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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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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别人,早就没辙了,可牛二柱十几岁就在街面儿上混,虽然还算是个孩子,却比富贵人家里二三十岁的少爷羔子还要成熟,遇事儿鬼点子也多,蹲那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满脸带笑,心里埋怨自己死心眼儿,带的东西没了,自己不会从林子里找么,这么大一片树林,哪能没有野菜野果啥的,弄回来煮一锅汤,不也能顶一阵子么?再说带的那些大鱼大肉虽然好吃,可卜发财昏的跟死猪似的,嘴更是张不开,你叫他怎么吃?还不如弄点儿菜汤什么的实惠。

牛二柱倒是个痛快人,当时捋胳膊就要去找野菜,回头一想也不行,万一黄皮子半道儿折回来,卜发财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到时候叫屈都没地方儿叫去!要说牛二柱鬼主意也多,他把那马的缰绳解下来,一头儿栓到三耗子腿上,一头绑到自己胳膊上,这样卜发财要是有什么动静儿,自己肯定能知道。尽管如此,大少爷没敢往远走,也就在周围十几米之内转圈儿,尽量在草丛里找一些野菜、蘑菇之类的东西。

也算这俩人命好,二柱来回也就用了半个钟头,就在草丛里采了不少蘑菇,附近还有条河,这河也怪,水流湍急,河面上墨绿墨绿的,看似极深,这林子里草木茂密,可河岸四周却寸草不生。旧天津人水性都好,大少卷卷裤腿儿裤腿儿下水,不大一会儿工夫便摸上来两条鱼,个个儿活蹦乱跳,打眼一看就有两斤左右,而且长得有点儿稀奇,全身鱼鳞银光闪闪,就跟真金白银一样,晃得人眼花。牛二柱欣喜若狂,有了荤腥,三耗子的营养也就够了,到时候弄个蘑菇鲜鱼汤,说不定灌下几口去,当时就能明白过来。

大少提着鱼就往岸上走,没走几步,隐隐就听见极悲切的哭声,这声音不远不近,好像就在身边儿一样。大少猛一哆嗦,当时几乎就松手,这动静儿太渗人啦,听着就像在耳边儿似的,就跟大半夜有人在你耳朵根儿底下吹气儿一样。牛二柱四外一看,啥也没有,也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没想到刚一迈腿,那动静儿又出来了。

牛二柱风里浪里也算是闯荡过,别看那时候都没怎么怕过,今儿个一听这声音,却觉得骨头缝儿礼貌凉气儿,全身出虚汗,当时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倒在水里。也是大少刚被黄皮子折腾过,也算有点儿经验,知道这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心里别慌,只要自己把持得住,那些歪门邪道儿也就无机可乘,当时把心一横,暗中咬了舌头一下。

人的形体之中,不管是五脏六腑还是四肢百骸,据说最敏感的就是舌头,你要能狠下心来使劲咬一下,当时就能体会这种感觉。牛二柱就觉得一股巨痛直冲脑海,立刻清醒了不少。大少不敢迟疑,迈步就往岸上跑,说来也怪,上了岸,别说哭声,就是那种恐怖至极的感觉也消失无踪,大少暗松一口气,一回头,又差点儿趴到地上。

只见方才还风平浪静的河面上突然起了一层愁云惨雾,平地里浪头足有一米来高,往牛二柱身上就拍,雾中仿佛还隐隐有一条大鱼的身影,像是急于追上大少,可就是不敢往岸上跑,牛二柱见此异状,那里还敢多呆,鞋也没顾上穿,扭头就跑。

人有失算马有漏蹄,情绪激动的时候儿,再仔细的人都容易出错儿,大少光顾着高兴,可就没顾得上好好端详端详这两条鱼,天下生灵,就数江河湖海里的水族种类繁多,别说那时候儿,就是现在,人类所知道的也不过万分之一,别说大江大海,就是你自家门前的小河沟儿,也保不齐有什么没见过的东西。牛二柱摸上来的这两条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鲜鱼,乃是有点儿来历的东西,今天哥儿俩把它们吃了,非但没惹什么灾祸,反而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劫,可日后就没这么走运了,只因为一时嘴馋,后文中惹下了天大麻烦。

牛二柱跑了几步,回头看没有什么东西追上来,这才放心,他可没想别的,还以为是黄皮子弄得玄虚,要拉自己下水,暗自庆幸之余,又想到三耗子,心中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匹马跟前,低头一看,卜发财躺的比猪都老实,这才把心放下。

大少可没敢立刻煮汤,他先拿出几块蘑菇喂马,看着马把东西吃完,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没事儿,这才把喂马的皮桶洗干净,到别处寻了点水和木柴,草草把鱼收拾了,和蘑菇一股脑的放到桶里。

牛二柱原以为缺油少盐,这东西不定多难吃,只不过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谁知道水刚一开,锅里就飘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儿,这味儿往鼻子里一送,当时口水就下来了,大少吸了一口气,竟有点儿飘飘然,二柱心里疑惑,这到底是什么鱼,怎么香的这么邪行?

别说牛二柱,这味儿一散,飘到卜发财面前,原本还昏迷不醒的病人鼻子里扇动了几下,居然身子一挺,当时就坐了起来,二柱吓了一大跳,三耗子醒了虽然是件好事儿,可他看着这哥们儿可有点儿不对劲儿。

只见卜发财脸色惨白,双目直冒绿光,两眼直勾勾看着那锅汤,神情呆滞,和乍了尸的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三十二、问路

这事儿说起来跟笑话一样,一个要死要活的病人,被鱼汤味儿一熏,据然当时就坐了起来搁谁谁也不信,不过你也别较真儿,当时就是这么个情景,三耗子扑棱一下子坐起来,二话不说,直奔那锅鱼汤。

木柴烧的正旺,皮桶里热气蒸腾,水花儿翻滚,开得正欢。这时候别说喝汤,你就是稍微靠近一点儿都觉得浑身燥热。三耗子却全然不顾,到了锅边儿,也不用家伙,伸手就捞,牛二柱惊叫一声,心说这兄弟是饿傻了还是怎么着,这滚开的锅里能下手吗,你不是干等着挨烫么?正要伸手阻止,谁知三耗子就跟没事人儿一样,稳稳当当捞出一块白嫩嫩的鱼肉,张嘴就往嘴里填。

大少见卜发财醒的突然,也吓得不轻,刚开始还以为他这是诈尸,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诈尸指的是死人被一口活气儿所冲,短暂复活的现象,三耗子虽然伤得不轻,却根本没有咽气,哪来的诈尸一说。大少百思不得其解,看卜发财举止怪异,行开始还存着戒心,谁知这家伙啥都不管,一睁眼就知道吃,双手流星赶月般的把鱼肉往嘴里送,口内涎水横流,嘴皮子吧唧的山响,吃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儿。牛二柱虽然比他仔细点儿,也是个半大孩子,先被鱼汤味儿勾起了馋虫,后来又看别人吃的不亦乐乎,那里还顾得了别的,当时一撸袖子,也加入了战团。

牛二柱虽然也馋得不轻,但他比三耗子可秀气的多,找了一根树棍当筷子,挑起一块鱼肉,吹了半天,往嘴里一送,当时就惊呆了。乖乖,这是什么鱼?怎么这么好吃?鱼肉爽滑,还挺有咬劲儿,用牙一咬,鲜香四溢,汁水一流出来,满嘴都是香的。大少就吃了这么一口,当时就绷不住劲儿了,立马又挑起一块,吹也不吹,就扔进嘴里。

牛二柱吃的有点儿急,鱼肉刚一进嘴就后悔了,汤水滚烫,这一下肯定烫得不轻,谁知肉一进嘴,竟是不温不火,刚刚合适,大少心里疑惑,伸手试着往皮桶里一探,锅里的水虽然滚开,手伸进去却是半点儿感觉没有,就跟温水一样。牛二柱大惑不解,回想起捉鱼时的情景,这才知道这鱼非比寻常,说不定就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当下再不迟疑,和三耗子一左一右,围着皮桶就开造了。

两人狼吞虎咽,一个比一个贪吃,转眼间就把两条鱼吃得一干二净,连鱼骨头都没剩下几根。那锅鱼汤实在喝不下,便好歹晾了晾,端过去喂马。两匹马跑了半天,见了这汤就跟琼浆玉液一样,不停口的吞咽,转眼喝得一滴不剩。

诸位可能有疑问,马都是吃草的,鱼汤一类的荤腥怎么吃得下去,这您可就不懂了。咱们家里养的马、羊、兔子之类的家畜,其实都是杂食动物,尤其是羊,几乎什么都吃,你就是给它一张纸,它也嚼的津津有味,除了不能吃的,几乎什么都能咬两口。至于马,此类传闻较少,但明末张献忠造反,为了提高马的战斗力,用战场上的死人血肉喂马,说是马吃了这东西血热,更能冲锋陷阵,至于这是不是真的,年代久远,也无从考证了。

两匹马喝了鱼汤,立刻生龙活虎,比平常分外精神。就连三耗子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立刻也精神百倍,脸上的气色越来越红润,转眼就跟没事人儿一样。牛二柱虽然吃的少,可也觉得一股暖意从肚腹里涌上来,浑身骨头节儿嘎巴嘎巴直响,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二人吃饱喝足,一股倦意袭上心头,可又不敢在这里熟睡,只好躺在草地上,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歇息。

牛二柱询问三耗子为何给黄皮子下跪,卜发财却一脸茫然,说他啥也不知道,就记得看见那批怪马要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突然觉得十分可惜,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就是把马追上,回去换钱。至于牛二柱在后面如何追他、喊他,那是一概不知。后来追着追着,不但那匹马没了,就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只好策马在林子里瞎溜达。

走来走去,猛然碰上自己家的街坊,说他家里人一个不剩,全都死了。卜发财也没有一点儿怀疑,当时就哭得昏天黑地,那人还说要带三耗子上坟,卜发财跟那人走了不远,就发现一个坟头儿,上面还有墓碑,写着爹娘、祖父母的名字,按理这要是个明白人,就应该瞧出点儿什么来了,当时实行的都是土葬,这玩意儿规矩最多,再穷的人家也不会公公、婆婆、儿子、儿媳妇埋到一个墓里,那就成了笑柄了,连带着后代子孙都抬不起头来。阴宅、阳宅一理,一大家子不论男女老少,睡一个被窝儿,那还像什么话?

可惜三耗子此时已经没有了最起码的理智,一见这坟头儿,当时就悲从中来,跪下就哭,哭来哭去还不过瘾,又趴在地上磕头,一不磕就觉得心口儿疼,外带着对不起祖宗。一来二去,后来的事儿就不知道了,直到被鱼汤的味儿熏醒,这才发现牛二柱就在身边儿。

俩人说话的时候儿,日头就已经偏西了,密林内枝叶茂密,光线更暗,看人都有点儿昏昏沉沉的样子。大少一骨碌爬起来,心说这可不行,三耗子方才果然就是被黄皮子迷惑住了,如今那黄鼠狼虽然受伤,可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说不准一会儿就会返回来,此地草木茂盛,狼虫虎豹必然不少,如果在这里过夜,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牛二柱把自己的意思一说,三耗子也觉得有些后怕,他虽然受了点儿伤,自从吃了那不知什么灵丹妙药的鱼汤,又歇了一阵儿,早就恢复得差不多,哥儿俩商量了一阵儿,这林子虽然茂密,可也总有到头儿的时候儿,先不管他东南西北,认准一个方向走下去,肯定也能出去,只要出了这片树林,往后啥事儿都好说了。

俩人打定主意,收拾收拾东西,翻身上马,三耗子打头,牛二柱殿后,顺着林间小道就跑下去了,原以为顶多一两个钟头就能看见林子的边儿,谁知跑了半天,周围还是草木狼林,树木半点儿不见稀少,反而越来越幽静浓密,抬眼一看,除了树啥也看不见。俩人心里可就有点儿着急了,这要再过俩钟头,天可就全黑了,到时候就是找到了路径,八成儿也出不去了,哥儿俩个二百来斤说不定都得成了野兽的口中食。

俩人正在着急,三耗子却不知何时变得眼尖,一眼看见路边儿有一个老头儿,在哪儿蹲着抽烟,这老头儿可够老的,脸上皱纹堆垒,满脸胡子茬儿白中带黄,怎么看怎么别扭,头戴着一个大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对迎面而来的两个人充耳不闻。

三耗子一看就乐了,这不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么,老头儿这么晚了还在林子里呆着,肯定是本地人,说不定家就在附近,跟人家说几句好话,在他家里咪一宿,不比什么都强?就是老头儿不肯,跟他打听打听道儿不也是好的么,卜发财想到此处,满脸带笑,冲老头儿一抱拳道:“大爷,您老吉祥,跟您打听个道儿,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家儿能让我们哥儿俩住一宿哇,我们是迷了路的客商,到时候可定少不了店钱!”

牛二柱也看见了这个老头儿,他可没成想三耗子嘴这么快,上去就问。大少一听卜发财这几句话,当时心都凉了,他想起了张小半仙那句话——“迷路莫问”!

三十三、鬼庙

牛二柱心有余悸,刚要把三耗子拦住,谁知三耗子平常虽然说话默默唧唧,放个屁都要酝酿三天,今天却比谁都痛快,一张嘴这话就溜出去了。大少虽然心里不痛快,可这也是命运使然,该着的事儿谁也避免不了,再说卜发财一个半大小伙子把话都说出去了,你也不能捂他的嘴,只好沉默不语,把头一低,暗中观察那老头儿的一举一动。

老头儿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抽他的眼袋,这人头低的几乎垂到胸前,天色又暗,实在看不清面貌,只是嘴角上有丝丝血迹,似乎已经受了伤。

卜发财等了半天,见那老人不说话,还以为上了岁数的人耳朵背,没有听见,正要开口再问,那老头忽然动了动,把烟袋锅往左边儿一指,还是半句话没有。三耗子有点火大,你说句话又能怎么地,怎么跟个哑巴似的。卜发财有心发火,回头一想,人家这么大年纪,自己跟一个埋到脖子上的人治什么气,那不显着咱太没气量吗?三耗子毕竟骨子里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冲老头抱了抱拳,道声打扰,把马头一拨,和牛二柱一起,顺着他指明的方向就跑下去了。

两人别过老头儿,顺着那条道儿跑了一阵,满以为一会儿就能出去,谁知这条道越走越难走,两边儿枝丫横生,过个人都费劲。三耗子还没觉出什么,大少却是越走越慢,满心的狐疑。就算没有张小半仙那句话,他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对头,可想来想去,就是找不出破绽,眼见得越走越深,天也越来越黑,这回连卜发财都有点儿化魂儿了,一边躲避着路旁的树枝,一边嘴里嘀嘀咕咕:“这老头指的是什么道儿,他一个孤老头子在林子里瞎转悠,莫不是个疯子?”

三耗子一句话提醒了牛二柱,大少如梦初醒,把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当时给自己两个嘴巴。那老头绝对不是个正常人,就算他家就在附近,这黄昏时分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吃肉的兽类撞上,普通人哪敢在这里出门,再说那老家伙跟假三耗子一样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陌生人见面,哪有那么沉稳的?

大少想到此处,心里立刻一翻腾,更多疑点涌上心头,那老头虽然从一开始就举着个烟袋,没事儿就装模作样抽两口,可那烟袋锅子就没冒过烟儿,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嘴角的伤口,牛二柱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把黄皮子赶走的时候给了它一下,把黄皮子嘴角打破,现在回想起来,那伤口和老头受伤的部位分毫不差!

牛二柱心里顿时凉了个透,这事儿没跑,肯定还是那黄皮子捣的鬼,前面不定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凶险。大少一想到这儿,哪里还敢怠慢,伸手就去抓三耗子,嘴里喊道:“兄弟,这事儿不对,咱可不能往前走了!”

大少原想一把将三耗子拉住,找出路的事儿先不急,避过前面的凶险再说。谁知那马走快了几步,二柱一把没抓着,三耗子嘴里嘀嘀咕咕,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刚把头一回,问了句:“二哥,你说啥?”话音还没落,忽然就听见轰隆一声,天塌地陷,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卜发财连人带马往下一沉,连声儿都没叫出来,就整个儿陷进去了。

事出突然,牛二柱吓得一激灵,身下那匹马也暴跳嚎叫,几乎当场就惊了,差点儿也把大少带下去。牛二柱死死勒住缰绳,好容易把马安抚住,下来再看卜发财,原来前面儿是个陷阱,大概是猎人们用来猎取猛兽的,也不知挖了多长时间,一直也没用上,谁知三耗子今天就赶上了。

牛二柱把情况看清,心里也就叫上苦了,他虽然自幼在城中长大,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孩子,猎人们捕猎的手段也知道一点儿,这陷阱专门用来捕获大型野兽,为了防止野兽蹦出来伤人,陷阱挖的足有几丈深,别说是人,老虎也出不来,陷阱地下一般还插着竹子,个个儿销的比钢刀还要锋利,不管是人还是兽,进去就是个半死,卜发财掉进这里边儿,那还有个好儿?说不定现在就成了刺猬,连气儿都没有了。

牛二柱心里虽然知道三耗子准好不了,可也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试探着叫了两声,听见卜发财在里面哼哼唧唧,多少放了点儿心,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密林中更加昏暗,牛二柱捡了一根木棍,用火柴点着,也巧了,正好是一根松木棍,木棍上松脂极多,用火一点,火苗腾的一下就起来了,用来当简易火把最合适不过。

大少用火光一照,心里顿时就轻松了不少,那陷阱虽然也插着竹片儿,可年深日久,早就腐朽了,别说伤人,拿手一碰就碎。卜发财掉下去的时候骑着马,用马背垫了一下就更没事儿了,饶是如此,三耗子摔得也不轻,在陷阱里吭哧瘪肚,半天也爬不起来。

牛二柱虽然心里着急,可也知道三耗子这一下摔得够呛,也就没催他,让他在里面缓了好一阵儿,这才和他商量出去的办法,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可干起来却是极不容易,您想啊,连山猫野兽进去都没辙,卜发财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出的来?俩人一上一下,对着发了一会儿呆,牛二柱眼睛一亮,办法就来了。

前面咱们说过,三耗子栓马的绳子极长,牛二柱就是靠它才发现了被黄皮子困住的卜发财,如今这东西就又派上用场了,大少把绳子顺下去试了试,多少还差那么一点,万般无奈,又把裤腰带接下来连在一块儿,这才到了底儿。大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三耗子弄了上来,卜发财一爬上来立刻喘的跟没了气儿似的,二人躺倒在地上歇了半天,这才缓过劲儿来。

接下来就是那匹马,这回可费了事了,三耗子充气量也就七八十斤,这马膘肥体壮,少说也有二百多斤,又和人不一样,不知道抓住绳子,轻易可弄不上来,二人墨迹了半天,还得让三耗子再下去,把马拴好,牛二柱和另外一匹马共同发力,才算把马弄了上来,总之光在这儿就鼓捣了好大一会儿,等人和马都出来了,这天儿也就到了深夜。

牛二柱和三耗子可不敢在这儿多待,这是什么地方?哪怕多留一会儿就不定会出什么事儿,还是尽早出去为妙。俩人想的挺好,可大白天的都迷了路,这深更半夜的要想出去,那不跟天方夜谭似的么。两人骑着马在林子里瞎撞,晃悠了半天,也没找到能正经歇脚的地方。

夜越来越深,转眼已经昏天黑地,林子里夜鸟低鸣,怪声齐出,满眼绿光闪烁,也不知道是鬼火还是什么兽类的眼睛,别说三耗子就连一向胆大心细的牛二柱也是心惊胆战,从里到外冒凉气儿。

从中午到现在,俩人就喝了一点儿鱼汤,如今是又累又饿,心里害怕得要命,还不敢随便歇息,这就是俩个人有伴儿,要换卜发财一个人,不用别的,光吓就能吓死。正在困乏不堪之际,三耗子左右环顾,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前面不远处喊道:“二哥,咱们有救了,你看前面那影影保|的,别是个山神庙吧!”

牛二柱一听“庙”这个字儿,心里就一哆嗦,心说怕啥来啥,张小半仙说的四句话里可就差这一句了,这回自己可得拿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进去。

大少一把将三耗子拦住,正要劝他不可造次,忽然天上突如其来的一个炸雷,转眼阴云密布,没多大的功夫,雨点儿霹雳啪啦的落了下来,这雨可就下起来了!

牛二柱叫苦不迭,一抖搂手,心说完了,这回不进去也得进去了!

三十四、庙鬼

牛二柱还是有点儿不甘心,这要真进去了,那张小半仙的话可就一句不落全都应验了。不用问,这庙里肯定处处藏着凶险,一进去就是九死一生,人哪有明知前头有火坑,还上赶着往里跳的?大少回头和三耗子打了一声招呼,他的意思是先找一棵大树,在下面避避雨,林子里枝叶繁茂,雨点儿落到地上,早就所剩无尽,也不至于把人淋湿了。依着三耗子往常的脾气,肯定是不乐意,不过这小子接连倒了几回霉,心里也有点儿犯怵,就没敢多说话。

两人注意是倒是打得不错,现在树底下眯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谁知这雨一下起来就没完,而且越来远大,到最后天地之间就连成了一条线儿,连个数儿都分不开了。牛二柱和三耗子刚在树底下蹲了不到三分钟,浑身上下就浇了一个透心儿凉。三耗子本来身子骨儿就弱,有被黄皮子折腾了小半天儿,实在有点儿吃不住劲儿,抱着个肩膀,哆里哆嗦的道:“诶呀我说二哥,咱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没等有什么东西害咱们,咱自己就能把自己闹病喽,总在这里挨浇可不成,依我看,咱还是到庙里避一会儿雨,咱们俩大活人还能怕那些邪魔外道儿?大不了轮班儿守夜,我就不信眼睁睁的还能闹鬼儿!”

牛二柱一想也对,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两个大活人还整能叫尿给憋死?别的不说,但看三耗子这副身板儿,也不用等多久,再在雨地里挨一会儿浇,那肯定是发烧感冒没跑儿,自己一个人都够呛,再带一个病人那不就是干等着死么,事到如今,也只能先顾眼前,把这场雨躲过去再说!

二人打马往庙里赶,正所谓“望山跑死马”,那庙看着离得挺近,可正要往跟前儿走,却死活儿到不了眼前。哥儿俩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容易到了跟前儿,牛二柱抬眼一打量这破庙,心里就是一激灵。

这庙也太破了,匾额早就烂成了木头片子,零零碎碎的扔到一边儿,占地极小,也就一间半平房那么大,四周断壁残垣,房顶上连瓦都没了,墙壁上更是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缝子,比露天地儿也强不了多少。正堂里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见,还没进去,就觉得一股冷风直往肉里钻,怎么看怎么渗人。

三耗子记吃不记打,抬腿就往里走,牛二柱急忙把他一把拉住,埋怨这小子莽撞之余,多少也佩服他的贼胆儿不小,其实他哪儿知道,卜发财这是让雨给浇毛了,换做平时,给他两个胆儿也不敢打头阵。

牛二柱咳嗽了一声,冲里边儿一抱拳,朗声道:“庙里的爷们儿听着,我和三兄弟路过宝地,被大雨所阻,没地方落脚,借宝刹暂避一时,绝不毁坏庙里的东西,有鲁莽之处还请海涵!”

三耗子差点儿没笑出来,这里边儿黢黑,半天都没个动静儿,能有人么,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其实他可是想错了,牛二柱虽然比他只大一两岁,可常年在码头上混,规矩讲究比他可知道得多,旧社会最忌讳神神叨叨的东西,出门儿要看黄历,祭路神,走水路要祭水神,就连杀只鸡还得挑日子,这走夜道儿哪有不论规矩的?一般上点儿岁数的人都知道,你要是迷了路,尤其在荒山野岭,撞见道观、寺庙一类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进去,这里边儿不定藏着什么东西!实在万不得已,事先就要知会一声儿,免得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两下都不方便,换句话说,大少这几句话可不是说给人听的。

牛二柱连喊三遍,庙里边儿是全无动静,大少心里一沉,暗道这事儿可不妙,一般喊完这几句话,荒废已久的院子里都得有点儿响动,不是平地里刮一阵邪风,就是大门无缘无故的开合几下,虽然看着吓人,可你要就此进去,十有**都嘛事儿没有,迷信的说法那是里面的阴邪听见了,给阳人让地方,实际上说不准就是什么野兽跑出去了。可里边儿要是没任何反应,那你就要小心了,不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那动心存心要害人。像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庙又残损不全,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八成就是后者。

尽管如此,可又不能在外边儿干耗着,你喊都喊了,里边要真有什么东西,可就记住你的声音了,你真要过门不入,它就会以为你在戏耍它,这事儿就更麻烦了,走遍天涯海角也得跟着你。牛二柱左右为难,三耗子又逼的紧,无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进可是进去,那也不能推门就往里闯,那十有**要倒霉。牛二柱抬布走到门前,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又等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推门。原以为这常年废弃的木门不知道有多难开,谁知刚一使劲儿,哗啦一下,连门带门框全都散了。

牛二柱一咧嘴,得,这回倒省事了。俩人一进庙门,心里都有点后悔,这屋里湿气太重了,潮气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儿来。不但如此,庙里白骨累累,胡乱的堆散在四周,也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兽骨,最倒霉的是屋里还漏雨,比外边儿也小不了多少,四边墙壁上窟窿连着窟窿,冷风往里一灌,比在外边儿还难受。

俩人虽然后悔,可进来都进来了,也就没必要计较这些了。哥儿俩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四处找了一点儿干燥的木柴,生了一堆火。火苗子一起来,庙里顿时亮堂了许多,俩人围着烤火,也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人这东西也奇怪,甭管四周环境多么险恶,境遇多么诡异,只要有一堆火,当时就能轻松不少,哥儿俩说着闲话,又拿出干粮来啃了几口,当时就有点儿犯困。

牛二柱知道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能睡着,便一边和三耗子拉家常,一边四处打量庙里的摆设分散注意力。屋里虽然桌椅香案一应俱全,但早已腐朽不堪,主神位上供着一位神祗,虎头人身,狰狞中带着几分威严,倒也不十分吓人,就是神像残缺不全,看着有一点唏嘘。

牛二柱心里暗叹,这神仙和人一样,只要没混好,境况都好不到哪儿去。大少从小到大受了无数白眼,又是穷极无聊,渐渐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站起身来,把供桌上的残香点燃,低头拜了几拜,心里暗暗祷告:“尊神在上,小人路过此地,被妖邪欺凌,如今苦不堪言,神灵若有应验,保佑我们哥儿俩得脱此难,日后混好了,必然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说来也怪,牛二柱刚刚拜祭完毕,庙里忽然起了一阵风,这风虽然起的怪异,但风中有一股馨香,和黄皮子的邪风不可同日而语。那风刮了一阵,忽然斜着往右刮过去,牛二柱被风这么一领,眼光也往那里一撇,顿时如同冷水浇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神像两侧各站着一排小鬼,右边第一个雕像尖嘴猴腮,一嘴獠牙,两只耳朵又尖又长,在脑袋上直愣着,背上还带着两只五彩斑斓的肉翼,正是密林中曾经暗算自己的假三耗子!

三十五、寒夜

牛二柱这一惊非同小可,当时啊的一嗓子就叫出了声来,别说困意,连半边儿身子都凉了。三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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