前来叩见。曾国藩一一含笑作答。想起初进翰苑时未到而立,而今已近花甲了。岁月悠悠,时不我待,去日已多,来日苦短。当他走出翰林院时,心中涌起的是一股莫名的怅惘。

他回到贤良寺,案桌上的请帖已经堆了一尺多高。要在往常,他会基本上不予理睬,但这次不同。一来此为京师重地,邀请者的地位大都显赫重要,且京师最讲应酬,又是势利之薮,不能轻易回绝别人的邀请。二来离京多年,他也想借此机会与故旧见面,叙叙云树之思。他将相邀的帖子一一摆开,大致排了个日程,并吩咐纪鸿注意到时提醒。

这以后,他便是按日程所排去赴宴。有各科门生公请,有甲午、戊戌两科同年公请,有直隶籍京官公请,有江苏通省公请,有湖南京官公请,有倭仁、朱凤标、瑞常三相同请,有文祥、宝洌А⒗詈柙濉⑸蚬鸱液锨耄泄淄踝ㄇ耄褂兄苁俨⑽馔⒍啊⑴俗嬉瘛⑿硐善恋染捎训乃角氲鹊取C垦绾蟊赜邢罚刻旎卦⑺倍家蕉盟>氩豢啊

这天深夜,身上癣疾又发作了,痒得醒过来。他猛然想起,天天在权贵红火中酬酢,冷落了一批已经衰败下去的昔日师友,于心说不过去。其中尤有两户人家,至今未去拜访,更是太不应该!

第二天,原定皖籍京官公请,曾国藩借病推托。他换了布衣小帽,偷偷地来到当年的恩师权相穆彰阿旧宅。

穆彰阿自咸丰帝登基不久罢相后,便一直生病蜗居,直到咸丰六年去世。昔日相府煊赫一时的声势早已荡然无存。儿子虽多,却无一个成器,空荡荡的宅院里冷冷清清,杂草丛生。宅子里现住着第七子萨善、九子萨廉,一见到曾国藩,两兄弟百感交集、涕泪滂沱,将他紧紧抱住。曾国藩问他们生活有无困难。萨善说:“蒙先父留下的微薄遗产,度日尚不难,只是近日完稿的先父年谱,则无资付劂。”

说话间,萨廉拿出一叠墨稿递过来,说:“中堂大人如有空审阅修改,我们兄弟感激不尽。”

曾国藩接过墨稿翻了几页,心中愀然,恳切地说:“当年不是恩师提携,国藩哪有今日!稿子我带回去细细拜读。若有商榷之处,我自会提出来,尤其是关于罢林文忠公和咸丰爷降旨这两件事,文字上都要仔细斟酌才是。”

萨善说:“我们兄弟学识浅薄,这些地方文字上若有不妥,请中堂大人干脆删去重写。”

曾国藩点点头,问:“你们商量一下,恩师年谱要刻多少部。”

萨廉说:“我们兄弟合计过,光自家人就有三百余口,先父生前门生甚多,至少要一千部才发得开。”

曾国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自家人保存不在话下,令尊生前的门生,至今尚有几人与尊府往来?”

萨善、萨廉哑了口。

“两位世兄真不懂世故,你好心送给他们,只怕他们还不想接哩!”曾国藩脸色凄然地说,“稿子我先带到保定去,看后再送来,二位就在本宅雇人刻印五百部,一切费用,都由我出。”

萨善、萨廉感谢不迭。两兄弟又陪着曾国藩到院子里各处走了走。这些熟悉的房屋草木,勾起曾国藩心中万缕怅意。繁华已矣,人去楼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终于受不了情感的沉重压力,匆匆与萨善兄弟告辞。

出了穆府,他又雇了一辆骡车,悄悄来到丝线胡同塔齐布家。塔齐布兄弟三人,三弟先他死于咸丰四年,次弟又不幸在今年八月病逝。三兄弟皆无子,只存四女。塔母已八十岁。听说曾中堂亲自登门拜访,老太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亲到大门迎接,身后跟着一群寡妇弱女。曾国藩一见,心里甚是凄怆。他亲自扶着塔母来到大堂,然后向老人家行子侄辈大礼,吓得老太婆忙站起还礼。曾国藩深情地谈起塔齐布和他一起创办湘军的艰难,称赞他是难得的将才,勾起塔母对亡儿绵绵不绝的思念和家道中落的伤心,老泪纵横,紧紧抓住曾国藩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曾国藩很难过,安慰道:“老人家,国藩就好比您的儿子,待我安顿好后,再派人接您老人家去保定住。”

塔母使劲摇摇头,终于开了口:“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心安了。只怪我儿子命薄福薄,不能长随你这样的好人。”

旗人妇女本来大方,塔齐布的夫人也不回避曾国藩,这时拉着女儿跪在他的面前,泣声说:“老大人,可怜塔齐布一生只有这点骨血,她一个女儿家自然做不了什么,小时她父亲为她定了一门亲事,明年就要过门,求老大人看在她父亲的份上,给小女夫婿谋一个差事。”说罢,想起丈夫来,不觉失声痛哭,语不成声地诉说着。

曾国藩实在不忍心听她说下去,想了一下说:“一个月后,叫令婿到保定来找我。”

塔齐布夫人和女儿叩头不止。见曾国藩如此慨然应诺,塔齐布次弟阿凌布夫人也忙过来,求道:“老大人开恩,苦命女人的大女儿后年也要过门,求老大人也给她的夫婿一碗饭吃吧!”

曾国藩颇觉为难。多少湘乡人,包括像南五舅儿子那样的至亲跑到安庆,跑到江宁,千求万求,求他收留,他都没有答应,为塔齐布女婿谋个差事已是大大破例,这下又来一个,往哪里安插呢?见曾国藩不开口,阿凌布的女人磕头如捣蒜。塔母说:“曾大人,老身给您下跪了。”

说着就要起身。慌得曾国藩忙扶住,连声说:“行,行,下个月一同来保定吧!”

塔母吩咐备饭招待,曾国藩说:“老伯母,国藩杂事多,不能久坐了。”说着从靴页里抽出一张硬纸来,双手递上去,“这是一千两银票,您老人家收下,就算是国藩的一点孝敬。”

塔母又流下泪来,推辞几下后收了。

从塔齐布家里出来,曾国藩心头沉重:曾任提督的满人塔齐布身后尚且如此萧条,那两万多名阵亡的中下级军官和普通湘勇的遗孤不是更可怜吗?

四终生荣耀到达极点的一天

转眼年关到了。内廷太监送来慈禧太后亲自写的“福”字十张,又有各色绢笺四十张、湖笔三十支。这有个名目,叫做春帖子赏,只有内廷王大臣、军机大臣、弘德殿、上书房、南书房、大学士才有资格得到。受赏的大臣每人都有十张“福”字,名为两宫太后亲笔,实际上慈安太后从来不握笔写字,慈禧太后也没有这么多精力每张都写,绝大部分都是请翰林院或上书房的学士代笔。颁赏的大太监对曾国藩说:西太后讲,送给别人的可以请人代笔,送给曾国藩的必须亲写。曾国藩忙命纪鸿端出一百两银子酬谢大太监,并请他转达对西太后格外鸿恩的感激。

元旦这天,曾国藩早早地进了紫禁城,和百官一起,先随同皇上行庆贺皇太后礼。皇上在慈宁门行礼,曾国藩和其他一二品大臣在长信门外行礼。然后在太和殿朝贺皇上。到了灯节这天,曾国藩又随皇上宴请蒙古、高丽各藩王。正月十六日,才是皇上宴请廷臣的日子。这是曾国藩一生荣耀到达极点的一天。

布置一新的乾清宫比往日更加庄严堂皇。在清朝历史上,这里曾举行过两次名宴。第一次是康熙六十一年,中国自有皇帝以来在位最久的康熙大帝办的千叟宴,宴请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一千多位。第二次在乾隆五十年,号称十全老人的乾隆爷已七十六岁。他雅兴特高,办的千叟宴,出席者竟达三千多人,除大臣、中小官员外,还有平头百姓,甚至还有匠役参加。宴会后,每人还被赐拐杖一根。虽耗资巨大,却也为两朝皇帝赢得了敬老尊贤、与民同乐的美誉,同时也使得乾清宫的宴席身份大大提高。每年的元旦、元宵、端午、中秋、重阳、冬至、除夕、万寿等节日,乾清宫照例有大宴会,参加者都感到很荣幸。咸丰以来,国家多事,宫中的大宴大多取消,仅保留灯节和万寿节两次。因而正月十六日的大宴廷臣,便越发显得隆重。乾清宫的宴会,曾国藩过去出席过多次,但那时他只是侍郎,聊陪末座而已。今天,他作为汉大学士的领班出席盛宴,这是有清一代人臣所能享受到的最高礼遇。尽管曾国藩早已告诫自己要将功名利禄看淡,但他仍抑制不住激动,因为这毕竟是千千万万人所羡慕不已的殊荣,也是他自己几十年来梦寐以求的地位。

午正二刻,皇上出来了,韶乐高奏,百官一齐跪下,山呼万岁。待皇上在一大群宫女簇拥下从正门走进乾清宫,升上宝座后,执事太监出来导引百官。满员由倭仁带领,从左门进;汉员由曾国藩带领,从右门进。左门进的满员一律坐在东边,面向西。倭仁坐第一位,文祥第二位,宝洌У谌唬斓谒奈唬亓涞谖逦唬娉系诹唬缏椎谄呶弧Y寥手蟮牧司柯惺椋惺橹笞氖歉鞑柯汤伞4佑颐沤暮涸币宦勺谖鞅撸嫦蚨T谝晃唬旆锉甑诙唬ロ谌唬迱艿谒奈唬蚯嗬璧谖逦唬诹弧L吠⑾宓谄呶弧T韵铝耍晕亢荷惺椋惺橐韵挛鞑亢菏汤伞W牢怀ぬ跣渭赴福咭怀叨纾胂呦劝丛は戎付ǖ拇涡蛏妫缓笞砣ザ宰呕噬线凳祝僮砼掏茸谩

太监开始上菜了。先是给皇上上。一长串太监一人捧着一碗菜,恭恭敬敬地走上来,轻轻地放到桌面上,然后再蹑手蹑脚地离开。一道道菜光彩夺目,弄得大家眼花缭乱,都不敢细看。直到硕大的桌面上摆得满满的才停止,一共一百零八碗。再给臣子们上,这些菜大家都看得清楚,最先上的是四个高脚掐丝珐琅龙纹大碗,碗内装着四样珍稀:长白山熊掌、思茅厅孔雀肉、打箭炉牦牛肉、敦煌驼峰。接下来是八大碗,一色的黄釉双龙牡丹纹碗,分装鸡、鸭、鱼、肉、燕窝、海参、方饽、山楂糕。然后是每人一小碗白米饭,一碗杂烩。杂烩里有荷包蛋、猪内脏、粉条等。待到这些上齐之后,倭仁和曾国藩各自在东西两边车转过身,面对着皇上。这时,乾清宫内所有领宴的官员也一律车转过身子,先叩一个头,再一齐高呼:“谢皇上圣恩,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皇帝在宝座上略为点点头。大家的身子又转回来,开始吃着分发给每人的一小碗饭和杂烩,至于摆在眼前的那十二大碗菜,人人都知道是做样子的,谁都不去动它。这时,四喜班的戏子登堂演出了。在丝竹歌舞中,皇上毫无表情地端坐着,桌上的玉箸金碗未曾动一下;东西两边盘坐的满汉官员诚惶诚恐地低头嚼饭喝汤,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来。这便是天子与百官共度元宵佳节。虽然紧张乏味至极,远不如在自己家里与妻妾儿女共享天伦的快乐,但有幸与天子共餐,乾清宫里所有领宴者,莫不感到无上荣耀,无上光彩!

太监们开始进来换菜了。八个大太监走上台,来到皇上身边,把一百零八碗原封未动的菜轮流撤下,再换上一百零八个碟子,碟子上放着数不出名目的菜肴果品。在百官面前,则是每两个太监一组,把长几抬出,又换过一条同样的长几。几上放着果碟五个、菜碟十个。曾国藩定睛看了一下,碟子里的东西都很普通,无非是梨枣橘饼、熏烤焖炒之类。两旁廊庑里重又奏起庙堂音乐,戏子们下去,领班大学士要向皇上领酒了。

往常都是由首座满大学士祗领,今日破例,慈禧太后钦命曾国藩祗领。曾国藩起身脱去外褂,左手拿着一把银制小酒壶,右手端着一只碧玉酒爵,毕恭毕敬地走到皇上面前,把壶与爵放在桌上,然后退下去,走到殿中央、跪下来。皇上身边一个地位很高的大太监代替皇上向银壶倒酒,再端起银壶注酒于玉爵,随后提着银壶和玉爵走到曾国藩身边。曾国藩站起,双手从太监手里接过玉爵,小饮一口,再跪下,叩首,高声念道:“谢皇上赐酒!”于是起身,端起银壶玉爵回到座位。就在同时,东西两边长几上每个官员的面前都摆上了一个小酒壶和一个注满酒的小酒杯。

曾国藩来到座位上,转身面对皇上,率领百官又一次念着:“谢皇上赐酒!”各人把杯中的酒都喝了一口。四喜班的戏子又上来了。大家一边看戏、一边饮酒。太监们陆续给每人上奶茶一碗、汤圆一碗、山茶饮一碗。

宫门外,皇上的赏赐已分堆摆在桌上。每一堆上都有一张红纸条,写着受赏者的名字。这便意味着宴会将要结束。倭仁和曾国藩对望一眼,遂一齐起身,率领东西满汉官员鱼贯而出。太监将赏物送来,各人接过赏物后,又面对着皇上宝座跪下,叩三个响头。曾国藩领的赏物是:如意一柄、瓷瓶一个、蟒袍一件、鼻烟一瓶、江绸袍褂料两幅,与倭仁以及其他满汉尚书的赐物一个样。

回到贤良寺,他全身都散了,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起身。做汉大学士领班出席乾清宫宴,诚然是至高的荣誉,不过这种荣誉所带来的激动,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便消失殆尽,令他深深不安的是皇上的表情。皇上仍然是一语不发,冷漠呆板。在送酒爵到皇上身边时,他趁机仔细地看了一眼。这次他看得非常清楚:皇上不仅瘦弱,且两眼忧郁乏神。当时不能多想,现在回忆起来,他心里冒出一股冷意:这绝不是一个天纵睿智的圣贤之主,且很可能不得永年。他想起则天女皇卵翼下的几个天子均懦弱无能,国政一决于女主,最终弄得天下不安的历史教训,心中悲凉地叹息:大清王朝这条在风雨中侥幸免于倾覆的破船,今后将要被贪权而无才具的太后、孱弱而不谙世事的皇帝驶向何处呢?

元宵节后不久,曾国藩便来到了保定任所。

直隶最大的民事在永定河水患。二十多年前唐鉴送的《畿辅水利》起了作用,曾国藩按图索骥,对境内的主要山川作了一番实地查勘,严督河道清淤筑堤。又调长江水师总兵彭楚汉来直隶训练新兵。

夏初,曾纪泽奉母亲及全家来到保定。曾国藩见夫人两只眼睛变得昏蒙蒙的,大白天都几乎看不见东西,关切地问:“半年不见,你的眼睛如何坏得这样厉害?”

欧阳夫人流下泪来,抽抽泣泣地告诉丈夫:“纪静春间在湘潭病故了,这眼睛是哭她哭坏的。”

“大妹子她……”曾国藩惊得手中的书掉到地上。他怎能相信这事是真的,未满三十岁的女儿怎么能先于父母而走?他颓然坐着,心里满是内疚。对于女儿的早逝,做父亲的有责任。

纪静不满三岁时,便由父亲做主,许给翰林院编修湘潭袁芳瑛的长子袁秉桢。袁秉桢那年五岁,长得活泼可爱。刚进京不久的欧阳夫人正苦于京师没有亲戚,便也欣然答应。纪静二十一岁上完的婚,嫁过去后才知道,袁秉桢早已在家娶了妾,纪静哭得死去活来。未婚而先娶妾,这意味着袁家没有把他这个两江总督的姻亲放在眼里,曾国藩虽然愤怒,但也无法挽回。回门时,纪静高低不肯再去袁家了,欧阳夫人怜恤女儿,也不催她走。曾国藩知道后,一连几封家信写回去,催女儿回婆家,说讨妾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今后只要妾能知礼就行了,应速回婆家侍姑尽孝;还说每见世上有贪恋娘家富贵而忘其翁姑者,其后必无好处。纪静无奈,只得回湘潭。袁秉桢恼羞成怒,索性成天和妾在一起,把纪静冷落在一边。

后来,欧阳夫人见他们夫妇不和,心里着急,趁曾国藩在外与捻军打仗的时候,将女儿和女婿接到江宁城。谁知袁秉桢恶劣成性,不思悔改,以总督女婿的名义在江宁到处借钱骗钱,又嫖娼聚赌。为不受监督,又在外租房,不住督署内,甚至过年时也不进署向岳母拜年。曾国藩得知后,一封家书写来,将袁秉桢狠狠地训斥一顿,令巡捕将他赶出江宁,不再承认这个女婿。欧阳夫人对丈夫的决定没有意见,只是希望女儿不再走了,和她一起住江宁。对于这个要求,曾国藩坚决不同意。他要女儿遵循三从四德的古训,嫁夫则随夫,夫不好则规劝,规劝不过来也只得认命苦,哪有长住娘家的道理!硬是逼着女儿哭着离开江宁到湘潭袁家去住。纪静生性软弱,又加之以后袁秉桢有意虐待,可怜一个侯门之女,便这样活活地被袁家折磨死了,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无人爱抚!

曾国藩想到这里,伤心地流下泪来,后悔那年不该逼女儿走,是自己横蛮地把女儿推到了绝路。为表示对女儿的忏悔,曾国藩当即作书给袁芳瑛,要他派人将外孙女送到保定来。外祖父要以加倍的慈爱,抚养失去母亲的小外孙,以弥补往昔的亏欠。

从这以后,曾国藩右目完全失明了,左目也仅剩微光,精力更衰弱,常常白日打瞌睡,脑子无缘无故地会突然出现一阵眩晕。江苏巡抚丁日昌得知后托人送来一样东西,专为治眼病的,名曰空青。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摇摇可听见里面的水响,取出里面的水来点眼睛,只要眼未全封闭均可复明。曾国藩和夫人每日用此水点目,却并不见效果。无奈,他上奏请假一个月,以便安心吃药养病。朝廷同意。就在这个时候,天津城里爆发了一场震惊中外的大事。

五火烧望海楼教堂

同治九年,天津府遇到多年未有的大旱。过年之后,天老爷就再未下过一滴雨雪,地里的庄稼瓜菜都被干得蔫蔫答答的。农民们累死累活,挑水抗旱,靠近河边的地方,还能够捞得四五成,缺水处只能捡得一二成,不少村庄几乎颗粒无收。本就贫困艰难的百姓,遭遇到这样的年景,日子过得更加悲惨。成千成万的人背井离乡,出外讨吃,许多人拥进了天津城。干旱使得物价腾涨,米珠薪桂,再加上饥民蜂拥,城内愈发人心嚣浮,到处都是骚乱不安,抢劫闹事斗殴死人每天都有发生。入夏以来,又奇热无比。一个古老的天津城,仿佛成了一座一触即爆的火药库。

海河北岸,从威远码头至柔遥码头,近几年来矗立了许多古怪的房子,它们都是洋人在这里兴建的,有俄国的,美国的,英国的,比利时的,其中尤以法国在狮子林桥旁边建造的天主教堂更为引人注目。这座教堂是去年建成的,法国人叫它圣母得胜堂,当地老百姓则叫它望海楼教堂。教堂有三层楼房,青砖木结构,前面配有三座塔楼,呈笔架形,内部并列庭柱两排,内窗券为尖顶拱形,嵌着组成几何图案的五彩玻璃,地面砌着瓷花砖。整个天津城,再也找不出第二栋这样华丽的建筑。旁边是教堂办的育婴堂,专门收养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离教堂不远处是法国领事馆。一年四季,法国教堂和育婴堂的大门都紧紧地关着,偶尔进出的几个人,则从小门通过,样子显得既神秘又鬼祟。除礼拜天可以听到从里面发出的唱诗声和祈祷声外,平素安静得出奇。天津百姓对这座阴森的教堂既恐惧又厌恶。往常,人们只是怀着复杂的心情远远地观望,不敢靠近。入夏以来天津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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