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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三部曲-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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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听过香客们谈论大人的仪表。刚一晤面,便与素日脑中的形象对上了。言谈之中,又知从江宁来,湖南人,问的事也不一般,老衲心里已明白。只不过这位居士,老衲一时还猜不着。”

曾国藩见法师道破真情,便不再瞒了,指着彭玉麟说:“这位是衡阳彭雪琴先生!”

“啊,你就是善画梅花的水师统领!老衲久仰了。”

彭玉麟忙起身致意。

“刚才大人所问之事,老衲已猜着三分,现在干脆明说了吧!”芥航不再数念珠,端坐在禅床上,对曾、彭说,“老衲虽枯坐定慧寺,不出焦山已三十年了,但发生在江南一带的事,老衲毕竟有所风闻。老衲吃的农夫所种的稻米,穿的村妇所织的袈裟,要说完全脱离红尘,岂非自欺欺人!故老衲教诫寺中僧众,既一心礼佛,又关心世事,只不干预耳。自江宁克复后,大人所做的几桩大事,均合世人之意,老衲从香客的谈论中早有所闻。至于裁军,正所谓看门犬三成已去其二,余下一成的保存,何不效慧明法师的做法呢?”

曾国藩明白了,芥航是在指点他,要他仿效慧明法师的做法。这样说来,长江水师也可以换装,脱下团练服,穿上绿营衣?也就是说,将长江水师由临时招募的团练改为国家的经制之师。这一层,曾国藩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觉得可能性太小了。且听听这位活菩萨的意见。

“老法师,您看这学慧明长老的办法,让湘军换装行得通吗?”

“行得通!”芥航坚定地说,“以老衲冷眼观看,当今人主尚有依靠大人之处,且湘军水师改装自有它的合法理由。这些理由,大人随便都可以说出几条。大人不妨去掉顾虑,试一试看。”

“谢谢法师点拨!”曾国藩突然增强了信心。

“不必言谢。”芥航法师又数起念珠来,恢复先前平静祥和的神态,“老衲细看两位大人骨相,知彭大人阳刚劲气充旺,非阴邪之气所能侵袭,且享高寿,古稀之年再建非常之功。曾大人积劳积忧过重,气血亏损,日后望少从奇险处着想,多向平易处用力。然治家有方,余庆不绝,子子孙孙,代有美才,足令世人羡慕称颂。”

曾、彭再次合十鞠躬。

夜更深沉了,窗外一片漆黑,宇宙间仿佛只有江浪松涛的响声以及定慧寺方丈室里的灯光。曾国藩和彭玉麟似乎觉得这是一盏智慧的明灯,它能烛照人间的疑惑,洞悉世俗的虞诈。今夜,他们这两个不幸卷入蜗角之争的俗客心灵,也不知不觉地感受到了它的光芒的照耀!

十联合七省总督支持长江水师改制

回到江宁后,曾国藩和彭玉麟、黄翼升、李朝斌等人进一步商量长江水师的永久保留问题。曾国藩的最大顾虑是:将团练改为经制之师,这是没有先例的事,不知朝廷能否同意。芥航法师的所谓“以老衲冷眼观之”的话,毕竟只是他的看法,是不是朝廷的意思,实在显得很玄虚。黄翼升、李朝斌说,不管怎样,先上个折子再说。彭玉麟思考良久,说出一套完整的设想来:“团练改为经制之师,没有前例可援,若是陆军,此事万万不可提,但现在是水师,却可望获得准许。一则朝廷鉴于从宣宗爷开始,海疆屡受夷人侵凌,需要建一支海防水师。二则长江水师组建十余年,有一个现成的规模,有良好的西洋装备,最有改为海防水师的条件。三则这些年长江水师的名声毕竟比陆军要好些,朝廷对它的猜忌少。”

由长江水师分统出身后任淮扬水师、太湖水师统领的黄翼升、李朝斌完全赞同彭玉麟的分析。黄翼升说:“这么好的一支水师队伍,想必朝廷也舍不得把它长期当团练看待。”

李朝斌说:“把长江水师改为海防水师,真的让朝廷捡了大便宜。”

曾国藩想:雪琴前两条有道理,至于第三条,那是出于他的偏爱,长江水师的名声比吉字营、霆字营也好不了多少。便笑着说:“依雪琴看来,长江水师改为经制之师是有十成把握咯!”

彭玉麟说:“十成把握说不上,五成可以打包票。”

黄翼升说:“不只五成,少说也有八成。”

曾国藩摇摇头说:“八成?我看未必有,还是雪琴估计得稳当,大概五成左右。”

彭玉麟说:“不再走别的途径,便只有五成把握;若再走一条路,就有可能达到八成。”

“再走哪条路?”李朝斌急着问。

“有一个人,向来支持涤丈和湘军,找他,一定行。”彭玉麟慢悠悠地说。

“哪一个?”李朝斌脱口问道。

黄翼升说:“你是说找武英殿大学士贾桢?”

曾国藩心里明白,但不做声。

“找恭王。”彭玉麟自己回答了。“恭王东山再起,虽失去了议政王的头衔,但仍是军机处领班大臣。这说明太后对他既有隔阂,但又不能缺少。湘军能建大功,一向仰仗恭王的鼎力支持;且恭王在与洋人的交涉中,倍感国势柔弱的耻辱,多次提出要建海军,办工厂,徐图自强。他一定会全力支持将长江水师改为国家的海防之师。”

“雪琴,你刚才说恭王和太后仍有隔阂,何况又失去了议政王的头衔。这样一件大事,太后会让他一人做主吗?”曾国藩问。

“是的,我为此想了很久。”彭玉麟说,“恭王经前次挫折,处事的顾虑会多一些,很可能不会一人独自决定。我有一个替恭王着想的主意:请恭王对太后说,长江水师改经制之师,是一件很大的事,可援朝廷处理大事的旧章,由军机处发文征求各省总督意见,然后再作决定。”

“假若各省总督意见不一怎么办,岂不反而误了大事?”黄翼升说。

彭玉麟笑着说:“昌歧顾虑得有道理,但没有具体分析。两江之外的其他七省总督,我都一一作了揣测。直隶总督刘长佑出于我们湘军,有利于湘军的事,他决不会反对。陕甘的杨岳斌就更不用说了,两广的毛鸿宾是涤丈的同年,云贵的劳崇光,我们湖南的乡贤、涤丈的老友,四川的骆秉章,多年来为长江水师筹过上百万两饷银,他们三个都不会反对,稍有点麻烦的是湖广的官文和闽浙的左宗棠。”

这的确是两个关键人物。大家都注意听彭玉麟的分析:“官文这个人很复杂。他既仇视湘军,又沾了湘军的光。不是湘军的胜利,哪有他的一等伯爵?他是个聪明人。据涤丈说,他上次来江宁,背地里行陷害,表面上对涤丈恭敬,还要说湘军的好话。此人的特点是贪名贪利,无定识,无风骨,你给他点好处,他就会站在你这边。我想给太后、皇上的折子里,干脆建议改制后的长江水师统领让他官文做,我们都做他的副手,他一定会乐意。”

曾国藩想起他创办湘勇以来,便一贯采取推出一个满人来领头的做法,对彭玉麟此计甚为赞许:“雪琴,你的这个办法很高明。”

彭玉麟快活地笑道:“这是向您老学来的。”

李朝斌说:“官文那家伙对水师狗屁不通,弟兄们哪里会服他!”

黄翼升说:“你不要急,他只是挂个空衔的。”

李朝斌说:“万一他要乱干涉呢?”

彭玉麟说:“他这个人聪明就聪明在这里。知道自己不懂水师,只要有这个空名他就高兴了,不会具体插手的。他岂止不懂水师,陆军他也不懂,钱粮刑谷他样样不懂,但他偏偏就当了十多年的湖广总督,还升了大学士。你说他是草包?他的聪明之处,恰恰表现在他什么都不管,只管吃喝玩乐、图享受、讨姨太太。凡他挂名的职分内,有了功劳,他是头一份;出了差错,都是具体办事人的。这正是官文做官的诀窍。”

一番话说得这样的一针见血,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

“至于左季高,以他的脾性,很可能会反对此举。不过,左季高毕竟不是官文之流。他识大局,有远见,懂得建海防水师的重要性。我想,只要跟他说清楚,他也不会盲目反对的。万一他硬要说我们是私心,也不怕,大家都同意,他一人的力量究竟有限。”

“雪琴的想法很好,不过,这个折子我不能上。我提出裁撤湘军,还说一个人都可不留,现在又说要把长江水师改为经制之师,难以自圆其说,还是请雪琴给太后、皇上上个折子。”曾国藩望着彭玉麟说,“你看如何?”

“好,我直接向太后奏请。”彭玉麟答得很痛快。

“恭王府那里最好派一个人去为好,有些话不便明写。”隔一会儿,曾国藩又想起一件事。他脑子里浮现当年派康福进京的往事,叹息康福已死,身边缺少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大人,可以派薛福成去。”黄翼升说,“这个人聪明灵活,兄长又是专给王公大臣看病的名医,派他去最合适。”

是的,薛福成是个合适的人选,他虽然缺少康福的武功,但在京师,靠着兄长的特殊身份,他又比当年康福有利得多。

“左季高那里是写信,还是派人去?”曾国藩自言自语道,那神态看似颇有点为难。

“左季高目前正在杭州,我自己去走一趟。”彭玉麟自告奋勇,“好几年没见面了,我还蛮想他哩!”

“太好了!其他几位总督那里,就由我写信。长江水师的事有雪琴料理,真比我强多了。”曾国藩放下心来,他佩服彭玉麟的经纬之才,又感激他的仗义之情。

彭玉麟亲自为长江水师的改制写了一份折子。先简述长江水师自组建到壮大的过程,历数它十多年来的重大战功;然后转笔写自道光中叶以来海疆不宁,屡遭侵袭的惨痛历史,从中得出建立强大海防之师的重要性;继则写长江水师组织严密,将才众多,装备精良,战斗力强,已初具海军规模;最后讲自己本拟终老退省庵,现在决心为建设大清王朝自己的海军不辞辛苦,再度出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通篇奏折立论光明磊落,无懈可击,洋溢着为国远虑、为君分忧的耿耿志士忠心,全无半点要保存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的私心杂念。曾国藩看后击节赞叹。他觉得这篇奏折是如此地卓尔不群,简直为自己所有的奏章所不可及。有这样一份折子奏上去,谁还能有理由阻止长江水师的改制呢?他对着奏章沉吟良久,始终不能从两种推测中把握一种:究竟是彭玉麟聪明绝顶,善于以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自己的私人目的呢,还是他的确胸中充塞着忧国忧民的浩然正气,至情所激而发为至文呢?不过,有一点是曾国藩最后所确认的,那就是无论是出于前者还是出于后者,他都自叹不如!

曾国藩由彭玉麟这篇奏疏得到启发:如果将道光中叶以来,洋人与我们海上接仗的历史如实地排列出来,把它作为这个奏疏的附件的话,它将会以惨重的教训使阅读此奏者,更为清醒地认识到建立海军的必要性,而不得不从心里赞同长江水师的改制。

两江总督幕府有的是这方面的人才,以汪士铎为首的编纂处立即组成。他们苦干了七日七夜,终于编成一篇四万字的《华夷海战三十年大事记》,并誊抄两份。一份存底,一份连同彭玉麟的奏疏,由薛福成亲自送到北京恭王府。

果然如曾、彭所料,这篇奏疏连同附件引起了恭王奕䜣、军机大臣文祥等人的高度重视,连两宫太后也为之动容。恭王建议,为慎重起见,命军机处将彭奏和《大事记》一并发给直隶、陕甘、四川、闽浙、湖广、两广、云贵各省总督,要他们就此事各抒己见。这时,彭玉麟也亲赴杭州游说左宗棠。出乎彭玉麟的意料,左宗棠听完他的陈述后立即表态:完全赞成长江水师改编为朝廷的经制之师。至于建海军一事,左宗棠劝彭玉麟不必着急。第一步要借此良机将长江水师整顿好,把不称职者尽行汰去,宁缺毋滥。第二步再做好长江两岸的巡守,保卫内河商船、民船的航行,并认真训练人才。第三步则以狼山镇为基地,筹备外海水师,保卫海疆,抵御外寇。现在先行第一步。并说他将以此复奏军机处。彭玉麟为左宗棠光风霁月般的胸襟所感动,临别时紧握老朋友的手说:“今后长江水师的整顿、建制等方面,还请你多多指导。”左宗棠当仁不让地点头应允。

官文也给曾国藩、彭玉麟来了信,说我大清王朝早就应该建海军了,长江水师已是海军雏形,理应改为经制之师,永远存在下去。又说自己于水师不懂,假若今后真的兼了海军统领,那是无比荣幸的事,还请曾、彭多多辅佐,共创伟业。曾国藩、彭玉麟阅后,会心一笑。

杨岳斌接到军机处的咨文后十分激动,连夜命幕僚起草,以最坚定的态度支持此事。并说它将是我中国千古未有之大事,必会使宣宗爷、先帝含笑于九泉。又说自己宁可不当陕甘总督,愿去改制后的水师充当一个偏裨将校。

刘长佑、骆秉章、毛鸿宾都明确表示赞成此事。只有年迈的劳崇光态度比较含糊,既表示同意,又说要慎重,读完全篇,也不知他究竟是赞成还是不赞成。不过,劳崇光在七位总督中的地位,只与毛鸿宾相上下,都是属于没有战功一类的,远不如左、杨、官、刘、骆,何况他也没有明白反对。长江水师改为经制之师,就这样顺顺当当地通过了。皇太后接受了左宗棠的建议,筹建海军一事暂缓,先把水师整顿好,以巡守长江为主要职务。更令他们兴奋的是,朝廷任命彭玉麟为统领,并没有官文的名字,那个好名的大学士空喜了一场。

彭玉麟日夜与黄翼升、李朝斌等人计议,拟出了一个章程:统领之下设提督两员,由黄、李分任;建岳州、汉阳、湖口、瓜洲、狼山五镇,设总兵五人;立营二十四个,战船七百七十四号,营官二十四员,哨官七百七十四员,兵士一万两千人。鉴于水师中受赏大衔的很多,而实际营哨官只有八百来名,僧多粥少,不够分配,彭玉麟又想出一个点子:以大衔借补小缺。按衔高低排,同衔的按资历排。这样排下去,许多衔位高达参将、游击的,也只能当千总、把总。虽略觉委屈,他们也乐意。衔是空的,职务才是实的,千总、把总虽低,总比那些有衔无职的要强多了。长江水师原有两万人,彭玉麟对这支人马作了整顿。没有战功的,疲沓的,走私的,吸食鸦片的,有结党嫌疑的,统统予以裁撤。长江水师开始有了新气象。曾国藩对彭玉麟的整顿完全放心,他自己则把主要精力放在吏治上。

他素来服膺王阳明的“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观点,认为正人心、厚风俗、扭转世风要比破长毛下金陵更难,而世风的好坏主要系于当政者。最高当政者以自己的人格和才能为表率,默运于渊深微漠之中,慢慢地引起身边人效法,再向全国各级官吏推广,这样就可以形成一种强大的势力。凭着这股势力,人心可正派,风俗可淳厚。因而,他自己尽量做到以身作则,试图以此来感染身边的幕僚们,把他们培养成好的种子,撒到两江三省去,影响各府州县的官吏,从而逐渐把两江的风气扭转过来。为达此目的,他自己办事比先前更加勤勉。州县凡命案都要由他最后裁决,又经常派幕僚们下去查访吏治民情。继裕祺之后,又革掉了几个民愤很大的贪官,代之以幕僚中德才兼备者。

这时容闳从海外回来,大批从英美购来的机器母机也运到吴淞口。曾国藩大力表彰了容闳的忠心和才干,并安排他和杨国栋、徐寿、华蘅芳、李善兰等人,在上海筹办机器制造总局,把安庆内军械所的大部分机器迁过去,小部分留下,作为上海总局的分局。

皇上念及功臣,特为降旨,为曾国藩的一等侯之上褒加“毅勇”二字,曾国荃的一等伯之上褒加“威毅”二字,李鸿章的一等伯之上褒加“肃毅”二字。曾国藩心中欢喜。

正当曾国藩为两江的振兴而努力的时候,清军与捻军交战的前线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逼迫他不得不重上战场,最终使他由一个胜利者变为失败者。

一北上征捻前夕,为家中妇女订下功课表

原来,僧格林沁的部队在山东曹州中了捻军的埋伏,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捻军砍下了头颅。噩耗震动朝野,两宫太后下令辍朝三日,为满蒙亲贵眼中巨星的陨落致哀。

僧格林沁与曾国藩同为带兵与太平军作战的大员,本应和衷共济,联合对敌,但实际上他们则形同水火,势不两立。僧格林沁自以为了不起,瞧不起湘军。湘军打下金陵,他又眼红,又不服输:堂堂大清国戚、蒙古亲王怎能不如汉族书生?他发誓要在两年内剿平活跃在皖、豫、鲁一带的捻军,企望以此来压倒江南汉人的功勋声望。僧格林沁求胜心切,驱使着马队昼夜不息地跟在捻军后面追赶。

捻,是北方人对社团组织的称谓。捻即捏,将分散的力量捏合起来,形成一股势力。入捻有一定的手续与仪式,其成员都是社会底层的人,诸如贫苦农民、船夫、渔夫、饥民、无业游民、小手工业者以及破产失业的人等等。捻众的斗争,表现在以联合的力量抗粮抗差,吃大户,护送走私盐贩,有时大股外出打劫财物,侧重在经济方面。后来太平天国起义,逐渐吸引捻众的斗争转向政治方面,并与太平军取得了联系。

咸丰五年,各路捻军首领百余人聚会安徽蒙城县雉河集。会议决定成立联盟,推张乐行为盟主,号称大汉永王,下设军师、司马、先锋等职,祭告天地,宣布以推翻清朝廷为目的,在安徽、河南、山东等地风风火火地闹开了,给太平军以有力的支持。后来,天京被湘军攻下,太平军大势已去,捻军也受到极大的挫折。遵王赖文光、扶王陈得才、首王范汝增等太平军将领率领一部分人和捻军结成一股,并对捻军进行整顿改编,沿用太平天国的年号、历法、封号和印信,以复兴太平天国为自己的战斗目标。这支新捻军的主要领袖有遵王赖文光、梁王张宗禹、鲁王任化邦和荆王牛宏。四王共同商议,定下一条引鱼上钩的计策,将僧格林沁的队伍诱到山东曹州高楼寨包围圈里,在这里全歼僧部,写下了捻军史的辉煌一页。

对于僧格林沁覆没的下场,曾国藩早有所料。他一向厌恶这个骄横暴虐的亲王。金陵攻下不久,僧格林沁的部下在湖北被围,朝廷急调曾国藩赴鄂皖交界处救援,曾国藩不去。后朝廷又命湘军派部赴河南接受僧格林沁的调遣,他也借故不派。他要坐看这个虚骄的亲王的失败。现在,僧格林沁真的失败了,而且败得如此之惨,曾国藩得讯之初,着实有点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的感觉。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其实对他是很不利的,因为僧格林沁一死,与捻作战的主帅很可能就会是他。

果然,僧格林沁死后不到十天,曾国藩便接到命其星夜出省前赴山东督剿的上谕。上谕并命李鸿章暂行署理两江总督,刘郇膏暂行护理江苏巡抚。

曾国藩极不情愿再上战场。湘军陆师裁撤得差不多了,名将星散,人员锐减。金陵只有五千人,此外就是驻宁国的刘松山部、驻太平的张诗日部,加起来不过八千。捻军马队强大,湘军无骑兵。长江水师不能北上守黄河。这三个基本情况,决定了湘军不能与捻军作战,至少不能星夜出省。他对朝廷明知这些情况而严旨催促感到不满。此外,捻军活动的范围达湖北、河南、安徽、山东、江苏五省,要与五省督抚协同作战,在如此广阔的地方与捻军周旋,都不是易事。更何况芥航法师“一生鼎盛时期已过”、“莫从掀天揭地处着想,要在风平浪静处安身”的话,对曾国藩也影响至深。于是他上奏皇太后、皇上:“臣精力日衰,不任艰巨,更事愈久,心胆愈小,恳恩另简知兵大员督办北路军务,稍宽臣之责任,臣仍当以闲散人员效力行间。”

曾国藩知朝廷最虑京畿之安全,以及僧格林沁残部的安顿,他与李鸿章商量后,决定调潘鼎新率淮军五千人赴天津以卫畿辅,调刘铭传率部赴济宁,借以安定济宁僧部老营的军心。李鸿章最喜任事,他看准了湘军元气已竭,剿捻非得淮军不可,他要在捻战中把淮军的声威大大提高,最后将湘军比下去,他自己也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李鸿章重施当年淮军下上海的气概,用轮船将潘鼎新部五千人由海运赴天津,又命刘铭传带领所部速赴济宁。

曾国藩的奏请不但未得到朝廷的批准,反而给他一个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旗绿各营及地方文武员弁的大权。曾国藩一面上疏推辞节制三省之命,一面知君命不能违抗,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北上。

留在金陵的湘军,有不愿北去的,曾国藩准予他们回籍,命张诗日回湖南再招募。鲍超新近得一等子爵的荣誉,劲头很足,主动请缨,曾国藩叫他再招募四千,将霆军扩大到八千人。又调淮军张树声、周盛波部。考虑到淮军是李鸿章兄弟的部队,于是又请旨调甘凉道李鹤章办理行营营务,又要李鸿章派满弟李昭庆赴营。这一次过江与捻军作战,曾国藩总觉凶多吉少,想起年已五十五岁,身体日渐衰弱,说不定会死在这次战役中,将公事料理得差不多后,曾国藩又将家事作了布置。

谈起家事,欧阳夫人第一关心的是剩下的一子二女的婚事。次子纪鸿今年满十八岁了,还没完婚,她要丈夫离江宁前办了这场喜事。曾国藩不主张早婚,他自己二十三岁才结婚。当年纪泽完婚时,他原本不同意,嫌早了,但拗不过父命,只得照办。现在夫人援引先例,他自己也变成了纯老人心态,巴望子女早日完婚,自己能多添几个孙儿孙女,也便欣然同意了。纪鸿刚满一岁时,曾国藩就与翰苑同僚郭霈霖结下了儿女亲家。郭家女儿长纪鸿三岁,据说而今已长成一个闲雅幽静、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郭霈霖在咸丰九年死去,女儿跟着母亲住在湖北黄州府老家。一个月前,郭家还来信说,女儿已经二十一岁了,希望曾家能早点订下婚期。曾国藩择了一个吉日,由纪泽出面,代表男家乘船前往郭府迎亲。

四女纪纯,早定了郭嵩焘的次子郭刚基。眼下郭嵩焘在广东做巡抚,几次来信催送媳妇过门,他将派火轮船来接,取道海上赴广州。对这个方案,曾国藩不同意。他认为嘉礼尽可安和中度,何必冒大洋风涛之险,不如选择郭氏老家湘阴为宜。既然去年郭嵩焘嫁女可以在湘阴,由郭崑焘主持,为什么今年娶妇不可以这样办呢?郭嵩焘的意思还是在广州好,到时可以由他做父亲的亲自主持,婚事办得更隆重些。

郭嵩焘这几年在广州得罪了乡绅,又与总督毛鸿宾不太融洽,心情不甚舒畅,有辞官回籍之念,想趁在任时,热热闹闹为儿子办了婚事。去年,郭嵩焘以老朋友的身份向左宗棠指出,不应该借洪天贵福的事大肆指责曾国荃,并说曾国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有大恩于他,希望他主动与曾国藩和好如初。谁知反倒惹得左宗棠勃然大怒。他决不同意郭嵩焘把公私混为一谈的说法,不能因曾国藩有恩于己就不指责其弟放走洪天贵福的大错。要说恩德,左宗棠说,他对曾国藩的恩德更大,于是列举了好几条:一、曾国藩的出山是因本督的推荐;二、曾国藩在长沙办团练,受鲍起豹、陶恩培等人的欺侮,是本督予以保护;三、靖港之败,是本督力劝曾国藩不要自杀;四、咸丰六年到八年,曾国藩在江西期间,本督为湘军提供饷银二百九十一万五千两。左宗棠气愤地说,这些大恩大德,曾国藩成功后只字不提,反而说本督不应该指责老九,是曾国藩先不对,除非曾氏兄弟先向本督道歉,否则,“本督将终生不理睬”。

接到这封信后,郭嵩焘哭笑不得。心里想:当年若不是我在京师找潘祖荫等人为你左宗棠上疏求情,你的头早就没有了,哪还有今天“本督”“本督”的神气?我以老朋友、救命恩人的身份规劝几句,你都这样摆架子,何况别人!你左宗棠哪怕真的就是当今的诸葛亮,我也不和你交往了。郭嵩焘一气,从那时起便和左宗棠断了交,逢人便说左宗棠忘恩负义,居功自傲,不是君子。由此,他更相信自己的挚友、亲家受了伤害,心中大为不平。他理解曾国藩不愿将女儿送到广州的苦衷,同意女家送三千里,男家迎两千里的方案,定今年冬天在湘阴老家举行仪式。四女的婚事算是妥了。

至于满女的婚事,他决定再缓一下。已结婚的三个女婿,曾国藩都不太满意,尤其是罗兆升的事发生后,他心里更是恼火:倘若不是夹杂着这个花花公子在内,怎么可能会受裕祺的挟制?这个事情早晚都会传出去的,必将是一生中的盛德之累。他把女儿、女婿叫到跟前,告诉他们作好准备回湘乡。纪琛不愿意离开娘,婆母刁悍,她有点畏惧。罗兆升则巴不得离开江宁,那次把他吓怕了,他怕哪天会不明不白地被人抛尸荒郊。

也许出于爹娘疼满崽的心理,曾国藩特别喜欢这个满女。他看满女长得一脸宽厚和平的福相,愈加感到要慎重地为她选一个有出息、靠得住的夫婿,以弥补她几乎自生下来就缺乏父爱的不足。

曾国藩又亲手为媳妇和女儿们订了一个功课表,分为四事。一食事:早饭后做小菜、点心、酒酱之类;二衣事:巳午刻,纺花或绩麻;三细工:中饭后,做针黹刺绣之类;四粗工:酉刻后做鞋或缝衣,一直到二更收工。他怕自己离家后,女儿媳妇们不能切实执行,于是又在功课后写上一段话:

吾家男子于看读写作四字缺一不可,妇女于衣食粗细四字缺一不可。吾已教训数年,总未做出一定规矩。吾即将北上剿捻,特定此日课,请夫人督促,亲自验功。食则每日验一次,衣事则三日验一次,粗工则每月验一次。每月须做成男鞋一双、女鞋一只。吾回江宁后,当作一总验。家勤则兴,人勤刚健。既勤且健,永不贫贱。

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

老九回籍后,曾国藩勉励他百战归来再读书,而他从小就对读书缺乏兴趣,这点,做大哥的自然清楚。眼下老九虽处境不利,但他毕竟立了大功,又以巡抚之高位开缺,且年富力强,今后必有再起之时。翰林出身的大哥有责任帮助兄弟在学识文章方面提高一步。这半年来,曾国藩从前代著名奏疏中选了匡衡、贾谊、刘向、诸葛亮、陆贽、苏轼、朱熹、王守仁等人的十七篇,摹仿经筵官给皇上讲经的形式,对每篇疏从内容到行文分段予以详细批解,最后又给一个总评,并针对此篇再阐述一段为文之道。曾国藩自信,当今天下,上自帝师,下至乡塾,能对历代名奏疏分析得如此深刻精细的人不多。他从心里乐于做这件事。他要以此作为酬谢九弟的礼物。

从咸丰三年在长沙办团练算起,到现在整整十四年过去了。十四年的战火生涯使他深深地懂得,在战事上自己实际上是不行的,不要说沙场上的挥戈驰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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