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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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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道终于喘过气儿来,呼哧呼哧出了几口粗气,心有余悸的看了勇金刚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爷,您要早这么问,我不就说了么,刚才那位那么厉害,我就是想说也说不了哇!”

这话一说,勇金刚还要上前,老道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把话咽到肚子里,忙不迭的解释道:“几位爷别着急,小老道这就回话,今天我们就是为了这酒楼里的鬼而来!”

众人一听,更加疑惑,这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老道见这帮人面露难色,怕勇金刚又要发难,赶紧解释道:“小老道也是刚接到刘大掌柜和康二掌柜的帖子,要我们来这里做场法事,好镇压鬼混,他二老特别嘱咐,说这鬼死的冤,有和他们有老交情,最好能安抚就安抚,实在不行,不惜血本,打他个魂飞魄散,总之要保住他们两家老小的姓名!”

众人心中一动,特别是金算盘和张半仙,心里也不知怎么得了,就觉得这话一旦说透,不定出什么大事儿,赶紧打住老道的话头,把他拉到一边,急切问道:“两位掌柜有没有说这鬼是怎么死的,生前叫什么名字?”

老道挠挠头皮:“他们二位说这死鬼是个飞贼,被枪决而死,好像姓洪,匪号叫草上飞!”

金算盘和张小半仙儿心里一惊,脑袋里当时就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这里头果然有事儿,而且还是事关生死的大事,闹不好“草上飞”这条小命就得交待在这里。这要搁别人,当时就得坏事儿,好在俩人都是精细谨慎之人,也没有声张,暗中嘱咐老道,千万别把这话透露出去,又给了他几块大洋,让他和那些出家人事先通个气儿,万万别跟马龙那帮人说实话,叫来牛二柱和三耗子,按照老道的指点,直奔后院儿,要当面和那两位掌柜问个清楚。

四个人都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三四个人知道也就行了,人再一多,说不定就得出什么乱子,所以也就没带勇金刚等人,让他们在厅堂里休息一阵,千万不能闯祸。这才出了正堂,行不多时,便在庭院之内看见了两个满脸惊恐的人。

牛二柱自从拜了师,本事没怎么学好,可江湖上那一套却是比谁都精,大少一看这俩人衣帽华贵,红光满面,必定是富贵之人,又能在酒楼后院随意走动,必然是这里的老板无疑。金算盘给大少使了一个眼色,大少知道两位师父都是江湖前辈,有些话不好明说,只有自己还是个孩子,说的深了浅了都没关系,这才清了清嗓子,大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一看,大少忽然觉得俩人十分面熟,仔细一想,这俩人竟是当初给“草上飞”行刑、验尸的康铁手和仵作老刘!方才在酒楼里虽然也见了他们一面,毕竟离得不近,也就没太在意,如今打了个对面,正是俩人无疑!

牛二柱一看是这俩人,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妙,这事儿今天绝对没个善了,可如今事事不明,也不能妄动手脚,还是设法把事情弄清再说。

大少和两个人见了礼,故意装作胸有成竹,连哄带骗,把江湖上骗人的把戏都施展了一遍,这俩人也是江湖里的老手,本不该上这个当,无奈此时方寸已乱,毫无章法,三句两句就被一个毛孩子把实话套了出来。

原来当年康铁手行刑之时,刑场里突然刮起了一股怪风,那风飞沙走石,刮的人眼都睁不开,康铁手就在刑场当中,自然难以幸免,恍惚中就觉得什么东西进了眼睛里。那东西在康铁手眼眶中转了一圈儿,也不疼不痒,就是有点儿别扭。康铁手赶紧拿手去揉,这一揉那东西又忽然不见了。铁手暗道作怪,却又没有时间理会,此时正在处决犯人,那里还能计较这些?康铁手等了一会儿,见风停了,急忙睁眼,这眼睛一睁,当时就吓了个半死,只见四周依旧漆黑一片,自己竟不知不觉成了瞎子!

康铁手这一下无亚于五雷轰顶,这事儿大发了,自己看不见东西倒是小事儿,那边儿“草上飞”的生死可就拿捏不准了。你就是天下第一的神枪手,眼睛看不见那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江湖里倒是有盲人专练得“听声辨位”之法,可老康也不会呀!

康铁手一筹莫展,你要一直不开枪,那别人就看出毛病来了,为今之计只有停止行刑,改日再说,可他一个宪兵队长也没这个权力。实话实说,上头肯定会换一个人开枪,那“草上飞”就死定了,思前想后,居然一点办法没有,正在迟疑之间,康铁手忽然觉得胳膊上被什么东西一撞,下意识间手里一使劲,就把扳机给扣动了,一声枪响,震耳欲聋。也是怪哉,这枪一响,康铁手的眼睛立即就好了。

康铁手就知道事情不好,他当时虽然眼睛看不见,可经常开枪的人都有一种直觉,打没打中心里都有一个谱儿,以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一枪绝对要了洪金亮的命。康铁手心凉如冰,就盼着自己猜错了,谁知刘老头儿上去一检查,也是一脸的愁容。

康铁手私下一打听,果然,那一枪正打中了“草上飞”的心脏,睁着眼睛打也没有这么准的!俩人这一碰头,全都吓得手脚冰凉。这时候和前几天人家求他们办事的情形可不一样,人家给了钱,你没把事儿办好,理亏的就是你了,这些人都是杀人越货的惯犯,杀他们俩不就跟碾死一个臭虫一样么?

俩人一商量,还是连夜逃走为妙。这俩东西连家也没回,带着金银财宝就奔了北京,原以为这帮江湖巨匪必然穷追不舍,谁知一连几年,竟是毫无动静,俩人心中疑惑,偷偷回了天津,谁知一回来就遇到一件怪事!

六十一、复死

北京离天津也就二三百里地,俩人各骑一匹快马,撑死了走半天也就到了,可俩人刚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原因是一个老头儿挡在了路中间,非要给俩人算卦不可,死活不让这二位继续往前走。

别看这俩位都是官场中的人物,可平常也多在江湖走动,算是半个江湖人,一看就知道遇上了八大门中金门里的人物,这些人真本事没有,就是嘴皮子厉害,死人也能说活了,反正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要蒙你几个钱儿花。俩人原本不想搭理他,可这老头却是个无赖,索性在地上一躺,拦住了俩个人的路途。

按说这俩人也算是有本事的,应该不会怕这个老头,可这老头儿实在太穷了,浑身的衣服都成了一条儿一条儿的,而且还是个独眼龙,腿也瘸了一条,嘴角上还有挺大一条伤疤,要跟这种人较劲,日后传出去那是要让人笑话的。俩人原打算勒紧缰绳,让马从老头身上跳过去,可这马也邪性,在老头身边儿直打转儿,就是不敢往前迈一步。

刘老头儿毕竟年龄大了一些,阅历比康铁手丰富,一看这老头儿虽然风烛残年,但一身邪气,连马都不敢靠近,就知道这不是个省油的灯。连忙跳下马来,打算给几个钱儿打发了。谁知这老头儿也不要钱,而且还是个哑巴,就在哪儿连比带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俩人觉得稀奇,耐着性子和他墨迹了半天,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事儿弄明白了,俩人这心里可就打开鼓了。

老头的意思其实也挺简单,大意是说看见康铁手和刘仵作气色不太好,乌云罩顶,就暗中算了一卦,知道他们俩人被阴魂缠绕,弄不好就要被人把命给索了去,还要祸及妻儿,全家不安,这才出来给他们出个破解的主意,俩人信就听,不听就拉倒。

老头儿比比划划,半天才把事儿交代清楚,大意是这鬼生前就是个厉害人物,俩人躲到北京城也不行,迟早还得让人家找上门去,最好还是回到天津城,找一块风水宝地,开一个最能聚集人气的买卖,用人气压住鬼的阴气,这事儿就好办了,这鬼死得冤枉,必有一天登门索命,到时候不用慌张,给他设一个灵位,多烧元宝纸钱,再请一些出家人超度,估计就差不离了,要是还不行,那也有招儿,只要这鬼走到你跟前,你把事情的原委一说,那鬼立马就得灰飞魄散!

俩人见这老头比划的头头是道,又和他们心里所想之事分毫不差,当时就信以为真,江湖中多的是奇人异士,这人不定是哪方高人,当时立刻变了嘴脸,不但感恩戴德,而且跪拜在地,磕头不止,祈求老者解救,谁知做了半天孝子贤孙,人家也不搭理他们,等到抬头再看,老头儿早就没了。

俩人见这老人如此行踪诡秘,也不由得不信,立即策马回了天津,找了最好的阴阳先生,找了这么快地方,开了一家酒楼,也就是这座等瀛楼。俩人自从回到了故土,虽然有那老头儿的指点,可还是有点儿忐忑不安,好容易又过了一年,见没有什么事儿,正在暗自庆幸,谁知今天刚挂出幌子去,就看见“草上飞”混在一群人里进了酒楼,俩人做贼心虚,当场就吓得魂不附体,好容易挣扎起来,想起老头儿的嘱咐,赶紧叫人置办一切应用之物,把客人全部清走,这才有了一楼厅堂里那场闹剧。

三人一听,全都摸不着头脑,怎么凭空又出来一个老头儿,他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再者“草上飞”到底是死是活?要按这俩人的说法,洪金亮必死无疑,可前院里还站着一个,有说有笑,跟活人一样,这话又怎么说?

张小半仙和金算盘是越想越糊涂,连一点儿门儿都摸不着。只有牛二柱心思最活,虽然比不上两位师父老谋深算,心眼儿却是最多不过。他可听老辈人说过一件事儿,讲的是前清时期,一个死刑犯到了刑场,就要掉脑袋了,这人其实是个安善良民,一个劲儿的哀求刽子手饶他一命,那刽子手那能听他的,这要把犯人放了自己还活不活了?刽子手实在受不了犯人的纠缠,就骗他说,我这里数三个数儿,一数到三你就猛跑,跑出去了你就活命了,跑不出去算你命苦,可就怪不得我了。

犯人信以为真,刽子手一个三字出口,就发了疯似的狂奔,自以为脱离苦海,远走他乡,娶妻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其实刽子手刚把数儿数完,一刀下去,人头都掉了,跑出去的不过是那人的魂魄。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犯人一直以为自己没死,街坊邻居,老婆孩子说都看不出破绽,知道这人回乡,撞见了刽子手,被一语道破,这才魂飞魄散,化作一阵青烟而去!

牛二柱想到这件事,再把“草上飞”的情况一联系。当时就明白了,其实真的“草上飞”早就死了,康铁手那一枪直中心脏,再厉害的人物也活不了,现在站在前院儿里的,只不过是他的魂魄而已,简而言之,洪金亮就是一个鬼!

虽说如此,可只要大家不相信他是鬼,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这事儿就没有什么危险,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就怕有人多嘴,把事儿一说,那这人立即就得灰飞烟灭!大少把自己的想法儿一说,金算盘和张小半仙也是惊愕不已,踌躇了一阵,仔细一想,倒也在理,“草上飞”虽说是鬼,但只要大家继续把他当活人,兄弟姐妹欢好如初,人和鬼又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说法而已么?三人商议一阵,决定先瞒着众人,不管怎样,先把洪金亮留下再说!

三人商议已定,正要嘱咐两位掌柜不可造次,牛二柱忽然心里一动,暗说不好,这事儿倒是好办了,可那个老头儿呢,他又是谁?按康铁手和刘仵作的说法,这人绝对没安好心,这是要把“草上飞”往死里逼!以两人描述的性貌特征判断,这老头似乎有些面熟,怎么琢磨怎么像黄皮子幻化而成的,但牛二柱可不知道勇金刚和铁娇娘在乱葬岗和黄皮子大战的事儿,更不明白这东西怎么瞎了一只眼,又瘸了一条腿。

书中代言,那老头儿正是黄皮子所化,这东西自从遭了雷劫,道行精进,也知道了草上飞“的近况。这种东西心胸狭隘,一旦惹怒,必然置之死地而后快,一心一意要他魂飞魄散,这才想了这一条计策,要借康铁手和刘仵作的口,把洪金亮彻底除掉!

牛二柱虽然还没把整件事弄得一清二楚,此时却已经**不离十,立刻觉得不妙,这黄皮子处心积虑,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想必还要借他人之手将事说出,康铁手和刘仵作这边儿是一个麻烦,厅堂里那个灵位更是一个麻烦,一旦灵位上的名字被众人看见,回头一问,这事儿还不是同样要遭?

想到此处,牛二柱领着两位师傅直奔前院儿,刚刚走到厅堂,就听见勇金刚雷鸣般的怒吼,三人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加快脚步一看,马龙正揪住一个和尚,在那里大吼大叫,牛二柱跟三耗子一问,这才知道三人走后,突然闯进来一个半大老头,抱住那个灵位,就往勇金刚手里塞,马龙看到灵牌上的名讳,当时就翻了,以为这是存心诅咒“草上飞”,这才暴起发难,要那和尚说出个所以然来。

牛二柱回头一看“草上飞”,见他精神恍惚,若有所思,就知道不好,这么下去他肯定活不了,连忙拉过勇金刚,安抚不已。可这马龙什么脾气?能听徒弟的劝么?当时还是暴跳如雷,金算盘刘杰一看实在不像话,再闹下去就出事儿了,正要上前劝解,谁知就这么个空儿,康铁手和刘仵作听前院闹得不可开交,居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勇金刚一看这俩人,先是一愣,他也认出俩人来了,气儿也就更大了,这位爷把膀子一晃,牛二柱当时就出去两丈多,差点儿没摔晕过去。马龙一把将两人的脖领子揪住,怒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兔崽子,快给你家三爷讲个明白,为何要咒我洪大哥,否则爷今天一手一个,把你们的黄子挤出来!”

金算盘一看三弟要撒野,知道要坏菜,赶紧上去劝解,谁知这位爷脾气一上来,就是这位二哥也拦不住。勇金刚两眼血红,青筋暴跳,手里就入了死扣了。康铁手和刘仵作就是有点儿本事,也架不住勇金刚下了死手,一时惊慌失措,为保活命,竟然把这事儿前前后后,一字不拉的说了出来。

这俩人说话的声音可不小,在场的就没有听不见得。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正在错愕,忽然就听见“草上飞”一声惨叫,众人回头,再看这位爷,浑身青烟直冒,身体越来越淡,最后几乎透明,挣扎了一阵,竟然凭空消失!

他这一死,就更没有必要隐瞒了,牛二柱哭着又把实情说了一遍,厅堂里顿时哭成一片。金算盘、勇金刚和铁娇娘和“草上飞”情同手足,经此突变,身体大不如前,几年之内先后逝去。张小半仙总觉得这事儿还有蹊跷,设法脱离了马凤山,四处云游去了。牛二柱和三耗子没了靠山,马凤山就不在想先前那样恭敬了,人世间世态炎凉,本就如此,帮派里更是尤甚。牛二柱和三耗子别无生机,只好投靠到马四爷手下,做了他的帮众。

一、犹疑不定

交代完了前情,咱再返回头来说说现在的事儿。咱先说好,这一卷和上一卷紧密相连,上一卷许多没有交代清楚的问题,比如张小半仙的去向,那个把“草上飞的灵位交给马龙的老头儿到底是谁,以及牛二柱奶奶的伤势如何,这一卷都要有所交代。

话说牛二柱因为立了功,马四爷升他做帮里的库房,管理帮库一应事宜。牛二柱和三耗子苦熬了十来年,等的就是这个美差,自然不肯放过,正要喜滋滋的上任,忽然就接到了祖母的一封密信,说这次升迁是个劫难,千万不能前去。大少知道自己这位奶奶的神通,她要说去不得,这事儿十有**就是个坑,也有心打退堂鼓。可三耗子却不信邪,死活也不肯答应,牛二柱本来就三心二意,被他这一劝,立刻又有点儿耳软心活。

三耗子一看有门儿,立刻又把同来的几个弟兄叫了过来,几个人围住牛二柱,死乞白赖的劝。大少也是骑虎难下,这时候你再推辞,就显着不给大伙儿面子了,把这帮兄弟得罪苦了,以后还怎么在帮里面混?大少眼珠儿一转,心想管他有什么艰难险阻,先把这顿饭吃了再说,以后要真有什么事儿,自己把身子撤出来不就完了么?

二柱打定主意,便不再愁眉苦脸,和众兄弟有说有笑,谈的是热火朝天,这帮人到了一块儿,说的无非也是江湖上的事儿,哪家帮会最近实力猛增,谁家帮主倒了霉,说的是不亦乐乎。谈来谈去,就说到了牛二柱和三耗子即将接手的那座帮库,众人里有知道内情的,就暗中劝诫大少,前任库房于老万可是个扎手的角色,不但为人奸猾狠辣,而且帮中势力不小,恐怕不肯把到手的肥肉白白送给别人,牛二柱此去还是要小心为妙。

说起于老万,众兄弟话立刻就多了,七嘴八舌,谁都能说上两句,可真要说起他的底细来,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人虽然也是帮里的老人儿,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此人辈分也不在牛二柱和三耗子之下,连马四爷都要让他几分,这人行事低调,轻易不和人来往,倒有几分神秘,可但凡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这人身上带着一股邪劲儿,是个招惹不得的角色,还有人说他家里有保家仙,似乎是个成了精的黄皮子!

牛二柱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咯噔一下,想起了祖母那封信,心说不好,这可就对上茬儿了,信里说的什么黄皮子十有**就和这保家仙有关,那于老万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儿,自己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三耗子听他们说了半天,有点儿不知所以,捡了个话头儿,插嘴问道:“保家仙?什么是保家仙?”

几个青帮帮众里有一个叫“狗剩儿”的,和三耗子关系不错,听他发问,立刻来了精神,觉得显能耐的时候到了,大嘴一咧道:“二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保家仙不就是俗称的胡黄二仙么,咱这片儿上有那过不下去的人家,用木板写个牌位,上面写上什么胡三太奶,黄二大爷什么的,据说就能把狐狸、黄鼠狼子请来,保佑你发财致富,但是一旦真请来这些大仙儿,就不能怠慢了每逢家里吃肉蒸馒头都要上供!否则仙家就要降祸了!”

三耗子把大嘴一撇,一百二十个瞧不起,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这不扯吗,这玩意儿能有啥用?”

狗剩也爱抬杠,瞅了三耗子一眼:“二哥,你还别不信,这保家仙虽然不是什么正神,可也是有来历的,那可是当年一个皇上封的,我记得那位皇帝老子好像是个外国人,叫什么**哈赤的!”

三耗子还有点儿不信,这俩人就当着众人的面儿抬上杠了。牛二柱本来心里就烦,听他们这么一闹就更呆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把话岔开,看看天色已经有点儿奔正午的意思,就提议先去吃饭,别的事儿以后再说。

一行人出了胡同,直奔东来顺,到了饭馆儿,要了二斤二锅头,十来斤羊肉片儿,对着铜锅就吃开了。现在已经是入冬的节气,正是吃羊肉进补的时候儿,几个人边说边谈,吃的是耳红脸热,天南地北胡侃一通,倒也逍遥自在,牛二柱本来心里烦闷,几杯酒下肚,被众兄弟说话打岔,就把那些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一会儿便说说笑笑,说的比谁都热闹。

众人正在喝酒划拳,忽然听见楼梯口脚步声响,不一会儿上来一个人,大伙儿一看,也是熟人,正是堂把子马四爷的妹妹,马五马凤仪。

马五这一露面儿,大伙就有点儿放不开了,一来人家身份比他们高,平常见面也就是行个礼赶紧走人,没有什么深交。二来她又是个女的,一群大小伙子啥都敢说,来了一个姑娘可就没那么随便了,众人急忙起来给马五抱拳施礼,而后就是一阵沉默,也不知道说啥好。

这里边儿也就牛二柱和三耗子和马凤仪最熟,卜发财是个心眼儿和身材成正比的主儿,也没看出啥眉眼高低来,一见五姑娘露面儿,立刻就拉开了话匣子,拍着手叫道:“妹子,哥哥们正想你呐,今儿个既然赶上了,就啥话别说了,赶紧过来跟咱们兄弟喝两盅儿!”

马凤仪听这话脸上一红,这要是别人,马五早就上去两个大嘴巴,打得他找不着北了。也就是三耗子和自己患过难,算是生死的交情,再加上他本就是个二百五的货,说话有口无心,没什么坏心眼儿,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牛二柱瞪了三耗子一眼,心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要是咱们仨人单独在一块儿还行,当着这么多人,你叫人家一个姑娘怎么挂得住?大少也知道三耗子的脾气,没往深了说,赶紧站起来,要打圆场,就听马五说了一句:“牛二柱,我有话跟你说!”

牛二柱不知所以,众人中有知道俩人关系不一般的,就偷偷捂着嘴窃笑不已。大少脸上也有点儿发烧,瞪了他们一眼,起身随着马凤仪下了楼。

牛二柱跟着马凤仪,俩人迎风而走,阵阵北风吹来,马凤仪身上的幽香不时传到大少鼻子里,牛二柱虽是个混混,但却从未如此尾随一个女人,望着马五窈窕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心情激荡,心中不知何时竟有一种燃烧的感觉。

马凤仪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僻静之处,把头一低,脸红的像苹果一样,喃喃的说道:“二哥,我就要嫁人了!”

二、小梆子

牛二柱一听这话,立刻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大脑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吭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嫁人?你要嫁给谁?”

马五脸上神色一变,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淡淡的道:“杨伍德,杨以德的儿子!”话刚说完,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哥哥逼我要嫁的!”

马凤仪这两句话可就深了,暗含的意思很多,一来她用了“逼”这个字眼儿,那就表示她本身并不愿意,只不过是形势所迫,实际上还不一定怎么样。二来她用了“要”这个字,那就表示近期不会嫁,什么时候嫁更是没准儿。三来这些话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牛二柱和她非亲非故,她要嫁人为什么要告诉他,这其中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牛二柱心中如同五味杂陈,说实话他心里不是没有马凤仪,刚一听马五这些话立刻就觉得心里揪着那么不得劲儿,有心出言阻拦,可一琢磨又觉得不对劲儿,这俩人虽然都有点儿小暧昧,可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俩人的关系,充其量就是朋友,要从马四爷那里论,自己还是人家的下属,凭什么不让人家嫁人,这话也说不出口哇!可人家马五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是立逼着他要表态,这姑娘可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只要他一点头,立马就敢和大少私奔,可二柱要敢说个不字儿,这辈子也就别想见她了。

牛二柱也听说过杨伍德这个人,这人是天津警察厅长杨梆子的儿子,是个寻花问柳,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马凤仪要真嫁给他,后半辈儿也就得倒大霉了,别看她是个江湖女侠,可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杨以德势力又大,她能得什么好结果?就算马凤仪嫁人,也不能嫁这种人啊。可自己穷光蛋一个,又给不了马五什么,难道叫她跟着受苦?就是人家乐意,自己又于心何忍?

牛二柱思前想后,真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正在那里犯难,忽然从身后就冒出一个人来,这人身材矮小,身份灵便,一钻就钻到了两人中间,操着破锣嗓子喊道:“不行啊,这可不行,五姑娘,你可不能嫁人!你家人我二哥咋办?再说那杨伍德可不是什么好人,外号儿杨无德,又叫小梆子,比龟孙儿王八蛋还不是人,你要真进了杨家门,那就是羊入虎口,没有半点好儿!”

俩人一看,这人正是三耗子,也不知道这人在前边喝酒,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而且还把俩人的话都听去了。马凤仪就是再是个女光棍,也有点挂不住了。这三耗子虽然行事鲁莽,平时也不至于这么二百五,今天是让那几两二锅头撞得,晕头晕脑,有点儿说胡话,撒酒疯的意思。可人家马五哪里受得了这个,一跺脚就往外走,牛二柱瞪了卜发财一眼,其实他心里倒有点儿感谢三耗子,这家伙误打误撞,倒是替自己解了围,马五当时虽然有些生气,可过后气儿一消,也能从中明白自己的心意。

眼看着马五走出饭馆儿,三耗子赶紧在后面捅牛二柱的腰眼儿,喷着一嘴酒气,含糊不清地说:“二哥,你还傻愣着干啥,还不快追!”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牛二柱一听这话,慌忙抬脚就追,可马凤仪听见后面有动静儿,心里有气,脚下就更快了,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大少心里懊恼,正要脚下加紧,忽然又看见马五转身跑了回来,脸上的气色十分不对,虽没有害怕的意思,看来却十分恼怒,连眉毛都竖起来了。

牛二柱暗道一声不好,他可知道这位姑奶奶的脾气,马五脾气一上来,那可是要瞪眼宰活人的,这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能叫她闯这个祸。大少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也不管这位女杀神如何生气,忙不迭地问:“妹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你看见啥了?”

马五也不回答,气鼓鼓将手指向饭馆外面。牛二柱探头向外边儿一看,大街上来了一辆汽车,这车油光锃亮,气派非凡,看着倒是挺唬人,可车上下来这位就不敢恭维了人。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得倒是不赖,西服革履,打扮入时,就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轻薄劲儿,挺白一张脸抹着香粉,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个小白脸儿,走路一步三摇,看见漂亮一点儿的女人就走不动步儿,一看就是个色狼转世!

牛二柱一看就明白了几分,低声问马凤仪:“这人就是杨伍德?”

马凤仪粉脸含怒,把拳头攥的嘎巴嘎巴直响,也不说话,只是狠狠点了点头。还没等她有所举动,三耗子又来劲儿了,趁着酒劲儿,脚下踉跄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谁家兔崽子敢来招惹我家妹子,她将来是我嫂子,谁他妈打她的坏主意,老子活劈了他!”

牛二柱恨不得立刻活劈了他,这是什么地方,人家什么身份?你在这里骂人家警察厅长的儿子,那不是纯属找病吗?牛二柱把三耗子摁住,扭头再看街上,立刻连想死的心都有。那小梆子原来只不过是想纠缠马凤仪,可马五脚下什么功夫,一转身,他可啥也没看见,也就是想四下里踅摸踅摸,找得着更好,找不着拉到,反正这小子烟馆妓院,有的是逍遥的地方,谁知卜发财这一嗓子竟给人家指了道儿,这小子磁目瞪眼,直奔三人藏身之处而来。

牛二柱心急如焚,小梆子鱼肉乡里,乃是天津卫一霸,就凭这仨人的身份,怎么跟人家斗,还是退避三舍为妙。大少拉住俩人,就要往楼上推,谁知这俩人一个是怒不可遏,非要见点儿血不可,一个是喝多了猫尿,愣是耍开了混蛋,就没有一个听劝的。大少差点儿叫祖宗,正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楼上西里呼噜,那帮喝酒的混混也下来了。

牛二柱一看今儿这事儿绝对好不了,按理混混都应该怕官人,可这帮人都喝了酒,谁知道待会儿会干点儿什么疯事儿,今天别说把小梆子打一下,就是冲人家说话声音大了,肯定都得蹲号子啊。大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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