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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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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东和罗伯斯比尔都认识他。他们在国民公会上注意到这个名声不大的强人,人民都和他打招呼。然而,罗伯斯比尔拘泥于形式。他问道:
“公民,你是怎样进来的?”
“他是主教府的人。”马拉说,声音里有某种顺认的语调。
马拉与国民公会对抗,他领导公社,惧怕主教府。
这是规律。
米拉博感到罗伯斯比尔在心灵深处颤动,罗伯斯比尔感到马拉在颤动,马拉感到埃贝尔在颤动,埃贝尔感到巴伯夫在颤动。当地层稳定时,政治家就可以在上面行走,但是最革命的政治家脚下也有一个地下层,即使最大胆的人,一旦感到他们在头上制造的运动波及脚下时,便会不安地停下来。
善于将出自贪欲的运动与出自原则的运动加以区别,克服前者,促进后者,这便是大革命家的才能与德行。
丹东看到马拉软下来了,便说:
“呵!西穆尔丹公民可不是多余的人。”
于是他向西穆尔丹伸出手,并接着说:
“当然,我们要向西穆尔丹公民说明形势。他来得正好。我代表山岳派,罗伯斯比尔代表救国委员会,马拉代表公社,西穆尔丹代表主教府,让他来裁决吧。”
“好的,”西穆尔丹严肃而简单地说,“是怎么回事?”
“关于旺代。”罗伯斯比尔回答。
“旺代!”西穆尔丹说。
他又接着说:
“这可是严重的威胁。如果革命会死,就一定死于旺代。一个旺代比十个德意志还可怕。法兰西要活下去,就一定要消灭旺代。”
这简单几句话赢得了罗伯斯比尔的好感。
但是罗伯斯比尔提出了问题:
“你当过教士吧?”
西穆尔丹的教士气质没有逃过罗伯斯比尔的眼睛,他从西穆尔丹的外表看出了他的内心。
西穆尔丹回答:
“是的,公民。”
“这有什么关系呢?”丹东叫了起来,“好教士可比别的人强。革命时期,教士变为公民,就像大钟变成钱币和大炮一样。当儒是教士多努是教土。托马·兰代是埃弗勒的主教。罗伯斯比尔,你在国民公会坐在马西厄旁边,他就是博汉的主教。八月十日起义委员会里就有代理主教沃儒瓦。夏博是嘉布造会修土。在网球场上宣誓的是修土热尔,主张宣布国民议会高于国王的是奥德朗神甫,要求立宪会议取消路易十六席位上的华盖者是古特神甫,提出废除君主制的是格雷瓜尔神甫。”
“由笑剧演员科洛·戴尔布瓦附议。”马拉冷笑说,“他们两人完成了这件大事。教士推翻王座,演员把国王拉下来。”
“还是谈谈旺代吧。”罗伯斯比尔说。
“那么出了什么事?”西穆尔丹说,“这个旺代地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伯斯比尔回答:
“是这样:它有了首领。它会变得十分可怕。”
“首领是谁,罗伯斯比尔公民?”
“前贵族德·朗特纳克侯爵,自称布列塔尼王公。”
西穆尔丹动了一下,说:
“我认识他。我在他家当过教士。”
他思索片刻又说:
“当军人以前,他曾是女人圈中的男人。”
“就像比龙公爵曾经是洛赞公爵一样。”
西穆尔丹若有所思,又说:
“是的,他从前寻欢作乐,现在一定很可怕。”
“无恶不作。”罗伯斯比尔说,“他烧村庄,杀伤员,屠杀俘虏,枪毙妇女。”
“妇女?”
“是的,其中有一位三个孩子的母亲。不知道这些孩子现在怎样了。再说,他是统帅,他善于作战。”
“的确,”西穆尔丹说,“他参加过汉诺威战役,土兵们当时说:上有黎塞留,下有朗特纳克。这个朗特纳克是真正的将军。你可以和你的同事迪索尔谈谈。”
罗伯斯比尔沉思片刻,又和西穆尔丹谈了起来:
“可是,西穆尔丹公民,这个朗特纳克来到了旺代。”
“有多久了?”
“三个星期。”
“应该宣布他不受法律的保护。”
“做过了。”
“应该悬赏他的头。”
“做过了。”
“应该宣布将重金酬谢抓获他的人。”
“做过了。”
“说明不是付指券。”
“做过了。”
“而是付黄金。”
“做过了。”
“应该送他上断头台。”
“这是将要做的。”
“谁做?”
“你。”
“我?”
“对,你将是救国委员会的全权代表。”
“我同意。”西穆尔丹说。
罗伯斯比尔用人一向极为果断,这是政治家的优点。他从面前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白纸,上面印有笺头:统一和不可分割的法兰西共和国出国委员会。
“是的,我同意。”西穆尔丹继续说,“以牙还牙。朗特纳克凶暴,我也将凶暴,和他死战一场。如果天主允许,我将为法兰西除掉他。”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
“我是教士,不管怎样,我相信天主。”
“天主已经老了。”丹东说。
“我相信天主。”西穆尔丹无动于衷地又说。
罗伯斯比尔阴沉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西穆尔丹又问:
“我将被派到什么人那里去?”
“与朗特纳克作战的远征队指挥官。不过我要提醒你,他是贵族。”
丹东叫了起来:
“你这话真好笑。贵族又怎么了?贵族和教士一样。好贵族就是优秀分子。对贵族有偏见,肯定或否定,赞成或反对,都不对。罗伯斯比尔、圣茹斯特不也是贵族吗?弗洛雷尔·德·圣茹斯特。阿纳夏尔西·克卢兹是男爵。我们的朋友夏尔·赫斯是赫斯一罗坦堡诸侯国的亲王和在位君主的兄弟。马拉的密友蒙托是德·蒙托候爵。革命法庭里有一位陪审员是教土,维拉特,还有一位陪审员是贵族,勒鲁瓦,他是德·蒙弗拉贝尔侯爵,这两人都很可靠。”
“你还忘了革命陪审团团长……”罗伯斯比尔说。
“昂托内尔?”
“昂托内尔侯爵。”罗伯斯比尔说。
丹东接着说:
“当彼埃尔也是贵族,不久前为了共和国战死在孔代城下,博佩尔也是贵族,他宁可自杀而不肯向普鲁士打开凡尔登的城门。”
“不过,”马拉咕哝说,“当孔多塞说:‘格拉克兄弟①是贵族。’时,丹东却喊道:‘所有的贵族都是叛徒,从米拉博开始,连你孔多塞也在内。’”
①公元前罗马的平民辩护土。
这时,响起了西穆尔丹深沉的声音:
“丹东公民,罗伯斯比尔公民,你们的信任也许是对的,但是人民不信任,他们不信任也没有错。当一位教主负责监视一位贵族时,他就负起了双重责任,他必须十分坚定。”
“那是当然。”罗伯斯比尔说。
“而且毫不留情。”西穆尔丹又加了一句。
罗伯斯比尔说:
“说得很好,西穆尔丹公民。你要和一位年轻人打交道。你的年龄有他的两倍。你将影响他。你要引导他,但要爱惜他。看来他具有军事才干,所有的报告在这一点上都完全一致。他的部队是从莱茵河军团抽调去旺代的。他从边境上下来,在边境上他表现得既英勇又善谋略。他出色地指挥远征队,两星期以来,使那位老德·朗特纳克候爵一败涂地。他镇压叛军,驱逐他们,最后会把他们赶到海边,赶到大海里去。朗特纳克具有老将的狡诈,而他具有年轻统帅的无畏气概。已经有人嫉妒他,与他为敌了。莱谢尔将军就嫉妒他……”
“这个莱谢尔,”丹东打断说,“他还想当大将哩!人们拿他做文字游戏:要上夏雷特必须用菜谢尔②;可是他被夏雷特打败了。”
②莱谢尔Lechelle与梯子l'behelle同音,夏雷特Chartte意为大车,因此这是同音异义的文字游戏,可译为:得登梯子才能上大车。
罗伯斯比尔又说:
“莱谢尔不愿意别人打败朗特纳克。旺代战争之所以糟糕,就糟糕在这种你争我夺。我们的士兵是英雄,但缺乏指挥。一位普通的轻骑兵上尉谢兰用军号吹着“会好起来”的曲子,居然走进了索米尔城,占领了它,其实他还可以继续前进,去占领肖莱,但是他没有接到命令,只好停下。必须对旺代的所有指挥部进行整顿。警戒部队太分散,兵力太分散,分散的军队是瘫痪的军队,这就是把整体化为细屑。帕拉梅营地只剩下帐篷了。在特雷吉埃和迪南之间有上百个毫无用处的小哨所,完全可以把它们合成一个师来守卫整个海岸线。莱谢尔在帕兰的支持下,借口守卫南部海岸而撤离了北部海岸,因此向英国人敞开了法国的大门。朗特纳克的计划是鼓动五十万农民暴动,让英国人在法国登陆。远征队的年轻指挥官步步紧逼朗特纳克,击败了他,但没有得到莱谢尔的允许,而莱谢尔是他上司,因此告发了这个年轻人。上面对此事意见分歧。莱谢尔想枪毙他,但是马思省的普里厄尔想提升他为将军。”
“我看这年轻人不错,有才干。”西穆尔丹说。
“但他有一个缺点。”
这是马拉的插话。
“什么缺点?”西穆尔丹问。
“宽大。”马拉说。
马拉又继续说:
“这种人打仗时很硬,然后就软了。宽大为怀,不咎既往,慈悲心肠,既保护修女又拯救贵族的太太小姐,他还能放跑俘虏,释放教士。”
“这是严重的错误。”西穆尔丹低声说。
“是罪行。”马拉说。
“有时是。”丹东说。
“常常是。”罗伯斯比尔说。
“几乎永远是。”马拉说。
“在和祖国的敌人打交道时,这样做永远是罪行。”西穆尔丹说。
马拉朝西穆尔丹转过身:
“如果一个共和派首领放跑了一个保皇派首领,你拿他怎么办?”
“我会像莱谢尔一样,下令枪毙他。”
“或者送他上断头台。”马拉说。
“两者必居其一。”西穆尔丹说。
丹东笑了起来:
“这两者我都喜欢。”
“你肯定能遇上其中之一。”马拉低声说。
他的目光又从丹东转到西穆尔丹身上:
“这样说来,西穆尔丹公民,如果一位共和派首领动摇,你会砍下他的脑袋?”
“二十四小时以内。”
“那好,”马拉说,“我同意罗伯斯比尔的意见,将西穆尔丹公民派到海岸部队远征队指挥部去,他将是救国委员会的特派员。那位指挥官叫什么名字?”
罗伯斯比尔回答说:
“是一位前贵族。”
接着他便翻阅文件。
“我们让教士去看管贵族。”丹东说,“我不信任单独行动的教士,也不信任单独行动的贵族,但是当他们在一起时,我就放心了。他们相互监视,事情就好办了。”
西穆尔丹眉宇间所特有的愤怒表情更为明显,但是他大概认为丹东的话不无道理,没有转头看丹东,而是用严厉的声调大声说:
“由我负责的共和派指挥官稍有闪失就会被处死。”
罗伯斯比尔眼睛看着文件说:
“这是他的名字,西穆尔丹公民,由你全权负责的指挥员是一位前子爵,名叫戈万。”
顿时,西穆尔丹脸色苍白,惊呼道:
“戈万!”
马拉注意到西穆尔丹的脸色。
“戈万子爵!”西穆尔丹又说。
“是的。”罗伯斯比尔说。
“怎么样?”马拉死死盯住西穆尔丹问道。
片刻的沉默。马拉又说:
“西穆尔丹公民,按照你本人提出的条件,你同意成为派驻戈万指挥部的特派员吗?这事算定了吗?”
“定了。”西穆尔丹回答。
他越来越苍白。
罗伯斯比尔拿起身边的笔,在有“救国委员会”笺头的信纸上缓慢而工整地写了几行字,签上名,将纸和笔递给丹东,丹东签了名,马拉一直盯着西穆尔丹苍白的面孔,在丹东以后也签了名。
罗伯斯比尔收回那张纸,写上日期,递给西穆尔丹。纸上写的是:
共和二年
任命西穆尔丹公民为救国委员会全权特派员,前往海岸部队远征队戈万公民的指挥部。
罗伯斯比尔一丹东一马拉
签名
一七九三年六月二十八日
革命历,即公民历,当时还不具有合法性。一七九三年十月五日,在罗姆的提议下,它才经国民公会通过。
西穆尔丹看这张纸时。马拉一直瞧着他。
马拉轻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件事应该用国民公会的法令或救国委员会的特别决议加以明确。还有事要做。”
“西穆尔丹公民,你住在哪里?”罗伯斯比尔问道。
“商业胡同。”
“噫,我也住在那里。”丹东说,“我们是邻居了。”
罗伯斯比尔接着说:
“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明天你将收到救国委员会全体委员签署的正式委任状。这张纸是对委任状的确认,主要是使菲利波、马恩省的普里厄尔、勒库安特、阿尔吉埃等执行代表们信任你。我们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的权力是无限的。你可以使戈万成为将军,也可以送他上断头台。明天三点钟你就能拿到委任状。你什么时候动身?”
“四点钟。”西穆尔丹说。
于是他们分了手。
马拉回到家里,对西蒙娜·埃弗拉尔说明天他要去国民公会。
正文 第三章 国民公会
七月十四日是解放。
八月十日是打击。
九月二十一日是建立。
九月二十一日,秋分、平衡。Libra①,天秤。用罗姆的话说,共和国是在平等与公正的标志下成立的。灿烂的群星宣告了共和国。
国民公会是人民的第一个化身。正是国民公会揭开了新的伟大的一页,从此开始了今天的历史。
任何思想都必须有一个看得见的包装,任何原则都必须有一个居所。教堂就是神的居所。教义必须有自己的殿宇。当国民公会诞生时,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给它找居所。
首先挑选的是马内日大厅,后来挑选了杜伊勒里宫。人们在马内日大厅搭上了框架、布景,采用了大卫徐的暗灰色,摆上一排排长椅,一个方形讲坛,平行的壁柱,像砧板一样的基座,长而直的艄柱,容纳拥挤入群的长方形蜂房式的公众席,罗马式顶棚,希腊式帷幔;国民公会就被安置在这些直角和直线中,暴风骤雨就被安置在这个几何图形中。在讲坛上,红色无檐帽被涂成灰色。保皇派嘲笑这顶灰色的红色无檐帽,嘲笑这个虚饰的大厅,纸搭的建筑,混凝纸浆拼凑的圣所,污泥和唾沫构成的先贤词。它很快就会消失的!圆柱是用木桶板做的,圆穹是用板条做的,大理石是画的,墙壁是用布做的,而在这临时搭制的场景中,国民公会做出了永恒的事业。
当国民公会在马内日大厅开会时,大厅墙上盖满了国王从瓦雷被押回时布满巴黎街头的标语。一张标语是:“国王回来了。为国王鼓掌者,将处以鞭刑;侮辱国王者,将处以续刑。”另一张是:“安静。别脱帽。国王将受审。”另一张是:“国王早就瞄准了法兰西,没有射中,现在该法兰西射击了。”还有一张是;“法律!法律!国民公会正是在这里审判路易十六的。
一七九三年五月十日,国民公会移至杜伊勒里宫,杜伊勒里宫改名为民族宫。会议厅位于两座楼之间,一座是团结楼即原先的钟楼,另一
①拉丁文,意为天秤。座是自由楼即原先的马尔桑楼。弗洛尔楼改名为平等楼。让·比朗大楼梯直通会议厅。会议厅在二楼,一楼成了长长的守卫厅,里面塞满了守卫国民公会的各兵种的武器和行军床。国民公会有一支仪仗队,叫作“国民公会的精锐部队”。
一条三色带将开会的宫殿与行人来来往往的花园隔开。
(三)
我们再看看会议厅吧。这个可怕地方的一切都使人们感兴趣。
一进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两扇大窗之间的那尊高高的自由神雕像。
会议厅曾是国王的剧场,现在成为革命的舞台。它长四十二米,宽十米,高十米,是维加拉尼所建。高雅华丽的大厅上方是原始的梁架,它在九三年承受了人民的重量。梁架上有公众席,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细节:公众席的唯一支撑是一根木柱,一块跨度为十米的整水。如此结实的女像柱实在不多。它一年又一年承受革命的猛烈涌动。它承受过欢呼、热情、咒骂、起哄、喧哗、乱哄哄的愤怒与暴动。它没有被压垮。在国民公会以后,它见识过元老院。雾月十八日它被替换了。
佩尔西埃用大理石柱子换下了这根木柱,但石柱没有维持多久。
建筑师们的理想有时很奇怪。里沃利街的建筑师的理想是炮弹的笔直射程。卡尔斯鲁厄城的建筑师的理想是扇面。一七九三年五月十日召开国民公会的那个大厅,其建筑师的理想似乎是巨大的衣柜抽屉:既高又长又平。贴着这个平行四边形的一边有一个宽宽的半圆形,这是呈阶梯形的代表席,既无平面桌又无斜面桌。勤于写作的加朗一库隆只好枕着膝盖写。在代表席对面是讲坛,讲坛前有勒佩勒蒂埃-圣-法尔若的半身雕像,讲坛后是议长席。
雕像的头稍稍挡住了讲坛的边沿,因此后来被挪开了。
阶梯部分有呈半圆形的、依次而上的十九排座位,两端的座位逐渐延伸。
在下面,在讲坛前的马蹄铁状地方,有执达员。
在讲坛一侧的墙上,有一个用黑木框住的、约九法尺①高的牌子,上面是两页《人权宣言》,中间用权杖隔开。另一侧的墙上是空的,后来挂上了同样的黑木框,里面是共和二年宪法,两页之间是一把利剑。在讲台上方,演说者的头部上方,从两个挤满了人的、深深的包厢里伸出了三面巨大的三色旗,它们微微抖动,几乎平铺在一个祭台上;祭台上写着《法律》,后面矗立着一个像圆柱一般高的、巨大的罗马束律,仿佛是言论自由的保障。紧贴着墙是笔直的、巨大的雕像,它们面对代表。议长右边是利库尔戈斯①的雕像,左边是梭伦②的雕像,山岳派上方是柏拉图的雕像。
①法国古长度单位,约为三百二十五毫米。
这些雕像的底座是简单的方块石,它们立在大厅四周那一圈长长的突饰上,突饰是议会与人民的分界线,观众把臂肘支在突饰上。
《人权宣言》的那个黑木框架高及突饰,触到柱顶盘,破坏了直线,因此夏博对瓦迪埃说:“真是难看。”
雕像头戴橡树花冠或月桂花冠。
从四周的突饰垂下大皱折的绿色帷幔,上面有深绿色的花冠,它装饰了国民公会所在的大厅的底层。帷幔上方的墙壁呈冷冷的白色。墙上挖出了两层公众席,下层是方形,上层是圆形,仿佛是用打洞钳挖成的,既无线脚也无叶饰;当时实行的还是维特吕维乌斯③的建筑规范,柱顶盘的下桅上加拱门饰。大厅的两侧各有十个公众席,纵面两端各有两个巨大的包厢,一共是二十四个观众席,都堆满了人。
下层看台的观众挤出了木栏杆,凡是突出的建筑部位上都有观众。上层看台有一根结结实实的、长长的铁护栏,使观众不致被上楼的嘈杂人群挤得摔下来。然而,有一次,有个人掉了下来,正碰到博泣的主教马西厄身上,没有摔死,说道:“噫!主教还有点用处嘛。”
国民公会的大厅可以容纳两千人,起义时容纳三千人。
国民公会召开两次会议,白天一次,夜晚一次。
议长面前有厚厚一叠文件,上面有金色的钉头。他的桌子是由四个单腿有翼的魔鬼抬着,它们仿佛是从《启示录》里出来列席革命的,大概是从以西结④的车上卸下来为桑松⑤拉车的吧。
①公元前雅典演说家及政治家。
②公元前雅典政治家,雅典民主的先驱者。
③公元前一世纪建筑师,著有《论建筑》一书。
④《圣经》中的预言家,曾见异像:四个奇形怪状的活物和四个轮子。
⑤巴黎一刽子手家族,其中一人曾处决路易十六。
议长的桌子上有一个几乎像钟的大铃,一个宽宽的铜制墨水瓶;一个用羊皮纸面装订的对开本,那是会议记录。
一些被砍下的脑袋,被梭标尖挑着,在这张桌子上沥干。
要走上讲台,先得上九级阶梯。阶梯又高又陡,相当费劲。有一天让索内终于在阶梯上踉跄了一下,他说:“这简直是上断头台。”卡里埃对他喊道:“你现在学学吧。”
大厅四角的墙上显得空荡荡,建筑师在上面配了些装饰:斧头朝外的束棒。
讲台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带底座的枝形烛架饰,它高十二法尺,顶端是四对带油罐的油灯。每个公众厢座里都有这样一个烛架饰。烛架底座上刻着圆圈,人民称它是“断头颈圈”。
代表坐席逐渐上升,几乎触及公众席的突饰。代表和人民可以对话交谈。
公众席的出口外是迷宫般的走廊,那里喧闹嘈杂。
国民公会将杜伊勒里宫挤得满满的,并且波及附近的饭店,龙格维尔饭店、夸尼饭店。如果布雷德福德勋爵的信属实,那么,在八月十日以后,王宫里的家具就搬到了夸尼饭店,花了两个月才将杜伊勒里宫搬空。
委员会都安置在大厅附近的楼馆里,立法、农业和商业在平等楼,海运、殖民地、财政、指券、救国在自由楼,国防在统一楼。
公安委员会与救国委员会由一条阴暗的走廊直接相连,走廊里无论白天黑夜都点着灯,各种间谍来来往往,但是没有人说话。
国民公会的证人席被挪动过好几次。一般它位于议长的右边。
在大厅两端,各有两堵笔直的隔板,它们一左一右将同心半圆形阶梯会场与墙壁隔开,因此在隔板与墙壁之间有一条窄而深的走道,走道上有两扇深色的方门,人们从那里进出。
代表们则直接从朝向斐杨平台的门中进出。
白天从窗户透进的光线很苍白,黄昏时的灯光很微弱,因此大厅永远阴暗,有一种黑夜的气氛。黑夜的昏暗加上灯光的昏暗,夜间会议便显得十分阴森。谁也看不清谁。从大厅的这一端到那一端,从右到左,一堆堆模糊的面孔相互辱骂。人们相遇不相识。有一天,莱提洛跑上讲台时在台阶上撞了一个人,便说:“对不起,罗伯斯比尔。”“你当我是谁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回答。“对不起,马拉。”莱捏洛说。
在下面,在议长席的左右两侧,有两个保留的公众席。国民公会里居然还有特殊观众,真是奇事。这两个公众席有帷幔。在柱顶盘的下楣中央有两条由金流苏装饰的帷幔。人民的公众席则是空无装饰的。
所有这一切都显得庄严、粗犷、正规。粗犷之中合乎规矩。这几乎就是革命。国民公会的大厅提供了后来被艺术家们称作“穑月建筑”的最完整的典范。它庞大而纤弱。当时的建筑师们认为对称就是美。文艺复兴风格在路易十五时期已经结束,出现了反作用。高贵变成了平淡无奇,纯净变成了呆滞刻板。在建筑中也存在候正经。艺术在十八世纪令人眩目的形式与色彩的盛宴之后,开始禁食,只承认直线。这种进步的结果是丑陋。艺术变成了空骨架,这就是现象,是审慎和节制带来的弊病。艺术风格朴实得近乎干瘪。
且不说政治热情,单就建筑而言,这个大厅也令人战栗。人们模糊想起原先的剧场,由花环装饰的包厢、天蓝色和大红色的天花板、多刻面的分枝吊灯、晶莹闪亮的多技烛台、闪色壁饰、窗帘和帷幔上众多的爱神和仙女、表现皇族情爱的各种金色绘画和雕刻,它们曾使这个严厉场所充满了微笑,而现在,四周是僵硬笔直的线条,像钢铁一样冰冷而尖利,仿佛布歇①被大卫②砍了头。
①画家与室内装饰家(一七0三一七七0),擅长田园或神话题材。
②画家(一七四八一八二五),国民公会委员,后为拿破仑作画。
(四)
谁看见了大会就不再想到会场。谁看到戏剧就不再想到剧场。没有什么比国民公会更为畸形,也更为崇高的了。英雄成堆,懦夫成群。山上是猛兽,沼泽里是蛇。今天已成为幽灵的那些斗士当年正是在那里争斗和生活的,他们相互摩擦、相互挑衅、相互恫吓。
巨人的名单。
右边是吉伦特派大批思想家,左边是山岳派一群角斗土。一边是:布里索,他接管了巴土底狱的钥匙;巴尔巴鲁,他使马赛人对他言听计从;克尔韦莱冈,他手下的布雷斯特管住扎在圣马尔索郊区;让柬内,他树立了代表对将军的霸权;致命的加代,一天晚上他在杜伊勒里宫随皇后看了熟睡的王太子,并亲吻孩子的前额,却让孩子的父亲人头落地;萨尔,他是揭露山岳派与奥地利密切交往的神秘人物;西耶里,右派的疯子,正如库东是左派的双残腿;洛兹·迪贝雷,他被一位记者称作“无赖”,便请记者吃饭,说道:“我知道‘无赖’不过是指‘与我们意见不同的人’”;拉博·圣埃蒂安,他在一七九0年的年历开头写了这句话:“革命已经结束”;基内特,他是推翻路易十六者中之一位;冉森派教士加缪,他起草了教士公民法,相信副祭帕里的奇迹,在卧室的光墙上钉着七法尺高的基督圣像,每晚在像前下跪;福谢,他是教土,但与卡米耶·戴穆兰一起制造了七月十四日;伊斯纳尔,他的罪行是这句话:“巴黎将被毁”,而当时布伦瑞克正好说:“巴黎将被烧光”;雅科布·迪蓬,他最先喊出:“我是无神论者”,对此罗伯斯比尔回答说:“无神论是贵族政治”;朗儒伊内,一个强硬的、有远见、有头脑的勃良策勇士;迪科,他是布瓦耶-丰弗雷德的欧里阿尔①;勒贝吉,他是巴尔巴鲁的彼拉季斯②,因罗伯斯比尔尚未被送上断头台而辞职;里肖,他反对巴黎各区成为永久性机构;拉祖尔斯,他曾发出致命的名句:“感恩戴德的民族有祸了!”后来又在断头台前改变初衷,对山岳派掷去这句高傲的话:“我们死去是因为人民在沉睡,你们将死去是因为人民将觉醒”;比罗托;他促成了不可侵犯性的废除,因此无意中铸成了铡刀,而且为自己立起了断头台;夏尔·维雅特,他用这句话为自己开脱:“我不愿意在刀下投票”;卢韦,他是小说《福布拉斯》的作者,后来在罗亚尔宫和洛多伊斯卡一起开书店;梅尔西埃,他写了把黎图景》,呼道:“所有的国王都感到后颈上有一月二十一日③”;马雷克,他担心的是“旧限价的乱党”;记者卡拉,他在断头台上对别子手说:“我真不想死,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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